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妃一口气应下, 她反而不敢再动作。
试探的伸出手,迟迟不敢放在那微微耸立的肚腹上。
姜照皊瞧着她犹犹豫豫的样儿,头一次觉得佟贵妃可爱, 拽住她的手,直接印在自己肚腹上。
似乎连风都变的寂静起来。
佟贵妃一脸梦幻, 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半晌舍不得移开。
隔着肚皮翻涌的感觉特别棒, 她不禁潸然泪下,她日思夜想梦寐以求, 不就是这。
姜照皊见她哭了,登时手足无措。
她不是说那种故意哭的梨花带雨, 而是咬着唇瓣,默默流泪。
“你别哭呀。”她赶紧拿出帕子, 想要给佟贵妃擦擦眼泪,却见她笑着道:“这是高兴的,无事。”
吸了吸鼻子, 佟贵妃自己拭掉眼泪, 兀自感动, 大胆的把手放在她的肚腹上, 感受那种生命最真切的律动。
唇齿间又弥漫出苦味来。
她想一下,瞥一眼, 就算他的相关。
也能叫她尝到那铺天盖地的苦涩。
淹没。
不得挣扎。
她心里弥漫着恨意,却又不知该恨谁。
恨姜贵妃吗?此事又与她何干。
不爱她的人,不愿意宠幸她的人,是皇上。
恨皇上吗?人家看不上眼,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
那应当恨谁。
恨送她入宫的家人?似是也有些不妥。
佟贵妃有些茫然,又有些委屈, 憋了一肚子的难受痛苦,却无处可诉,只看着姜贵妃掉眼泪。
那些未尽的话语,她希望姜贵妃能懂,却又知道她不可能懂。
姜照皊被她哭的心碎,手足无措的挥舞了几下,想了想,还是把她搂到怀里,学着康熙抚慰她的模样,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一边轻声哄她:“乖,别哭啦。”
一边哄一边慌,佟贵妃素来通透又知机,很少有这般嘤嘤哭泣的少女态。
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这样了。
然而她越哄,肩头的濡湿感越重。
姜照皊苦着脸,有些无从下手,哭泣的少女到底要怎么会。
“乖,你别哭呀,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她细声细气的哄。
“嘤。”佟贵妃越听越想哭。
原本只是一点泪意,在她温柔的怀抱
中,竟然想要放声大哭,想要真切的告诉她,她到底有多难受。
等把佟贵妃哄好,姜照皊觉得有点累,坐在交椅上,小口小口的啜着茶水。
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不敢多说什么,万一这又招惹的哭起来,又该如何是好。
佟贵妃发泄一通,心里倒是顺畅了些,看着姜贵妃的表情,她鼻尖一酸,这么好的人,也无怪乎皇上喜欢。
想着方才她稳稳当当的搂着她,轻轻哄着,她就在想,若是有这么个男人,她定然愿意嫁给他,不要后位也成。
羞赧的瞥了一眼姜贵妃,她慢悠悠道:“我还想……”
看对方那受惊兔子一样的眼神,佟贵妃没忍住笑了,柔声道:“往后想必要多叨扰你了。”
姜照皊松了口气,不哭就成,她算是怕了。
这终于明白,康熙面对她哭的时候,那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到底是有彷徨无奈。
“无事,你若喜欢,尽管去便是。”她随口道。
佟贵妃能够做朋友,自然比做敌人好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这就分开了。
等到佟贵妃去禀报宫务的时候,就见康熙看她的眼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以说态度很差了。
佟贵妃奉上小札,还未走,就听康熙冷笑道:“以后少去寻姜贵妃。”
他都还没有被搂着哄呢,先被她摘了桃子。
这佟贵妃没有坏心倒还好,若是存了坏心,这般哄着姜贵妃信任,到时候背叛了,她岂不是又要伤心。
“姜贵妃在您眼里头,到底算什么?”她低声问。
康熙一时怔住,还未反应过来,就听佟贵妃说告退,人就真的躬身离去。
他在想,姜贵妃,算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问。
就因为他不许她去找,就要这样讲,彼此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康熙想不明白,他甚至觉得,自己为了姜贵妃好,才会去这么做。
“放肆!”康熙拍桌。
冷笑道:“干卿何事?”
佟贵妃忍不住又想红眼睛,帝王对她怒吼,这压力还是比较大的。
但此处没有哄她的人。
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她才轻声道:“是不干臣妾的事,只臣妾一心为着姜贵妃着想,自然喜
她所喜,忧她所忧。”
说了一句之后,佟贵妃转身就走。
她害怕挨打。
谁知道身后的康熙并没有反应,而是怔在原地,似是在想,什么叫喜她所喜,忧她所忧。
康熙确实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想不出来答案,决定去寻姜贵妃,听她自己说。
等到了翊坤宫,就见她坐在廊下,精致的小脸迎着光,带出几分剔透的白皙。
“姜贵妃。”
“请皇上安。”
口头上见过礼,康熙挨着姜照皊坐下,直接将心中疑问问出。
“谁跟您说的?”她没有回,而是先问了一句。
康熙一怔,他问:“你怎么知道是旁人说的。”
姜照皊笑了笑,他作为帝王,你可以要求他做个仁君,但是你不能指望一个中央集权制的帝王,知道什么叫人权。
他对她们,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不管宠爱是,就连喜欢亦是。
“是佟贵妃。”康熙低声道。
姜照皊了然,她其实猜到一点。看向一旁的康熙,沉吟了片刻,仍旧说道:“您觉得,臣妾该不该和佟贵妃好”
跟谁好的意思,不过是玩的好。
但是康熙想岔了,不高兴道:“你都有朕了,怎么会想着和旁人好?”
姜照皊无言以对,只能说心里想的什么,这就爱说什么。
“和她玩。”
她补充。
康熙想了想,若是按他以往的想法,自然是不许的。
但经过这一遭,他就试探着问:“可是先问过你的喜好,再说?”
他这话说出,姜照皊是真的诧异了,想不到康熙是这样的康熙。
点了点头,表示孺子可教。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姜照皊侧眸看向他,笑的温柔:“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这是后世的普世条例,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这样的说法。
更多的是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都绑成一个整体。
“嫔妾虽然蠢笨了些,但是几本判断还是有的,谁对臣妾有恶意,谁又没有,臣妾心里门清。”她道。
康熙不置可否,他一直都说,姜贵妃性子软,又好受欺负,是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她说她门清,康熙却还是担心她受伤害。
“成,你既然喜欢,就随
你。”他道。
姜照皊侧眸看向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妥协,佟贵妃只提这一句,何尝不是因为知道说了没用。
她从来不曾提过什么,也是知道无用。
可事实证明有用。
姜照皊想了想,决定还是给他一个机会。
有什么话,都放在明面上说,不让沟通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
他作为帝王,与阿尼走出来一步,她一个光杆司令,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嗯,臣妾觉得她还成,喜欢。”姜照皊认真道。
康熙一听,危机感顿时出来了,可怜巴巴道:“你应该喜欢朕。”
姜照皊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无言以对,这人整天都在想什么,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喜欢你。”
她敷衍道。
好在这个问题,康熙没有真正纠结,而是看着她,小声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的许多想法,朕都不知道,所以你可以跟朕讲。”
而不是闷在心里,这样的话,谁都不能确定以后是什么样子。
姜照皊点头,调侃道:“您如今好着呢,臣妾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跟您讲的。”
她侧眸看他,笑道:“总不能叫你遣散后宫。”
这在小说里头经常发生的事,但是在这个时代,就显得格外的不可思议。
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果然康熙一听便失笑摇头,什么遣散后宫,听着跟做梦一样。
“你这脑袋瓜子里头,想的都是什么。”康熙笑言。
姜照皊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你看,大家的脑回路都不在一条线上,说什么爱不爱的,不都是见色起意。
亦或者是时日久了,有些习惯对方的陪伴,不喜欢失去,倒暧昧感上头,觉得是什么情情爱爱。
呸。
康熙看着她的神色,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开始琢磨,总觉得姜贵妃这个笑,非常的意味深长。
但是他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方才那句话,谁都没有当真。
这么想着,姜照皊又懒洋洋的依偎进他怀里,不住感叹:“佟贵妃又香又软,真的好甜。”
女孩子特有的柔软,那那一刻展示的淋漓尽致。
她很喜欢。
康熙无语凝噎,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语言:“她是妃嫔,
你也是妃嫔,你二人是对立的,可不能昏头了。”
哪有跟妃嫔惺惺相惜的。
姜照皊果然沉默下来,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
她觉得孤独了。
“嗯。”轻轻的应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康熙一见她失落,这心里反而紧张,浅笑出声,温声道:“你即喜欢,把握度便是。”
“无事。”抿了抿嘴,姜照皊没说什么。
康熙说的也没错,两人身份对立,再怎么美好,也是不会去欣赏的。
宫里头的妃嫔,也不是真的人人都喜欢斗的跟乌鸡眼似得,只是有时候身不由自罢了。
罪魁祸首,是权势是地位,是她身旁这个大猪蹄子。
姜照皊想了想,依偎进他怀里,懒得说话了。
以后的日子以后过,未知的事情在这里唧唧歪歪,没有任何助益。
康熙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将手覆在她肚腹上,酸溜溜道:“今天佟贵妃还摸你肚子了。”
那都是他的,怎么能给旁人摸呢。
对于这个话题,姜照皊说烦了,直接冷笑道:“您若是如此说,臣妾就有话讲了。”
康熙见她说翻脸就翻脸,还有些懵,呆呆问:“有什么话讲?”
姜照皊冷笑一声,直接道:“臣妾不过被女人摸了肚腹您就不高兴,那您……”
她意味深长的从上到下扫着康熙,纵然一句话都不说,也保证让康熙明白他的意思。
康熙果然明白,皱眉道:“那不一样。”
姜照皊随口道:“对啊,那不一样。”
在这个问题上,两人有很大分歧,不能很好沟通。
康熙一时消化不了,就认真看向姜贵妃,想要探知她到底在想什么,然而并没有用。
他想说他是皇帝,合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现在妃嫔少,是他自己愿意,但是姜贵妃不能要求什么。
可仔细又想想,作为姜贵妃不能要求什么。
若是作为心上人呢。
自然要求多多。
她如今不提要求,只能说明她不爱,不能说明她懂事。
人都是自私且向利的,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这么想着,康熙轻叹一声,对于人权,突然有了朦胧的概念。
要是将她独独当成和他一样的人,自然说什么都是应当的。
不能够像
现在这样。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没有人告诉康熙。
他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姜贵妃,将她往怀里抱住,这才转身走了。
在想要她爱他之前,他好像应该好生学习,如何去爱她。
姜贵妃唾手可得,却又那么的咫尺天涯。
只因为一个心字,他想要她的人,也想要她的心,想要她从内到外,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看着康熙离去,翊坤宫的奴才都习以为常,更别提姜照皊了。
她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直接笑吟吟的接着看书。
康熙现在的状态有些复杂和纠结,她感觉到了,也已经肯定,他定然喜欢上她了。
啊。
她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在心里一咏三叹,姜照皊笑了笑,看向书籍的眼神,也带上几分温柔。
若是能够倾心相待,谁愿意冰凉互拥。
下了几场雪,眼瞧着就到年关,相对比头一次过年的新奇感,现在只剩下熟练,再就是胤祐、胤祚最高兴,烟花爆竹对于孩子来说,有些不一样的吸引力。
“今天晚上就有,朕交代了,叫天擦黑,能瞧见的时候就放。”
康熙高高兴兴道。
姜照皊一听,也高兴:“成,现下睡得早,这早点放就早点看完,要不然扛不住。”
是为着她才改的时间。
胤祐在一旁听的兴起,兴奋的问:“皇阿玛,烟花是什么样子啊?”
她还没有见过呢。
康熙用手给她比了个烟花的样子,胤祐就不高兴了:“怎么就这么简单啊。”
示意她晚上看了再说,康熙就没有说什么了。
姜照皊早早的来到乾清宫,上了二楼,遥望着午门的方向,到时候会在那里放烟花。
胤祐裹的跟个肉团子一样,哈着气,委委屈屈道:“有点冷。”
这楼上没住人,自然也没有地龙烟道,自然算不上暖和。
胤祚蹦了蹦,他也觉得有些冻脚。
“那我们玩游戏吧。”两人手牵着手,下去玩耍。
没过一会儿功夫,当第一声烟花声音响起的时候,这第二声就紧接而来。
姜照皊还担心胤祐害怕,谁知道她尖叫出声:“啊啊,好好看。”
所以女声心里都住着一只尖叫怪吗?
胤祚没被烟花吓到,反
而被她吓了一跳,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母妃。
康熙摇头失笑,这孩子真是,可爱的一塌糊涂。
烟花好像能铺满整个天空,姜照皊抬眸,认真的盯着看,她喜欢烟花绽放。
前世的时候,好像有首歌,就叫烟花易冷,确实是这样。
烟花未停,康熙看着她,目光温柔:“姜照皊,朕喜欢你。”
姜照皊侧眸去看他,烟花爆炸声震耳欲聋,并不能听见他的声音。
她认真观察,就见康熙脸颊在夜色中,泛着微微的红,不由得笑了:“这烟花真好看。”他也好看。
说完便转过脸,又看烟花去了。
康熙注视着她精致的侧脸,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羽睫,挺翘的鼻尖,还有那轻抿的唇瓣,不由得笑了。
其实她不光外貌好看,说句矫情的话,他更喜欢她这个人。
胤祐和胤祚在二楼又跳又笑,简直高兴疯了。
原来烟花这么好看,皇阿玛比划的一点都不对。
烟花停了,瞧着感觉过了一会儿,细算来,已经半个时辰了。
“今年怎么想起来放烟花了?”姜照皊随口问。
康熙也就随口回:“想放就放了。”其实是她提了,说想看烟花。
现在国库里头银钱充足,不过给她放个烟花罢了,还是值当的。
再加上一直在打仗,皇家的安宁和铺张,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国泰民安。
风雨飘摇的时候,谁也没有这样的心情。
姜照皊笑着点头:“到时候国库里头的钱花不完,这烟花就可以随便放了。”
其实不是,这烟花再过几百年,就不准放了。
康熙点头,她喜欢,多放放也无妨,毕竟这钱,还是她阿玛赚来的。
说起来这个,康熙就忍不住道:“田田那家伙,竟还做了好事。”
“什么好事?”她问。
说大也挺大的,田田跟着一群人,没事种种这个,种种那个的,研制出来一种种麦子的方法,相对比原来而言,能够增产一成。
就这一成,就足够多少人吃了。
“那倒是挺好的。”她道。
其实田田很聪慧,应该说,能够在宫里头混下来的,没有一个憨子。
“你有什么想法?”他问。
姜照皊沉吟,捏了捏眉心,才轻笑着
回:“也没什么想法,就是您不许他进研究院,还有欢喜。”
既然不给进,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康熙皱眉,一直在认真思考,到底能不能破例。
“进了两个太监,都是你名下的人……”康熙迟疑。
姜照皊想了想,觉得差点被他带到沟里去了。
“这虽然是在您名下,但实际上研究院是臣妾的啊?”
康熙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虽然叫大清研究院,确实是她个人的没错。
“那就看你的了。”
后来这研究所挂着官职名,这才叫他想岔了。
姜照皊道:“安排进去吧,手里头有资金,有人,才能更好的办事不是。”
两人都已经有明确成果了,再这么拦在门外就有些不合适。
康熙点头,随她去了。
想想田田能够做出实事来,她还是有些高兴的。
等康熙走了,直接写信夸了他一通。
田田拿着信,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这才妥善的收起来。
甚至在欢喜面前,还一个劲的嘚瑟,说什么主子最爱他了,不爱欢喜。
欢喜无言以对,原本在主子跟前,他就不怎么显。
然而田田在他跟前显摆,他就不高兴,冷笑着回了一封信,说潮平才是陪着主子的人,到时候时日长了,过去三年两载的,看主子还记得他是谁。
这个话题,要是细说起来,简直就是悲伤了。
田田无言以对,一边盼着潮平好,一边又盼着他不好。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没心思寻欢喜的不痛快了,同不是主子身边人,相煎何太急。
简直就没有必要。
这么想着,他想起来潮平那妖孽样子,心里还是有些不虞,决定好生的给他上眼药。
先是给自家贵妃娘娘去了信,将潮平在宫外的经历扒了个底掉,说他打小就是从勾栏出来的,看多了肮脏手段。
就算后来选入宫,那也是瞧他生的好,教的都不是常规路子。
和他教的东西不一样。
他说的隐晦,但是综合起来,这意思还是很明显了。
姜照皊直接回一句她知道,就没有多说什么,她确实知道,当她怀疑潮平的时候,就直接查了个底掉,只是还没有跟康熙说而已。
对于她来说,潮平打哪里来
,是参考数据,不是直接决定数据。
但是以她的经验来说,潮平现在当差,并没有哪里不好,只是沉默寡言了些,什么都能踩着她愉悦的点,这就成了。
田田气的无力。
这么一个太监,直接打杀了便是,为什么要放在身边。他真的很有危机感,担心过几年,主子已经习惯身边有潮平,就把他忘了。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叫他不能不防备。
“你放心,你不一样。”姜照皊在信的末尾说。
看到这句话,田田瞬间高兴了。
然而他们之间的信件,都会被康熙知道。
看到这些,他有些坐不住,直接来到翊坤宫,用审视的眼神看向潮平,这才发觉出问题来。
潮平身上,一直有一种矛盾感,你说他温润如玉,偏偏还有些许的霸道和自我。
你说他性子不好,偏偏他又沉默稳重。
平日里瞧着,只觉得这奴才踏实。
现在若是往男人身上想,就会发现,他这种别扭的性格,才是女人最喜欢的。
肩宽腿长,相貌英俊。
除了是个太监,哪哪都好。
康熙也跟着生气了。
“这样的奴才,你放身边做什么?”他问。
姜照皊有些懵,看向康熙的时候,一时间甚至有些回不过神,见他视线瞥向潮平,这才反应过来。
捏了捏眉心,她看向康熙,认真道:“潮平很好,伺候的很尽心,并无任何逾矩之处。”
“但是他来历不纯……”康熙道。
说起来潮平也伺候她半年了,平日里乖巧的紧。
这会儿听见议论他,只默默的跪在墙角,直挺挺的,并不说话,却透着一种沉默的倔强。
“他好好的,也用惯了,为什么要换。”她道。
康熙见她这样的态度,一时也有些拿不准,是不是真的要把潮平赶走。
“就算他是按……教出来的。”她把小倌两个字吞下,无奈道:“但平日里行事端庄,并无烟视媚行之状。”
这些话,说起来怪怪的。
她有些不耐烦解释了:“左右他若是有二心,直接赶走,你打杀了臣妾也不管,但是现在好好的,你要提前处置了,那就不成。”
“等到他做出点什么,就晚了。”康熙道。
听他这么说,
姜照皊侧眸看向潮平,沉声问:“你会做什么吗?”
潮平摇首,叩头道:“奴才不会。”
“你说了,本宫就信。”姜照皊道。
她不过随口一句话,却不知道对潮平造成多大冲击。
原来,他说的话,也是可以信的。
她信了。
就算他说,皇上不爱她,她也信了。
皇上的批语果然没错,蠢,性子软。
可这样的主子,叫他想要用生命来呵护。
康熙看着,无言以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却还是忍不住道:“这个不可心,你换一个便是。”
姜照皊无声的看着他,好像在说,他很可心。
几人之间气氛有些僵持,连风都凝滞了似得,姜照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潮平若是做对不起本宫的事,本宫就把他做成人彘,呵。”
这话说的恐怖,再想想她方才为他争取的软萌样,康熙就觉得槽多无口。
当他开口的时候,其实已经料定结局。
她若是介意,早就把潮平扔了,一直没扔,自然是不介意了。
姜贵妃连后妃都愿意去温暖,一个小小的太监,更是不在话下。
“你呀。”康熙拂袖而去,看着她就生气。
姜照皊笑了笑,侧眸看向仍旧跪着的潮平,冷笑道:“你若是敢背叛本宫,本宫就把你卖进青楼楚馆,你越怕做什么,便越叫你做什么。”
潮平俯身应是:“若奴才有丁点不好的意思,便叫奴才后世代代为奴为娼,不得翻身。”
姜照皊尔康手:“倒也不必。”
看着周围人,都觉得她是个软萌小可爱,她不禁唏嘘,其实也不必,纵然已经穿越这么久,她还是很难视人命如粪土。
若是像江贵人那样,穿越过来之后,拿着古代的条例,比古代人还要严苛,那她穿越的意义在哪里。
说句中二一点的话,谁还没有点改变世界的梦。
更重要的是,她有自己的孩子,想要让自己的孩子不必过上大清公主的生活。
抚蒙和公主府,哪一个都不行。
她想要她快快乐乐的,做自己人生的选择,可以选择一个喜欢的人,去成婚,而不仅仅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也不会被嬷嬷拿捏着,就连看一眼驸马,就要塞银
子,或者被对方指着脸骂不知廉耻。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她不想再看到,然而想要做到这些,自然要从刚开始就去做。
姜照皊本性薄凉,对什么都不大在意。
这能容下潮平,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在这个位置上,是谁都行,潮平可以潮起也可以。
可她的孩子,她还是很在意,想要给她一个很好的环境。
离公主成婚议亲还有十来年,她可以提前谋划。
而表现的软一点,符合康熙的预期,才能更好的提出自己那些,真正的意见。
比如人不分三六九等,人人可以考科举。
比如不以职业论贵贱等,一时半会的,定然无法实施,但是一个素来圣母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没有那么叫人惊讶。
康熙愿意做出改变,她就要仔细的想策略,怎么叫他更好的改变。
视线回到潮平身上,见他还在跪着,姜照皊就纳闷的问:“怎的了?”
潮平叩首,认真道:“奴才一直学的都是情情爱爱,前些日子,您问奴才,皇上为何会那样,奴才说谎了。”
见贵妃娘娘面容平静,潮平心里一突,却还是认真将自己的看法说了。
他觉得,那是皇上开窍之前的挣扎。
如今态度平平,说明已经挣扎过后,知道该如何行事了。
“就这?”姜照皊面无表情。
看着愣住的潮平,她随意的挥挥手,不在意道:“本宫早就知道了。”
她作为当事人,自然要比他敏锐些。
问的时候,也不过随口一问。
一个就算学过情情爱爱的人,哪里比得上她经过情情爱爱呢。
潮平呼吸一滞,头一次体会到,康熙那被噎到哑口无言的感觉。
“您都知道呀。”他缓缓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才是傻的可爱那一个。
说起来也是,姜贵妃素来敏锐,这些日子,从未问过一句话,能得到帝王喜爱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被喜爱着。
“唔。”随便应了一下,姜照皊道:“行了,多大点事。”
示意他起身之后,她转身进了内室,着实有些困,她需要睡一会儿。
潮平立在廊下守着,就这么一会儿,他想了很多,着实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对姜贵妃来
说,到底什么能让她不明白。
唏嘘。
他还觉得她性子软,又蠢。
害,合着最后性子软,又蠢的人是他。
姜照皊一觉睡醒,舒舒坦坦的听着殿外的喧哗声,这过年的时候,规矩就会松一点,显得宫里也热闹。
依着平常,这般大声喧哗,是要被抓起来的。
她仔细听听,觉得有些诧异,总觉得那兴奋的尖叫声,有些像是胤祐。
“做什么呐?”她问。
潮平就立在廊下回:“公主叫人陪着她玩骑马。”
这骑马自然不是真的马,而是坐在肩膀上,叫奴才驮着玩。
“走,本宫去瞧瞧。”洗漱过后,姜照皊就走出殿门,刚一跨出翊坤宫的门,就见胤祐骑在奴才肩上,和胤祚手牵着手,两人教奴才飞奔,自己玩的开心。
今儿风有些冷。
她刚从被窝里出来,猛一被风吹,登时打了个哆嗦。
佟贵妃远远就看到了,先是叫奴才回去拿披风,这才缓缓走近,笑着道:“俩孩子玩这么开心?”
互相见过礼,姜照皊才笑着道:“是,您瞧瞧,皮实的厉害。”
全没有胤禛的沉稳样子。
佟贵妃抬眸看着,忍不住笑了,见姜贵妃小脸都吹红了,那鼻头更是明显,就笑道:“这天冷,怎的不穿披风?”
“想着就出来瞧瞧,哪有那么娇气。”她随口回。
恰在此时,潮平手里拿着披风过来,刚要给自家娘娘披上,就被佟贵妃截胡了。
她温柔道:“本宫来。”
其实姜照皊比她高,但是佟贵妃穿着花盆底,而姜贵妃穿着平底绣花鞋,猛一看倒差不多。
甚至对方还有些比她矮。
这样立着,抿着唇,乖巧的等着她系披风,感觉着实妙不可言。
仔仔细细的系好带子,佟贵妃又理了理,这才立在她身旁,温柔依旧。
姜照皊侧眸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来个问题,她还不知道佟贵妃叫什么名字,整日里贵妃贵妃的混叫着。
“你叫什么名。”她问。
佟贵妃呼吸一滞。
抿了抿粉色的唇瓣,执起她的手,一字一顿的在上头写。
“佟明岚。”
纤白的手指扫在手心,有些微微的痒。
姜照皊认真的看了半晌,还是没看出来,到底
是什么字。
“呃。”
“佟明岚。”
佟贵妃认真道,侧眸看向她,刚想问你叫什么,就见康熙黑着脸,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
您就不能来晚点。
姜照皊反执起她的手,还未开始写,就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果然手被抢了过去,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
“姜贵妃在朕手上比划。”
康熙长身玉立,一口气卡在佟贵妃和姜贵妃中间,将佟贵妃别在一旁,不肯叫她近姜贵妃的身。
“这么多人看着呢。”姜照皊吸了一口气,认真道。
康熙想了想,中气十足的吩咐:“都给朕背身。”
看着奴才们齐刷刷的背过身,姜照皊无言以对,和佟贵妃对了个眼神,示意下次再说。
还未看完,她眼前就出现一个大掌。
“不许在朕跟前,跟别人眉来眼去。”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