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 彻骨的寒凉。
打从夹道中吹过来,呜呜的响,似是能吹到人心里去。
佟贵妃抿唇, 露出一个无意识的微笑,见两人气场相合, 便自个儿退下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嫉妒万岁爷有姜贵妃疼,还是该嫉妒姜贵妃有万岁爷疼, 左右都没她什么事,何苦在这里招人嫌。
姜照皊冲她的背影颔首致意, 笑着道:“明儿去翊坤宫玩。”
客气一句之后,就被康熙牵着手, 往宫里带,一边不高兴道:“瞧你手都凉了, 还在外头玩。”
姜照皊想想方才佟贵妃给她系的披风,觉得这话着实她有些冤枉。
她天生不如他体温高,哪里能这般比。
“忙完了?”她问。
康熙点头, 牵着她的手, 笑吟吟的往里走, 一边道:“是, 忙完了。”
对于前朝的内阁,他之前处于否定阶段, 后来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才能和想法,一人治国,到底偏颇了。
现在重新构建出一个小内阁,帮他处理许多事情。
并且在这种基础下,好像还会更加的完善, 毕竟凭空想象自然耗费心力,但是这在此基础上修改完善,自然要轻松许多。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回首捏了一下姜贵妃的鼻子。
为了省出时间陪她,又不影响政事,可以说绞尽脑汁。
想了无数法子,最后才把目光定在小内阁上,这才能省出这么多时间来。
姜照皊被捏了一下,抬眸疑问的看向他。
康熙不会告诉她实话,他抹不开这个面子,现下姜贵妃就是踩着他的头,歪缠的不像话,这若是知道放在心尖尖上,还不得上天。
这么想着,他又细细想着,姜贵妃要是一身红衣,张扬又跋扈,就是看他不痛快了,也能眉眼凌厉的扫过来,好像——还不错。
“咳。”这思绪不能发散,一下就有些歪。
他又想着,等她生完孩子,一定要把这一年欠的肉,尽数都给吃回来。
叫她哭着求他。
一定。
想想她咬着自己指尖,哭的梨花带雨,康熙就恨不得此时她立马生完,好一尝鱼水之欢。
姜照皊敏锐的将目光投向他,谨慎开口:“您想什么呢?”
那行事隐隐带着些猥琐。
康熙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开口:“无事。”
姜照皊眼神狐疑,却没有说什么,看向耳根隐隐有些红的康熙,心中了然。
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她熟。
估摸着是馋肉了。
这些日子倒是能吃,只是不敢胡闹,温柔的磨人。
“且等等,过几个月就可以了。”她道。
这预产期在三月份,但是双胎会提前生,约莫就是二月份,如今已经剩个小尾巴,没差多少时日了。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也就是一时兴起。
毕竟憋的很了,瞧着她就馋的慌。
动了动肩膀,又觉得自己方才想多了,姜贵妃只会咬着他肩膀,啃的他疼。
“快生了且缓着些。”他想了想还是叮嘱道。
姜照皊笑着应一声,对于生孩子这事,她熟。
过年比较忙乱,日子总是飞快,但是这过完年,猛然间冷清下来,就更能关注到旁的事。
“左右护法来咯~”龙凤胎高高兴兴的奔过来。
起名的时候,没有发现,这现在叫多了,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个胤祚一个胤祐,可不是左右护法。
开玩笑说过一次,两个孩子就喜欢上了。
胤祚颠颠的跑过来,揪着她衣角,昂头奶声奶气的问:“让儿臣看看,弟弟妹妹为何还未出来啊。”
胤祐也凑过来,小小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摸着母妃肚子,昂头很好奇的等待。
姜照皊也不知道。
她含笑摇了摇头,柔声道:“这是无法料定的事,说不定哪一日,你二人睡醒起来,就多个弟弟,或者多个妹妹了。”
胤祐歪着头,眨巴着眼睛问:“为何不是弟弟妹妹一起呢?”
“弟弟也行,妹妹也可以,都要爱他们哟。”姜照皊道。
她也不能保证,刚好又是龙凤胎。
胤祐有些失落,这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然而没过多久的功夫,当一觉睡醒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孩子,裹着浅色的襁褓,举着小拳头睡的香甜。
姜照皊看着她的表情,就想起来,刚生下他们两个的时候,甜宝蹲在婴儿床前,看着他俩的表情。
那种这是什么玩意儿,哪里冒出来的玩意儿,那种三观尽碎的纠结
感。
“怎么这般丑?”胤祐嗷的一声就哭了。
吓得襁褓中的两个孩子一哆嗦。
她赶紧收声,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母妃,然后抽噎着问:“弟弟妹妹这么丑,长大了可怎么办?”
这么说着,她还伸出手,怜爱的摸了摸在她眼里,丑的不像话的两个孩子。
攥着小拳头发誓,以后把她的美貌分两个孩子一点,瞧瞧这可怜的。
姜照皊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其实,你生下来,跟他们差不多。”
看着胤祐瞪大双眼,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睡着的两个孩子,显然这三观碎成渣了。
胤祚倒是没注意长相,他看着半晌,有些苦恼:“谁是弟弟,谁是妹妹?”
都是一样的小短发,瞧着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边是哥哥,那边是妹妹。”姜照皊道。
和第一胎的时候不同,这一次终于是男孩比较大,而女孩比较小,这样以来倒是正好,四个孩子已经圆满了,就连排序也已经无可指摘。
生完这一次,她真的不能再生孩子了。
这才多大年纪,已经生过四个,虽然只有两胎,但是放在现代,你跟谁说,我有四个孩子,那都是令人震惊的存在。
胤祐和胤祚蹲在床头,过了一会儿,甜宝来了,这两只哈士奇也挨挨蹭蹭的过来。
两人三动物,虎视眈眈,盯了好半晌。
姜照皊睡了一觉起来,他们还在看,不由得好笑:“有什么好看的?”
胤祐起来换了个姿势,这蹲的时间久,有些腿麻了。
“哪里都好看。”
等到康熙过来的时候,就见婴儿床被围了个严实,不由得失笑,问:“做什么呢这是?”
胤祚乖巧解释。
看着几人其乐融融,康熙感慨良多,也凑了过来,跟着他们一道看孩子。
对于新生儿来说,他见过的不多,每每就是听个信儿,知道有了,这事就过去了。
像姜贵妃生产,他不守着,这心里就跟猫抓似得难受,一刻都离不得。
昨天硬是从得到消息,守到她生产,在外头踱步,走的脚后跟都是疼的,当时还没有发现,后来孩子生了,心里那口气卸掉,这才感受到脚后跟钻心的疼。
在门口,都能闻到里头的血腥味。
姜照皊一抬眸,就见康熙嘴角明亮亮的大燎泡,看了一眼,她抿抿嘴,难得没有打趣。
这样的情况,她有些无所适从。
对方没有嘴上说什么喜欢啊爱啊,但是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咳。”感觉姜贵妃的视线在他嘴上打了个转,康熙有些羞赧的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烧,他便一本正经的别开脸,看着胤祐白嫩嫩的小脸,柔声道:“乖,你在做什么。”
胤祐正在摘手腕上的镯子,闻言软濡道:“这银镯子给妹妹了。”
说着看向床上躺着的小人,真的好可怜哦,都没有镯子戴,但是没关系,以后她的好东西,都要分妹妹一点。
胤祚看着她这样,抿了抿嘴,就掏出自己的荷包,一脸肉痛道:“这里头是小金锞,都给弟弟啦。”
既然姐姐疼妹妹,那弟弟就由他来疼。
康熙看着这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画面,觉得很高兴。
“唔……”不小心笑了一下,咧到燎泡了,还有点疼。
姜照皊觑了他一眼,拿着自己的花油慢慢沾上去,替他涂药,一边笑道:“仔细养着,莫留疤了。”
康熙直着腰板道:“这疤痕是男人的勋章。”
在姜贵妃的瞪视下,他面不改色的改口:“只是在脸上,不要也罢。”
这么说着,他看向襁褓中的两个孩子,脸上尽是慈爱。
“姜贵妃,你辛苦了。”他道。
这孩子生的好,又是龙凤胎,都说是他这个帝王做的好,上天下的吉兆,要不然谁家没有龙凤胎,怎的皇家一出就是两对。
“这龙凤胎的洗三,就……”大办两字还未说出,就见储秀宫的小宫人,卸了钗鬟,哭的跟号丧似得,直接冲进来,哭的震天响:“皇贵妃娘娘,殁了。”
康熙本来想要呵斥,不许在翊坤宫大声喧哗。
闻言一时怔在原地,皇贵妃这个人,在宫里头十来年,打从有后宫,就有皇贵妃在了。
她端庄又贤惠,轻易不会显露出自己的私心,纵然有行差走错的时候,大面还是顾住了。
皇贵妃身子一直不大好,但好歹冬天熬过去了,这春天都快要来了,谁知道她竟没扛住。
姜照皊皱了皱眉,还未哭,就被康熙
给拦了:“罢了,你二人……”有仇。
“倒也不必哭,刚生完孩子,可不许掉眼泪。”康熙叮嘱。
她原本就不想哭,他一拦,就从善如流。
只是她不哭,这孩子还是得去吊唁,奴才们也得去哭一场。
皇贵妃位同副后,丧仪规格至上,自然容不得马虎。
这事交给佟贵妃办,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松了口气,这皇贵妃没了,不可否认的是,她缺了个对手。
她和姜贵妃之间,不管谁能登上后位,那就各凭本事,但是多个人,这说话就多了起来。
这么想着,她仍旧卸掉身上钗鬟,配合着礼部、内务府等,举办丧仪。
这人没了,后宫里头考虑更多的是,她的位置谁来填。
是姜贵妃,还是佟贵妃。
亦或者是,宫外的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佟贵妃压下心底的那点子心酸,转而看向跪着的胤祐、胤祚,两个孩子特别乖巧。
平日里无法无天,这会儿也不胡闹,似是知道环境比较庄重。
瞧着就令人心生喜爱。
“给三个孩子的垫子换一换。”
这垫子是特制的,里面埋着几个万向香丸,虽没有多热,但好歹暖烘烘的,没凉气。
这灵堂到底不适合小儿,瞧胤禛小脸都白了,显然有些撑不住。
但是那龙凤胎瞧着倒还好,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
但是佟贵妃也不敢托大,说句不好听的,皇贵妃已经没了,但是这一屋子,可都是皇上的心肝。
最大的孩子不过十岁,下头一水的才三四岁,都头大身子小的软团子,可不敢再出丝毫差错。
这么想着,她又是叫人上茶,又是叫人上点心的。
左右这屋里是单独隔开的,需要的礼节都上了就成,这中间的空档,自然要让他们松快些。
看着四公主摇摇欲坠,视线还往胤祐那看,她不禁皱了皱眉。
好在两人中间还隔了保晴、保柔两个公主,倒是让她放心些许。
等到晚间的时候,她亲自把胤祐、胤祚送了回去,一边道:“白日里瞧着还成,不知累着没有,夜里多照看着。”
其实姜贵妃刚生孩子,一般情况下,是不招待人的。
可佟贵妃一直惦记着,想要来瞧瞧
,这今儿寻着机会,立马就来了。
看着对方蜡黄的小脸,她眼泪珠子又往下滚,吸了吸鼻子,含着泪笑道:“怎的气色就差成这样,你好生养着才是。”
佟贵妃没见过刚生完孩子的妇人,现下猛然一瞧,只觉得触目惊心,可怕极了。
姜照皊笑了笑,示意她坐,这才笑着道:“我这还算好的,身子并无什么不适,亏了点气血,好生养着就是。”
佟贵妃又去看了龙凤胎,就没有多待,直接告辞离去。
只是回了承乾宫之后,难免惦记着,就开始拿着库房单子,看自己有的东西。
“这百年老参送过去,这阿胶也不能少,这血燕应当也吃的……”她想着哪些东西对女人好,最补气血,一口气就拨了好多,成箱的往翊坤宫送。
白苏都给闹的没法子,这些东西,放又放不得,现吃的话,谁能吃的了这么多。
姜照皊瞧了瞧,笑道:“无事,收着吧。”
怎么说也是佟贵妃的一片心意。
然而康熙好像跟她杠上了一样,只要佟贵妃送过来一点,他就要送过来双倍,什么都要压着来。
两人跟比赛谁手里好东西多,谁也不肯罢手。
姜照皊头一次收礼收到烦,因为两人带头了,其他人总不能空着手,这洗三礼已经取消了,礼还是要送的,因此各个都跟疯了似得,可劲送。
“闭门谢客,谁来都不开。”
她决定不收了,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手里头握着一包包银钱的姜照皊表示,她真的一点都不缺钱。
自然也不缺东西了。
这么想着,她在床上滚了滚,非常想出去玩。
生了双胎要坐大月子,康熙还擅自给她加了半个月,不许她在外头乱晃悠。
皇贵妃的丧礼完全结束,她都没能出来看一眼。
等再次出门,已经是草长莺飞,人间芳菲四月天了。
她立在杏花树下,眯着眼,看着纷纷落下的杏花,还有在天空中排成一字型的大雁。
康熙立在她身侧,伸手给她系上披风,这才笑道:“你刚出月子,还是仔细着为好。”
这天气乍暖还寒的,最是容易受凉。
姜照皊叹气,已经懒得挣扎了,看着远方的云,她皱眉道:“今年这天气,不
同寻常啊?”
确实不同寻常,总感觉冷的厉害,这杏花已经开了,谁能想到,又下了回头雪。
冰雹噼里啪啦的往下砸,她头一次见这种阵仗,简直都要呆住。
刚刚出月就送这么个大礼,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起这个,康熙也跟着皱眉,是这样的没错,这天气着实无常。
“国库没粮了。”他道。
放在以前的话,他是不会跟姜贵妃说这个的,但是现在说习惯了,有些话题,对方要是不感兴趣,甚至懒得搭理他。
更别提什么结党营私,以公谋私了。
吹枕头风的事,更是没有。
姜照皊对这样的话题,都懒得讲话,叹了口气,无语道:“进口啊,找周边列国买啊。”
这个买字,她说的意味深长。
康熙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带着军队去买啊。”要么买,要么抢,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做第二种选择。
“还可以这样?”康熙喃喃自语。
这都不是先礼后兵了,这是拿着兵问人家要礼。
好无耻啊,他喜欢。
康熙面无表情的想,只要他的粮仓里有粮,旁人怎么想的,又与他何干。
刻在骨子里头的掠夺心态,经由姜贵妃的提醒,又重新焕发出来。
“拿着军队去买粮。”康熙哈哈大笑,可。
对于姜照皊来说,这样的提议,真的是毫无压力。
这也就说一句,她就没问了,具体实施方案,由康熙来。
他对这个的流程很熟。
其实康熙早期,大清真的又穷又苦,还有满汉矛盾对立的问题,简直千疮百孔。
他细心的想要缝补,奈何没有线。
现在姜贵妃告诉他,怎么可以弄线来,如何叫人拒绝的了。
杏花落了,桃花开了。
这不过月余功夫,粮食的事情就敲定了。
其实大清困苦,旁人并不会好上许多,只是这相对比而言,还是大清这个庞然大物要吓人些。
虽然派军队去,但是说的很清楚,就是拿钱买粮。
不过几年功夫,康熙也尝到甜头了。
社会体系一点点的改变,百姓不必整日苦恼缴税的问题,只要能糊口,谁愿意做刀尖上舔血的事。
只要动动手,就能养活一家几口,人都是趋
于安宁的,这样下来,就连犯罪率都降了一点。
才几年功夫,甚至有些地区都不能很好的传达朝廷决策。
康熙心满意足。
只要大清在他手里,一点点的便好,他就算累点,多去尝试些东西,也心甘情愿。
姜照皊倒没什么感觉,只要没有空调和手机,这古代对她来说,就是一穷二白的不毛之地,她连个眼神都欠俸。
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因为这华服珍宝而高兴。
现在说实在话,她的仓库里头,堆了太多珍宝,周边列国的都有,什么都是顶尖的,这瞧多了,觉得也就那样。
不就是石头和金属么。
姜照皊豪横的想,人就得有更高层次的追求。
比如把这《资治通鉴》、《周易》之类的啃下来。
她可以。
她非常可以。
她啃不动也不会哭。
然而这书看的她云里雾里,还是有些想哭。
这个时候读书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的话,你看一遍,有个大概了解,就有一堆人按着你说厉害,但是现在,有时候掰头都得用原文,引经据典是要有出处的。
不是说,我记得,我曾经看过,恨不得第几页第几行都能给说出来。
是要背的。
那么厚一本书,是要背的。
再就是《永乐大典》,这堪称系列百科全书的书,她都得一点一点的啃下来。
她突然就非常理解康熙,为什么造型是金钱鼠尾,这样不需要发量的发型。
显然是为了学习汉学,提前做的准备。
秃了旁人也看不出来,多方便。
她觉得自己也要秃。
康熙就安慰她:“等你这些书看过之后,再去看旁的,就会觉得很轻松。”
姜照皊看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她从不爱看以后,只记着当下。
她现在看不懂,你说未来又有什么用。
“你想要个什么封号?”康熙冷不丁的问。
姜照皊一怔,呆呆的反问:“什么封号?”
说完自己反应过来,不自在的挠了挠脸颊,随口道:“你喜欢什么都成。”
说着又觉得奇怪,一般情况下,就算是给封号,也是延续以前的封号,比如说她的‘仁’。
突然间问这个做什么。
“清仁贵妃?”
姜照皊随口道:“
可。”
康熙这就心满意足的离去,等道圣旨下来的时候,姜照皊才察觉出不对。
什么清仁贵妃,和情人谐音也太像了。
只想做他一辈子也得不到的爸爸,不想做小情人。
然而圣旨都下了,已经是板上钉钉,她有些后悔,当时没有听出谐音来,她已经能够想象到,后世看到她的封号,哦,清仁贵妃,就是那个情人贵妃。
然后再给彼此一个调侃的‘你懂得’眼神。
社会性死亡。
想想翠花公主的封号,她突然又觉得,凡事没有那么可怜。
“传召翠花公主入宫。”说起来,也是许久都没见了。
传召进来,联络一下感情,还是非常必须的。
翠花公主来的很快,毕竟清仁贵妃传召,作为后宫最大的她来说,谁也不敢怠慢了。
只是不知有什么事,这突然间下的命令,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她到的时候,就发现裕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纯亲王福晋等都在,这才明白过来,就是召见宗妇入宫罢了。
以前这样的事,都是皇贵妃办的,如今对方去了,这自然换人了。
翠花公主笑吟吟的互相见了礼,这才看向清仁贵妃,一叠声的说:“瘦了、瘦了,瞧你瘦的,跟什么似得。”
那腰肢细细不盈一握,胸前却又鼓胀的紧,瞧着就好看。
有些人往那一站,就是风景。
姜照皊就笑着回:“还成,小东西闹人,夜里有些睡不大安稳。”
其余三人还好,只纯亲王福晋有些局促,她生完孩子半年了,这还是头一次进宫,没跟清仁贵妃打过交道,这心里头就虚的厉害,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您是自个儿带的不成?”她想了想,还是挑了个比较安全的话题。
姜照皊点头,叫人把孩子推过来给她们看一眼,转脸又推走了,一边笑:“养在自己膝下,虽麻烦了些,但也带来不少乐趣,还挺好的。”
这么说着,她笑吟吟的叫人换过茶水点心。
这个时候,已经有些热了,这可以喝香饮子了。
这时候的香饮子,里头爱放着花生碎、芝麻、葡萄干、玫瑰卤等等,吃起来是好吃,但是她想念珍珠了。
又软又弹的珍珠,才是心头好。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就知道是用淀粉,但是淀粉变成珍珠奶茶里头的珍珠,要几步,她就有些不知道了。
好在她有一整个御厨做后援团,因此珍珠还是被她给鼓捣出来了。
因此几人端着香饮子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这喝到嘴里,才发现跟自己吃的不一样。
看着那黑色的圆珠子,翠花公主就笑着问:“这是什么?”
姜照皊笑着解释了,问:“吃着可还成?”
都一口的夸赞。
她现在其实有些分不清旁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自从坐到贵妃位置上之后,旁人面对她的时候,就特别的小心翼翼。
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没有后路可以走。
姜照皊就需要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情,综合语句来判断对方的情绪。
有些人她就懒得动脑筋了,不得不说,这个身份地位还是很有便利的,一般人闲疯了,也不会想着来招惹她。
当初作为小贵人,看似宫里头独一份,实则上谁都看不上。
因为太过唾手可得。
而贵妃就不一样了,作为第一个有双封号的贵妃,更是与众不同。
众人都在猜,若不是皇贵妃刚没有,皇上甚至会给姜贵妃直接晋封皇贵妃。
当然后位,大家都没有想过。
清仁贵妃还不具备后位的一些才德,光是太皇太后那一关,就过不去。
别人不知道的是,就连这封号,在太皇太后那里,也差点过不去。
毕竟对于她来说,短短四年,从冷宫贵人到清仁贵妃,这跨越实在太大了,而其他妃嫔,还都只晋封过一次。
只有姜氏,一次又一次,独她一人晋封,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宠着她,愿意宠着她,哀家管不着,但是升这么快,不成。”太皇太后冷声道。
见康熙面色有些不好,她就温声解释:“俗话说,这细水长流,哪里有这样一口气窜上去的。”
确实窜的快了,比之先帝的孝献皇后,也不差什么了。
甚至更过分些,只是这两人都不张扬,做了惹人厌的事,却没有说惹人厌的话。
皇帝又对后宫掌控比较强,宫里头没有新人,都有些蹦跶不起来。
康熙抿嘴,沉默的看向太皇太后。
在
对方冷厉的眼神中,才淡淡道:“您觉得哪里过分?”
太皇太后从后宫的稳定,说到了前朝稳定。
毕竟帝王宠爱,太过重要,确实许多人都争的跟乌鸡眼似得,先帝是有前车之鉴的。
甚至太皇太后还说:“你自个儿都是在这样的阴影下长大,为何还要给自己的孩子制造这样的阴影?”
这话不可谓不毒。
康熙被她说的皱起眉头,脸色不好起来。
老祖宗知道他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对于孩子非常上心,正打算借此多说几句。
就见皇帝板着脸,冷笑着开口:“以老祖宗说,朕宠着清仁贵妃,会让前朝后宫不稳。”他骄矜的抬了抬下颌,冷声道:“那老祖宗不妨说说,朕宠着她四年了,是前朝有变,还是后宫不稳?”
太皇太后哑然。
前朝蒸蒸日上,有许多新奇的政策,不再经过她的手,她也就失去敏锐性,只有结果出来的时候,才会知道,原来有这么一个政策在。
甚至大清变的更好了,她也不知道。
这后宫,风平又浪静,凡是闹事的,现在不是在土里埋着,就是在冷宫待着,你要说不稳,那还真没有。
可要说姜贵妃兴风作浪,闹的后宫不安生,那也没有。
她跟个镇山太岁似得,气场强大,轻易无人敢惹,你若真对她好,她又比谁都软。
可以说是会做人的紧。
看太皇太后不说话,康熙就慢悠悠道:“既然老祖宗允了,朕这就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去。”
听到这话,她是真的有些诧异了,就问:“姜贵妃还不知?”
康熙点头,她确实不知道。
太皇太后心里有些高兴,不管怎么说,愿意事前来跟她说一声,就比事后通知要强的多。
虽然皇帝也没有跟她商量的意思,但这样,已经叫她满足了。
这些年,忽视她,忽视的太厉害了。
康熙得到应允之后,就没有多说话,直接去翊坤宫,告诉姜贵妃这个好消息。
而变成清仁贵妃的她,日子还照常过,一点变化都没有。
要非说变化,也还是有的。
就像现在,以前对她很是随意的翠花公主,现在也谨慎许多,言语中会捧着她了。
不过一个珍珠奶茶,就全方位的
把她夸了一遍。
姜照皊心花怒放,心满意足。
她喜欢别人夸她。
等送走几人之后,姜照皊才皱了皱眉头,发现问题了。
“现在……”她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是不是又快要打仗了?”
翠花公主和纯亲王福晋倒还好,这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神色间就有些忧虑,瞧着有些不大好。
她们自己是做祖母的人,说实话轻易能撼动心潮的不多。
也就是家里的爷们了。
康熙为她的敏锐震惊,半晌才缓缓道:“是,也不是。”
只不过沙俄屡犯罢了。
只是在边关骚扰,并不多做什么,这大清缺少粮食,这沙俄也不遑多让,再加上国土的问题,自然会有些许试探。
“弄他。”姜照皊随口道。
其实这有时候就是欺软怕硬,你若是强硬了,他就要衡量着来,你若是露出星点软弱,随口就会咬上来。
康熙黑线,捏了捏她的脸颊笑。
“好战。”
她说出这话不稀奇,当初是个小贵人的时候,不用太过在意身份,她不高兴的时候,就要推搡,或者说是打人。
骂的话,她有些骂不过。
有时候能气出小颤音来,端的可爱至极。
这么想着,康熙又忍不住学着她的样子,狠厉道:“弄他!”
姜照皊自己说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由康熙重复一遍,就觉得特别的中二,跟傻子一样。
不过听着还有些青春,有些燃。
两个快步入老年的选手,罕见的燃了一把。
“落后就要挨打。”姜照皊想起来这句伟人说的至理名言,反捏了捏康熙的脸颊,笑:“您努力的发展大清呀,叫别人不敢来犯。”
这也是实话,当你非常强大的时候,说话做事都强硬,这手段强硬了,一般人都要掂量着来。
可大清不是,大清越来越弱势。
那段屈辱的历史,是不可磨灭的。
种花的分分合合,和列强入侵是不一样的感觉。
康熙沉默,半晌才点头道:“是啊,落后就要挨打。”
一如当初的大明,不过稍微露出疲态,就被群狼环伺,咬的渣都不剩。
“你倒看的通透。”康熙道。
姜照皊笑了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歪头道:“旁
人说的,人家比你厉害多了。”
她鼓着脸颊笑,说出来的话,却教人没有那么喜欢了。
康熙眉眼一利,冷笑:“朕就不信,谁能比朕还厉害。”
不得不说,在大清,敢说这句话的,还真没有。
姜照皊赶紧道:“人家还未出生呢。”
伟人在二百年后,不在这个时候,想要掰头,大约得几百年后,大家黄土一捧,地府相见的时候,就能激烈讨论一下,到底谁厉害的问题。
“人家未出生,你又如何得知会说这话。”康熙目光幽深,侧眸看着她,字字认真。
姜照皊看着他的神色,那眉眼冷厉,透出几分探究。
紧绷的下颌线,也昭示主人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