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个太阳 15
汤玛斯本以为在自己主动报上名字后，乔一应该能够认出他是谁。
毕竟他才刚离开绿茵场不久，时至今日依旧有狂热的粉丝哭嚎着惋惜他的离去，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就在半年前，整个欧洲各国足球相关的报纸上还刊登着他的巨幅照片，称他是绿茵场上一闪而过的流星。
不管曾经是否因为球队和地域原因不喜欢他的足球粉丝们，在知道他肌腱受伤严重不得不离开绿茵场的时候，也都收敛了身上的锋芒，在被采访的时候说一句：“可惜。”
汤玛斯本以为，能够将足球在两只脚之间玩转自如的乔一应当是可以认出他来的，结果……
这样的场面还真是尴尬啊。
汤玛斯不得不转变了原本计划好的出场方式，老老实实跟乔一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要成为教导小巴尼踢足球的教练。”
乔一沉吟片刻：“他还很小。”
虽然小巴尼在足球方面看起来极有天赋，但他的年龄真的太小了，而年龄过小这件事情会对很多方面产生影响，尤其……小孩子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定性的群体，谁都无法确定，在足球上有天赋的小巴尼，将来是否会向着其他方面发展。
而且全世界的知名足球俱乐部几乎都集中在欧洲，每个有实力、有展望的足球俱乐部也都有一套自己筛选和培养足球天才的方法。
小巴尼的年龄太小了，他甚至连各个俱乐部的青训营都没有办法加入。
一个足球天才的培养，对环境的要求非常高。这是一个没有办法闭门造车的运动，它需要伙伴与对手，很多很多的伙伴与对手。
自从乔一答应小巴尼会带着他一起离开之后，乔一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甚至考虑过是否真的要将小巴尼带回中国。
即使乔一以前呆在军队里，根本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关注其他事情，但她也知道，中国的足球就跟中国的乒乓球一样有名。
只是，中国的乒乓球是年年压着其他国家打，打的国际乒联为了可以扼制中国乒乓球年年毫无意外的包揽冠军这一情况，疯狂改规则、改标准，球拍、球子全都做满了文章也没有办法改变中国乒乓球世界第一的事实。
而中国的足球……
算了，不提也罢。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中国的男足也是很厉害的，出过不少足坛上的风云人物，然而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中国的球迷们，也从最开始的期望到失望、到越来越失望直至几近绝望的自嘲。
乔一相信，若是有一天，中国足球能够重新“觉醒”，中国的球迷们绝对是世界上最好的球迷没有之一。但是那样的憧憬，在无数次的失望之下，中国的球迷们也不再去提。
需要承认的是，中国的足球环境，相对其他国家，尤其是巴西这种全民热爱足球的地方，真的是太过糟糕了。
但还是那句话，小巴尼的年龄太小了，将小巴尼留在国外，乔一并不放心，而她也不可能太久不回学校。
乔一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汤玛斯，场中一时静默。
汤玛斯其实想说将小巴尼交给他，他能够照顾好小巴尼，而且他现在虽然离开了足坛，但各种各样的关系依旧留在这里，若是愿意的话，他完全可以将小巴尼带到欧洲去，塞到那些知名俱乐部赞助的充满了足球运动的学校里。
不过这句话在说出来之前他自己就止住了。
因为太过想当然。
小巴尼太小了，各种各样的变数太多，而且小巴尼现在的法定监护人是乔一，可不是他。
乔一见汤玛斯两条眉毛皱了起来，想了想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跟我一起去中国。”
关于小巴尼的事情乔一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心里也有了一些计较。只是原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考虑，但在看见突然出现的汤玛斯之后，感觉一大半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在汤玛斯跟乔一介绍自己的时候，系统团子已经将汤玛斯的具体资料在乔一面前展开。
正如同汤玛斯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足球运动员，名声也很响亮。同时，汤玛斯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足球教练。
这一点可能很少有人知晓，但汤玛斯在足球教练的职务上同样有天赋，而且他自己也有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意思。
于是乔一就想着，也许可以把汤玛斯拐回去。
等到她把小巴尼和汤玛斯都带回去之后，再在学校里开办一个足球兴趣培训班，招揽一些专业的足球教练和对足球有兴趣的孩子，还是很不错的。
汤玛斯听乔一把话说完，在乔一安静望过来的目光注视下整个人都懵逼了半天，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
按道理来说，好像是他来找乔一，想要“拐走”小巴尼。
结果这话题聊着聊着，怎么就变成他自己要被乔一拐走了？而且还是去中国……
乔一微微敛目，“这个提议果然让人感到非常为难吧。”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不过，”汤玛斯深吸一口气，笑着说，“你说你是一个学校里的管理者，准备办一个足球兴趣培训班？我对这个还挺感兴趣，请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吗？如果环境和薪水都不错，你对我在足球教练方面的职能也信任的话，兴趣你以后就是我的老板了，乔女士。”
人人处处充满惊喜。
虽然他在离开绿茵场之后，并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可能会去中国，甚至在中国一个普通的学校里“任职”，但说不定这也是一次很不错的机会呢。
——正如同先前乔一并不知晓汤玛斯在足球界的名望，汤玛斯对乔一的了解也极为薄弱，他根本就不知道乔一管理的那个“普通”学校，到底有多“普通”。
不过两人在经过长时间的交谈后，还是达成了共识，至于护照之类的问题，全都由系统团子负责搞定。
在跟汤玛斯谈完之后，乔一专门去了一趟特里萨的家里。
出门的房东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工具对着车库大门一脸骂骂咧咧。那车库大门在被乔一踩回去后似乎完全卡死，即使房东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办法撬起来。
房东太太站在一旁扯着肩膀上的披肩，抿着嘴巴没说话。
房东看见出现在面前的特里萨之后，脸上的怒火完全被点燃，对着特里萨就是一通经典的美国街头乱骂，在把特里萨这个“坏小孩”诅咒一通之后，要挟他如果不把车库大门恢复，就把特里萨从车库里赶走。
这一通极为刺耳的咒骂声在大街上传了很远，附近的人却连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
完全被愤怒的房东无视里的乔一直接走过去，伸手就把车库大门拉了起来，在房东戛然而止的惊愕表情下上下拉了拉车库大门，“它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是吗？”
房东：“……”
房东一脸的畏惧和怀疑人生，“……可……可是它刚才明明，我……”他刚才根本没有办法将车库大门打开，完全卡死了。
然而在乔一松手示意他自己摸摸看的时候，房东上下一拉，车库大门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乔一：“既然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先进去了，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收拾？收拾东西？你们收拾东西做什么？”房东其实想要问乔一是谁，他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乔一。但乔一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让房东不敢什么话都往外说。
乔一招呼特里萨进去，跟房东说：“收拾东西当然是离开这里。”
刚才还说要把特里萨赶走的房东尖叫起来：“离开这里？难道特里萨不在这里继续居住了吗？他的爸爸和妈妈知道这件事情吗？！如果他走了，我的房租怎么办？！”
“这个星期的房租你不是已经收了吗？”特里萨小声说。
房东卡住了嗓子，半天才说：“……如果你离开这里的话该住到哪里去？这一带可没有比我这里更加便宜舒服的地方了！”
便宜舒服？
乔一看了看这个昏暗的车库，还有特里萨居住房间里吊在半空中的唯一一个灯泡，没有多做评价。
美国的底层穷人想要好好生活并不容易，跟外面那些只能当流浪汉的人相比，住在车库里却是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就算被人鄙夷受到区别对待，但也比流浪汉好上太多。
流浪汉想要找到一份工作太过困难，难到只要成为流浪汉，几乎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但要说便宜舒服，这个车库也不尽然。
大约也是欺负特里萨的父母常年不在家，只有特里萨一个孩子而已。
房东追在后面说了好半天，甚至都开始考虑要不要主动降低自己的租金，但乔一并没有跟他多说的想法。
她带着并没有多少行李需要打包的特里萨离开了房东的车库，准备给特里萨找一个新的更好也更实惠些的地方居住。
她问了特里萨自己的想法，也表示只要特里萨愿意，她可以在特里萨成年之前资助他读书。
乔一几乎把一个善良的陌生人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了，甚至于很多亲人之间都没有办法做到这些。
特里萨的心中极为感动，但他在沉默了许久后，好不容易鼓起了一点勇气望着乔一，“乔……你可以也带我一起走吗？”
乔一：“……你也想跟我去中国？”
“乔，我不想跟你们分开……”刚刚鼓起的勇气全都跑了，特里萨垂下头，却又不想就这样结束，“只有乔觉得我是一个好孩子……只有跟乔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我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尊严的人，是一个……开心的人，我不想跟乔分开。”
我不想跟乔分开。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在特里萨的心里转悠，转到了唇舌边，又咽进肚子里。
他用小心的眼神去看乔一，在乔一沉默的时候一整颗心不停往下沉，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
好了特里萨，你是一个成熟的大孩子了，你知道你自己刚才提了一个多么过分的要求，所以不要难过，笑一笑吧，都要分开了。
于是特里萨扬起一个有些僵硬难看的笑来，他想要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洒脱一点，“真的很抱歉乔，我好像提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你就当没有听到过，那个……那个我先回学校……嗯……我想先离开一下，真的很抱歉，我有一点……”他有一点快要无法控制住自己眼睛里的泪水，他无法欺骗自己，心里有多难过。
“你想去哪里啊。”乔一一把抓住了想要跑掉的特里萨，用衣袖去擦了擦他的面颊，“我又没说不同意对不对？”
“那……乔是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