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一来, 好似冬日也近了。下了两场雨,天就有些冷。
姜照皊摸着下巴盘算,当初康熙许诺的出宫两次, 如今还有一次, 等到冬日,定然是出不去的, 大冷的天,谁耐烦在外头奔波。
这秋日便是最好的时间, 不冷不热的。
只康熙一直忙, 不曾来翊坤宫, 姜照皊也没去乾清宫寻他, 再加上见天的下雨,这便耽搁了下来。
今儿又是秋雨绵绵, 姜照皊立在屋檐下,伸出玉白的手掌来接淌下的雨水, 一边笑:“夏天旱, 再下两日雨停了便好, 若是再下,怕是要把种子泡坏了。”
她随口说道。
不曾想康熙打着伞, 身上还披着雨衣过来了, 听到这话就笑了:“你还懂天时?”
姜照皊自然是懂一点点的, 但是在这个时代,她是贵女,不可能和农桑之事扯上关系, 便笑吟吟道:“竟是蒙对了?”
她神色中带着意外,瞧着像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就有这样的成效。
半晌又笑:“也是二十四节气和历法看多了,愈加明白别人有多厉害。”这倒是她的真实想法了,其实刚穿越的时候,她隐隐也有些傲慢,觉得自己来自一个科技时代,就可以超脱诸人,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然而当她沉浸下来,认真了解之后,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多么的无知。
她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似学了很多东西,实则没有一样是自己发明的,不管在什么时代,天才的光芒永远是掩盖不住的。
显然她不是。
现在读书读多了,自然收起自己的狭隘,种花的精神,不论古代还是现代,作为基建大国,智慧结晶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英雄主义。
想了许多,最后转过脸的时候,看向康熙,又变成了撒娇卖痴:“您还欠臣妾一次出宫机会,想去房山看枫叶。”
她真的太久没有出门了。
康熙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些不确定的问:“这爬山可不能坐轮椅的,只能你自个儿爬上去,身子可还受得住?”
她以前身子好,定然没有问题的,但如今不成,偶尔会气喘吁吁,谁敢让她劳累了。
姜照皊想了想,她上个月是有清水,故而身体养
的差不多了,但是这个月的系统奖品是小番茄,让人不敢信。
拇指大小,还不够一口吞的。
和当初的樱桃有异曲同工之妙。
小番茄是红色,就是养气血的,她如今还有些若,但其实养的差不多了,只要不是一口气爬到山顶,想必还是可以的。
“想去。”她伸出皙白的尾指,勾在他腰带上,说的可怜巴巴。
康熙看了她一眼,想想又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看着她意会的扑过来,在他脸颊上啾啾亲了两口,他这才心满意足的说:“还用你催,早已经定好了,重阳节的时候,就带你出去玩。”
这重阳节原本就是登高望远,再加上地动的事,刚好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想着去去晦气,都会高高兴兴的出门玩。
康熙也是如此,他一早就盘算,要带着她一道往房山去,只是一直在想肩舆的事,若是她走不动,还可叫人抬着,如今几个侍卫在练,这肩舆在平地上自然简单,但是上山下山就不同了。
他得事事安排好了,才能开口跟她说。
既然敲定了,姜照皊就高兴起来,她回了内室,开始盘算自己出门要穿什么衣服了,至于其他的,自然有康熙操心。
她只要把自己美美丽丽的带出去就成。
“鞋子要牛筋底的男靴,现在做还不晚。”她想了想,又觉得男靴穿了,不如还穿男装,可男装不如女装好看,她就有些纠结了。
想想还是不为难自己,直接穿骑装好了,歪头看向康熙,她笑着问:“可以跟您用一个布料吗?”
“这是何解?”康熙问。
一般情况下,后妃都不愿意跟别人衣裳样子重了,会觉得特别没面子。
“这样走在路上,旁人一瞧就知道是您的女人。”姜照皊解释。
出门旅游不穿情侣装,多遗憾。
康熙若有所思,其实后妃的衣裳制式,不能跟皇帝同,除非是皇后、皇贵妃,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严格,包括贵妃都不行。
逾制是他不能接受的。
姜照皊显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直白开口:“不是臣妾用您的布料,而是您屈尊,用臣妾能用的布料。”
她如今是妃位,这皇帝若是用,还是可以的。
这样一来
,就不存在逾制的问题。
“而且就布料相同,款式倒也不必,就是上图再绣上互相关联的纹饰,如此便好了。”她笑吟吟道。
康熙一听,也有些心动,想了想,目光转向两个孩子,笑道:“不如他二人也加进来,都做一样的。”
但是这个选色上,就要慎重些许,毕竟适合男女老少一道穿的。
最后定了鸭蛋青色、檀色、燕脂色等,几人都能穿的色,至于款,等瞧了布料再出花样子。
“你整日里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着实轻松。”康熙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颈,不由自主的感叹。
姜照皊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是累了,说来也是,他是个勤政的,素日里奏折就没有让放着过夜的,就算有点子闲暇时光,还要再捧着书读。
他不累谁累。
上前给他捏肩,姜照皊没劝什么多放放,自己的身体要紧。
主要他平日里也挺注意了,他也注意劳逸结合,这做帝王不累,苦的就是天下苍生了。
他随便一个决策,随意一个动作,就要别人拿一生去拼命的。
“这个力度如何”她问。
康熙笑着点头,表示还挺不错,回眸笑着问:“以前学过?”
姜照皊摇头:“奴才们捏多了,心里就记下了。”她道。
若是旁人,让她捏肩,她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但他这是因为政务劳累,她自然会上心。
“今儿难得乖巧。”
康熙受用,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
姜照皊来回瞧了瞧,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性张力了,跟揉捏孩子也不差什么。
你摸我一下,我摸你一下的,没有任何暧昧感。
这可真是个可怕的信号。
等到晚间康熙去洗漱的时候,她就遣奴才们出去,自己对着高大的西洋镜在那里照。
瞧了半天,也没看出那里不好来。
腰肢依旧纤细,说句凹凸有致也不为过,并无丝毫不妥之处。
然而康熙就是不感兴趣了,瞧着她的时候,眼神清明,并无任何杂念,原先的时候,瞧见她总是暧昧和深沉的。
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依旧弹性十足。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觉得她之前将死未死。比较晦气?所以才不肯
沾她的身。
姜照皊自个儿想了一万个理由,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室内寂静,她望着自己的胴体发呆。
康熙转过屏风,就猛地一滞,这姑娘在做什么,只穿着肚兜亵裤,便立在这,那雪白柔腻的肌肤在烛火下闪耀着光泽,引得人想探手覆上去。
“仁妃。”他哑着嗓子唤。
姜照皊被他惊的回神,大大方方的转了个圈,笑问:“臣妾不美了?”
“何出此言?”康熙问。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话,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简直够好了以为,自己暗示的味道非常浓了,但是他没反应过来,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臣妾身子早已好了。”她重新换了个说法。
这么一说,再联系上下文,康熙瞬间明白过来,他牵着仁妃的手,先是细心的替她披上寝衣,一边系扣子,一边说道:“你如今身份地位不同,自然要尊重些,哪里能像原来似得。”
原来就是个取悦的玩意儿,如今她身份上来了,自然不能轻浮以对。
姜照皊听了无言,她拧了拧细细的眉尖,上下打量着康熙,半晌才垂眸问:“这阖宫女人,都是玩意儿不成?”
说来也是,这个时候的男人,你能指望他多看重女人呢。
主流思想就是,女人就是个物件,在家相夫教子便是,哪里还能有过多要求。
康熙见她脸色变换不定,想必也有些想岔了,便解释道:“朕没有时间关注后妃,谁会生孩子,谁温柔小意叫朕高兴,谁便是个好的。”
见仁妃表情愈加不对,康熙换了个说法:“皇妃呢,最主要的是安守本分、绵延子嗣。”
至于人是什么样的人,就真的不大重要了。
姜照皊表情愈加一言难尽起来,道理她都懂,这明明白白说出来,听着就那么不是味。
“臣妾知道,只是这……”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臣妾问的是……”
话到嘴边,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烧红的脸颊,不打算说了。
康熙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轻声道:“朕感怀于你的心意,想要好生待你,你反而闹起来了。”
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姜照皊还没有理清楚。
“您就算把臣
妾当个人看,那鱼水之欢也是理所应当的,怎的就不尊重了?”她问。
毕竟也是名正言顺的,不存在其他任何问题。
康熙对她问的有些懵,大约是矫枉过正了,竟不是黑就是白了。
“你身子不好,朕怜惜你,尽量不去想这个事儿,时间久了,倒也坦然。”他老老实实的开口。
他现在有些佛系,精力都放在政事上了,没有空管这么多。
姜照皊笑了笑,柔声道:“您的心意,臣妾铭记于心。”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已经知道了,一时五味陈杂,当一个人在另外一个人心里变特别的时候,就是感情纠葛的开始。
可问题是,她这种渣女想法,并不打算投入一丁一厘的感情。
以康熙后期的性子,她若真是投入点感情进去,怕是难过的是自己。
现代离婚率那么高,你不能说每个人都是将就,在打算结婚的时候,谁不是怀着满腔喜悦,想要和对方执手到老。
再说,这世间情侣,总是有如胶似漆、耳鬓厮磨,最后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也不在少数。
好的时候,是真的想好好的,这闹崩的时候,看对方一眼都多余。
有时候闹的狠了,甚至会产生对方不死,就不安心的感觉。
现在康熙或许是真的想要好好待她,但是这个时效有多久,谁也不能保证。
笑了笑,姜照皊往他怀里一窝,安安生生的闭目睡觉。
她安分了,康熙倒被她撩拨的难受,只把她狠狠的往怀里搂了搂,笑骂:“惯会磨人。”
对于他来说,美人明明白白的问他,为什么不宠幸,简直像是在说他不行。
正兀自忍耐,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摸了过来,掐了掐他腰间软肉,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
康熙闭目,想着她进来不大康健,身子还未恢复,不能孟浪了。
“皇上。”她得寸进尺的来咬他耳朵。
康熙忍无可忍,翻身覆在她身上,禁锢住那点火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朕原本打算放过你的。”
……
夜色沉沉,万籁俱静。
翊坤宫中春宵帐暖,不时有女子低哑啜泣声传出。
“还闹不闹了?”
“不闹了。”
那断断续续的声音透出几分娇媚可怜来,巴
巴的认着错。
谁能想到,最胡闹的就是她呢。
一只玉白莹润的手搭在床沿上,无力的握了握,又怏怏的垂下。
骨节修长的大手从帐中伸出来,将这小手捞过来,十指紧扣。
……
待雨歇云收,她微微哑着嗓,白嫩的脸颊上潮红一片,那双眼睛水润润的,波光潋滟,她抿了抿嘴,就忍不住轻嘶一声。
莫不是个禽兽,总觉得唇瓣有些微微的刺疼。
怕不是破皮了。
“您……”她一开口,自己就闭上嘴,着实有些沙哑过了,还带着春情余韵。
康熙笑了笑:“可知道男人是不能招惹的。”
她知道了。
有些人面上斯文又温柔,实在霸道又狼性。
“困。”她累的腰酸,有些不想动了。
康熙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轻笑着道:“睡吧。”清理的活,许久不曾做过,倒是有些手生了,弄的姜照皊有些不舒服,哼哼唧唧的皱眉头。
有些想要醒来的意思,康熙手下动作又轻了三分,看着她笑了笑,这才相拥着躺下。
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姜照皊就知道难受了,她锤了锤酸痛的大腿根,唤白苏进来给她按按。
“上个月做的蔷薇露拿出来,身子不大舒坦。”
她道。
不舒坦三个字一出来,田田敏锐的望过来,见她脖颈间暧昧的痕迹,又低下头。
白苏应了一声,便去妆奁里头拿蔷薇油,其实这个天蔷薇都已经开败了,并不是多好的品相,但是经过娘娘的手过了一道,就有些绝了,着实好用的紧。
她跟着四个嬷嬷学了不少按身子的手法,如今也算是长进不少。
姜照皊被她按的很舒服,不由得叹道:“谁若是娶了你,便是好事一桩了。”
人美声甜的小姐姐,谁能抗拒的了。
说起这个,白苏的脸登时白了,她手上还沾着蔷薇露,不敢胡闹,只举着手,跪在地上表忠心:“奴婢对主子一颗心,天地可鉴,是要跟着您一辈子的。”
她不敢出去,二十五岁的老姑娘,出宫又能做什么呢。
找个人嫁了,也不可能是可心人,为人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最后也不一定有体面。
她说这个,姜照皊便有些意外。
“说说看,为
什么?”
在前世的时候,不婚族倒是多的很,对于她老说,那是个人选择,和旁人并不相干。
只是这时候想法不同,女子大多都想嫁人,寻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奴婢一直不曾说过。”白苏苦笑了一声,在主子的示意下起身,手里继续按捏着,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白苏的阿玛,向来都是能动手不动口,能动口的时候不冷战。
偏偏她额娘性子又软,被她阿玛打的次数多了,见着人扬手就哆嗦,又喜欢哭,总是窝一肚子苦衷,什么话都不说,就等着别人能谅解她。
可这世界上,哪里有人会体谅别人。
她小的时候不懂,长大了为她出头,她反过来骂她不孝,不知道尊重人。
可这尊重人,也是要分人的,一个对她非打即骂的禽兽,指望着什么时候能良心发现。
况且她反抗之后,阿玛连她都不敢凶了,可见是个欺软怕硬,不需要顾忌他的。
可额娘不行,打完她,赖好给她个笑脸,她又颠颠的跑过去嘘寒问暖,一点记性都不长。
“奴婢是个庶女。”白苏说着有些想哭。
额娘这个性子,倒也还好些,可她姨娘呢。
“姨娘是汉家姑娘,只因阿玛在路上瞧见了,觉得生的好,便直接一两银子就抱走了。”
后来生了她,阿玛没几日就厌了,动辄拿皮带抽,她一个小脚姑娘,躲都躲不开,被打了只能受着,原就是撸来的,一两银子跟买只猫猫狗狗一样,谁也没放在心里。
额娘倒是心软,可也只会在姨娘挨打后,过去送点吃的喝的,有时候碰上她阿玛心情不好,再两个人抱在一起挨打。
后来在她几岁的时候,姨娘没撑着,夜里发了热,人就没了。
她阿玛懒得发丧,直接草席子一裹,扔外家门口去了,可怜她外家两个孤寡老人,只这么一个姑娘,瞧见这衣不蔽体的死了,当即就疯了。
现在已经不知道流浪到何处去了。
她苦笑着看向自己主子,轻声道:“男人打老婆,都说是跟打孩子一样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
“可打在谁身上谁不疼,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奴婢跟着你,眼见的好日子,何苦嫁了人,是死是活都捏
不到自己手里。”
姜照皊听罢愣了一下,重新审视白苏。
在她眼里,白苏性子直,又有些莽撞,嘴巴又毒,和白蒲的温柔体贴自不相同。
谁能想到,她幼时这般可怜。
“你如今位置上来了,还管不了你阿玛?”她问。
白苏眼里噙着泪,摇摇头。
“额娘拦着不让,但凡说句重话,她比阿玛还难过,久而久之,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显得奴婢多余,挑拨他们夫妻关系呢。”
姜照皊:……
“你阿玛是个特例。”
白苏含着泪摇头:“他那样的,出去后,旁人都说他是个英雄汉子,最有担当不过,嫌弃老妻从不曾抛弃,反而愿意教她。”
说着说着,她这按摩也完了,就擦干眼泪认真道:“奴婢是一万个愿意跟着您,伺候您一辈子的,希望主子不要赶奴才走。”
她说的可怜,跪在她床前,昂着小脸望过来。
“随你了。”姜照皊揉了揉眉心,没说话。
她在想,若是自己有不嫁人的可能,那么她还会嫁人吗?就算再来一次,就算在古代,女户是非常艰难的,她也不会嫁。
白苏笑的合不拢嘴,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奴婢必为主子而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姜照皊听了也跟着笑:“紧说混话!”
笑骂了几句,就听胤祚在哭,这小子皮实,性格也不强,鲜少见他嗷嗷大哭。
“怎么了?”她问。
奶母抱着胤祚来回:“方才小主子玩自己脚呢,玩着玩着许是忘了,用手挠了一把觉得疼,又抬起脚来啃,他现在牙长出来了,梗着有些疼,便哭起来了。”
这么说,就是蠢哭的了。
忘记自己有脚,所以才跟脚打架,手打不过就上嘴,最后将自己给弄疼了。
胤祚一瞧见额娘,哭的更伤心了,他肚子一鼓一鼓的,伸出圆乎乎的小手要抱抱。
“乖,额娘抱哦。”姜照皊哄他。
和胤祐动辄撒娇求抱抱的个性不一样,他更喜欢自己玩,不拘手里拿着点什么,都玩的认真专心。
她不许旁人打搅他,随他自己玩。
若是他凑着想要一起玩,便会带着他玩。
胤祚比胤祐重一些,抱到怀里沉甸甸的手感,明明瞧起来也是
差不多的,掂在手里就不一样了。
“乖,呼呼哦。”瞧着他瘪着嘴,委屈的小模样,姜照皊没忍住笑了。
自己把自己蠢哭,着实好玩。
看着他这个样子,就想康熙儿时是不是也这样,会自己把自己蠢哭,蠢到无以复加这一种。
想着上次抱着胤祐去乾清宫获得的惊喜,姜照皊抱着胤祚往乾清宫去,看能不能收获新的惊喜。
到的时候,康熙正领着一拨人往外走,她怔了怔,正想要闪身躲开,却被康熙发现,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先过来再说。
“给皇上请安,诸位大人安好。”她笑吟吟的请安,目光不闪不避,特别坦然。
康熙笑的骄矜:“这是仁妃。”
说着看向身后跟着的几位大人,刚想要介绍,不由得又笑了:“你瞧瞧,能不能认出谁。”
姜照皊随意扫了一圈,她只瞧着有个眼熟的,真真朗风霁月,如玉如竹,好一个儒雅美大叔,并不确定是不是认错了。
她红着眼眶开口:“多年不见……”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的开场白。
果然她这幅表情一做出来,康熙就赶紧道:“你几年未曾见过你阿玛了?”
姜照皊垂眸,又看了一眼那美大叔,才轻声道:“四五年了吧。”
先是外放,后是原主入宫。
姜中檩出列,弯腰作着揖就要跪地请安,被姜照皊拦了。
说起来原主父母素来娇惯原主,才养成她这么个性子,瞧见姜中檩之后,她好像也明白了点什么。
这个阿玛,瞧着面相,就知道是个性子温和的。
能生出原主这个女儿,他的样貌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但是没想到,这般的好看。
康熙也道:“你们一家子骨肉,倒是不必这般多礼了,心意到就成了。”
这么说着,但是姜中檩仍规规矩矩的行了打千礼,皇上每次见了他们行礼,还是会说免礼呢,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免。
如今娇娇是君,他是臣,自然要守礼。
只是当初那个到他下巴处的小姑娘,如今长大了。
一群人都在守着,不是叙旧的时候,康熙挥了挥手,示意都跟着一起走,见姜照皊抱着胤祚吃力,便伸手接过来,一边往御花园走去。
这皇帝带着大臣在
宫内行走,是要净街的,一时间只听见净街鞭的声音。
“去玻璃窑瞧瞧。”他低声给姜照皊解释。
原本就说分她利,自然要把功劳都按在她身上才是,故而才叫着她一起来。
至于江贵人先做出玻璃,就不大重要了,毕竟也是前后脚的功夫,仁妃就做出来了,鉴于仁妃已经忙碌一年左右,对方就那么几日就做出来,他内心中,更加倾向于江贵人偷了技术。
左右现下用的,也是仁妃的技术。
一路走,一路介绍,这次的官员有户部的、工部的等,一个发展技术,一个做基础推广。
姜照皊听了,不住点头,对方的点子还挺好的,以目前来说,已经非常完善了。
胤祚在阿玛怀里并不舒服,他不高兴的扭了扭小屁股,伸着小手手要母妃抱,但是被康熙拍了一记,笑骂:“再闹自己下去爬。”
姜照皊听在耳朵里,只简化成‘给爷爬’三个字。
抿了抿嘴,这时候官员多,她没有说什么,只慢悠悠的跟着一道往前走。
工部的人,知道仁妃,毕竟当初拨匠人出来,也是经了工部批准的。
户部的人倒是有些不明白,这玻璃的事,叫姜妃过来,又算什么事,素来听说皇上宠她,竟不知宠到这种地步,竟是形影不离了。
只是以皇上的性子,竟然看不出来。
姜中檩在户部,他心里也犯嘀咕,看着同僚望过来的眼神,他抬头挺胸,跟没事人似得。
胤祚一心想往母妃那去,却被皇阿玛拦了,小心情都不美丽了。
鼓着圆嘟嘟的脸颊生闷气,一抬头就忘了。
一串大雁排成‘人’字型,打从天上飞过。
他的人生经验中,从未没有见过这些生物,亦或者说是,刚刚关注到,世界上还有在天上飞的。
学着大雁的样子,扑腾着两条小短胳膊,自然是飞不起来的,他怏怏不乐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手手,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会飞。
康熙看了笑,猛然给他举高,笑着问:“飞了吗?”
胤祚吓了一跳,等发现视野变的广阔之后,就乐的嘎嘎大笑。
众臣:……
原来万岁爷这么接地气的吗?
这样玩闹着走到玻璃窑的时候,众人心情也跟着放
松些许,康熙看了他们一眼,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这又大踏步往里走。
玻璃窑现在是欢喜负责,他自己原本就会,又去江贵人那里学了。
一进去之后,众人就怔了一下。
对于现代人来说,玻璃展台是常见物品,并不怎么稀罕,什么不如木柜看着上档次。
但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有顶射灯的玻璃摆台,里面摆着许多形状各异的玻璃摆件,闪亮的不敢置信。
“这是何物?”工部的人不由得怔住,呆呆的问:“为何比烛火还亮,夜明珠也比不得。”
在场诸位的三观被震了。
姜照皊倒是担心胤祚的眼睛突然见这么亮的光会不舒服,直接上前看了看,关掉了电灯。
这顶射灯灭了,但是玻璃的底盘还在。
姜中檩大着胆子上前摸了摸,又敲了敲,这才皱起眉头,认真思索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还未等他研究出什么,就见仁妃随意的掀开玻璃盖子,伸手进去掏小摆件玩。
他吓了一跳,赶紧清了清嗓子。
“您想瞧?”姜照皊随手抛给他。
姜中檩手忙脚乱的来接,他担心这玻璃摆件掉地上,女儿会受到责罚。
胤祚看见亮晶晶的东西,也跟着好奇起来,伸着手想要,姜照皊就又给他拿了两个小动物摆件来玩。
看着她这一点都不客气的样子,姜中檩觉得自己需要速效救心丸。
康熙也没觉得如何,仁妃素来不把玻璃当珍宝,随手抛来抛去,一点都不珍惜,他也见惯了。
其他众人倒不是担心仁妃受责罚了,只是觉得仁妃受宠太过,这样珍贵的东西,竟然随手拿不说,还扔给孩子玩。
长长的夹道摆着各种各样的玻璃制品,众人看的叹为观止。
姜照皊看重了一个粉色的玻璃花瓶,随口道:“这个拿去插花。”康熙点头,又指了一套摆件给她配。
两人嘀嘀咕咕的商量,每一会儿就抱走十来件。
户部尚书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出列暗示道:“这些物件若是拿出去卖,必然价值连城,到时候做什么都便宜。”
听到价值连城,康熙怔了怔,看着户部尚书,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这些东西,跟瓷器一个价。”他随口道。
瓷
器可不是什么贵价物品,再穷的人家,这姑娘出嫁的时候,也会添几个新盘子新碗的。
“一个价?”户部尚书呆住,看着这美轮美奂水晶似得东西,纵然一口气摆这么多,显得没那么贵重,但不可否认的是,从西洋来,纵然巴掌大一块玻璃,那也是寸金比价。
正在此时,欢喜大踏步走了过来请安,他方才在窑里,听说万岁爷带着仁妃来了,便赶紧洗刷过,这才赶过来。
“给皇上、仁妃娘娘、诸位大人磕头请安。”欢喜一撩袍子跪地。
他是太监,阉人。
纵然管着瓷窑,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才。
康熙随口叫了起,叫他细细介绍如今玻璃的发展情况,这些对欢喜来说,都是如数家珍,就在心里放着,因此说话语速固然快,却条理清晰,叫人一听就懂。
姜照皊点头,笑道:“这玻璃一拿出来,就按平民价走。”
户部尚书想想多少银子从眼前流过,他却抓不住,这心里就难受,不禁提反对意见:“这东西脆弱的紧,谁买来舍得用,还是走高价路线,多的是人买。”
况且这东西不是你买一件就完事了,玻璃这东西,保存着保存着就没了。
说不得冬天下一场雪,气温太低,说爆就爆了。
你让平民买,谁舍得。
姜照皊看向康熙,不想跟户部尚书吵。
“瓷器还不是易碎,也没见谁家少买了。”康熙一口气回绝,知道户部尚书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如今百姓也不容易,贵价的东西有玉石珠宝就成,这玻璃就大可不必了。”
户部尚书的想法,就是他以前的想法。
因此劝起来很知道重点,当初仁妃就是这么说他的。
姜照皊觑了他一眼,没说话,从他怀里接过胤祚,颠了颠觉得有些累,随手就给欢喜抱着。
欢喜僵硬的跟石头一样,他没报过孩子,特别是七阿哥身上还带着软软的奶香,细细分辨的时候,还有庆云斋独特的香味。
他看着胤祚白嫩嫩的小脸,有些不知所措。
对方显然是对他好奇的,一会儿捏捏他鼻子,一会儿揪揪他的眉毛,欢喜求救的看向仁妃,却见对方心思都在官员谈话上,并没有关注到他。
要命
,这么一个没骨头似得小团子,到底要怎么抱。
欢喜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他把胤祚往怀里揽了揽,用力轻了不行,担心对方会掉下去,用力多了也不行,他跟棉花一样软,总怕伤到他。
胤祚乖巧的靠在他肩头打盹,小手紧紧的攀着他胳膊。
向来不知道什么是柔软的欢喜,头一次感受到了,他垂眸想,无怪乎田田会对仁妃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