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城门之战

将天狂扔进剑匣里后, 怕它再生事端, 项海葵将匣子锁死了。

“前辈, 您回去歇着吧。”

“我留在这陪你, 会不会打扰到你?”

“哦,那倒不会。”

阴长黎便在她身畔盘膝坐下, 大有陪她守夜的意思。

项海葵没有继续撵他。

两人守了大半夜,夜幕寂静,鸦雀无声。

对方似乎相信了她的话,回家研究天狂剑的机制去了, 不再继续驱赶妖兽前来消耗她的灵气。

项海葵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困了不如回去休息?”阴长黎提议。

“我不困。”项海葵笑道, “我是在您身边待着,条件反射,提不起精神。”

阴长黎不解:“为何?”

项海葵:“以前每次实战训练, 都是您带我去的。等我精疲力尽之后,您就将我接回小黑球宫殿里,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躺在地上休息。”

那时候,她的人生忽然转折,从念书打工的大学生,变成女战士。

生存环境也从安逸的现代社会,陷入四面楚歌。

巨大的压力之下,仅在小黑球里她才睡的安稳。

她懂,不是小黑球给了她安全感。

是坐在小黑球里悠闲喝茶的老板,犹如一根光明伟岸的柱子, 撑住了她头顶那片摇摇欲坠的天。

“前辈,究竟是谁伤了您?”项海葵扭头,“您一点印象也没有?”

能将老板重创至此,实在难以想象对方的段位。

外星人吧。

阴长黎稍作迟疑:“可能是我自己。”

项海葵:?

阴长黎拢着手,仰头望着灿烂繁星。

今夜,月亮隐入一片诡谲的乌云之中,繁星才得以夺目。

阴长黎:“我进入了我的后灵境内……”

灵境就是意识世界。

前后灵境,指的是浅意识世界,和深层意识世界。

后灵境是一个人最私密的后花园,即使被夺舍,夺舍者也无法入侵之地。

阴长黎进入后灵境,是想试着从后灵境内获取些记忆。

那里通常会保存着一些难忘的记忆。

可他的后灵境内竟然一片荒芜。

这说明在他的生命中,已经许久没有人或事物,给他带来触动,令他印象深刻了。

加上将小白托付给项姑娘的举动,他怀疑自己很有可能是活的太久、太无聊,自杀了。

所以那蓬海藻,项姑娘注入给他的温暖生机,并不仅仅是救了他的命,还给他带来了人生新希望……

“项姑娘。”阴长黎转头,想将自己的心情告诉她,却见她闭上眼睛小憩,连忙噤声。

阴长黎安静的看着她,用视线一笔笔描绘着她的侧脸轮廓。

最后,目光移去她的丸子头上。

听小白说,她从前有一把及腰长发,是被他扔去凤凰园,被雷链劈成了齐肩,才只能绾成小花苞。

阴长黎摸了摸自己光光如也的脑袋,心道这可能就是报应。

自己从前真是混蛋透顶,如此善良勇敢可爱的姑娘,自己怎么下的去手?

难道不该是将她捧在手心上,为她遮风挡雨?

他算是看明白了。

自己从前为何会觉得活着乏味,枯燥无聊?

因为是个真·憨批。

……

一夜无事。

太阳升起之后,项海葵站起身伸个了懒腰,提起剑匣背在身后:“前辈,走吧。”

往前迈步时腿麻了,仿佛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前一个趔趄。

阴长黎伸手想去扶她。

她却一个飒爽的侧前空翻,稳稳落地。

阴长黎讪讪收回手,随她下了佛窟。

门外正晨练的小和尚们问安:“师兄早。”

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一个小和尚被推出来,“二小姐早。”

项海葵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走进甬道里,立时便嗅到了食物的香味,勾的她口水直流。

而听见响动的路溪桥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鸡腿在啃,含糊不清地道:“葵姐,你俩回来的正好,白小哥做好了早饭。”

“你在佛窟里开荤?”项海葵虽然也馋,但这也太过分了吧。

“戒律是给心诚的人守的,我心反正不诚,违背心意吃素,那才是欺骗佛祖呢。”路溪桥吧唧着嘴,吃的更香了。

项海葵佩服,她心也不诚,但在人家佛祖的地盘,得佛光庇护,得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起开。”她拨开路溪桥,进屋里去,瞬间又愣住了。

本就逼仄的禅房里,摆着一张大圆桌,桌面像是多层蛋糕,是立体的,密密麻麻摆满了盘子。

路溪桥发出敬佩的喟叹:“白小哥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是个出尘脱俗的美少年,没想到骨子里居然是个老妈子。”

项海葵不吃惊白星现的厨艺。

毕竟从前还是囤囤鼠的时候,就会用两只前爪握着算命笔当刷子,蘸着猪油,烤出香喷喷的灵肉给她吃。

问题是,大早上做一桌满汉全席,是怕她吃了这顿没下顿了?

断头饭?

也太不吉利了吧。

“叔叔。”白星现又端着两个盘子回来,战战兢兢的经过阴长黎身边。

阴长黎点了点头,他才敢进屋来。

“小葵妹妹,你多吃点儿,这些瞧着是荤菜,其实都是斋菜,路公子的鸡腿,是他自己出去买的。”白星现是觉得今日她上战场,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竭尽所能,贡献一点力量。

项海葵“哦!”了一声,当然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挤出笑容,坐下拿起筷子开吃。

吃饱之后,她关上门泡了个澡。

重新梳头发时,想起那个变态喜欢抓头顶发髻,心有余悸,便放弃丸子头,扎了三个小揪揪,在脑袋上呈三角形排列。

贴好羽毛装饰品之后,她揽镜自照,美!

实话,不是自恋。

原本底子就不错,修仙之后越来越好看了,体内灵气充沛,比什么护肤品都管用。

快到晌午时,她背着剑匣出门,老板、小白、路溪桥三人陪着,一起乘驼兽来到银沙城门口。

往日城门往来如织,今日大门紧闭。

银沙城不比其他城市,一共只有西面一个城门,但这城门分为内城门和外城门。

她与那变态的约战之地,是在内外城门之间的区域。

等开战之后,内外城门同时打开结界,他二人便被结界包围起来。

无处可逃,是真正的决一死战。

项海葵一个纵身,从驼兽背上直接飞上城楼顶部。

此时才看清楚,与城外的空寂相比,城内直通城门的主干道上人头攒动,阁楼、房顶上,也全是人。

突然间受万众瞩目,项海葵不太适应的扭了扭脖子。

那些目光有仇视、好奇,也有……羡慕。

立于高空,蓝纱衣被疾风吹的飘舞,项海葵调整心态,取出天狂,将剑匣扔下城楼。

路溪桥小跑上前,接在手中:“加油啊葵姐!”

项海葵正要说话,感知几道剑气正朝城门方向袭来。

应该是青天剑派的人。

项海葵昨夜写了帖子,请青天派那位方知有大长老前来银沙城当见证人,她以五矅剑阵作为条件,想他应该会来。

除此之外,她还邀请了魔鬼城的青霓魔君。

没有拿来利诱她的宝物,不知她会不会过来。

项海葵是怕孟西楼他们耍诈,想多找几位大佬镇场子,熬到太阳下山。

等待的过程中,项海葵忽然瞧见城内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

齐耳短发,简单布衣。

她眨眨眼,视线慢慢聚焦,确认之后实在是惊讶万分,怎么会是学长?

先前他在小风镇上被荆问剑尊收入门下,此时应该去往王都学院了啊。

为何突然出现在银沙?

学长身边还伴着一男一女两名剑修,一看就不是银沙人,神态遮不住的傲然,应是剑尊的剑侍或者徒弟。

她实在是忍不住,传音过去:“学长?你怎么回来了?”

景然仰头注视着她,不答反问:“项同学,你从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是有修为的?”

项海葵:“没有,我是在你走后才开始修炼的。”

景然沉默一会儿,回答她的问题:“我在去往王都的路上,拜了一位师父……”

他简单解释了下拜师经过,项海葵虽然已经知道了,依旧默不作声的听完。

“原本是要随师父一起回王都,可师父突然改变主意,改道西北,目标并不是银沙。像是追逐着什么,一直追来银沙才停下,我也很意外。”

项海葵:“那你师父现在人呢?”

景然:“不知道,师父让我们先进城。”

项海葵又询问景然,剑尊突然转道的时间,心头突突一跳。

差不多就是老板夺舍道辰那日。

道辰是剑尊的儿子,剑尊估计是感应到了,才追来银沙。

大事不妙,她连忙通知阴长黎:“前辈,您千万要小心,道辰的爹来了。”

阴长黎微微怔:“那位剑尊?”

“对。”项海葵将情况简单说明。

她表面沉静,握剑柄的那只有力的手,渐渐陷入麻木。

在梦境里,父亲入魔之后,屠杀百日,荆问剑尊才被请来西北。

项天晴杀死父亲。

得荆问赏识,被收为弟子。

现在的局势已经被她搅乱了,只要她今日能熬到太阳落山,父亲便可安然无恙。

然而万万想不到,老板夺舍道辰,竟意外将剑尊引来银沙。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想将乱掉的局势扭转回来。

她不由抬头望天,心生惶恐。

天狂嗡鸣,并未因她突如其来的颓怂而生气,反而往前跳了一大格狂意。

项海葵气的翻白眼:“你这辣鸡剑,还真是我越惨你越激动!”

“孟爷来了!”

人群中传来声音。

依旧是一袭墨绿对襟长袍的孟西楼负手而来,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一条大道给他行走。

来到内城门附近,护卫在街道正中摆上一张豪华太师椅。

孟西楼面无表情的坐下,仰起头看向高处的项海葵。

无眠在城主府守着昏迷不醒的项天晴,并没有来。

孟西楼传音密语:“小师妹,我还是想要解释一下,凶手的确是我的人,但此事确实与我无关,完全是他擅作主张,我也十分恼怒。所以我明知妹妹不会被你所伤,依然放任你将他逼出来,由着你们立下这生死之战。”

项海葵懒的理他。

孟西楼向后稍稍一仰,靠在椅背上,总裁范十足:“而且实不相瞒,之前我接近你,的确持有目的,你背后那位高人说的不错,原本你与你父亲,都在我的肃杀名单之上。”

“我下界来,除了保护妹妹,还负责将她送上巅峰,你父女俩的命,只是抛砖引玉的第一步。”

“其实,这一步并不是必须走的。”

又改套路了?

项海葵终于看向他,看他又打算玩儿什么花样。

孟西楼勾起唇角,正要说话,意识海内的老者劝道:“少主,言多必失,您还是少说点儿……”

“闭嘴!”孟西楼喝止他,“你安静看着就行。”

老者:……

行,我安静看你表演。

护卫奉茶,孟西楼接过手中,用盖子拨罢浮沫,抿了一口。

上流贵公子的仪态,表现的入木三分。

项海葵哭笑不得。

现在是晌午啊大哥,被暴晒着,嗓子眼都快能喷火了,喝这么热的茶你不怕烫吗?

“小师妹。”孟西楼的声音依旧性感低沉,“稍后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我瞧瞧你有没有资格,博得我的青睐,为你改变计划。”

众人瞩目下,项海葵憋笑憋的很辛苦。

孟西楼见她表情怪异:“是不是不敢相信?放心,这是真的,你确实是个幸运的小东西。”

“大师兄,我真是谢谢你了。”

原本项海葵还正难受,上界如同一座翻不过的大山,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孟西楼却凭一己之力,完全消除了她对上界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