第128章

无论是那插.入弘元帝胸口的匕首, 还是假传圣旨意图放走肃王企图一劳永逸,都是为了制造混乱拖延时间,让自己顺利逃脱没错, 但他更深的目的是为了顺利带走云栖。

其他的都是烟.雾弹,到如今才明白他的那些伎俩最终为了什么, 可为时已晚。

谁也没想到, 本可以顺利摆脱追捕的李崇音,会杀了个回马枪戴上足以拖累他的云栖。

……

不知过去了多久, 云栖在黑暗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中途似乎为了让她活命,总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上方开出一条口子, 还没等她呼吸够再次关上, 就这样来回几次, 让她吊着命不至于死亡,却也倍感难熬。

这漫长的过程, 仿佛在熬鹰。

记得曾经的李崇音驯养过一只猎鹰,总是这样极有耐心地消耗掉鹰的意志力, 把它的傲骨寸寸打断, 将顽劣都除去,不得不低头诚服, 就是他验收成果的时候。

她昏昏沉沉的,全身像是被闷在蒸笼里,本就是夏天的温度,又是这密闭的环境里,窒息的痛苦加剧。

空气越来越稀薄, 她感到自己的肺仿佛在燃烧。她曾试图屏气来降低吸入空气的速度,却没想到产生更大的反弹,空气变得更少了。她立刻改成小口小口呼吸, 但即便如此,还是濒临死亡。

云栖意识越来越沉,等到她被从棺材里拎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宛若脱水的鱼,只剩下本能的呼吸。是真正地被拎出来,来人将她抱在怀里,外面的白光刺激让她的眼睛瞬间产生针扎般的刺痒,浑身难受得差点要求饶,她死死咬着干涸的唇不吐出一句示弱。

她知道一旦示弱,将被她步步紧逼,直到沦陷。

男人掐准时间,在她快要撑不下的时候捞起,觉得她真像一只被水浸透的小奶猫。

耳边传来男人戏谑的声音:“我一直在想,要让一只带着利爪的小猫听话该用什么办法,想来想去那些办法都太残忍了些,那就只能一寸一寸地打断她的傲骨,让她没有抓人的力气了。”

从侧面轻轻吻了一下云栖的侧脸,刚从黑暗中出来被阳光刺到的泪水滑落,她想躲开却被那人残忍地桎梏着。

男人温柔地撷去她滚落的泪珠,他语气柔和带着浅浅的怜惜:“疼吗,记着这种疼,哥哥的心更疼,我的云儿背着我做了多少事情,嗯?”

云栖的心在狂热地跳动,从见到李崇音的那一刻起,就克制不住这种情潮,但她的理智却是冰冷的。

在那只纤长有力的手指落在她唇角附近的时候,云栖用积累的力气猛地转头咬住了他的手指,像要将所有的痛苦都被加倍还回去。

若前世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怎会将心遗落如此之久,他隐藏地太好了。

李崇音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云栖居然还有力气反抗,若是强行抽回手指,云栖的牙齿都会被内力崩断,待他反应过来时手指已被咬出了血,牙齿真够尖利的。

李崇音扣住云栖的下颔,让她合不拢唇齿,将手指抽了出来。精通人体各项骨骼的李崇音很快就摸清了骨骼位置。对待不听话的小猫,他向来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只是前世今生都没舍得在云栖身上使用罢了。

他轻柔地用指腹摸索着她的肌肤,在她还想咬第二口的时候,咔嚓一声,云栖短促地痛吟。

“啊——”

她的下颔被脱位了下来,疼得泪水与控制不住的津液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了,他略带些许怜惜的指腹揩去云栖脸上狼狈的液体。

剧烈的疼痛让云栖暂时无法思考,泪水更汹涌了下来,滚烫的泪珠落在李崇音的手背上。

李崇音蹙了蹙眉头,眼神平静,他总是无法很好地体会他人的痛苦,包括快乐、难过等,所以对于这个少数能引起他波动的姑娘,才会如此纳罕。

她是如此贴合他的心意,无论说话、笑容,做事手法、行为举止哪哪儿都像是他亲手养出来的。

梦境恍若隔世,原来她,果真是他一步步按照自己的喜好养大的。

魏司承,有什么资格窃取他的成果?

他轻轻使力,再次将云栖的下颔给推了回去,警告道:“可还敢随便咬人了?”

云栖摇了摇头,她好恨,恨自己这颗心面对这样的李崇音还会心跳加速,心潮汹涌,满满的情谊仿佛与她的理智全然割裂。

李崇音温柔地拂开她汗湿的发丝,满意地笑了一下:“这才乖,如果再不乖……”

拉过云栖的手指,温柔地在云栖的指甲盖上一一拂过,意味不明。

云栖露出情绪不清的笑容,快了,他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一旦她出来,千里追的气息就能传出去。

云栖的笑容稍纵即逝,却被通过两世了解她的李崇音捕捉到了,他若有所觉。望着炎炎夏日下的荒草地,他们已经走了一天一夜,早就出了魏司承能追捕的范围。

再说一个合格的帝王就不该被儿女私情牵绊,就算不被弑君的陷阱所困,也有肃王的几万重兵,这龙椅想要坐稳可不容易。这种内忧外患下,魏司承是疯了才会丢下一切追上来,这爱美人的昏君做派可不像他认识的主公,等魏司承发现的时候他们早就离开庆国千里。

云栖像是货物般被扔到了马车里,里面接住她的是没比她好多少的蒟蒻。

云栖强忍着恶心呕吐的反胃感,下颔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疼,稍稍休息了一会才去看蒟蒻。

之前去静居找证据的时候,云栖就想找她和司棋,蒟蒻将她搁置在一旁软坐上,自己则是靠在马车中,虚弱地闭着眼。

“蒟蒻,司棋呢?她也在这里吗?”云栖始终记着那个始终维护她的姑娘。

蒟蒻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落泪,没有开口说话,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云栖这才发现她胸口有非常严重的伤势,细布下的伤口居然发炎化脓了,散发出很是难闻的恶臭。

此时马车已落在了队伍最后,李崇音早已骑马到了最前方,整个队伍都训练有素,看模样应该是詹国的军队,他果然要回詹国另起炉灶。

谁都没想到,他到最后哪个王爷都不支持,居然是准备自立为王的。

但显然蒟蒻的伤势拖不下去了。

云栖想尽快为她重新包扎,无论以前有什么矛盾,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唯有蒟蒻算是旧识,也有可能是突破口。

还有她一直以来的怀疑,说不定蒟蒻会知道什么。

云栖出去问是否有随军的士兵带干净的纱布与药粉,这些都是每个军队的必备物品,却被一个叫梧桐的妖娆美人挡住了去路,一口拒绝了她的请求,让她立刻滚回马车里,不然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梧桐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云栖一圈,最后嗤笑了一声,摆着傲人的身姿骑马追上最前方的李崇音。

没过多久,前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李崇音迅速组织了几队人马兵分几路吸引地方注意力,云栖握紧了荷包,想着是不是魏司承快要到了,离得这么远千里追的效果不知道会不会失灵。但偶尔歇下的时候,她听到詹国的士兵讨论庆国新皇即位,新皇……是他吗?

云栖为他的苦尽甘来高兴的时候,又发觉李崇音这一招简直想要害死魏司承。

理智上知道魏司承这时候撇下国事赶来寻她极为不理智,很有可能对他的皇位造成毁灭性打击。

但感情上,却恨不得那人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对他说。

到了夕阳落下,他们一行人赶到了一座偏僻小城落脚歇息,此时的蒟蒻眼看着已经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梧桐提议将她扔到路边自生自灭,李崇音似乎无所谓,云栖用自己在他们手上尚有威胁庆国的价值将蒟蒻留在身边。

云栖又问客栈的掌柜要了纱布与药粉为蒟蒻清理伤口,蒟蒻被疼痛给活生生疼醒了。

“公子他们……”

“都不在。”也许因为她们都不会武,只放了一队士兵看着她们。

蒟蒻感到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死死望着云栖,这辈子她最羡慕的女子,她还记得那天来到奢华的李家时,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仙境,她想留在那里,哪怕只是云栖的替身,可这世间什么都是公平的,她有了这种奢望就必须付出相应代价。

她泪如泉涌,忽然死死拉住云栖的手:“我有话……告诉你。”

“我身上的伤,是被梧桐用跗蛊转移的,她用欺骗的手段诱使我答应,而她的伤又是从公子身上转移的。跗蛊,是一种南越的蛊虫,可转移伤势…咳。”说这么长一段话,她的伤势更重。

“你说跗蛊,李崇音原本是受了重伤的?”云栖算是听明白了,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恶毒的蛊咒存在。

蒟蒻不理会云栖的震惊,继续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她知自己时日无多,那些让她的良心备受煎熬的事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云姑娘,有些话我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了,其实一直想告诉你,但我不敢,也没有勇气面对…我这一辈子过得好累,都不知道在为什么而活,生如浮萍飘零,无枝可依……”蒟蒻的声音越来微弱,见云栖始终望着自己,她发现被万千宠爱的李云栖,她的目光,仿佛是懂她的,那一刻她的泪水涌了出来,“其实,你的婢女紫鸢是被他与李嘉鸿……”

“还有,您的母亲,她为了阻止……”

云栖软倒在地上,她的嘴仿佛不受自己的控制:“母亲……她…”

云栖泪如雨下,无声地哭泣着,强烈的心绞痛使她发不出声音,滔天的恨意让她控制不住红了眼。

她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地走了,他为什么还能笑得那么云淡风轻,好像与他无关一样?

过了好一会,她才抬头,哽咽着:“那我身上的…”她想要知道她身上是否有蛊,又该如何解。

还没说完,却愕然发现,蒟蒻已经气绝,她的脖子上还留有一根细针。

身后传来宛若地狱中爬出来的声音。

“云儿,有什么想知道的,为何不问为兄?”

云栖却没有回头。

一道阴影笼罩在她身上,一样东西被扔到她的脚边。

云栖所有的恨意与恐惧在看到这样东西的时候,像拉紧的线,顷刻间崩断了。

是云上青雀,是她很多年前绣给魏司承的荷包,那个傻子每日都戴在身上,还偷偷摸摸地不敢让她知道,总是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摸一摸,笑一笑。

傻得冒泡,她没告诉他,她总是装作不知道,偷偷看他。

母亲她们总是取笑她轻易倒戈,不是这样的,他一点一滴地侵入她的生活,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满脑子都是他了。

“青……青雀…”泪珠接连不断地砸在荷包上。

她死死捏住荷包,云朵上方还留有一片早已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