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里的时候, 就盼着春天。
总觉得过罢年,这春天就算到了,她也能够称心如意。
行走在路上需要的衣裳物件, 她都已经齐备了, 甚至已经装箱完毕,就等着出发。
然而康熙老神在在, 一直不曾行动。
若是她问了, 便直接说,已经在准备着,叫她不要着急。
她焉能不急。
前世的时候, 那早上在海南喝椰子汁, 晚上去大连看冰展,那是常有的事。
但是穿越到大清之后, 她别说早晚这般了。
她去过最远的地方, 也就是房山了, 再者就是往畅春园溜达一圈。
这不叫出门,这叫在家门口逛一圈。
然而现在她要去隔壁省了,简直可喜可贺。
“万岁爷,什么时候出发?”她随口问。
问的多了,也没抱希望, 谁知道康熙直接道:“下个月就去。”现在太冷了, 倒春寒还会下雪, 出行定然不便。
姜照皊眼前一亮,扭头就走了。
康熙正等着她上前来亲香一二, 结果等了个空。
含笑看着她离去,他也转身离去,既然要走, 这政务积压,也够呛了。
他得提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也省的到时候忙乱不堪。
既然陪她玩,就要好生的玩个尽兴,一边惦记着政务,这样焉能尽兴。
小内阁如今很是成熟,他想了想,叫来太子,问他:“你是跟朕一道去木兰围场,还是留在宫中监国。”
太子胤礽觉得这是个送命题,他小心翼翼的觑着自己皇阿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以他本心来说,他是想留下来监国的。
但是这个回答太过敏感了,他如今才多大的年纪,就已经惦记着政务,如此一来,皇阿玛会不会觉得他居心叵测。
在康熙催促的眼神下,太子抿了抿嘴,心念电转间,选了最稳妥的答案:“儿臣都听皇父的。”
沉默。
空气中一片寂静。
康熙冷冷的盯了他片刻,沉声道:“那你便监国五日,后快马追去木兰围场。”
小小年纪,他问了,想去木兰围场便去,想监国便监国。
他是太子,什么样的回答都可以。
模棱两可就不成。
他也八岁了,是时候锻炼锻炼。
这一次
的惩罚,就是叫他长长记性,轻易不要揣摩他的心。
太子垂眸应下,并不发一眼。
“詹士府不是摆设,多交流些。”他道。
他是太子,未来储君,当君子端方。
“是,谨遵皇父旨意。”太子躬身行礼,抿着嘴不说话。
室内一时只有青烟袅袅,在两人之间缓缓散开。
“《左传》中,襄公三十一年的有威仪也,后头跟的什么?”康熙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目光平平的直视着太子。
这句话一出来,太子脸上的血色尽褪,他躬身行礼,弯着腰作揖,半晌才缓缓道:“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
一字一句的背出来,每一个字,都是打在脸上的巴掌。
他没忍住,眼泪汪汪。
康熙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怒气上涌。
冷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谁都可以哭,做太子的他不可以。
他实在有些娇养了,养在深宫,被他护的严严实实。
长此以往,如何担当大任。
康熙在这头做的决定,晚间就跟姜照皊说了,她有些不明所以,看向他,忍了忍,还是轻声问道:“钿子今年多大了?”
“八岁。”他道。
其实也就七岁多,但一般都说的虚岁,故而说是八岁。
这么大的孩子,放前世是小学二年级,然而康熙怎么教育他的,是要他自个儿骑马追大部队。
“您不觉得,有些小吗?”她委婉道。
关于太子的事,她一般不发表意见,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出省这样的事,纵然有奴才跟着,让一个八岁的孩子来做,也有些残忍了。
姜照皊叹了口气,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道:“教育孩子,是理所应当的,这严父自然是对的。”
但是没得八岁的孩子,什么都没有发育好的时候,说什么都有些多了。
现在不管怎么说,也应当是以学习为主,而不是这样的身体教育。
骑马跑那么多远,但凡有点安排不妥当的地方,就有吃不完的苦。
康熙沉默,半晌才缓缓道:“他是太子。”
剩下的话不用说,清仁贵
妃想必是明白的。
姜照皊想了想,历史上的太子,确实一手好牌全给打烂了,强硬些也好,他到时候是要继承皇位的,自然越有才能越好。
帝王原本就不能当寻常人养。
前世的小学生是不会经历风雨,但是他们也没有皇位继承,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轻笑出声,捏了捏康熙的脸颊,笑道:“您想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俗话说的好,屁股决定脑袋,谁叫他是储君呢,就该好生劳累。”
再说了,这孩子养出来什么样,康熙心里明白。
不经历挫折是见不了彩虹的。
谁知道康熙道:“不光太子如此,其他阿哥,也当如此。”他道。
皇阿哥身系大清命脉,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他说这话的意思,也是想告诉清仁贵妃,她膝下的两个孩子,到时候也是一样待遇。
姜照皊不置可否。
她很随意,孩子严养或者是散养,除了先天气质之外,还有后天自我形成的性格。
原生家庭是非常重要,但是从读书起,获取的信息,就已经改变了。
见她没有反应,康熙反而诧异了。
他索性明说了,谁知道对方依旧不在意。
这倒真是叫他不敢置信了。
“你竟然不是娇养孩子的?”他问。
姜照皊有些迷茫的看向他,皇阿哥,没有办法娇养。普通世家娇养不过养出个纨绔子弟,祸害一方罢了,这皇阿哥娇养出来,她害怕大清给祸祸没了。
这国家倒是无所谓,只是这民众何其无辜。
正说着,就听梁九功禀报,说是有要事禀报。康熙就跟清仁贵妃示意,转身走了。
等到路上的时候,就听梁九功道:“是兵部的大人来了,等着您传唤呢。”
康熙点头。
等回乾清宫之后,果然在门口见到侍立的兵部侍郎,传他进来之后,对方就直接道:“郑经死了。”
这话一出,宛若石破天惊。
康熙猛然回神,双眸如电,冷笑着重复:“郑经死了?”
兵部侍郎慎重点头。
康熙看着他身上石青色的朝服,想了想,终究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郑克塽今年不过稚儿,台湾群龙无首,倒可一站。”康熙道。
原本对于台湾的
问题,他就是主战,更别提如今国库丰盈,定然要好生的收复才是。
兵部尚书点头,只是此战还得好生的从长计议才是。
“倒也不必,缺钱缺粮都从朕这里出。”他道。如今大清不缺银钱粮食,若是缺粮,倒是可以从邻国买一点。
兵部尚书被他财大气粗的说法震了一下,想一想,还是委婉道:“战事所需钱粮数额巨大。”
康熙摆摆手,混不当回事。
若是以前,他必然要小心为上,细细谋划,但是如今倒不必。
国库丰盈是真的丰盈,不曾有一丝掺假。
兵部尚书带着疑惑,却仍旧回去做了战事计划书呈上。
康熙当即就批了,随口道:“再多备一成,苦谁也不能苦了朕的士兵。”
兵部尚书一脸懵,他大受感动,什么叫苦谁都不能苦了士兵,换句话说,那就是苦了谁都不能苦了兵部,焉能叫人不感动。
“下去吧。”康熙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台湾群龙无首,他对之的态度,就成了囊中之物。
这国土扩大一分,就算花销巨大,这尽够了。
他心里高兴,面对姜照皊的时候,就难免有些嘚瑟,高高兴兴将这事说了。
原以为清仁贵妃又会平平无奇的哦一声,谁知道对方全方位的将他夸一遍,说的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夸的是真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厉害的一塌糊涂。
姜照皊是真的夸他,他这个举措,她非常认同,因此特别真情实感,但是听在康熙耳朵里,就有些彩虹屁了,叫人羞赧不已。
康熙抿了抿嘴:“倒也不必。”
姜照皊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高兴道:“大清兵丁艰难,您应当给予特权和荣誉才是。”她道。
那是最可爱的人。
康熙点头,反亲回去,温声道:“行了,朕知道了。”
他听着不高兴,竟然当着他的面,开始夸起旁人来。
姜照皊笑了笑,侧眸促狭道:“啧,臣妾似是闻到酸味了。”
这话一出,康熙没绷住直接笑出声来。
因着郑经的事,这木兰之行,倒显得格外令人喜悦,瞧着像是提前庆功。
……
“这日常用的,都清点一下,看数量够不够。”她道
。
白苏认真的点数,路上有七天,这七天一天三次,不能重样了,她仔细的数了数,这才点头:“已经够了。”
姜照皊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胤祐瞧了不高兴:“您为什么不拉我和弟弟。”
光牵着妹妹和小弟弟,也太偏心了。
侧眸看了她一眼,姜照皊笑了笑,直接把走路还歪歪扭扭的龙凤胎交给她,柔声道:“你和胤祚当初要的孩子,额娘帮你养这么大,该你自己养了。”
说着直接松开手,看着小龙凤胎站都站不稳,小胳膊飞快的挥舞着,努力的保持平衡。
胤祐牵着两只小手手,方才的醋意已经忘了。
反而有些屏息凝神,有些紧张的牵着两小只的手,就怕一不小心将人给弄倒了。
她在记忆中翻腾,好像这孩子是她当初催的。
“行吧。”胤祐想,额娘一直都在教,要承担起责任来。
这妹妹和小弟弟,就是她的责任了。
姜照皊甩手掌柜一身轻。
说着又问;“你学院如今如何了?”
说起这个,胤祐就很有话说,兴奋道:“前儿组织了诗社,倒是挺好玩的。”她道。
还有很多运动的项目,她都参与了。
但是她有些不高兴道:“儿臣不管做什么,都是直接夸的,听着有些不高兴。”
但是她知道,这确实是这样。
她是主子,轻易谁敢说她不好。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姜照皊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要她还是公主,这样的事就少不了。
甚至在她不表明身份的场合,只要她正常穿戴,就会受到不一样的待遇。
她自己穿戴惯了,不知道,她这一身,加起来比学院地基还贵,倒也没有特意去给她置办,只是皇家公主,她手里好东西又多,有时候一些好东西,她自个儿舍不得用,都给几个孩子用了。
毕竟看起来名贵,她自个儿倒无所谓。
这样以来,她身上真正挂着一套房在随意行走。
她有时候还喜欢亮晶晶的钻石,那鞋面上缀着米粒大的碎钻,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她很喜欢,甚至还叫做出一个配套的衣裳首饰来。
为着一双鞋,配衣裳首饰。
她都应了,不得不说,这时候的钻石是真便宜,快跟黄金等价
换了,她一口气买了一大坨,弄来给她玩。
现在胤祐都不怎么喜欢了,也就稀罕那一阵,过了就算了。
甚至还比不上一些纱花,她觉得很好看,会在两个小揪揪上绑一圈。
姜照皊捏了捏她软溜溜的小揪揪,笑道:“快,你的小妹妹快摔了。”
一岁的孩子,好奇心旺盛道爆炸。
不管瞧见什么,都要摸一摸啃一啃。
高低混不管,会不会有危险也不会去管,胤祐在一旁看着,简直操碎了心。
她叹了口气,不高兴道:“这孩子为什么不听话。”
姜照皊就忍不住闷笑出声:“跟你小时候一样。”
看着胤祐不敢置信的眼神,她就笑着说一些童年趣事。
比如说,像是螃蟹一样吐泡泡,四个孩子都是一样的。
胤祐是真的不敢置信,竟然有这么回事。
“不可能吧?”她抿了抿嘴,觉得自己这么成熟稳重,不可能做这些。
姜照皊肯定点头。
带着三观震碎的两对龙凤胎,往寿康宫走去。这一次两个祖宗不愿意去,叫他们自己去,这临出行前,自然要告别的。
想了想,她直接道:“把几个孩子都叫来,一并去了,闹腾也就那一会儿的功夫。”
魏珠应了一声,和潮平一道,一个往东六宫去,一个往西六宫去,争取最快将几个孩子集结。
原本定的是,大孩子去,这小孩子不去了。
但是小龙凤胎这么小,都跟着去了,故而都说要叫自个儿孩子也跟上。
就算学不来什么,能跟两对龙凤胎培养感情也是极好的,再不济,能叫皇上瞧见,看看外头的风景,也是好极了。
这么想着,一时间所有孩子,都往木兰围场去。
故而要拜别,自然是都得去的,没有只她一家过去的道理。
几个孩子来的很快,姜照皊像是个孩子王一样,带着他们一道往寿康宫走去。
其实她也有些许私心,太皇太后不喜欢她,她的孩子会不会喜欢,那也是未知数,拉着所有孩子去,她总不能给脸子。
对于龙凤胎来说,他们不明白大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只会觉得是不喜欢他们,这样不好。
“劳烦您禀报一声,就说清仁贵妃带着孩子们一道过来请安。”
白苏上前交涉。
守门的小太监腿一软,赶紧应下,撒腿就往里头跑。
他是刚进寿康宫的小太监,听到清仁贵妃的名头,那简直就是如雷贯耳。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在畅春园的时候,掌事太监和一个嬷嬷,就因为她看不惯,死的死,罚的罚。
他光是听见名头,腿就软了。
姜照皊看他这个样子,不禁摇头失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名声就这样了,她知道是以讹传讹,但是旁人不知道啊。
明明想要把名声掰好一点的,但是越掰越臭。
康熙和佟贵妃都放弃了。
又不能掰着奴才的头,强硬告诉他,清仁贵妃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妃嫔,这话就算旁人听了,当时估摸着是点头,但是私下里,定然说她想要名声想疯了,什么样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天可怜见的,康熙一直说她性子过于软了。
想想前世的时候,行事还没这狠厉,旁人都说她小太妹、小土匪,如今狠上许多,反而说她性子软。
姜照皊摇头失笑,这评价标准真是不一样。
“回娘娘话,太皇太后传您进去。”小太监很快出来了,躬身道。
“劳烦。”她客气道。
小太监受宠若惊,他看着清仁贵妃,觉得跟传言中不一样。
整个人的气质叫人如沐春风,舒坦极了。
打从他身边走过,甚至有一阵香风。
小太监想,就连身上的香味,都是温柔的,这样的人,说到底不过是人不可貌相。
他的眼光也太差了。
旁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就他看不出来。
这还怎么做守门的事,可得仔细着才成。
姜照皊没管小太监,也不知道他内心这许多想法,直接往殿内去,苏麻喇在门口迎接,见她来了,赶紧行礼,往里头让。
“嬷嬷客气了。”她道。
以前来的时候,苏麻喇对她是撩了撩眼皮,连礼都懒得行。
说来也是,就她穿的朝服,那形制也有苏麻喇的一分功劳,太皇太后在宫里头有多厉害,这苏麻喇就有多厉害。
两个人相辅相成,那传奇人生,百余年后,依旧为人津津乐道。
她缓缓走入殿内,太皇太后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捏着佛珠,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而
四公主跪在她边上,乖巧的捶腿,见有人来了,就低眉顺目的开始请安行礼。
规矩一丝不错。
姜照皊瞧着,反倒觉得这样的四公主叫她忌惮。
往常的她,小小年纪,什么心思都在脸上写的,但是现在不同,那张小脸上,除了盈盈笑意,你竟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太皇太后厉害,几日功夫,就把人教成这样。
如此看来,皇太后的性子,还是绵软了些。
“此去木兰,孩子们都跟着,想着这一去就是许久,孩子们定然想念太皇太后、皇太后两位祖宗,临行前,便再来膝下孝顺一二。”
姜照皊笑盈盈道。
太皇太后看到她不高兴,但是看到孩子们高兴。
特别是跟小牛犊子一样的大阿哥,还有温润如玉的太子,都是她的心头好。
这两个孩子,在她的期盼中到来和长大。
她不看一旁立着的清仁贵妃,只拉着两人说话,胤祐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的四公主。
四公主笑了笑,乖巧的侍立在一旁。
胤祐忍不住皱眉,总觉得四公主的站姿有些不对。
她瞧向一旁的白苏,在她身上得到了答案,含胸低头,瞧着乖巧柔顺,但额娘说过,公主不是这样的,公主要抬头挺胸,天下女子,她是表率。
她看在眼里,但没有说什么。
面对胤褆、胤礽的时候,太皇太后很慈祥,先后问了课业、布库、吃睡等,这才高兴的叮嘱:“你二人一文一武,下头的弟弟妹妹,就交给你们看护了。”
胤褆和胤礽赶紧应了。
又寒暄了一会儿,太皇太后挨个问了一遍,到保晴、保柔的时候,问的就有些简略,一住嘴,就直接扶额道:“哀家乏了。”
这意思很明显了。
姜照皊面色不变,笑吟吟的告退离去。
等出了寿康宫的大门,看着不远处的螽斯门,她神色阴沉下来,不得不说,不管对她是什么态度,她都不在乎,也不打紧,左右太皇太后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偶尔说几句罢了,她可以当自己没听见。
但孩子何其无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给脸子看。
啧。
她性子果然软了些。
等到回去的时候,她就有些不高兴,却还
是叫奴才把人一一都送回去,这才躺在软榻上小憩。
不高兴也没办法,亲奶奶已经死了,这太奶奶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打了个哈欠,她翻着书,看了几页,看了几页,又觉得无聊,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木兰围场,就算不打猎,这出去看看风景也好。
再不济,沾沾底气也成。
呼吸一下木兰围场的空气,也尽够了。
反正这京城,她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等到出发这一天到来,姜照皊不用人叫,直接就起身,精神百倍的自己洗漱穿衣,甚至还化个美美的裸妆。
这样的妆容,清透又自然,出门再好不过。
等到收拾好,她就直接叫人去接孩子,然而带着一群孩子,又来到乾清宫,刚一走近,胤祐就哒哒哒的往康熙处跑,抱着他的大腿,一叠声的问:“皇阿玛,走不走!走不走!”
她兴奋的小脸都红扑扑的,满是活力。
康熙弯腰将她抱起来,才笑道:“走吧。”说着就往外走。
这马车车队比较大,乾清宫停不下,在前头的保和殿停着,这一路就得走过去。
胤祚也哒哒哒的跑过来,看着被抱的胤祐,眼含艳羡。
康熙想了想,两个小家伙都很重了,这么大的人,还要人抱,不可。
他不给眼神,甚至别开脸,当没有看到。
胤祚有些失落,他不明白为什么皇阿玛抱着胤祐,却不愿意抱他,是他不好,所以不喜欢他吗?
姜照皊倒是知道,这四五岁的孩子,属于自我归纳的敏感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觉得是别人的错,而觉得是自己的错误。
看着他失落的小眼神,就知道,他有些不敢表达自己了。
她想着公主可怜,比较宠胤祐和妹妹,然而胤祚这个小阿哥,看着自己没那么受宠,岂不是人为可怜了。
这么一想,她直接一把将胤祚抱起来,笑吟吟的问:“额娘抱你好不好?”
胤祚惊叫一声,见是额娘,登时惊喜非常,但是他很懂事道:“胤祚重呢,您牵着就成。”
瞧瞧多懂事。
姜照皊暗叹,她没有放下胤祚,反而将他往康熙的方向递,意思很明显。
康熙无言以对,这是把他当牛了。
两个孩子一上身,一左
一右加起来七八十斤。
关键他们会不停扭动,到底看稀奇,无形中又增加了力量。
康熙硬撑着抱到保和殿,决定一个月之内,谁也不抱了。“龙凤跳的点心减半,有些胖了。”他一锤定音。
着实有些过于圆润了,小时候胖胖的,看着是比较可爱的。
现在都四岁了,还圆嘟嘟的,瞧着就有些不够灵活。
想着他们上山下水的样子,康熙觉得,胖子也就看着不灵活,其实也挺灵活的,最起码龙凤胎就是。
接到消息的两人,简直晴天霹雳。
垂头丧气的来找额娘,想要获取一点安慰,谁知道对方并不同情,甚至深以为然:“想吃点心也可以,到时候做点无糖的,想吃多少吃多少。”
不放糖叫什么点心,就挺过分的。
甚至也不给油炸了,说是油太多了,都变成肉了。
胤祐已经会爱美了,一听说会长胖,她不用奴才管,自己都不吃了。
姜照皊笑吟吟的看着几个孩子都上了马车,奶母侍卫也跟着伺候着,她这才放下心来,坐上康熙的龙辇,和刚开始的忐忑不同,她现在竟然已经习惯了。
说不得若康熙不许她坐,她反而会难受。
宽敞又舒服,她靠着窗边坐好,还是瞧了窗帘,竟然是定死的,登时不高兴了,就见康熙解了扣子,露出外头的玻璃窗,她才露出点笑脸。
马车一路行走,骨碌碌的往前。
姜照皊看着保和殿、太和殿、午门等一一打从眼前经过,不由得好奇不已,据说午门前头的砖,尽数都是褐红色的,因为那是烦人的血液,经久不消,连砖石都浸透了。
然而脚下的青石板,和保和殿下头的青石板并没有什么不同。
失落。
姜照皊随意想了一下,转脸又去看旁的了,看头都在内城,这里是满人的地盘,多数延续前明的建筑风格,瞧着还有些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味道在。
等到了外城就不成了,光是在形制上,就不能逾矩。
因此瞧着有滴又矮,谁家若是用转头盖的青砖房,瞧着就很好看了。
汉人多,挤在小小的外城,倒显得格外有人气。
现在不抑商了,家里有点农产品的农人也出来卖货,甚至还有小儿在摆
摊,卖一些竹蜻蜓类的小玩具。
甚至还有小车马,这东西挺有意思,没有动力,就可以自己往前走。
姜照皊看的稀奇,叫奴才下去买了。
送到后头的孩子堆里,叫他们玩,等会儿出了城,就是荒无人烟,没什么稀奇看的时候,这竹蜻蜓、小车马就派上用场了。
等到出城,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后了。
姜照皊看的眼花缭乱,有些累。
她看着外头一望无际的麦田,往康熙怀里一倒,就懒得动了,一边道:“今年小麦长势还不错,瞧着挺喜人的。”
康熙认真观察了一会儿,才笑道:“是这样的。”
这庄稼产量好,他心里一块大石就去了。
纵然买来的粮食,够打仗用了,但是这百姓这么多张嘴,显然是要自给自足的。
只要没有天灾,百姓往后的日子就好过。
但是这旱涝二字,哪有这么容易呢。
千百年来,人们一直跟天灾对抗,收获是有的,但是不太大。
“困了?”康熙轻声问。
姜照皊咬了咬头,枕在他腿上看他,不禁笑了,这平视的时候,他五官俊秀又好看,这枕在腿上的时候,就有些魔鬼了。
五官瞧着有些微的扭曲。
“您可真好看。”她昧心的夸赞。
康熙垂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小东西夸他,他自然是高兴的,然而他枕在清仁贵妃腿上过,这具体是个什么情形,打量谁不知道呢。
“你的嘴可真甜。”他夸。
夸完还不算,直接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笑吟吟道:“果然甜。”
被调戏的家姜照皊一点都不慌,伸出皙白的指尖,勾了勾他下巴,调笑道:“谁家的小青年,今儿入了奴家的盘丝洞,可别想出去了。”
说着手指顺着那秀气的下颌线滑动。
康熙垂眸。
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清仁贵妃,越发会作死了。
他想。
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她直接支起上身,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笑吟吟道:“真甜。”
他被调戏了。
康熙垂眸,看着胆大包天的清仁贵妃。
给她一个等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康熙这才收回眼神,看向一旁的麦苗,兀自出神。
他缺人缺钱又缺粮,这些东西
却不能急,只能徐徐图之。
“前头是平安镇,可要去宅子里休整片刻?”梁九功敲了敲窗子,低声问。
康熙嗯了一声,这第一天坐马车,他都有些累了,几个孩子约莫有些受不住。
等他下马车一瞧,忍不住笑了。
大孩子还好,瞧着只是蔫哒哒的,这小孩子就不成了,龙凤胎直接在奶母怀里呼呼大睡。
估摸着马车摇摇晃晃的,睡的还格外香甜。
“都叫起来,该用午膳了。”康熙道。
姜照皊应了一声,搭着潮平的手腕下了马车,看着小院子就忍不住笑:“这就是四合院?”只有一进,围成了回字形,瞧着还挺有意思的。
“嗯。”康熙应了一声。
看向一旁的胤礽,沉声道:“今儿这安歇,你来安排。”
原定的是他在宫里监国,五日后再快马追上,后来被清仁贵妃说了一通,说这样有些危险,到底才八岁的孩子,就算要教训,也不能超出能力之外。
后来就改成这样,路上的一些事情,交给他来办。
太子垂眸应下,看了一眼一旁侍立的清仁贵妃,心里头五味陈杂。
都说两人中间必须得死一个,清仁贵妃对他来说,就是之前的鳌拜,必须除掉,说是等他有能力,头一个就要弄死清仁贵妃。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对清仁贵妃有濡慕之情。
对方可能都不知道,她随口的劝慰,对于他来说,如同刀口舔蜜。
他知道这只是随意而为,等到两人羽翼渐丰,现在收起的锋芒,终究有一天还是要展现出来。
皇位只有一个,储君只有一个。
他不信宠冠六宫的清仁贵妃,对皇位毫无兴趣,看她的作为,并不是这样,旁人不知道,他还是知道些许内情的,如今许多政策,都出自清仁贵妃的手。
甚至大清研究院,这个出了许多人才,创造出很多价值的地方,是清仁贵妃一手创办的。
纵然现在没有带来名望,但是当她需要的时候,只需要将这一切揭开,那么就能当左膀右臂用。
姜中檩掌管着经济命脉,一时间无人可替。
甚至就连胤祐,这么一个小小的公主,也跟人精似得,在女子学院,从来不会以势压人,她总是能很好的平
衡小女孩之间的矛盾。
创办许多社团,点卯的概率都非常大。
她小小年纪,人脉却在女子书院盘旋,就像是一个蜘蛛网一样,谁都能说上几句话,谁都认识 。
再就是胤祚的伴读了,文武官员,他选的都有。
就像是一张大网,她现在方方面面都已经做好了,就等收网那一天。
可皇阿玛还没有发现,只当她是个骄纵女人,一味的宠着惯着。
胤礽垂眸,他想,清仁贵妃值得。
可她必须死。
皇位和她之间,他没有任何选择。
这个偶然间会叫他觉得温暖的女人,他会亲手给她一个痛快,叫她欢欢喜喜的上路,不染悲尘。
“太子。”康熙又喊了一声,见对方的眼神望过来,他抬手,在他光秃秃的脑门上摸了摸,温声道:“你是太子。”
光这两个字,就重逾千金。
他有他的责任和义务,唯独不能闲散,受苦受累,那都是常有的事。
胤礽抿了抿嘴,他眼圈红了红,叫了一声阿玛,那点子水意,又消散不见,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儿臣知道的。”他道。
他从三岁启蒙起,学的就是帝王心术,皇阿玛亲自教导,纵然撕碎了他所有的天真,不可否认的是,他是庆幸的。
几个兄弟在他跟前,都是透明和天真的。
他偶尔艳羡,更多的,却为自己的方向去努力,以皇阿玛为目标,做一个明君,带领百姓走上好生活。
这是从胤祐那听来的,带领百姓走上好生活,他觉得好玩,便记下了。
后来无意间,跟皇阿玛说起,得了称赞之后,他就奉为人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