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昏迷哪有穿越好玩

靠。

伊莎贝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凝滞半天,还是只能憋出了一个粗口。

靠。

她举起手臂,捏捏自己的脸——等身的穿衣镜中,身着白色研究服的金发女人,也举起手臂,捏捏自己的脸。

脸并不是她的脸。

但脸上传来被拉扯的鲜明疼痛感昭示了——这是真的,她没在做梦。

……原以为生活在一个奇葩天才创造的会说话的钟楼里,本体时不时随情绪的起伏变大变小后……我已经对这些超自然的事件接受良好……

不!

再怎么说,突然变成另一个莫名其妙的白衣金发女也不能接受良好吧!

公爵是搞不懂机械师那些弯弯绕绕的聪明想法,也没有据此条件进行逻辑推理的能力——在她看来,自己只是被那个身份不明的黑怀特用奇奇怪怪的方法击晕了——是的,伊莎贝拉非常确信,那是种奇怪的、未知的方法,因为她意识清醒的前一刻还握着勒紧怀特脖子的鞭子,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反抗行为……

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另一个女人……呃,应该不是药剂的变化吧,因为那个黑怀特下落不明,我自己所处的位置也……

“这里是……哪里?”

这里根本不是怀特的休息室。

她此时所处的房间要比那宽敞、明亮得多——伊莎贝拉环顾四周,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白色的墙,白色的沙发,白色的地面,白色桌子……白色的白色的白色的一切,仿佛走进了一个白色强迫症患者的精神世界。

不清楚我失去意识后具体度过了多少时间,但如果昏迷的时间很长,等在学院门口的弟弟应该会找过来?虽然他肯定无法迅速找到我的位置……嗯,但怀特并不知道弟弟的路障属性,他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处理昏迷的我的动作一定迅速简洁。

“如果是我的话……”公爵沉吟片刻,“应当把受害者的手脚绑在一起,防止她逃跑,再把她关在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她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脚。轻松健全。

她又试着向上跳了跳,向前了跑几步——体能正常,身体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排除被下药虚弱的可能性。

“……所以,如果那个怀特脑子没问题的话,这已经不是我的身体了,也不存在‘昏迷中被灌下奇怪的药剂后变成了奇奇怪怪的金发白袍女’设定啊……”

这难道就是,狄利斯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里提到过的……穿越吗。

确定了这并不是“经过奇怪药剂后产生变化的自己的身体”,而确确实实属于其他人,公爵稍微松了一口气,伸手在身上的陌生衣服里翻找起来。

虽然“穿越”到其他人的身体里很奇怪,但总比本体又被灌下奇怪的药剂好。

暂且确定这个金发女人的身份,再弄清楚我在哪里,想办法回去找狄利斯,让那个擅长应对这种事件的聪明鬼研究出方法把我变回来……

至于我自己的身体,大概还处在昏迷状态,被那个穿黑色燕尾服的怀特捆绑在某个地下室里吧。

伊莎贝拉冷笑一声,手上翻找的工作并没有停止:“下次等我见到姓怀特的……不把他揍成狗啃泥……”

话音未落,翻找口袋的手似乎就碰到了什么东西。

公爵把口袋里的硬物拿出来,发现那是一颗小小的铭牌,上面赫然刻印着一串人名:玛丽·怀特。

见到姓怀特的就要揍成狗啃泥的公爵:……

她脸似乎有点疼,但是没关系,咳。

“玛丽·怀特?怀特的女儿,七岁的那个小姑娘……为什么写着她名字的铭牌会在这个金发女人的口袋里?”

小玛丽人还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呢?

公爵一头雾水,想了几秒钟后想不出所以然,决定暂且把“用脑子调查这个女人身份”的事放到一边,直接采取点行动再说。

“白色的办公室,哪里都是白色……”

氛围真压抑,这个鬼地方。

伊莎贝拉再次打量了一圈这单调的装潢颜色,对着镜中的陌生女人瞥了一眼,视线在触碰到她金色的头发时,略不适地收回。

正当公爵打算去办公室那里看看,掏掏抽屉掏掏文件柜,通过三光行动搞明白这个人的身份时……

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怀特小姐!怀特小姐!实验再次失败了,那个人偶破坏了装置——”伊莎贝拉内心悚然,立刻立正站好。

似乎是“门”的地方被迅速打开,白色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出口,还有一大堆神色慌张的白衣研究员——然而,在此之前,她根本没发现那面墙壁有类似“门”的东西。

这个白色的地方……和弟弟的钟楼有点异曲同工之妙?设计的机关手法都有点眼熟?

“怀特小姐?怀特小姐!请您去确认一下,我们已经把暴动的人偶再次制服了,但是……”

哦,是在喊我?

怀特……除了玛丽·怀特和乔治·怀特以外,我现在的身体也是某个姓怀特的家伙的?

联想到口袋里“玛丽·怀特”的铭牌,公爵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怀特小姐?”

不不不,别琢磨别的,先应付这帮陌生人,我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

伊莎贝拉云里雾里地点头,并根据这些研究员的模样,迅速端出了自己印象中属于学者的架子。

“我知道了。带我去看看人偶的情况,准备记录新数据。”

那些研究员们似乎并无怀疑:“是!”

……感谢弟弟一天到晚逼逼的那些东西,我竟然随口能扯出点什么来。

五分钟后,伊莎贝拉看似镇定地跟在那些白衣研究员身后,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向四周打量。

这是一条纯白的走廊,走廊宽敞洁净,天花板上没有任何照明物(起码伊莎贝拉没有看见任何自己能理解的近似于“灯”的装置),视线范围内却是有点晃眼的明亮。

走廊两侧均匀分布着一些白色的盒子——呃,说是盒子不太妥当,这些盒子似乎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

但没有门,没有窗,没有任何草叶植物或者特殊涂装……白色的一大片,光滑平整,照明充足平均,唯一能分辨出“盒子”与“盒子”之间界限的,是每隔几步就会在墙上出现的圆球形突出物。

那也是白色的东西,但在亮光下好歹投下了圆形的黑色阴影,所以伊莎贝拉把它从墙壁上分辨了出来。

她猜那是这些房间的入口,类似“门把手”那样的东西。

走在前方带路的某个研究员一路都在说话,他好像含着点“努力向上司表达,不是我的责任”的意思。

“怀特小姐,当时情况很突然……您也是知道的,虽然人偶最终决定配合我们的实验,但他还是不够听话……我们每天都会保证对他注射足量的镇静剂,禁闭室教育也在同时进行……但他的不可控性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明显……说到底,您当初关于‘在人偶的囚室里投放一扇量子空间门的虚影,建立起他与其他时空的同龄孩子联系,从而制造人偶的弱点,将其作为筹码掌握’的提案,给他增添了太多的性格色彩……原本,没有启动‘培养人偶的弱点’计划时,他虽然麻烦,但一直很听话。”

这一大段语速极快的辩解,听得伊莎贝拉有点懵。

高智商的家伙难道都喜欢这么逼逼逼讲话吗。

如果是狄利斯这么干,她早就勒令对方“说人话”了——但在高速吟唱的是某个陌生的研究员,伊莎贝拉为了不暴露自己,只能不懂装懂地点点头。

……其实她一个字都没搞明白,嗯。

“哦,哦,是吗。哦。”

研究员受到了鼓励,振奋地做了几个手势——他情绪有点激动:“怀特小姐,我依旧认为,培养人偶的弱点完全没有必要……在他被弱点彻底钳制住之前,还会出现更多失常的、任性的举动……您知道,人偶的外表是个五六岁的男孩,这个时期的男孩拥有极强的可塑性,他无疑深深受到了量子空间门另一端的同龄人影响……但如果他一直保持诞生初不接触任何同龄人的状态,我们只需要大剂量的镇静剂和拘束皮带就能让人偶乖乖听话。”

又是一大段语速极快的报告。

伊莎贝拉这次仍然没有听懂里面的术语,但她艰难地提取出了几个重点: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地位很高的学者,这帮白色的家伙也是学者,他们正忙于研究某个实验。

他们所谈论的“人偶”,是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他们习惯给这个孩子注射镇静剂,再用拘束皮带捆绑他,还隔三差五就把他丢进禁闭室。

这个孩子是他们所谓的“实验”里的重要道具,他们想彻底控制他。

伊莎贝拉内心猛地涌上一股冲动——把这些白衣服的王八蛋都撕碎了喂xx的冲动——一帮畜生!

这不就是人体实验吗?

对象还是个年幼的孩子!

当然,面上,她稳住了。

“我明白你说的情况了。”我只明白你们都是一帮畜生,应该被xx的xx,“快点带我去见那个人偶,不要磨蹭。”想办法把那个孩子解救出来吧,以我现在的身份,似乎很好操作。

“……哦,好的,怀特小姐。”

可能是发现上司说话远比以前冷酷,以为上司是愤怒于实验品的再次失控,原本侃侃而谈的研究员再次恢复安静。

他畏缩地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伊莎贝拉:“这是毁坏后的现场实验结果,请您过目。”

伊莎贝拉看了一眼。

密密麻麻的数字,密密麻麻的图表,一大堆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线条与符号。

伊莎贝拉:……

她沉稳地点点头,努力忍着头疼翻了几页,便假装熟练地把这堆天书夹进腋下,维持着学者的自负,扯高气扬道:“具体情况我已经全部了解了。”

阿拉伯数字都快不认识了。

“关于那个人偶暴动的原因,概括一下,给我口述吧。节省时间。”

“嗯,是这样的……”

就在那个研究员斟酌措辞时,他们转了一个弯,在白色长廊的某处停下。

另一个研究员伸手,按动了一下墙壁上白色的圆形突出物。

“……人偶在量子空间门另一端结识的同龄儿童,根据我们的观测,她正处在‘监|禁’的状态,极度缺少食物等生活物资。”

白色的突出物缓缓陷入墙壁,与此同时,整面白色的墙发出轻微的振动,“白色”变为一种液体般的物质,缓缓从墙面褪下来,逐渐流下,露出透明的内在。

伊莎贝拉这才知道,这些墙的“白色”,都是一层覆盖在房间上的光膜。这才是四周没有照明却亮如白昼的原因。

光膜关闭后,露出了房间……仿佛瀑布下隐藏的石穴,彩票刮层下隐藏的数字……

一个四面都是透明玻璃的监|禁室,呈现在伊莎贝拉眼前。

她屏住了呼吸。

那个负责阐述的研究员还在喋喋不休:“鉴于人偶当时距离我们的员工内部餐车非常近,我们怀疑,他蓄意破坏试验是转移我们的目标,从而偷走了餐车里的食物……他想要把食物作为‘礼物’送给门那一端的同龄儿童。”

“当然,这只是我们对结果的第一个猜想,因为该猜想不切实际已经否决了。说到底,这个人偶只是个外表与人类相近的实验品而已,作为实验品,他并不应该具备‘人性’的体贴,也绝不可能做出违背逻辑与运算的行为……”

透明的小盒子里,角落处,安静地蜷缩着一个黑发黑眼的男孩。

男孩穿着拘束衣,脚上戴着镣铐,神色却有那么点百无聊懒——还有那么点漠然。

他非常非常安静地蜷在那个角落,不含一丝生气,完全符合研究人员嘴里的‘人偶’。

和伊莎贝拉所认识的叽叽喳喳的嘴炮,完全不同。

“狄利斯……”

她颤声说,把手掌贴在玻璃上。

“狄利斯?”一旁的研究员听见了她的喃喃,“这是您给人偶起好的名字?的确,拥有一个名字更能促进他和那个异时空的同龄儿童之间的感情交流。取名也能稍微降低他的警惕心理,让他更加配合我们的实验。”

……什么?

伊莎贝拉的脑子嗡嗡乱响:“他……现在还没有名字?”

“对啊。”

研究员疑惑地说:“建立量子空间门的提案是您提出的,在长久的监测下,我们发现另一边的儿童只会用‘小鬼’来称呼人偶,您表示这会给他们建立亲密联系造成阻碍,所以要突出人偶虚假的‘人性’……为此,您说会给人偶起一个名字。”

“需要我们现在就执行输入工作吗?您之前已经设置好了,我们能在不打搅他大脑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干扰他的认知,让他误以为自己拥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名字。确定是‘狄利斯’这个名字,对吧?”

可怕。

恐怖。

人生第一次,历经重重险阻的卡斯蒂利亚公爵……在这些白色的人影面前,感受到了后背寒毛竖起,整个人濒临崩溃的状态。

【喂,小鬼,我和你说啊……小鬼,你在听吗?】

【我不叫小鬼,不要总是小鬼小鬼的喊我。】对面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回忆着什么,又似乎是茫然地接受一种新的认知:【伊莎贝拉,我叫狄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