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月嘿呦嘿呦背着麻袋,走三步歇一步,慢吞吞往山下挪,她走的是平常没人愿意走的难走的小路。
这条小路不好看,一路上坑多不说,杂草丛生,还可能有蛇在杂草里乱窜出来吓人。
但是别的不说,正因为这条路没人走,吴晓月才选择走这条小路的。
这样就没有人会看见她背着一麻袋的大米往山下走,而且她还可以把这麻袋大米藏在小路附近的柴火跺下,等到晚上带着她奶来把大米背回家。
后山的柴火跺是以前村里的老农民在山上挖石头的石头修的一个简易帐篷,晚上用来住人的,后来石头挖完了,那个帐篷也就没人住了,时间长了,帐篷塌了就成了柴火跺了。
吴晓月一路上小心的很,走走停停终于走到了柴火跺跟前,她小心翼翼地把麻袋藏在柴火跺里,用柴火藏得严严实实,从外头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吴晓月拍拍手,得意的笑着下山去了。
她还从麻袋里抓了一把大米放在口袋里,等着回家给她奶看看。
她吴晓月就是个丫头片子也比家里的吴宝蛋强,而且她也不是啥灾星!
她是福星,天生的福星。
不然这一麻袋玉米别人看不见,偏偏她碰见了呢。
吴晓月高兴地肚子也不饿了,走路也有精神了,她盘算着有了这大米,她要吃蛋炒饭,放两个鸡蛋的那种。
要用好的猪油,加上清脆的小葱好吃的很。
吴晓月喜滋滋的。
走到山半腰的时候,吴晓月正好遇上呼哧呼哧迈着肥短小腿儿往山上爬的小七七和陆栓子。
其实今天小七七和栓子两小只收成还不错,栓子在后山打了一只野兔,七七在水潭里发现了一只大肥鱼,只可惜这天干物燥的,水潭子里的水已经快干了,还在山脚下挖了好些婆婆丁,小兄妹俩都挺高兴。
因为现在上山的人多了,砍柴的,挖野菜的,上山背水回家的,打猎挖陷阱的,把山脚下的动物们都逼到更深的山林里生活了。
陆栓子的前头在树林里遇见了老张家的张葱头,张葱油正背着一坛子泉水往山下走。
陆栓子的背篓里也放着只装水的水罐,也想背些水回家。
张葱头是个热心的好娃娃,就告诉俩小只半山腰上有个山洞里有个水潭,里面有水,不过也不多了,叫兄妹俩快去。
两小只听见了高兴地往山上爬,正好跟下山的吴晓月碰了个正着。
吴晓月见小七七小篮子里只有一些冒头的婆婆丁,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顿时得意的不行,哈哈这小七七不是传说中的小福星吗,怎么这上山连个野味也没有。
吴晓月显摆的看着小七七,很难得没有见着她就翻白眼,她笑着开口:
“咋回事啊,你们俩也是上山去挖野菜啊。”
之前吴晓月害过小七七,小七七虽然小,但是也能分辨人是不是对她好,虽然心里有些小防备,但还是奶声奶气回答:
“是啊,我和栓子哥哥去后山挖野菜。”
吴晓月听见了更高兴了,她笑眯眯:
“那你们这一路没挖着啥好东西啊。”
小七七听着这话就想起奶嘱咐地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在不怀好意的坏人面前,不能把好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
小七七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吴晓月算是个小坏人了,就开口说:
“山上的野菜菜不多了。”
吴晓月听见这话心里那个高兴啊,简直要飞上天了,她连连得瑟;
“原来这传说中的小福星也不过如此啊。”
陆栓子听了这话,攥紧了小拳头,大声冲着吴晓月喊道:
“咋啦,这关你啥事,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吴晓月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是用打量地目光看了一眼小七七,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这陆七七身上的衣裳可真好看,还绣着小红花和小绿叶呢,小鞋子也干干净净板板正正的,还有这个陆七七的皮肤咋这么白,在太阳光下都闪的发光。
吴晓月看看自己身上打补丁的粗布衣裳,心里更不大高兴,但是转念一想,她晚上有喷香的蛋炒饭,这陆七七晚上能吃啥?
清水煮野菜?还是杂面窝窝头和地瓜干?
哈哈,说到底还是她有福气。
吴晓月想到这里又高兴了,这陆七七穿的好又咋地还不是吃不上好饭。
吴晓月显摆地瞥了小七七一眼,哼着小曲儿下山去了。
陆栓子看着吴晓月这得瑟样子,往地上呸呸呸了好几声:
“这个小娘们儿,阴阳怪气地,一看就不是啥好玩意儿!”
小七七不管吴晓月,一门心思就想着往后山去找水,伸出小胖手扯扯陆栓子的衣角提醒道:
“栓子哥哥,咱们还是去找水吧。”
陆栓子听了连连点头,对对,他咋忘了找水这事了呢。
呸,都是吴晓月那个小娘们害的。
两小只说定了继续哼哧哼哧迈着小腿儿往山上爬。
吴晓月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不到半个小时就背着背篓回家了,这会儿吴宝蛋早在家里吃完老臭婆子给他开小灶的煮鸡蛋躺在炕上呼呼睡了。
老臭婆子在家里洗衣裳看见吴晓月背着个空背篓回来,顿时气的不行,这个死丫头片子出去这么半天,啥玩意没打回家不说,还差点没看住宝蛋,这宝蛋还是自己跑回家来的呢!
这个死丫头片子能干啥。
跟她娘一眼没用!
老臭婆子气哼哼的,一抬头居然看见吴晓月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更生气了,咬牙骂:
“吴晓月你这个死丫头,你是咋回事,不是叫你上山去挖野菜在捡些柴火回来,野菜呢,柴火呢,家里没有柴火了,咋给宝蛋做饭!你个死丫头!没用的玩意儿!”
老臭婆子指着大孙女嗷嗷的骂,吴晓月忍着心里的火气,脸上带笑给她奶说话:
“奶,你别生气,你看俺带了什么好东西回家。”
你个没用的丫头片子能带啥东西回家。
老臭婆子没好气地哼哼,等到吴晓月神神秘秘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白花花地大米,老臭婆子惊讶地眼珠子瞪的老大,说话都结巴了:
“大,大米,你这是从哪弄来的大米,这可是上好的大米啊。现在在外头有粮票都买不到。”
吴晓月笑的得意:
“奶,这是今天俺在山上的时候,在山上一个山洞里发现的我,整整一麻袋的大米呢,白花花的全都是,俺偷偷把大米藏在后山小路的柴火跺那里了,等着晚上夜深了,咱们就偷偷到山上去把那麻袋大米背回家。”
吴晓月故意没说她是在野坟洞发现的这麻袋大米,她奶是个老封建,要是知道这麻袋大米是从黄鼠狼那里偷来的一准儿不敢碰。
这话还不如不说。
反正也没啥事。
吴晓月不屑。
啥,有整整一大麻袋大米呢,那少说也有七八十斤的大米啊,乖乖啊,他们老吴家这是走大运了?
老臭婆子高兴的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她和颜悦色地看着吴晓月:
“晓月啊,你可真是个有本事的好孩子,前头奶说话有点呛,你可别生奶的气啊,等着晚上咱们背大米回家,奶给你最好吃的。”
老臭婆子平时可不是好脾气的,在家里不是打猫骂狗的,就是在家里对着吴晓月打打骂骂,家里吴宝蛋是她的心肝肉,那是老吴家的宝,就得好好哄着,吴宝蛋挺享福的。
可是吴晓月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之前陈天娇买通镇上的算命瞎子说吴晓月是个有福气的能旺他们老吴家的时候,老臭婆子对这个大孙女还不错。
可是等到刘大仙儿把这事捅出来之后,吴晓月的日子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下,洗碗做饭砍柴她啥活也得干,吃的还不好。
老臭婆子也老是骂她是个丧门星,现在老臭婆子了对她和颜悦色的,可把吴晓月高兴坏了。
看吧,看吧,她就说吧,有了这大米,她奶到底对她不一样了。
吴晓月得意挑眉。
就在吴晓月得意的时候,大队长徐卫东正带着村民们加工加点的在村子的空地上盖屋子。
这屋子是给即将到被分配到大福山的灾民安置住的,乡下房子都不是啥好房子,茅草屋,泥巴墙,装上窗户和门,在屋里用泥巴砌一个土炕,冬天能烧火的那种,晾干了就能住人。
大福山大部分人家都是住的这种房子,村里人觉的这房子就挺好,以前给自家盖房子的时候,村民都热火朝天的。
到了今天给灾民盖房子,大家伙儿都满腹牢骚,干活的积极性都不高。
徐卫东看在眼里想着看几句口号带领一下大家,结果刚拿起大喇叭,肚子里就咕咕咕饿的直叫。
徐卫东蔫了,这也不能怨大家啊,现在日子不好过,连饭都不不饱,咋还有力气盖房子啊。
这次给灾民盖房子,本来村子里是每人愿意出来干活的。
大家都不傻,咋地他们还饿着肚子呢,还傻不拉几出来给灾民盖新房子。
这大福山有好几家绝户留下的老宅子,收拾收拾又不是不能住人,既然有现成的,给这群灾民住不是正好?
结果上头说啦,这灾民生活不容易,要给他们家一样的温暖,不能住旧房子,盖新房子。
呸,毛病还不少。
村民们在家里气的直翻白眼。
徐卫东没办法,叫大队会计出了个办法。
这大福山一家一户出了一个壮劳力,大队里给每人记上两个工分,到了年底分红的时候多给粮食和肉。
就是这样说了,村里的人才勉强出了个人来盖房子。
不过派的人不是家里的壮劳力,家里的大小伙子汉子们是不会来的,这些有力气的都到县上码头打短工去了,码头福利好,扛麻袋一天两毛钱,还管一顿午饭,午饭就是玉米面饼子和小米粥。
这在乡下可是好饭,村里的汉子都舍不得吃,饿着肚子留下来用铝饭盒装着,巴巴带回家给家里的孩子们吃。
看着孩子们吃的香甜,大人比啥都高兴。
现在地里没啥活,就是一星期给地里浇浇水,是剩下的就是除草施肥这种活,家里的妇女老人都能干,大老爷们儿就往外跑,能干啥活就干啥活。
没办法,灾荒年大家都不容易。
现在在村里修房子的都是些四五十岁的人,能干活是能干活,就是力气比不上年轻人,干活慢,就这徐卫东也不能说啥,现在附近几个生产大队都是这个情形,有的生产大队还不如他们生产队呢。
啥也别说了,赶紧盖房子要紧。
这时候老臭婆子也在人群里穿梭,他们老吴家就剩下四个喘气的了,陈天娇是不会来干这粗活的,吴宝蛋和吴晓月俩还小都指望不上。
老臭婆子只能自己上了,本来选人的时候,徐卫东是想跳过老吴家的,毕竟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哪个是能干活的。
不如不要。
结果老臭婆子知道了,在大队门口大喊大叫,哭哭啼啼闹事,说大队长看不起他们老吴家,不把他们当人。
惹的村里人都到大队门口看热闹,徐卫东知道这事,气的快要上吊了,要不是有人拦着他都想冲出去给老臭婆子一个大耳刮子。
最后还是忍住了,咬着牙给了老臭婆子家一个名额,可把老臭婆子得意坏了,她这个年纪的老娘们儿干力气活不行,只能在灶房帮忙给村民们洗菜烙玉米面饼子。
在灶房帮忙的还有赵来菊和村里的粗老根家的婆子还有富贵婶子和吉祥婶子,她们三个干活都麻利,就老臭婆子在边上磨磨蹭蹭不干活。
现在马上到下午饭点了,小七七和陆栓子也背着装的满满的小背篓回家了。
赵来菊正真准备出门去给村民做饭呢,小七七也颠颠儿跟着她奶一块出了门。
赵来菊看见小孙女跟来、心里想着也行,家里跃生和跃进兄弟仨都到县上码头打短工去了,老头子和几个儿媳妇下地了。
家里几个臭小子也不是能照顾孩子的性子,不如把小孙女带在身边,她烧火做饭,顺便也能看孩子。
这样不也挺好。
赵来菊抱着孙女往村里建房子的空地走,老原地就看见老臭婆子翘着二郎腿,正神气活现地在村里人面前吹牛逼呢。
“哎吆,吉祥家的你说啥玩意,你们家前头买了一小袋白面,价格还挺便宜,嗨,哪有俺们老吴家有赌气啊,俺老婆子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一到镇上买粮食就看见一个老汉买大米,那大米好啊,白花花的,价格也不贵,俺老婆子就想着咋地也是买粮食,就咬着牙把这大米买回家了。”
吉祥婶子不信了:
“老臭婆子,你家真有一麻袋大米?还是上等大米,这不能吧,这大米可是好东西,现在有粮票都不一定能买到。”
老臭婆子那个得意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米,就是吴晓月从山上带下来的那把大米在人前炫耀:
“嗨,俺老婆子就知道空口说白话没人信,你们瞅瞅这不是那白花花的大米。”
周围的人低头一看,哎吆,还真是这大米可真好,颗粒饱满,白花花的,是好大米。
看来这老臭婆子说的还是真实,这老臭婆子还真交上好运了,不过这老臭婆子大米买的早,谁叫他们买粮食晚呢。
在场的老头老太太都苦哈哈地,就老臭婆子得瑟的快要飞上天了。
小七七被奶奶抱着站在人群中,看着村里爷爷奶奶们苦苦的脸,还有在人群里翘着腿儿恨不能上天的老臭婆子,奶声奶气问道:
“奶,那位老奶奶怎么跟二爷爷家里的大黄一样嘴巴咧的这么大呀。”
赵来菊冷笑一声,摸摸孙女的小胖手:
“那个老婆子吃牛皮呢,早晚有一天能把自己吹上天。”
“嗷嗷,原来这个老婆婆是要上天啊。”
小七七点点头,笑了。
…………
赵来菊才懒得搭理老臭婆子这个蠢娘娘们呢,见天的啥事不干就在边上瞎逼逼,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干点活。
赵来菊把小孙女安排在自己身边的小凳子上,看着自己干活。
小七七也乖,从来不乱跑,就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晃悠着小短腿儿吃着舅舅寄给她的兔兔奶糖,在边上看小人书。
老臭婆子看着陆家的小孙女小兜兜里塞的满满的白糖,嫉妒的眼珠子老大,一个小丫头片子咋能有这么些好东西吃呢。
现在这个灾荒年,要是他们老吴家有这么些好东西,早就拿到外头换粮食了。
一个小丫头片子给个窝窝头吃着养大了就行了,到时候嫁个有钱人家,还能换一笔丰厚的财力给家里的孙子娶媳妇。
这才是庄户人家养丫头片子的道理,这老陆家可好,蠢不拉几把个丫头片子当成宝。
老臭婆子正在边上瞪眼,徐卫东带着干活的村民过来了,一眼就看见老臭婆子又在边上偷懒。
气的徐卫东积压在心里的怒火全爆发了:
“吴大军老娘,你这是咋回事,怎么一天天的光在这里偷懒,你这是阻碍社会主义事业发展,今天你的公分被扣了,你明天写份检讨书交到大队里来!”
老臭婆子听了这话直接傻眼了,啥玩意儿叫她写检讨书?
她老婆子大字都不认识一个,咋写啊。
老臭婆子还想死皮赖脸耍无赖被徐卫东冷沉沉地堵了回去:
“明天写不出检讨书,我就把你当成反派典型报到公社里!你自己看着办。”
啥,当成反派典型,那可不行啊,这可不是啥好事,这整天要被写大字报不说,这大字报还不能摘下来。
整天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的,他们老吴家的脸不要了?她老婆子的脸不要了?
老臭婆子欲哭无泪,只能哭丧着脸干活,好在他们家儿媳妇陈天娇会写字,不如回家叫天娇写那个啥检讨书,她跟照葫芦画瓢跟着比划比划。
老臭婆子巴巴想着,到柴火堆边上搬柴火的时候,心不在焉不小心踩了蹲在地上的野猫尾巴。
“喵!”随着惨烈的一声猫叫,被踩了尾巴地野猫瞬间怒了,跳上柴火堆抬起爪子把老臭婆子挠成了傻逼。
可把周围的人乐坏了,大家伙都哈哈大笑,老臭婆子气急败坏:
“笑啥,笑啥,没见过野猫打架啊。”
“野猫打架见过,就是没见过野猫跟老婆子打架。”
富贵婶子捂着肚子哈哈笑。
老臭婆子:…………
~
这天老臭婆子过的很糟心,不仅被扣了一天的公分,还没一个野猫崽子挠花了脸,白白叫村里人看了笑话,你说说这咋这么倒霉!
好在老臭婆子想起他们老吴家还有一麻袋白花花的大米,心里就乐开了花,哈哈,有了这一袋子大米,他们老吴家能吃上几个月,她老婆子也能享享福了。
这好不容易盼到了晚上,夜半三更,伸手不见五指,两个黑影偷偷摸摸出了村子上了后山。
一路上,周围一片寂静,老臭婆子兴奋不已,她扯着吴晓月的袖子悄声问:
“晓月啊,这还有多长时间能到那藏大米的地方。”
“快了,快了,奶咱们快点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你就被问了。”
这一路上老臭婆子叨叨个没完,把吴晓月烦的不行。
“哎哎,俺不问了。”
老臭婆子乐颠颠儿的,祖孙俩紧赶慢赶终于爬上了半山腰来到了藏大米的柴火跺边上。
看着完好无损的柴火跺吴晓月松了一口气,老臭婆子高兴的眼睛都亮了。
那袋白花花的大米就藏在这柴火跺里啊,晓月可真是个聪明孩子,是他们老吴家的孙女!
老臭婆子高兴,跟吴晓月一起把柴火跺挖开,想找出藏在里头的那麻袋大米。
结果等到两人把柴火跺挖开之后,直接傻眼了。
“大米呢,晓月,你说的那麻袋大米上哪儿了!”
老臭婆子嗷嗷叫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吴晓月也惊呆了,这是咋回事啊,她放在里头的大米上哪去了。
怎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