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料到区区几个人类的性命会让面前这头老青龙反应这么大，黑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滔天的怒火和蚀骨剜心的恨意疯狂上涌，再顾不得留手，心中唯一一丝侥幸消失，老龙开始以命相搏。
实力短时间内飙升，原本占据上风的黑龙开始节节败退。
一个彻底豁出去，一个太过爱惜自己的羽毛，觉得自己的目标还没实现，不能轻易的在这里出事，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加上旁边还有神兽毕方助战，黑龙渐渐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半个小时后，青龙险胜一招，将黑龙掀翻在地。
两头千米长的庞然大物从天空跌落，无数树木拦腰折断，茂密的草皮甚至都被掀掉了厚厚一层，“咚”的一声巨响，一青一黑两条龙狠狠惯到地上，地面瞬间多了一个七八米深的巨坑。
龙鳞飞溅，殷红的血很快就染红了脚下的大地。
“黑龙，你输了！”一双利爪抵着黑龙的眼珠，压抑着自己体内翻涌的法力，老龙缓缓道。
“无论是什么时代，输的那个总要付出代价的。”
话音落下，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凛冽的气息，黑龙快气疯了。
输在这样一个杂种龙手中，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然而在生死面前，除却愤怒之外，黑龙心底同时也有畏惧划过。知道对方不是说说而已，仗着自己尊贵的身份和天生的修为横行霸道惯了的黑龙飞快道：“我乃祖龙嫡亲血脉，你欲取我性命，难道就不怕天谴么！？”
“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同样的话，从老龙口中出来，却又有了不同的感觉。
当下不想再和对方废话，一丝杀意喷薄而出。
鲜少遇到这种阵仗，黑龙有一瞬间的慌乱，电光火石之间，他咬牙：“杀了我，被群妖杀掉的人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你难道就不想想那几十万人类吗？”
寒光熠熠的龙爪，骤然停了下来。
只差毫厘，便会彻底刺破黑龙的眼珠，然后瞬间捏爆他的头颅。
见这招有用，长须微抖，黑龙渐渐冷静了下来：“你放我一条生路，我让群妖将那些人的魂魄尽数捉回，他们现在应该还没走上奈何桥，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但如果你真的杀了我，群妖一定同你们不死不休，这样的后果，想必你不会愿意去承担的！”
是图一时之快将黑龙杀死，还是忍一时之气换回那几十万人类的性命，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为难。
最终，老龙选择了后者。
“现在，你去向天道发誓，除此之外，我还要你再答应我一个条件。”他沉声道。
“……什么？”
目光如电，老龙缓缓开口：“代替我，守护这个国家。”
“喂！”一直没吭声的毕方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这不可能！”让一个把人类当作蝼蚁可以随意践踏的黑龙去保护人类，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黑龙认为，像人类这样弱小的生物，根本就不配继续延续。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下，黑龙就觉得眼珠一阵刺痛，下一秒，强烈的危机感传来。
见老龙只差一点就要捏爆自己的头颅，强忍着心中的怨毒，黑龙最终还是不得不暂时放下自己的骄傲：“……别、别动手，我同意！”
深吸了一口气，黑龙以太阴星为证，向天道立下了誓言。
天道誓言是最为牢不可破的，只要黑龙有一点违背的地方，天道就会降下劫雷来。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说真的，他自己本身就已经很老了，由于根骨和时代的限制，修为到现在已经顶天了，黑龙虽然乖戾，但前途无量。
或许由他接替自己的位置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期然，老龙破天荒想起了自己幼年时候的事，那已经是万年前了，他当时还是条幼龙，在大能频出的年代，处于食物链底端的杂种青龙，想也知道会遭遇什么。
那个时候人类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们是女娲亲手捏出来的，有那么点修为，但比起天生的仙胎，委实是不够看。
老龙当时被救了回去，伤愈之后，就成了某个部落的守护神，他那点微末伎俩，也只有同为底端的人类才会觉得高不可攀。
这一守护，便是好几千年。
那人类首领总共活了三百多年，时间太久了，老龙甚至连对方叫什么都忘了，但那段时光，确实是他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候。
部落一点一点发展、融合，后来，他的名号就这样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人类敬畏他、喜爱他，老龙自己都习惯了被这样对待，于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沉甸甸的责任。
无所谓什么值得不值得，或许是习惯使然，过了这么久，他早就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一部分，这里生活着的人，出去谁不说一声自己是龙的传人？
只是无论是人还是龙，只要没修炼到那个份上，就总有死去的那一天。
而现在，老龙的大限就到了。
原本平滑整齐的翠色龙鳞渐渐变得干燥，像失去了养分一般，飞快的裂开了，老龙原本十分强健的四爪，现如今也支撑不住他庞大的身躯了。
“轰隆”一声，老龙倒在地上。
旁边的毕方下意识的像要张开翅膀将他托起，但他刚刚接近，就见老龙再也承受不住自己身上的火焰，腹部那里很快就出现了灼烧的伤痕。
毕方震惊的看着他，老龙艰难的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肯定他的想法。
短时间内强制性的提高修为，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这个时候，黑龙再不明白自己被耍了，他就是个傻子。
“青龙！你诈我！”顾不得还在渗血的右眼，黑龙的咆哮声几乎将周围的山石树木统统掀翻。
然而这个时候，老龙才不管他那么多：“你虽然出身高贵，但经验却太少。”
姜还是老的辣，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就是比黑龙这种大户人家的少爷经历的多。
被自己瞧不上的野路子这么一顿讥讽，黑龙哪儿还忍得住，然而就在他脑海里疯狂翻滚着想要报复的念头的时候，一丝不甚明显的劫云，悄悄爬到了黑龙头顶。
下一秒，一绺青雷轻飘飘的落在了黑龙身边的位置。
……艹！
见黑龙僵直着身子，好半晌不敢动，老龙没忍住，笑了一下。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悄悄离那个坑洞远了一些，勉强遏制住自己心头的恶念，黑龙冷嗤：“我虽然暂时被困，但能要了你的老命，说起来我也不亏。”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结局已然不可更改。”活的久了，性子就慢了，听到这话，老龙也不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天空就泛起了鱼肚白。
天要亮了，与此同时，老龙的生命也即将走向终点。
原来人类说的，临死之前会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是真的，老龙隐隐约约又看到了当初将重伤的自己捡回去的那个人类，甚至还想起了他的名字。
龙生来便翱翔天际，死时自然也不该像爬虫一般。
撑着最后一丝气力，老龙腾空而起，越飞越高，他几乎要融入太阳之中。
若干年前，太阳星是帝俊和东皇太一的地盘，不是他这种小爬虫可以肖想的，现在两位大能都没了，或许自己可以在临死之前稍稍满足一下当年未曾实现的愿望。
比起留下尸骨让他人猜测，不如葬在一个没人会去的地方。
似有所感，体育场里的人纷纷抬起了头。
仿佛猜到了什么，负责昨晚所有行动的总指挥先是猛地瞪大了眼睛，接着，他缓缓摘下了头上的军帽，然后对空行了一礼。
基层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一脸茫然的站着。
一切仿佛并未变化，似如平常。
感受到食指上金龙的变化，穆萤温声道：“想去便去吧。”
“是，大人。”
……
收回自己的视线，黑龙生平头一次化作人形，经过几个小时的修养，他的右眼已经完全恢复了。
看，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
有人拼尽全力才能做到的事，有人一出生就做到了。
瞥了一眼身旁拳头紧握，似乎想做点什么的毕方，黑龙不屑的撇嘴：“别白费力气了，你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他照样会死。”
一切因黑龙而起，毕方一点也不想同他讲话。
“我跟你说啊，这老龙倒也不是完全没希望。”黑龙挑了块石头坐下来。
毕方终于抬了抬眼皮，“怎么说？”
就知道他忍不住。
“如果这个时候，你们能够找到我祖龙一脉的祖地，别说是死而复生了，脱胎换骨都不在话下。”老龙心性品格皆是上佳，本身又努力，他这一生，输就输在那身根骨上。
这世间，最毒的莫过于给了人希望后，又将这希望拿走。
眼中闪过明显的恶意，黑龙凉凉道：“只是很可惜，就算是我，也不知道祖地在哪里。”
深吸了一口气，毕方强忍着一把将面前这个中二病掐死的冲动。
就在他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天空中隐隐出现了一道金色的身影，如果不是神兽绝佳的眼力，以对方几乎和太阳相互融合的颜色，怕是容易就忽略掉了。
稍微分出心神感受了一下，对方身上传来的法力，浩瀚的让人心惊。
“你说的，是那位么？”脑海里闪过无数猜测，心中不可遏制冒出希冀，转过头来，毕方冷不丁的开口。
“你开什么玩……笑……”
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黑龙没忍住，瞬间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