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在境灵无语又无奈的围观中,席泰平根本没有去拿它弄出来的“肉”,而是惊慌地跑回了席家。
“什么事啊,你多大人了,还这么不稳重!”齐月刚把席宝送回床上,让她再睡一会,然后自己带着五三读书,听到席泰安喊声时,显得特别不耐烦。
自从家里开始有重孙辈之后,孙子就不太稀罕了,有时候还挺招人嫌的。
“奶!”席泰安却不在意自己被嫌弃,他把背篓随意地放到墙角,“我下山时,碰到了两头野猪、两只野羊,还有一只黄牛!”
齐月嗤笑一声,“是你晒中暑之后出现幻觉了吧?后院的水井里还冰着有凉药茶,你自己去喝点。”
“奶,不是跟你开玩笑,是真的!”
席泰安都急了,“好像是它们争地盘打架,结果除了羊被牛跟猪压着,看着还是活的之外,黄牛跟野猪都死了。”
“我看的真真切切的!”
“奶,我们要怎么办?那可都是肉啊,我想拿,都是那羊还活着,刚好被黄牛压着跑不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就先跑回来问你看看。”
齐月嘴角一抽,眼皮子一跳。
“泰安啊,”
“嗯?”
“你过来。”
席泰安疑惑地凑近过去。
“啪!”
齐月狠狠照着他的屁股打了一下,“你个混小子,不管你是说的真的假的,你都是个傻子!”
“啊?”席泰安不懂,为什么奶奶要这么骂他。
齐月都快被这个孙子气笑了,“你要是说谎,专门来逗我这个老婆子取乐,你就是煞笔!你要是说真的,碰到那么多白捡的肉,你一块都没带家来,你还是煞笔!”
席泰安揉揉自己的屁股,黯然发现,他奶说的有道理。
对啊,他为什么空着手跑回来了?至少可以先拖一头野猪回家啊。
万一他这么跑走了,被别人发现那里的肉……
“奶,你在家等着,我先把猪带回来!”
“等等!”齐月喊住席泰安,瞪着他,“急什么急,我跟你一起去,你背着那个上山打柴用的大竹筐,我去拿几条绳子、一条扁担。”
“五三,你去你四叔的屋里,帮忙看着你喜宝妹妹好不好?我跟你三叔出门一会。”
五三乖巧地点头,珍惜地把桌上书本收好后,兴冲冲地跑到席宝那边房里了。
他可喜欢跟妹妹呆一块了,平时觉得身上有哪里难受,只要去跟席宝呆在一起,都能好起来。
齐月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两孩子,然后才拿齐东西,跟席泰安一起上山去。
有境灵盯着,那些肉不可能被别人发现,所以等齐月跟席泰安过去时,那几个动物,果然还是像席泰安描述的那样,死的死,伤的伤。
“也真是邪门。”齐月感叹了一句。
她自从无法在看面相后,就不能从席宝面上看出什么来了,所以时隔这么久,并没有一下子把事情想到席宝头上去。
而且,她除了还记得席宝福气深厚之外,就老是下意识遗忘以前的一些事,就连席宝曾经放出几百斤大鱼在河边,这种超乎寻常的事情,齐月都已经忘掉了。
可她自己都没发现忘掉了什么,席家人也下意识忽略了那些事,没有什么特别的引子,就不会回忆起来。
“这羊还活着,直接弄死太可惜了。上面没说不准自己养羊,我们先把羊系起来,带回家养着试试。两头野猪不大,都是五十斤左右的小母猪,把它们挤一挤,塞在大竹筐里,我们俩一人牵一只羊,然后用扁担挑着野猪回去。”
席泰安都听齐月的。
等齐月安排好,齐月自己把绳子往羊脖子上系,他就立刻抱着死猪塞进竹框里。
等要走的时候,他才愣了一下。
“奶,那这个黄牛呢?”
齐月瞪了这个孙子一眼,“咱俩一次能弄那么多东西回去吗?”
“先把这些带回家,趁着大家还没下工,我们动作快一点,待会回来再抬这块三百斤的黄牛,即使被人看见了,还能说是捡到的,直接送到公社里去。”
做人不能太贪心,光是两只活羊,带回家都很值当了。
这野山羊的品种,跟第三大队养的那十几只不一样,所以不会有误会。
“还是奶想的周全。”
席泰安拍完马屁,就走在前头,一手扯着牵羊的绳子,肩膀上承受了竹框的大部分重量,小心地往下走。
等到了平地上,他还得把扁担放下来,用手臂承重——因为齐月个子只有一米六,而席泰安有一米八几,两边高度差异太大了。
“哎呦我觉得要是咱家再远一点,我手臂就要脱臼了!”回家先把羊系在院子里的树上,席泰平忍不住抱怨。
一百多斤的东西,他用手臂来担着,今天晚上,手臂绝对会酸的抬不起来。
但是想想这么多肉,他又觉得一切辛苦是值得的。
“爷爷每个月的肉票都只有二两了,全家的票加起来,也只有八两,”席洪波、齐月、席国振、齐小芳,这四个人是家里票证来源的大头,因为他们都是有工作编制的人。
以前席泰安、席泰平兄弟也有票,但作为经济困难地区的学生,领到的票只有粮票、少量油票,还有布票等等,更多的就没有了。
“光是把肉票的分量减了也就算了,关键是,现在有肉票,去供销社都买不到正常肉啊。”
齐月也是在揉肩膀,她年纪这么大,抬着一百多斤的猪肉下山,肩膀也是非常酸痛。
她馋肉啊,家里现在就是鸡肉、鸡蛋还有鱼肉跟一些腊肉,可这些肉吃到嘴里,跟新鲜的肥猪肉还是不一样的。当然了,跟城里人比起来,西岐公社的日子相对还更好一点,城里人天天指望着乡下人进去偷偷倒卖吃食呢。
“年头不好呗,不然我能这样闲在家里?”席泰安想到学校冷不丁放长假,心里还是有气,他是用心想学习的,哪里知道会遇到这种事。
“唉,大城市的肉都供不足了,我都看见过,有用罐头、鸡肉鸭肉来当大肉卖的,有些地方连肉罐头都凑不齐。所以,上面才施加压力,让我们状况好些的公社,多养猪多交任务猪肉。我们这些偏的地方,虽然自己能上山弄到肉,但是买肉得看运气,不然要等肉票过期咯。”
其实,也不是每个月都买不到肉,但是,有时候送过来的肉,是发臭的腌鱼,甚至还有那种发了猪瘟经过高压处理的高压肉,两相对比,给出的陈年罐头还算是好东西了。
一般人家不嫌弃这个臭肉坏肉,但席家世代行医,怎么可能不在意,只能回回带着票失望离开。
“不指望能用票买到好肉,但是咱家运气好哇,自从喜宝出生后,我们家的运气就特别好,连带着村子的情况都变好了!”不去想不开心的事,看到院子里带着腥臭味的死猪,齐月脸上就带起大大的笑来。
“走,咱俩别歇着了,再拿两条粗绳子,去把那个黄牛也弄到家来。”
“好嘞!”黄牛那可是三百斤的肉呢!
席泰安觉得,就算待会自己手臂脱臼了,换回来这么多肉,就非常值得。
祖孙俩几乎是小跑着,又上了山。
抬着黄牛回来的路上,他们一边观察有没有别的人出没,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商量——
“我们晚上吃什么肉呢?”
“先把肉给分了,洗干净处理好,猪肉跟牛肉都切一块,再熬一大锅骨头汤……”齐月回答着孙子的问题,只觉得,可能是因为心中有期待,这抬着的黄牛,重量一直在减轻,两个人的步伐都愈发快起来。
境灵就在那头黄牛底下,它看到祖孙俩抬一百多斤的猪肉都那么累,怕他们抬三百斤的牛肉,把人给累出病来,不敢放心,就故意用自己的力量,不断托着黄牛,让两个人类负担的重量越来越轻。
等他们顺利回家关上院门时,都忍不住纳闷,怎么到了后来,这黄牛仿佛比之前的猪肉还轻呢?
但晚上吃大肉的诱惑就在眼前,祖孙俩没多想,又抬着死牛到后院里,直接拿来大澡盆,开始杀猪杀牛。
不知不觉地,天色变暗,但很快,皎洁的月光铺展下来,这才使得人们能够夜视。
“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啊?”
因为最近要收一批红薯,所以上工的时间又被延长了,地里干活的人,是跟到镇上加班回来的人一起回家的。
一群人热热闹闹走到家门口,随手一推门,发现推不开。
这院门怪异地锁着,里面还传来一阵一阵的血腥味,让人心里头直发慌。
“奶,在家不?”
齐月竖起耳朵,放下手里洗了一半的猪肠子,“哎呀,天都要黑了,他们回家了呢!”
但是她跟席泰安忙着处理这么多肉,锅灶的火都没烧起来。
今天席洪波也下地帮忙干活,中午吃完饭出门前,还特意嘱咐了,晚上要给做个凉拌菜,让他就着喝点小酒呢。
齐月把手擦擦,跑出去要开门。
但五三在前面屋里,出来的更快,等齐月跑到前院的时候,五三已经把院门给打开了。
进了屋,血腥味就更浓。
席洪波都忍不住皱眉,“你们在家干嘛呢,这么重的血味。”
“你们别嚷嚷,泰安今天上山给你们摘青苹果吃,结果碰到了野猪、野黄牛,我们给弄回家来,打算晚上做肉吃呢。”
齐月本来还尴尬,没及时给忙碌一天的家人做好晚饭,但说到肉,又得意起来。
她还指指那边树脚下,“看,还领回来两只羊,是活的!咱家先养着,我看它们是母羊,肚子还有点大,我摸了下,确定是怀孕了,如果能生下小羊羔,咱家就发了。”
席洪波眉头皱的更紧,对二儿子席国振使了个眼色,席国振又回头把院门给锁上了。
这些男人里面,大多不看好在家里养羊,唯有席宝的二伯席泰乐,眼里发出了不一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