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罗兰就交到了不少的朋友,在承诺每天下午抽出一个小时教他们滑板的时候,再次成为了不少歪果年轻人口中最好的朋友。

“秦。”

滑板被借了出去,有人在歪歪扭扭地练习着,站在她身边的金发碧眼,十四五岁的伯特带着灿烂的笑容,“很高兴认识你,三天后是我的生日,我衷心地希望你能参加。”

“伯特。”

罗兰微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不应该这么客气,能参加你的生日宴会,我很荣幸,谢谢你的邀请。”

伯特觉得,面前的小女孩,和他所认识的这个国家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善良,自信,热情,真诚,仿佛是降临人间的天使一般,那么美好。

“不过。”

罗兰来了一个转折,“伯特,我这个人比较自我,喜欢追求自由,新鲜,个性,不喜欢受太多的束缚,所以,若是在你的生日宴会上,我有哪些失礼的地方,还请你一定要指出来,你是我的朋友,为了朋友,我还是愿意忍受的。”

零在空间里看着如此做作的宿主,真的是反胃得很。

然而。

伯特不这么想,他觉得秦实在是太好了,太诚实了,一脸感动地看着她,“秦,不用为了我忍受那些你不愿意忍受的,你只要做你自己就最好了。”

“谢谢你,我的朋友。”

“应该的,秦。”

零看着伯特,在心里说了两个字,傻子。

这个下午,大家道别的时候,好些歪果仁都对她依依不舍,夏文君羡慕地看着,他今天也不是没有收获,在将他的滑板借出去后,和许多歪果仁互留了姓名,甚至友好地交流了好一会儿。

然而。

和小四比起来,真的是差得太远了。

终于。

回到罗兰家以后,夏文君没忍住,问了起来,“小四妹妹,你说说?为何你能那么轻而易举地交到歪果朋友?”

罗兰侧头看着他,“不,夏大哥,你说错了,我交的朋友,不仅仅有歪果仁,也有本国人,你不就是我的朋友。”

这倒也是。

但他问的不是这个。

两人的视线都没有移开,罗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轻轻一笑,“那么,夏大哥,我也想问你,为何你就想要和歪果人叫朋友?”

这话。

他该怎么回答。

答案显而易见的。

和歪果仁交朋友,好处多多,长脸,长地位又长内涵。

但他能说吗?

不能。

说出来,不就显得他特别小人,交朋友都想着利益。

“夏大哥,其实不管是为了什么,你最先做的,就应该将自个儿的腰板挺直,不要将你想要交的朋友摆在比你还要高的位置上,那样,你是不可能交到外国朋友的。”罗兰认真地建议道。

夏文君作为上海市长家的的公子,听到这话,直接就愣住了。

在歪果仁面前,他的腰板不直吗?

直吗?

不直的。

小四的话很好理解,但要做到,好像也不容易。

“夏大哥,回去好好练你的滑板吧,共同的兴趣爱好,会更利于交朋友的。”

夏文君看着罗兰。

他终于明白,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什么了?

面前的小妹妹,无论是在谁的面前,眼里都不曾有过一丝的自卑。

同样的,也没有他认识的好些留洋回来,不,包括他,以为见识了国外的风景,再次面对国人时的那种自信心爆棚的高高在上。

秦家小妹,从始至终,都是不卑不亢的。

不会因为她的国籍或者身份就低人一等。

也不会因为她自身的聪慧就看不起别人。

只是。

他就是知道了,要做到,恐怕也不容易吧。

“谢谢你。”

离开的时候,夏文君开口说道。

“不客气。”

罗兰笑着送他出去。

搬新家的第一顿晚饭,徐巧娘准备得相对丰盛一些,一家子人围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完,帮忙收拾好。

再次回到客厅里。

秦强感叹,“真是祖宗保佑,没想到,我秦强有一天也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其他人纷纷点头。

罗兰微笑着站起来,上楼将她今天买的纸笔都拿下来,放在他们刚刚吃饭的位置上,“爹,娘,大哥,二哥,三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每天晚上抽出一个小时,教你们认字。”

小四认字。

他们都知道。

不仅仅如此,小四还会说歪果仁的鸟语。

“小四,我们真的学得会吗?”秦豹开口问道。

“只要用心,就没有学不会的。”

罗兰看着他,“三哥,我是你的亲妹妹,我这么聪明,没道理你脑子就笨啊。”

这话很有道理。

当然。

也不是所有人都心动的。

“我就不学了,学了也没什么用,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给你们几双鞋。”徐巧娘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罗兰能从她的眼里看出她打心里对识字的抗拒,她甚至都不赞同女儿学习。

罗兰并没有勉强,要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想法,何其艰难。

再有,她个人也不喜欢强求别人。

秦家父子四人也没有劝她,坐在了他们各自的位置上,开始了他们的学习生涯。

一个小时后。

罗兰基本就了解了他们的情况。

秦强学习并不是很认真,估计也就是抱着反正都没事,认两个字也挺好的念头,当然,进度也是最慢的。

秦家三兄弟不一样,他们都不笨,学习起来也很快。

这样的情况,在罗兰的意料之中。

虽然有那么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她教他们,能学到什么程度,全都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程度。

于是。

每天晚上教一个小时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罗兰拿着滑板出去进花,继续她每天上午的卖花生涯。

只不过,她并没有再穿她的补丁衣服裤子,而是一身长袖的衣服和裤子,袖口和裤脚都被她用布袋缠住,衣服扎紧裤子里,用更宽的同色布袋当腰带,在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胡蝴蝶结,嗯,反正她现在年龄小,什么样式的衣服穿着都不会存在装嫩的情况。

被她这么一收拾,略微有些宽大的衣服,有了些蓬蓬袖,灯笼裤的样式。

去掉麻花辫,扎起高高的马尾,再加上她篮子里的鲜花,脚下的滑板,神采飞扬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积极向上,开心幸福的美丽画卷。

也因为这样。

她的花卖得更好,更快,价格当然也更高。

“秦。”

艾伦和她的一群朋友出来逛街,看见罗兰,瞪大了眼睛,“秦,真的是你啊!”

“嗨,艾伦!”

罗兰不仅仅和艾伦打招呼,还一一地叫了其他歪果姑娘的名字,“见到你们真高兴。”

“你这是在卖花?”

艾伦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是啊。”罗兰扬起灿烂的笑容,“艾伦,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我兴趣爱好很是广泛,但事实上,卖花才是我最喜欢的职业。”

说着这话。

罗兰空着的手伸到艾伦的面前,然后握住,在展开,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出现在了她的手里,“艾伦,我的朋友,送给你,希望你的人生能像这鲜花一样,美丽,热烈,缤纷多彩。”

“秦,你说得太好了,谢谢你。”

艾伦一脸感动地说道。

其他女郎羡慕地看着艾伦,然后,期待地看着罗兰。

“我的朋友们,也许你们心里有疑惑,为何我如此热爱这个职业?”

其他人纷纷点头。

毕竟在她们心里,卖花确实是算不上什么高级的事情。

“艾伦,收到我的花,你开心吗?”

“开心。”

艾伦回答道。

罗兰扬起灿烂的笑容,一脸(零看不下去觉得恶心,艾伦等人却特别喜欢的)有些夸张的真诚以及丰富热烈的感情,“艾伦,还有我其他的朋友们,鲜花的魅力毋庸置疑,但它的存在,并不仅仅是鲜花的本身,还代表着爱,送出鲜花,就是在传递爱,我希望以我个人微薄的努力,能够让更多的人感受到爱,事实上,若是可以,我更想我所在的世界,是个充满了鲜花,充满了爱的世界。”

接下来是啪啪的鼓掌声。

不仅仅是艾伦她们,还有听到她话的人。

“秦,你说的太好了。”

艾伦是一脸的向往,“你所说的世界,那将是多么美丽的存在,秦,我实在是太感动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表示,还有人已经热泪盈眶。

罗兰却是将花篮放下,双手抓着艾伦的手,笑着说道:“艾伦,感受到了吗?这就是友情之爱,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嗯,嗯。”

艾伦用力地点头。

罗兰松开手,“我的朋友们,接下来的花瓣雨,是我送给你们的,是我对你们最真挚的友情,我希望你们无论身在何方,每当想起我的时候,你们的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你们的心都是温暖的。”

话落。

脚下的滑板直接围着艾伦一行人快速的转了一圈,然后,各色的花瓣从天而降,带着醉人的香气以及迷人的飞舞姿态,围绕着她们,旋转,再旋转。

艾伦等人愣愣地看着,有人忍不住,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看着它静静地落在掌心,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眶热得有些厉害。

心里想着的是同样一件事情。

那就是。

秦真的是她最好的朋友,最美丽的天使。

真的是太漂亮了。

围观的人,有的感动,有的羡慕,当然,也还有人一脸的漠然,看着罗兰的眼里就差没写着“败家子”三个字了。

太浪费钱了。

当花瓣雨结束。

艾伦等人的手心都有着不少的花瓣,再抬头看着对面的罗兰,“秦,谢谢你。”

“不客气,艾伦,还有你们,我现在要继续去卖花了,祝你们玩得开心,再见。”

其他人跟着挥手作别。

只是。

罗兰走后,艾伦等人却没有了继续逛街的兴致,秦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她们想要急迫地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

她们又能做什么呢?

一群人开始陷入沉思。

罗兰笑眯眯地离开,继续卖花。

等到结束以后,数了数手中的钱,拿出一半,去买了面粉,肉,还有一些新鲜的白菜,大葱以及各种的调料。

这么多的东西,她的篮子肯定是放不下的。

于是。

打了个电话到夏文君的新家,“夏大哥,你能来接我一趟吗?”

夏文君整个上午都在思考,听到她的电话,立刻就出了门。

带着东西回到家。

徐巧娘看见了,再次皱起了眉头,这么多的肉,得花多少钱啊,哪怕小四挣得钱多,也不应该这么花的。

不过。

她依旧什么也没说。

因为她想起了昨天晚上,他爹跟她所说的话,“小四的事情,我们不要管,那孩子,可能是我们家最有出息的一个。”

而秦强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哪怕他是一家之主,也很明白,他的那些想法,他自己觉得是为了小四好,但结果却未必如他所想。

“娘,你累了,今天的午饭我来做吧。”

徐巧娘却怎么也不赞同,“你陪客人吧。”

好吧。

只是,所谓的客人,夏文君在他们门前的街道上苦苦地练习滑板。

至于午饭,也没有罗兰家里吃。

吃过午饭,罗兰依旧休息半个小时,然后下楼,开始做事。

“小四,你做什么?”

徐巧娘看着她将所有的面粉都拿了出来,开口问道。

“做包子。”

“这面粉太多了。”

他们一家人哪里吃得了啊。

“娘,这些包子我有其他的用处。”罗兰笑着说道。

徐巧娘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罗兰这一做,就是两个小时。

三点多的时候,她按照约定出去教那些人滑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才回家,告诉他们明天继续。

将所有的包子都装好。

“夏大哥,能麻烦你家司机送我去一趟孤儿院吗?”

“可以啊。”

这一次,夏文君没有跟着去,他要继续练习滑板,因为他发现,那些歪果仁今天人手一个滑板,学习来的进度却比他快,摔了也不在意,爬起来继续,或许,他应该放开一些,再努力一点。

罗兰去了孤儿院,却并没有停留太久,将包子分完以后,直接就离开了。

“亲,你到底要做什么?”

自家宿主这一天的行为,它真的是一点也看不懂。

“你看着就好。”

罗兰垂眉,上车,潇洒地离开。

这天晚上。

罗兰依旧给了秦强十块钱,再继续教他们读书认字。

等到休息的时候,徐巧娘终究没有忍住,问了肉包子的去向。

“我送给孤儿院的孩子了。”

哈?

秦家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哪怕他们现在搬进了漂亮的房子,但事实上,他们从不觉得他们是有钱人,想都没有想过要将家里的东西送给别人,挣钱不容易,白送,那不是傻子吗?

“小四,为什么?”

秦强问。

“爹,没有原因,只因为我想。”罗兰开口说道。

秦强皱眉。

秦豹直接开口说道:“小四,你是不是傻啊,那可是肉包子。”

“三哥,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罗兰笑着说道:“爹,你能听听我接下来的打算吗?”

“你说。”

秦强点头。

“从明天开始,我挣的钱,将会拿出一半来,做我想做的事情,另外一半,除了每个月第一天给三百块钱外,其他的都存起来,我想再买一套房子。”

其他人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他们不是有房子了吗?

为什么还要买?

“那套房子,我们不住,直接租出去,我已经打听过了,要是再买一套和这房子差不多的,租金一个月也有四五百块钱,到时候,即使是你们不想拉黄包车,或者有其他的事情想做,也不用为钱操心。”

她没有说,打起仗来,租界的房子,租金会更高。

就算是一个月四五百块钱,叫到徐巧娘手里,完全能够一家子过得很好的。

更何况还要加上她每个月的三百块。

生活真的是一点没有问题。

事实上。

她这样的计划,并不仅仅是为了秦强和徐巧娘养老,还是希望三个哥哥,随着每天学习的深入,思想和见识的提高,在有想做的事情时,没有后顾之忧。

秦家人默。

这计划,他们真的说不出什么来。

“爹,娘,大哥,二哥,三哥。”罗兰笑着说道,“等到再买了一套房子后,我除了每个月交三百块钱外,其他的钱,我都想留着自己用。”

也好在秦强他们都是知足又老实本分的人。

就是徐巧娘,虽然觉得女儿将肉包子给别人吃的行为很傻,也说不出阻止的话。

谁家女儿有她家的那么出色。

买两套房子,一套住,一套租出去,租金就够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费,可以说,除了小四意外,秦家的其他人哪怕天天什么事情也不干,都不会再愁吃喝了。

“小四,你也别太着急,爹和你三个哥哥也能挣钱的。”秦强点头,开口说道。

“我知道的。”

罗兰笑着点头。

就这样,罗兰上午卖花,下午去做其他的事情,一周会有两天去孤儿院,其他的时候,要不是在院子里种花,就会出门和她交的朋友玩,晚上除了教秦家父子之外的时间,她要么在书房,要么在她的房间里。

几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一九三七年。

罗兰仿佛没有感觉到一点局势的变化。

另一套房子早就买了。

秦强也有了他自己的黄包车,倒是秦家的三兄弟,变化很大,虽然依旧在拉黄包车,可从他们每天回来,时不时会说上几句愤慨的话,就足以说明,他们思想上的觉醒。

秦强和徐巧娘每次都会呵斥。

话里话外说着的都是一个意思,“这些事情,哪里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够参与的,别在外面惹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徐巧娘正在张罗给秦龙娶媳妇的事情。

但秦龙自己仿佛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罗兰只是笑眯眯地听着。

她很清楚,一旦思想觉醒,血液变热,再回到那种万事不关心只关门过日子的状态,可能性很小。

罗兰不觉得秦强他们的想法有什么错。

但就她个人而言,更欣赏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日复一日,麻木活着,或者,活着只为了活着的,特别是在这样的时代。

她不会去鼓励,却也不会反对,只是用心地教他们更多的知识,其他的,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当然,这样的变化,或许会给秦家的三兄弟带来危险。

只是。

那又如何?

生命很珍贵,但有的时候,人的一生真的不是用长短来形容,浑浑噩噩的过一生在有些人看来,还不如轰轰烈类地活一天。

而她。

也在为她的选择做准备。

二月的一天傍晚,罗兰和往常一样,给孤儿院送了东西,就直接往家里走。

这个时候,虽然才六点左右,但天已经黑了,有很长一段路,是没有什么路灯的,只有街道两旁的店面发出昏暗光芒。

这条路。

罗兰走了许多次,有些时候是借夏文君的车,但大部分时候,是她一个人走的。

在快要走到前面明亮的时候,罗兰拐弯的脚步停了下来,刚刚的脚步声很是沉重,并且越来越近,远处和近处都有枪声传来,所以,没有意外的,有人撞到了她。眯眼。

竟然是两个熟人。

一个是陈向默,另外一个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醒来是见到的王医生。

前者是被后者扶着的。

两人手上都有枪,只不过,两人气喘吁吁,看起来体力已经不支了,特别是陈向默,几乎整个人都倒在王医生身上。

“先生,王医生。”

刚刚走入黑暗处,两人的眼睛还没有适应,所以,就看见了一个一米三四左右的人影,从声音可以判断是个小姑娘。

“快走!”

陈向默痛恨他这不争气的身体,低声说道。

就算跑不掉,也不想连累这个小姑娘和老王,“老王,你也是,快走。”

远处的声音是越来越近,罗兰的听力非常好,听着那些说着日语,遇上鬼子了,那就是必须得救的。

这次的相遇,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虽然,是她等了好几个月才出现的。

默了一下,从篮子的包装纸下面,拿出手电筒,打开,对着自己的脸,“先生,王医生,是我!”

光线只是出现了两秒钟就消失了。

不过,陈向默和王医生都认出来了。

前者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对于在牢里都能给他送花的小姑娘,他记忆很是深刻。

王医生则是一张嘴就叫出了她的名字,没办法,呼吸停止了都还活过来的,他当医生以来就遇上了这么一个,想不记住都不行。

“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