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可, 也没说不可。
姜照皊鼓了鼓脸颊,不高兴,却也没有接着说。
不过一点小事, 纠缠久了, 挺没面子的,他爱送就送, 不爱送, 那就这了。
这么想着,心里还是有些盼望他能送的。
康熙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含笑捏了捏她脸颊, 就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安歇就寝, 姜照皊以为这一茬已经过去了。
毕竟今儿就是大庆典,之前的接触试探已经过去, 该和蒙古王公好生的交流交流了。
这是第一届, 一切都是琢磨着来的。
并没有特定流程。
姜照皊神射手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没见过她的,都以为是比较强壮型的女人。
娇弱和力量,向来没什么关联。
就连康熙也听到她力大无穷的传言,有些笑不出来,都说传言不可尽信, 但是清仁贵妃是真的力大无穷。
只另外一条传言, 就没有那么准确了, 说的是她膀大腰圆,堪比杨妃。
这一句话, 经过百人口之后,就更加不能信了。
“明儿穿旗装,还是朝服。”姜照皊问。
康熙想了想, 蒙古族必然没有那么安分,再加上她无端起来的‘力大无穷’传言,想必是有想法的,自然是穿骑装比较好些。
“到时候,可能有人找你比试。”康熙道。
姜照皊了然,她撸了撸袖子,骄矜轻哼:“既然如此,臣妾全接下,管叫她有来无回。”
这比试自然是找女人来跟她比,她一点都不带怕的。
康熙看她这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吟吟道:“若逢上你不喜欢的比赛,尽管推了就是,左右你是君,她们是臣,陪着玩是给脸,不愿意玩,也不敢明说。”
是不敢明说,但是敢暗着说。
“无事,尽管放招就是,不带怕的。”
康熙含笑摇头,到底把她身边伺候的太监,换成了翰林院的编修,旁的不说,只要知识储备量,比太监强一些就成。
鉴于太监独有的特征,特意挑了去年的谈话过来,长的俊秀非凡,偏又饱读诗书,文采斐然。
还是姜照皊的表哥,就是颜家的嫡长子,名唤颜斯旻,今年不过及冠,生的好,长的
也好,人也聪慧,只如今还未娶妻,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今儿扮演太监,心里难免不虞,一张俊秀的小脸板着,看着就知道不高兴。
姜照皊搭着潮平的手,施施然的往前走着。
等看到颜斯旻的时候,她不禁怔了一瞬,原就听说了,不曾想,比想象中还要芝兰玉树些。
“咳。”康熙清嗓子。
姜照皊就别开脸,目光平平的看向底下的众位夫人。
在这个时候,其实蒙古族对大清的尊敬度并不高,压制汉人的跪拜礼,在这里不盛行,单手覆在胸前,欠欠身,就已经是最高礼节了。
“起身。”她轻声道。
说着就和康熙一道,坐在了主位上。
“朕在宫中,多念着蒙古诸族……”他的发言半是寒暄半是自夸,洋洋洒洒说了将近一刻钟,姜照皊听他引经据典,从千年前到百年后,从以前说到未来。
他侃侃而谈,底下众人都仰望着他,安安静静的听他说话。
姜照皊无数次庆幸,她穿越的是康熙朝,而不是更为闭塞的雍正朝,或者是好大喜功的乾隆。
但是不得不说,康熙最为难搞。
他信手拈来一段演讲,听的她不住点头,纵然只是雏形,但也有点后世的意思在,非常有前瞻性。
姜照皊没忍住鼓了鼓掌,笑道:“万岁爷厉害。”
她捧场了之后,大家都跟着捧场,鼓掌的声音不绝于耳。
颜斯旻看着她,抿了抿嘴,垂眸想,这人惯会溜须拍马,瞧瞧这时机掌控的多好。
气氛到底被她炒热了些,见她性子好,不少夫人就开始搭话了。
姜照皊笑吟吟的,没有一点架子,一一回了。
不少夫人都是头一次见她,瞧见真人之后,不由得惊呆了,说好的类杨妃呢,这分明是类赵妃,轻盈体态可做掌中舞了。
那细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不少夫人暗自摸了摸自己的腰,着实比不得,瞧着可要细上不少。
她不过平平走到众人跟前,却叫人觉得,天上神女款款而来。
这样的人,射箭很厉害,简直就像是个笑话,就算随口胡说,也没有这般离谱的。
当即就有夫人不乐意,起身之后,扬声道:“奴才有一女儿,今年十六,平日最
爱弯弓,不知可否跟娘娘一比。”
姜照皊看向这位夫人,她年纪略有些大了,生的膀大腰圆,五大三粗,比她身旁的爷们还壮硕些,这嗓门自然也洪亮些。
“可。”姜照皊随口应下。
那妇人原准备了一肚子冠冕堂皇的话来说,不曾想清仁贵妃直接应下,竟叫她噎住了。
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少女,穿着火红的骑装,头上带着珍珠头面,缓缓走来。
撞衫了,姜照皊面无表情的想。
但是撞衫这种事,谁丑谁尴尬,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然等那少女走近了些,红润润的小嘴抿着,显然是有些不高兴,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毕竟她地位没有清仁贵妃高,也不能叫人去换掉。
“臣女萨尔其拜见皇上、娘娘,祝大清金瓯永固。”她声音清脆,带着草原儿女特有的大气活泼。
姜照皊听了便不禁抿嘴笑。
“你要跟本宫比试?”她问。
萨尔其一点都不虚,点点头,认真道:“都说您技艺精湛,萨尔其特来讨教一二。”
这是想先给她一个下马威啊。
这萨尔其个子很高,看着很有健康美,肢体看着就有力,想必爆发力也是很强的。
她跟她母亲不像,瞧着一点都不壮实,反而很健康好看。
姜照皊还未说话,康熙就清了清嗓子。
“咳。”
她动动眼神,康熙就知道,她是瞧着好看,那股子温柔劲,就又出来了。
“好,来比比。”姜照皊侧眸笑,看向底下立着的萨尔其,笑了笑,才柔声道:“但凡比试,必得有赌注才是,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她这话,非常有民主感。
萨尔其显然没有想到,呆了一瞬,才朗声道:“但凭贵妃娘娘处置。”
姜照皊点头。
她没有说自己输了,赌注是什么,对于她来说,就没有这个选项。
宫廷深深,别说她们觉得她在射箭一道上不成,若不是她自己,她也是不信的。
问就是天赋异禀,平平无奇小天才,没有第二种说法了。
比试三局两胜,过程也非常简单,射移动靶就成,谁在规定的时间内,十环最多,谁就赢了。
姜照皊挽弓,试了试手感。
想了想,她侧
眸看向康熙,轻声问:“臣妾想用您的弓,不置可否?”
这话被颜斯旻听到了,登时一个恃宠而骄的帽子又扣上了,这样的御制物品,哪里是一个贵妃可以随意取用的。
皇上定然不会答应。
以他的了解,万岁爷英明神武,又岂是一个妃嫔能指派动的。
“可。”康熙随口应下。
颜斯旻觉得有些打脸,他是皇帝,怎么能这般宠着一个妃嫔。
就算是贵妃,不同一般小妃嫔,那也不可。
颇有昏君之像,然而想到这些年对皇上的评价,颜斯旻突然不知道是自己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就挺茫然的。
御用弓箭自然跟一般不同,那手感和形制就非同一般,弓的头部还雕刻着盘龙,瞧着威武极了。
姜照皊随意拉了拉,见没有阻碍,这才放下心来。
万一等会拉不开他的弓,岂不是丢人了。
这么想着,她这才笑吟吟的起身,来到萨尔其边上,笑道:“等会儿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萨尔其不服气,她强行压下想要冷哼一声的冲动,告诉自己,这是大清的清仁贵妃,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她可以随意的打骂。
“那就来比比。”她道。
姜照皊笑容一收,变的严肃起来,她一跃上马,高高在上的看着萨尔其,表情没有方才的慈爱,而变得冷厉起来。
并不去看萨尔其,她打马射箭,面前是不停晃动的靶子。
挽弓。
射箭。
心无旁骛。
周围山呼万岁的声音响起,她充耳不闻,只好生的做自己的事。
康熙一直注视着她。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在草原上奔驰的清仁贵妃,远比在宫中要灵动的多。
在宫里头的时候,她总是懒洋洋的,瞧着慵懒极了。
而如今神采飞扬,耀眼的像是天上那不能直视的太阳。
他心潮浮动,看着她,一直都不肯移开视线。
收弓。
姜照皊策马过来,那马跑的飞快,骑在马上头的清仁贵妃,笑容灿烂。
“多少?”她随口问。
每一局十个靶子,想必九成还是有的,她信心满满的想。
康熙离得远,又只顾着看她了,对于她的成绩并不知晓,听这么问,就看向一旁侍立的记录
官。
在众人的盯视下,他没忍住又重新看了一遍。
抖着嗓子唱名:“清仁贵妃共三十靶,中靶心者共三十,其余无。”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寂静。
由于有心压制,这题目设的也难,距离百米的移动靶,一般人小心翼翼,也不能三十无余。
况且清仁贵妃瞧着闲庭信步,并没有过多的考虑。
这靶子是蒙古这边准备的,也说不上什么能够作弊。
大家都看向一旁的萨尔其。
她是草原上的明珠,最美丽的花朵,也是最有活力的那一个,从来就没有她赢不了的局。
然而今天实在太过玄乎了,三十靶,一点错误都不出的情况下,也只是平局。
可以说,不用比赛,就已经输了,和满分比,还有什么可比的。
她那么惊艳,不论是身姿还是箭法,都特别的无可挑剔。
能够赢清仁贵妃,怕是做梦罢了。
这么想着,到底心里不虞。
萨尔其不过一个小姑娘,哪里能压住自己内心的想法,只阴着脸,跨上马之后,仍旧有些不高兴。
从小到大,就没有吃过这种奇耻大辱。
一场注定会输的比赛。
她没有清仁贵妃好看,没有清仁贵妃的英姿飒爽。
她是样样不差,但是和清仁贵妃比起来,完全被碾压了。
不高兴。
在这样的心态下,她的心乱了,箭自然也乱了。
最后的成绩,不过是八成左右的靶心,放在以前,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和清仁贵妃比起来,简直奇差无比,小姑娘受不了这落差,哭着跑远了。
她知道出面是代表蒙古和大清的对抗,但是她输了。
这样的结果,是一个小姑娘所承受不了的。
姜照皊目光幽深,闲闲的看向下面,笑问:“还有谁,要跟本宫比试的?”
她拿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来,瞧的众人不敢说话。
毕竟开局不好,后头自然难免气虚。
康熙抚掌大笑,谦虚道:“你呀,惯爱说笑。”
潜台词就是,
恕我直言,在座的都是垃圾。
还挺会拉仇恨的,果然就见一个夫人站了起来,冷声道:“原就是来玩的,不如玩个有意思的,这萨尔其比不得您射箭,是娘娘技艺高
超,萨尔其自叹弗如。”
她这么一说,蒙古的好几位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谁能知道,这么一个娇软的贵妃,竟然能够胜了萨尔其。
既然能放出来比试,那自然是确保万无一失的,萨尔其在射箭一道上,最有天分,许多男儿都比不得。
谁知道竟然输了。
难不成大清真的卧虎藏龙不成。
她们不信,这才过去了多久,哪里能这么快就起来了。
和大清斗智斗勇这么多年,彼此都非常了解熟识。
“不如比剑道。”这夫人肯定道。
姜照皊还没有搭话,就听康熙冷笑道:“剑道?朕的清仁若伤一丝半毫,谁能负责?”
要是说这个,那就无话可说了。
越是这样说,蒙古的人越是不舒服,非得想要比比不可。
康熙正要拒绝,因为他知道,这清仁贵妃会射箭,但是这剑自然是不会的。
就听姜照皊开口道:“成,不过刀剑无眼,叫孩子们穿了防具,上去试试就是。”
说着冲着一旁的胤祐招招手,她手里还捏着一块点心,闻言有些懵懵的看过来。
姜照皊细心的擦掉她唇边的点心渣,问她行不行,见她点头,这才叫她往中间去。
这剑道她不会,但是她闺女会,就算只懂皮毛,但是叫这么大的孩子上场,对方也只能派孩子上场,这结局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不得不说,她也有老母亲情结,觉得自己的孩子无敌飞天棒。
胤祐吞掉最后一口点心渣,又让奴才服侍着喊了茶水,这才颠颠的来到圈中间,萌萌哒看着周围的人,笑着问:“怎么比。”
既然是这么小的孩子比,自然不能真的拿着剑劈刺,而是比一些练剑的基本功。
这是蒙古提起来的法子,然而四五岁的孩子,会剑道的着实少,还能拿出来比赛的就少上加少。
就挺过分的,还没有比,又预见输惨。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大清七公主,只是个草包而已,但是想想有这么个额娘,这七公主自然也差不多吃哪里去。
瞧着玉雪可爱,谁知是不是个大力怪。
就挺绝望的。
在蒙古的绝望中,剑道果然输了。
胤祐一心惦记着羊奶点心,比完撒手就跑,一点都不放
在心里。
她不在意,剩下的那个小朋友,却嚎啕大哭,有些不知所措,就算年纪小,也已经知道什么是输赢。
输了自然是丢脸的,小姑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被仆人给抱了下去。
女人和小孩都输了,蒙古族那浮动的心,才往下沉了沉。
想来也是,若真是一无是处,又怎么会被皇上带过来,说句不好听的,这谁又不傻,不会做亏本买卖。
姜照皊看着远远走来的一个壮汉,不由得微怔,是真的壮,她估摸着只到人家胸口,那一身肌肉壮硕,瞧着就不是好相与的。
瞧着可不得有二百多斤。
拳头一握,跟个铁锤子似得,快有方才那小姑娘的头大了,这样的人,大清比不得。
在关内久了,都养出些文弱之气,身材壮硕的人自然有,但比起这汉子来,也是萤火之虫。
康熙笑了笑,满不在乎。
随手指了个汉子上去,瞧着精瘦,大腿还没人家的胳膊粗。
这是赢了两局之后,没打算赢了。
姜照皊想,毕竟是来和谐交流,不是来疯狂打脸的,她是贵妃,胤祐是公主,她们赢了是理所当然的。
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玩的还挺溜。
大清果然输了。
但是蒙古族不高兴,感觉胜之不武。
随即又安慰自己,纵然女人和孩子比不过,但是这男人才是最顶要的。
这么想着,到底心里不虞。
好在这歌舞马上起来了,舞女妙曼的身姿,和酣热的酒水,将一切掩盖。
庆典圆满举行。
姜照皊和胤祐出了一回风头,倒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骄矜之色都没有。
有人问她,她就回:“胜败乃兵家常事。”
再说这面子已经有了,里子也有了,何苦张扬,引得蒙古不满,大清这时候可是分身乏术。
她记着自己的身份,是来玩夫人外交的,不是来四处树敌的。
等到一切都结束,回去的时候,躺在图案他上,由着白苏给她捏肩,一边道:“明明无事发生,为什么还这么累。”
康熙就笑:“你整日里摊着,猛然间拉弓射箭,定然身上受不住的。”
想想也是。
姜照皊转而说起颜斯旻起来,她皱眉道:“怎的派他过来?”那
眼神过于仇女,她想忽视都难。
康熙有些茫然,他学识好,又生的好看,拿来装面子的。
她鲜少这般明确表达不喜欢一个人,他不由得好奇,就来问缘由。
姜照皊想了想,实话实说:“臣妾觉得,他对臣妾有偏见,对臣妾身边的女人也有偏见。”
见康熙不理解,就仔细解释。
不喜欢某个人是正常的。
但是他现在在翰林院做编修,这到时候定然是要做官的,若是仇女,在一切举措上,定然不会为女人着想,这样的人,想想都有些可怕。
他治下所有的女人,将因为他的偏颇,而受无数伤害。
父母官,父母官,不仅仅是男人的父母官。
一视同仁才可。
这么说着,康熙抿了抿嘴,没说话。
姜照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因着臣妾是女人,又有两个姑娘,就总想着能够让女人的日子没那么难过。”
她知道在康熙心目中,女人不过是财产罢了,是他的附庸,是他的物件,并不能单独提出来说。
这也是她一直不肯敞开心扉的缘故。
康熙看着她,半晌才缓缓道:“成,朕知道了。”
她的很多想法,都颠覆了他的认知。
姜照皊并不是专门给颜斯旻上眼药,只要人还不差,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但是仇女不行。
“这就要回了吗?”明明也呆了不短的世间,一说要回去,瞬间觉得还没玩够。
康熙点头。
他出来是带着任务的,他摸底已经摸个差不多,自然该回去了。
姜照皊鼓了鼓脸颊,转而又高兴起来:“等臣妾回去了,再种一茬西瓜,这一次定然很甜。”
毕竟这经过日晒,想必是截然不同的。
康熙无言以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很喜欢吃西瓜?”若是喜欢,叫人在皇庄上多种一些就罢。
虽然容易死,但是她能吃多少,随便种种,就尽够了。
“臣妾喜欢种出西瓜。”她道。
这是两个概念。
康熙听懂了,想想自己被祸祸一大块的御花园,只得随她去了。
就连这畅春园也不能幸免,原本只是圈一小块,做做样子就罢了,谁知道被她知道了,非得扩了一亩地。
天可
怜见的,这么好的地界,竟然拿来种菜。
你说气人不气人。
但是他不能拒绝她,一点子小事罢了,这奇花异草和蔬菜秧子比起来,在清仁贵妃的眼里,还真说不好孰优孰劣。
这么想着,他不禁摇头失笑。
“成,等到回去了,你爱怎么种,就怎么种。”他道。
姜照皊笑吟吟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图穷匕见:“臣妾想在畅春园种。”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反正夏天的时候,要过去避暑,这自然是越近越好了。
康熙沉吟,半晌摇了摇头:“这在木兰耽误太久,没空。”
姜照皊就温声道:“育苗自然在宫里头,到时候移植到畅春园就成。”这南瓜苗没那么娇气。
嫁接出来的西瓜苗,自然也没有那么娇气。
康熙无言以对。
“成。”话都说到这份上,不同意还能如何。
姜照皊这才高兴起来,窝在他怀里,笑吟吟道:“万岁爷最好啦。”
合着他不同意,就是不好了。
康熙捏了捏她鼻子,笑道:“你呀。”
两人闹了一通,这才一道抱着睡下,在木兰,自然不能太过胡闹,两人倒养成个搂着睡的毛病来。
就算枕的胳膊都酸了,也不曾放开。
这要走的消息一出来,几个孩子登时有些接受不了。
“贵母妃,这刚来就要走啊?”胤祉奶声奶气的问。
他生的秀气,又文雅,说话总是温温柔柔。
姜照皊笑了笑,柔声道:“到时候还会来的。”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木兰围场应该是形成传统了。
胤祉嘟着嘴,还是有些不高兴。
但是胤祐、胤祚都没有说什么,他就不敢多说什么了。
来的时候,都高高兴兴的,回去的时候,就更加兴奋了。
草原虽然新鲜又好玩,但是没有京城的精致和多样性。
当听说要回去的时候,这点子新鲜感,瞬间褪去,变得怀念家里头起来。
七天马车。
姜照皊走进翊坤宫,简直感动的一塌糊涂。
佟贵妃在等着她,这一次木兰之行,她到底没有去。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没有去,她就要留下来伺候。
她和清仁贵妃,总要有一个陪伴在老祖宗跟前,不能离去的。
这一去,又是好几个月,她非常的想念那些可以和清仁贵妃说说笑笑的日子,宫里头没有她,总觉得都空了。
而皇上也走了,这宫里头,就真的空了。
她觉得有些寂寞。
看见清仁贵妃的一瞬间,心里就踏实起来。
姜照皊看了她一眼,笑吟吟道:“怎的来这里等着,还说等会去寻你。”
佟贵妃老老实实的回,说是想她了,有些等不及,便直接来了。
沉默的执起她的手,姜照皊叹息一声,这宫里头的女人,都不容易。
她算得上是赢家了,日子也不大好过。
更别提无宠的人了,这无宠无位份,就更加难熬了。
她叹了口气,还未说什么,又被佟贵妃反握了回来,笑道:“这又不是您的错,做什么想那么多。”都怪皇上。
她舍不得责备清仁贵妃,这锅自然都要扣到万岁爷头上。
姜照皊倒是意外,她会这么说,笑了笑,柔声道:“你这么一说,本宫就心安了。”
原就是随口说,倒无所谓什么了。
“从草原给你带了不少玩意儿来。”她道。
其实宫里头对这些不稀罕,毕竟两个老祖宗都是从蒙古来,这宫里头自然缺不了相关东西。
避无可避。
因此姜照皊带东西的时候,也注意规避这些宫中常见的物件。
“您有心了。”佟贵妃随口说了一声,便笑吟吟的看着她。
半晌才缓缓道:“瘦了,也黑了些,到底辛苦。”
姜照皊琢磨着这话,听着有些不大对。
颇有些长辈口吻的意思在。
“还成吧。”她侧眸看向她,笑吟吟问:“不好看吗?”
佟贵妃含笑摇头:“好看。”
都是不一样的风情,这一趟出去,她约莫心情疏朗,这眉眼看着都开阔很多。
“玩的开心吗?”佟贵妃问。
姜照皊点头,其实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倒也还行。
说着就细细的将在草原上发生的一些事情说了。
佟贵妃听的入迷,笑着问:“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手艺。”仔细一想,又觉得是了,当初玩射柳,她就非常厉害。
只是没想到,连草原上整日里玩弓的姑娘,都比不过她。
姜照皊笑,其实她有些讨巧了,那姑娘年岁小,纵
然有些技巧,但是耐力及不上她,再加上她有系统支持,那动作都不是白做的,吃的也不是白吃的。
能量都化进每一丝肌肉里面,自然不同寻常。
这么想着,她摇头失笑:“赢了个孩子,不值得说道。”
佟贵妃就住口不言,听她说捉小鱼炸来吃,不由得好奇的问好不好吃。
她吃过很多鱼,但是小鱼没怎么吃过。
毕竟没肉,炸的又腻,宫人哪敢把这东西往她膳桌上摆。
姜照皊想想小鱼的滋味,摇头说不好吃。
也就记忆中好吃罢了,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她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别说油炸小鱼了,就是一块面饼,也吃的香甜。
她一个馒头分三块吃过,也吃过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在她记忆中的炸小鱼,那是极致的美味,光是听到,就要流口水的,然而真正吃到才发现,也就这样了。
“臣妾也想吃。”佟贵妃软濡道。
姜照皊想着自己高超的捕鱼技术,撸着袖子道:“明儿本宫就给你捉,只是事先说一声,小鱼炸过,又干又柴,并不好吃。”
佟贵妃想吃的,是她亲手做的东西,并非是小鱼。
她做什么都好吃。
姜照皊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第二日一大早,没有任何耽误,她就提着自己的小网兜,兴致勃勃的往河里去。
还特地绕到承乾宫,问佟贵妃愿不愿意跟她一道。
对方自然愿意,想了想,也要了一个小网兜,打算跟她一道,也试着捞鱼。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往御花园去,这祸祸小鱼的事,自然要姐妹一起才有意思。
来到小河边,姜照皊架子扎好,然而一条小鱼都没有捞上来。
她有些疑惑的想,难不成是这小河里头的鱼,比蒙古鱼要聪慧些,知道避人不成。
她试了一刻钟,基本上耐心告罄。
谁知道小鱼突然多起来,她一捞一个准,非常开心。
佟贵妃看着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奴才,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对于清仁贵妃的捞鱼技术,有了新的认知。
不是因为她会捞,而是有人把鱼送到她的网上。
这份呵护叫她动容,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为另外一个人做到这份上。
虽然说不过吩咐一声
的功夫,但越是简单,就越是懒得做。
“您厉害。”佟贵妃双眸亮晶晶的夸赞。
姜照皊笑的骄矜,半晌才慢悠悠道:“害,平平无奇小天才。”
看着她璀璨的眼神,佟贵妃含笑点头,是这样没错。
她就是平平无奇小天才。
这么说着,两人提着一网兜的小鱼,往翊坤宫走去,这小鱼几个孩子都吃过了,并不怎么感兴趣。
因此瞧了一眼,要了几尾鱼去玩,就各自散了。
姜照皊却奴才处理鱼,佟贵妃却要自己来,这初夏的天,硬生生热出一身汗来,这才作罢。
看着她执拗的自己忙活,她没有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腌鱼,沾面。
姜照皊要亲自给她炸,佟贵妃却犹豫,看着锅中油,就觉得危险的紧。
“不成,叫奴才做就是。”她道。
姜照皊含笑摇头,挽起一截袖子,笑吟吟道:“你瞧好了。”
这个她是真的会。
在佟贵妃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她炸起小鱼来,游刃有余。
刚刚炸好小鱼,香喷喷的,佟贵妃捏着吃了几个,不住口的夸赞:“好好吃。”她真觉得好吃。
有时候好吃,不光光是味道好,更重要的是一种心情价值。
心里高兴,自然吃着觉得好。
姜照皊笑吟吟道:“好吃就多吃些。”
话刚说完,就听到一声轻咳。
属于男人的音色,低沉而又悦耳,隐隐的还能听出几分不虞来。
佟贵妃顿了顿,快手抓了几个,赶紧放荷包里头,这才转身行礼。
姜照皊黑线,这两人互相防备,也正是绝了。
佟贵妃见他来了,端着盘子就要走,谁知道康熙冲着盘子点点头,意思很明显了。
随手放下,她不高兴的走了。
等回了承乾宫,佟贵妃捏了捏荷包里头鼓鼓囊囊的小鱼,还是很高兴的。
抢来的东西,就是好吃。
她拿起一个吃了吃,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翊坤宫那两个,她光是想想,心里就酸涩的紧。
这般想着,她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的嬷嬷,将荷包递给她,柔声道:“好生的装起来,本宫晚上吃。”
嬷嬷接过,转身下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神色就有些犹豫,轻声问:“可是
去翊坤宫了?”
见佟贵妃点头,脸上也带了小模样,嬷嬷忍不住叹了口气。
将怀里的信递给佟贵妃,她沉默不语。
“这是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就开始认真翻阅,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
她还没有甜完,怎么就苦了起来。
信上说,表亲之间不得通婚,是由清仁贵妃提出。
她是皇上的表妹。
她算什么。
佟贵妃眨眨眼睛,模糊的不像话。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明白,对她这么温柔,会给她捉小鱼、炸小鱼的清仁贵妃,实则暗地里谋算她。
这样的事,让她如何解决。
她这头心情一变,那头姜照皊就知道了,毕竟以往常的黏糊来说,突然间有些拒绝之意,任是谁都能察觉。
像极了前世以冷暴力分手的渣男。
姜照皊不吃这一套,她直接杀到承乾宫去。
当着佟贵妃的面问:“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明明是比较弱势的话,偏偏被她以强横至极的语气说出。
若是柔软些,佟贵妃可能不会说什么。
但是这样带着质问的语气,她登时有些受不了。
“您做了什么,您自个儿心里清楚,何必又来问。”她冷笑:“像您这样两面三刀的人,知道什么叫人心吗?”
是她错了,明明在后宫中,知道不能动情,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都不能有。
她犯戒了。
姜照皊扭头就走,佟贵妃有佟贵妃的考量,她也有她的骄傲。
她恶语出口,这辈子,便不可能再继续了。
这么想着,她到底还是有些不高兴,回眸看着佟贵妃,叹了口气,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
回到翊坤宫之后,她还是好气。
觉得有些难受,她对佟贵妃,真的是一片真心。
这会儿闹成这样,着实不是她本意,但是后宫的情谊,就是这样,动不动就会无故断联。
“哎。”在康熙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叹气。
康熙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照皊就直接说,跟佟贵妃闹崩了,所以不高兴,问她为什么,她就烦躁起来:“臣妾不知道。”
若是知道,就不会这么烦了。
康熙乐见其成。
现在已经是比较好的情况,毕竟就是烦了点,清
仁贵妃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行了,宫里头就这样。”康熙道。
姜照皊不置可否,怏怏不乐的摊着。
康熙失笑,直接将她搂到怀里,抚着她的脊背,浅声道:“好了好了,乖乖不伤心哦。”
学着她往常的样子,在她眉心、脸颊印上轻吻。
抱着她轻轻摇晃,并不说话。
她伤心了,他就不高兴,但是这种的事,你不去触碰他,自然无事发生。
但清仁贵妃一直很喜欢佟贵妃,他想着,佟贵妃在他的掌控下,不曾想还是闹成这样。
姜照皊蔫蔫的窝在他怀里,她确实伤心了,对佟贵妃一片真心,竟然骂她两面三刀。
呵。
女人也是大猪蹄子。
她对佟贵妃比对康熙还好,结果却被骂了一顿。
她想想都替康熙冤的慌,抬头抽抽搭搭道:“臣妾以后会对您好的。”
再也不这样了。
康熙想着每次她说要对他好,造成的一系列后果,就想劝她,倒也不必。
就平常心对他,他就挺舒坦了。
“你自己高兴就成。”至于他一个大男人,很能消化自己的情绪,对于这些,并不怎么在意。
说到底,清仁贵妃是他在娇养着的。
没吃过什么苦头,也没有人给她气受。
这猛然间来一出,自然有些受不了,他心疼的紧。
这头安慰过之后,那头就召见了佟贵妃。
“这闹的是哪一出。”他问。
“您心疼了?”她冷笑。
那些话说完,她就后悔了,但仍是梗着脖子不认输。
康熙皱了皱眉,点头:“朕心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