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琢打了个冷颤。
时不时有医生护士打扮的人从她身边路过,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不多看刘琢一眼,想来是在为今晚的晚会表演做准备吧。
毕竟市长亲临,大家都很重视。
刘琢一面快速前行,一面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己已知的线索。
最开始的起火点是礼堂后方的音控室,虽然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公孙瓒要从那种地方开始放火,但没人能解释清一个神经病的想法。
而且最过分是,他竟然还用铁锁链锁住了礼堂后方的大门。
当时那里面有四百多人,狭窄又昏暗的应急通道根本没办法供这么多心急火燎的人逃出生天。所以事后调查大多数死伤者都是因拥挤踩踏导致的,这是一场十足的恶□□件。
做出这种事的公孙瓒,至今还逍遥法外。
刘琢咬着下嘴唇。她打小就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穿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在自己身上,但既然有了这次机会,她就绝对不会放过。
她要救下大家,并且将那个凶手绳之以法。
就在刘琢刚下定决心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阵骚动。
“院长啊!院长啊!”
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像蝴蝶一样飞快地拂过刘琢的身侧,瘦削的身影重复地呼唤着院长两个字,但是口齿却并不清晰。
仅仅是听见声音,刘琢便知道这个孩子的头脑并不清醒,至少和外面那些健康的小孩不太一样。而且她还注意到这个男孩并没有穿鞋。
她有些无措——自己应该上去抓住那个男孩吗?还是就当做没有看见,放任他继续在走廊冰凉的地板上光着脚奔跑?
就在她陷入两难境地的时候,已经有两名男护士从走廊的另一端过来,抓小鸡仔一样地稳稳摁住了那个男孩。
“疼!”他还在继续含混不清地呼喊,“疼啊!”
一个男护士语气僵硬:“光着脚到处乱跑,踩着玻璃渣当然疼了!你这个……”
他的话还未说完,却正好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刘琢,男护士的目光瞬间软了下来,声音也戛然而止。两个人沉默着夹着男孩向他跑出来的方向原路返回。
刘琢注视着那个孩子,他还在继续自己无所谓的呼唤:
“疼,疼啊!不要走啊!”
她有些在意,想要跟上去时却又被心里的一个声音叫住。
“不要过去。”这个声音就像是警报,让她提前感知到了某种危险。
刘琢目送着那个男孩被夹在中间渐行渐远,含混不清的喊叫声也慢慢听不见了。
到了晚上七点。
刘琢躲在音控室的小木桌后头已经两个小时了。这是一张高中学生课桌样式的小木桌,虽然有一个抽屉,但下面的空间还算宽敞,而且盖上了桌布,是刘琢极好的掩护。
按道理如果有手机玩的话时间应该是过得很快的,但刘琢掏出手机一看,依旧是一格信号都没有的状态。
或许是穿越的缘故影响了手机,而这种状况所导致的结果就是,坐在小木桌底下的刘琢简直度秒如年。
她有些后悔了,早晓得自己就应该埋伏在别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比如刘琢就抱着无聊的心态摸了把头上的抽屉,竟然掏出了一个瓶口被布块塞住的酒瓶子。摸起来沉甸甸的,里头好像装了什么液体,但是布块塞得很紧,打不开。刘琢把玩了一会儿也就失去了兴趣,索性就放在自己手边了。
她百无聊赖地读着自己手腕上手表的走针。联欢晚会是从七点半开始,但起火的时间却是晚上九点,难道自己还要继续蹲两个小时?
不甘心的她决定先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谁知这个动作刚进行了一半,音控室的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刘琢又迅速地蹲了下去。
一阵踏踏的脚步声慢悠悠地走到控制台前。刘琢掀开桌布看了一眼,就见一个头戴鸭舌帽的年轻男子坐在那里,脖子上还挂着耳麦,想来应该是负责声音控制的工作人员。
或许她应该让这个无辜路人先走,但转念一想又不希望打草惊蛇,只好先任他待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她确信等会儿自己亮出警官证,足以权威到让这名工作人员听她指挥逃离这里。
刘琢抱膝而坐。这个音控室并不专业,所以她能清晰听见外头主舞台上主持人调试麦克风的口号声。一二三,一二三四,八百标兵奔北坡……反反复复,愈发无聊。
实不相瞒,她有些饿了。
一直躲在这里蹲点却连晚餐都没来得及吃——虽然对警察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困难。但等会儿她要面对的可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男人,一想到那个家伙,那个用枪指着自己脑袋的家伙,刘琢就……就紧张到肚子咕咕叫起来了。
果然,作为警察来说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就在刘琢反思自己行为的时候,一阵欢天喜地的背景音乐打断了她的思路。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领导,各位观众,晚上好!”
男主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刘琢有一瞬间想到了春节联欢晚会。明明是这么喜悦的氛围,等会儿却要发生这么悲惨的事情,她突然开始有些难过。
而难过的情绪带出的又是同情。纵火事件的受害者大多是在这里调养身体的老年人,在火灾来临的时候,他们一定感到了恐惧与绝望吧。
紧接着,刘琢想到的是刚才那个光着脚乱跑的瘦小男孩。他似乎智力有些缺陷,在这场大火中他又逃脱了吗?此时此刻他是在病房里,还是在礼堂中观看节目表演呢?
这个阴森森的疗养院,竟然维系着这么多人的命运。
或许是因为出神没有时间概念的缘故,等刘琢再看向手表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四十了。
惊叹着自己的走神能力,刘琢拍拍脸颊提醒自己要提高警惕。她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公孙瓒一出现她就立刻拔枪。
就在这时,音控室的门“咔嚓”一声打开了。
来了!
刘琢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她再次掀开桌布的一角,这次出现的人却令她再一次失望了。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她显然不是公孙瓒。只见她轻轻拍了拍音控小伙的后背,对他微微一笑。
“辛苦你了。”
年轻的男子立刻摘下耳麦,礼貌地打着招呼:“啊,院长好。”
被称作“院长”的女人微笑着点点头,又扬了扬下巴:“你先出去一下,我和这位警官有事要商量。”
警官。
这个词进入刘琢的耳朵后再次使她的大脑里拉响警报。她捂住嘴,将桌布的空隙拉大了一些,视线里终于进入了一双男式军靴。
是公孙瓒!
明明说好见到他就立刻拔枪示警,但真到这种时候刘琢居然开始踌躇不定。枪口抵着自己太阳穴的触感又重新浮现出来,她去抓自己腰间配枪的手竟然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而此时,那名男性工作人员已经听话地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音控室里陷入了一阵令人生畏的沉默。而打破沉默的人则是那名院长。
“公孙警官,”她的嗓音很温和,也很慈爱,仿佛是在对自己的孩子说话一般,“现在这里没人了。您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刘琢为那位院长捏一把汗。
她恐怕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人是多么歹毒,恐怕在她的眼中,这位年轻警官依旧是一位正义的拥护者。
他不是!刘琢在心里大声反驳,他就是个混蛋!
刘琢使劲捂住自己的嘴才制止声音的发出。她听见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是公孙瓒在移动。他似乎已经靠近了那位院长女士,这样近的距离十分危险。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公孙瓒终于出声了。对于刘琢来说这个嗓音是很熟悉的,但语气却与那时威胁自己的人截然不同,此时此刻他的语气似乎多了一种年轻气盛的姿态。
“李院长,你好像已经买了今晚十一点赶往梁溪市的机票。这么着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他的语气就像在审讯犯人,就连一直躲在角落的刘琢都感受到了一阵威压。
空气里停顿了几秒,才传来李院长缓解尴尬一般的笑声。她的语气依旧温柔:“每个人毕竟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人活一世,总有很多突发事件需要解决嘛。”
“突发事件?”公孙瓒的语速忽然加快,“你说的突发事件,不会就是我吧?怎么,没想到我来得这么快,正好把你堵个正着?”
刘琢屏息凝神,她忽然开始有些动摇了。一个即将犯罪的纵火犯,会说出这么理直气壮又正气凛然的话吗?
李院长显然又是一愣,说出的话语里又带入了几分无奈:“公孙警官,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我可受不了。行了,有时间咱们改天再说可以吗?我真的赶时间。”
说罢,她便起身要走,公孙瓒却突然上前一步正正拦在她的跟前。
“不准走。”他的语气陡然严肃,甚至可以说不可抗拒,“我们怀疑逸景疗养院内部涉嫌人体器官走私买卖,李院长,你需要和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