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正值开学季,但由于现在的大学也不多,考上的人更不多,所以等席宝他们去买车票时,还好运地买到了第二天上午的卧铺。
“那我们先把礼物给人家送过去,然后到你小爷爷在南城的住所,明天上午爸爸送你们上车。”
席宝爸爸摸摸她的头,“你也快成大姑娘了,去了平都,不要一个人出门,有什么事先问问以泽,等他有空时陪你一起。”
“好啦,我知道了,在家你就说过好几次了,”席宝吐吐舌头,“我去哪都会把以泽带上的。再说了,我们除了偶尔去平都的商场买点东西,还能去哪吗?”
爸爸无奈地笑了笑,“你不去看孙伯伯他们了?”
“孙伯伯当然会去看,但他就住在平大校区里面,我在学校里跑来跑去,你总不会也要担心吧?”
“嗯,爸爸知道你心里有数的,”只是,当爸爸的总是要担心而已。
帮席宝跟钟以泽把卧铺票买好,一行人又往省政府那边去了。
因着还是上班时间,所以他们只是把备好的两份礼物,分别送到之前赠出小狗的两个叔叔手里,并没有多做停留,就找席国方要了他房子的钥匙,然后出来了。
“爸爸,二伯,你们先去小爷爷家里吧,我跟以泽去找同学家就行了。”
大热天的,席宝也不想让爸爸他们太累。
爸爸正要拒绝,二伯拍了他一下,“以泽跟喜宝都是大孩子了,这礼物是送他们同学家的,我们大人过去反而不是很合适,就叫他们自己跑一趟吧。刚好南城大学试模的结果快出来了,我们去那边看看。”
“唉,好。”其实爸爸只是想在席宝去上大学前,多陪陪她而已。
可席宝二伯说的也在理。
看着爸爸有些怏怏地离开,席宝在心里暗暗说了声抱歉。
特意支开爸爸跟二伯,是因为她跟钟以泽去送礼物的同时,还要跟戴冒商讨一下办杂志社的事宜。
“走吧,我们尽快过去,还得给戴冒看我们的车票,好让他去买同车厢的。”现在车票可以自己指定车厢,他们刚刚去买的时候就问过了,那节车厢距离满员还早得很呢,待会再陪戴冒去一趟车站,能再买到同行的票。
“嗯。”席宝点点头,把更重一些的水果篮提着,另一个轻点的篮子让钟以泽拿着,“走吧,我们到戴冒家之后估计不能歇着,火车票过了六点就不能买了,抓紧时间。”
钟以泽只是力气不够大,但体能还是很好的,提着东西到戴家之后,也不过是微微喘气。
而席宝则是连气都不喘。
戴家人见两孩子带这么多东西过来,颇有些意外。
“唉,就是送了几只狗给你们,至于带这些东西来吗?你们太讲究了,这果子、奶粉、蜂蜜啥的,你们带回去吧。不是要跟我家冒冒一起去平都了,你们可以带着在路上吃。至于这些鱼干、香菇干什么的,我们就收下了。”
“叔叔阿姨你们别客气,这些在我们村很常见,就是带些过来意思一下,不是多金贵的东西,你们就都拿着吧。”钟以泽说完,对后头的戴冒使了个眼色。
戴冒换好新买的解放鞋,哒哒哒跑出来,“爸妈,他们跟我关系铁着呢,这些东西你们就收起来吧。我得跟他们一起去火车站了,时间赶,你们别在这磨叽了。”
“诶你这孩子!”戴冒爸爸敲了他脑壳一下,“怎么说话的呢?”
戴冒嘻嘻笑着,也不理会了,直接往门外一冲,“老大,席宝,咱走着!”
钟以泽跟席宝对视一眼,均是无奈地耸耸肩,然后对门内的两个长辈鞠了一躬,“叔叔阿姨,那我们先陪戴冒去买车票了。东西你们留着吃吧,这些真的就是村里常见的东西,我们自己还带了别的零食在路上吃。”
说完,两人也赶紧转身离开。
戴冒的爸爸妈妈没得法子,只能把两个满当当的大篮子提回家里去。
“两孩子说是带了他们村常见的东西,可这些要在城里买到——前提是能买到的话,那至少也得花几十块钱了吧?”
戴冒爸爸皱着眉,“家里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几个孩子马上就要去大学了,我们给添点礼?”
“闲钱给冒冒买了两双解放鞋,还用完了攒下来的布票,给他重做了两身新衣服……家里哪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一提。”他们一家虽然是南城土生土长的人,可经济水平也就普普通通。
夫妻俩双职工,平时管一家老小吃喝没问题,可要是碰到什么大事,就像这次大儿子考上了好大学,他们先是到处报喜,然后又给儿子添置行头……接下来较长的时间里,他们家都有点捉襟见肘了。
戴冒的爸爸沉思好一会,才狠了狠心,“把那两只钢笔拿出来吧。”
“可,可那不是要送给你领导家龙凤胎孩子的吗?为了买这两只钢笔,你把我嫁妆的金镯子都偷偷卖了!”那钢笔是进口的,虽然不是最顶级的那种,但每只也要将近一百块钱,在这年代是奢侈品了。
而且,他买的是一黑一白,商场说这是“青旅”款什么的,戴冒爸爸当时没搞懂,只是想着领导家龙凤胎儿女,刚好明年就要考大学了,他先买下来,到时候送出去讨好领导。
单位正在建新房子,他们家十口人挤在这老房子里,实在是有些活动不开,而且老房子还不给拉电线,他们至今还得用煤油灯。
戴冒爸爸就想跟领导走走关系,等分房子时,能占点小优势。
“没事,领导家孩子明年才考呢,我到时候再想办法。”戴冒爸爸就这么做了决定。
“冒冒一个人去平都,我们都不太放心,那两孩子看起来是很不错的,似乎家里条件也很好,我们送点好东西,他们到了平都,说不得会多照顾照顾咱家冒冒。”
最重要的是,戴冒爸爸曾听戴冒说过,“听冒冒说,这女孩子家一个很亲近的伯伯,就在平都大学做教授呢。那人家在平都都有点根基了,要是我们冒冒能跟他们处好关系,大学四年,也能过的更轻松些。”
家长总是会对孩子很大方。
戴冒爸爸这么说,戴冒妈妈就去把锁在柜子里的钢笔盒给拿出来了。
“待会他们买过车票回来,就送给他们。”
“嗯。你再去买点肉,留两孩子在咱家吃个晚饭——算了,你让珊珊去买。”戴冒爸爸说着,就放大音量,对里头喊,“珊珊,你拿肉票去买一斤肉回来。”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揉揉眼睛,从里头用帘子隔开的屋里走出来,顺带着还擦了把脸上的汗。
“买肉?为啥又要买肉啊?”
“晚上要招待你哥同学,没有个荤菜,怎么好意思?”
小女孩皱皱眉,“爸爸你就会瞎大方,之前那些八百年不打一声招呼的亲戚过来,你也扯肉招待人家,现在就我哥同学来玩玩,你又要买肉。咱家现在都没钱了,你省点吧!”
“珊珊,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她妈敲了她一下,“今天这事是妈妈也同意的,你看看你哥同学带了多少东西过来,咱不招待一下合适吗?”
她妈指了指门口两个满当当的大篮子,“诺,他们可能是你哥要来往一辈子的朋友,跟你爸那些鬼亲戚可不一样!”
说到这,母女俩心里都是有气,一齐瞪了眼这个不讨喜的当家人。
戴冒爸爸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唉,我那会也是想着,冒冒考上好大学,心里头高兴吗……”
没说完,他见妻子女儿的表情越发严肃,只好闭了嘴。
“哼,”他闺女也没把这个爸爸太放眼里,傲娇地哼一声,就走过去,翻看门口的两篮子,然后就惊了,“我哥朋友家里很有钱吗?”
“这一篮子水果,乡下那边还能想办法弄到,可这些是什么?蜂蜜?”
“我的天哪,蜂蜜在供销社都卖到五十块钱一罐了,还不一定买得到;这个呢?哇,还有羊奶粉!上面写了要在九月二十号之前喝完,不然会变质——这个难道是西岐村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你哥同学是西岐村的?”她妈一脸疑惑。
戴珊翻了个白眼,“妈,拜托你想想,咱蔚省里,有哪个地方能产出羊奶粉?不就只有西岐村一处吗!他们村的人走亲戚,只有走很亲近的那种亲戚,才会带羊奶粉的,听说这个做起来麻烦,保质期又只有一个月,人家想买都买不到呢。”
她抱起这罐子羊奶粉,送到自己鼻子底下闻了闻,“真香。”
“爸,妈,这个能给我吗?”
她说的这些,其实并不是什么常识。只不过,她初中班上有个跟她关系好的女孩子,就是有西岐村的亲戚,朋友说她去乡下玩的时候,自己调皮,不小心掉到水里吓到了,亲戚为了给她压惊,才给她弄了两罐羊奶粉、又弄了罐蜂蜜,然后才送她回家的。
朋友说那羊奶粉的味道,比麦乳精要好喝多了。
而且,她一天喝两杯冲开的羊奶粉,连续喝了一个月,人都变精神了。
小孩子不知道这是营养充足的缘故,只是觉得,这羊奶粉是真的好东西,就连西岐村那样富有的公社,也不会轻易送出手的。
“这样啊……”
两个大人互相看看,一脸无奈。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份礼的价值。
不过,还好他们家有两只拿得出手的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