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热着, 突然下雨了。
不提后宫心思浮动, 姜照皊倒是安安稳稳的躺着, 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 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说起来也有经验,临到头上一点都不慌。
可康熙慌。
但凡无事的时候, 就提点东西, 溜溜达达的过来了。
“乖, 你身体弱, 吃不得冰镇西瓜,这太阳晒过的就挺好。”康熙柔声道。
他特意挑的瓜, 放在太阳下晒一个时辰,瞧着都有些蔫吧了, 摸着外皮烫烫的,这样才不凉,不至于伤了肠胃。
姜照皊盯着这晒过的瓜, 又抬头看了一眼康熙俊秀的眉眼,揉了揉眉心, 轻声道:“您要不用开水烫烫?省的吃生瓜不妥?”
她这话讽刺的意味很浓厚。
康熙想了想, 抚掌赞叹:“是极, 朕倒是想岔了,没想到这上头去。”
说着转身看向梁九功,大有叫他烫西瓜的意思。
姜照皊无言以对, 张开嘴等着他喂。
康熙有些纠结,刚想拒绝,看着她唇角血线,想想太医说的话,到底没再反驳她。
院判说了,这有时候人在回光返照的时候,确实会呈现出一种身体很康健的假象,人血气外涌,没有长久之像,让他凡事多顺着,说不定哪一日就不用了。
他听了不高兴。
却也没有办法,仁妃这都是为了他。
“傻子。”他心里酸酸的,一时感情充沛,看着仁妃吃的香甜,就忍不住涌出泪意。
姜照皊含着西瓜,啃也不是,吞也不是。
她抬眸看了一眼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勾出假笑,柔声道:“您若实在无事,不如去陪孩子们玩?”
不要一脸慈爱的盯着她吃西瓜,最后再来句判词——傻子。
这谁扛得住。
“朕就想陪陪你。”毕竟孩子还长久,可仁妃不长久。
姜照皊懒得搭理他,她现在是真可怜,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西施不过时常捧心,优雅又好看,她就时不时口吐血沫,小脸苍白。
又臭又丑。
怎么不叫人惆怅。
“想吃蛋糕了。”姜照皊鼓了鼓脸颊,轻声道。
“蛋糕?”康熙有些懵。
“前些日子,您召见钦天监的人,臣妾瞧见南怀仁,便想起这一
茬了。”她捧着脸,笑吟吟道:“之前听旁人说的,欧洲的蛋糕上面有奶油,跟云朵一样又绵又软还特别甜。”
她扭头看向康熙,双眸亮晶晶的。
“想吃。”
康熙抿嘴,没好意思说咱这没有,他没见过,只摸了摸鼻子,故作高深开口:“成,朕叫人给你做。”
这头一出了翊坤宫,就赶紧把南怀仁叫过来,让他说说这蛋糕是什么东西。
南怀仁一脸懵,犹豫半晌也跟着问:“何物为蛋糕?”
康熙吸了口气,他都已经应了仁妃,总不能这会儿回去告诉她,哦朕拿不出来,你换一样吧。
“就是上头有跟云朵一样的奶油那个。”康熙不耐烦的开口。
“您若是想吃这个,臣叫家里头的厨子给您做。”南怀仁一板一眼道。
他是来传教的,不是来传食物的。
康熙挥了挥手,直接派御厨跟着他一道去了,并叮嘱:“尽快些。”
他吩咐下去,没有人敢耽搁。
等到晚上的时候,姜照皊就已经见到古代版的蛋糕,和现代美轮美奂有许多装饰物的蛋糕不同,这可真是朴素极了。
像极了她小时候那种粉红玫瑰衬绿叶的那种,这个上面还撒了青红丝,瞬间梦回月饼。
她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纵然卖相不大好,但是吃起来是真好吃。
姜照皊连吃了两口,又吩咐拿刀来切了分吃,笑道:“都来尝尝这蛋糕如何?”
田田率先拿起一块尝了,不住点头:“不错不错。” 细细品味一下,又进一步说,这味道又甜又软,想必小姑娘都喜欢。
百灵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好奇,也拿了一块,吃过后点头:“还不错。”
白苏也笑:“吃个新奇,倒还不错。”若是跟宫里头的点心比,甚至难分优劣,各有各的好。
浅碧倒是喜欢的紧,一口气将小块蛋糕吃掉,不用说话,旁人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众人都看向一旁的榴红,她低垂着头,一动没有动。
“榴红?”浅碧跟她有几分交情,见众人都望着她,不自觉的出声提醒。
“啊?”怔了怔,榴红才一脸茫然的上前来,她呆呆的看了一眼蛋糕,前面发展她完全没有关注,一时间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无
措的看了一眼浅碧,在对方的提醒下,才如梦初醒的拿起来吃。
小小的吃了一口,她躬身道:“谢娘娘赏。”
气氛一冷。
姜照皊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
“下去吧。”她道。
等室内人都走了,田田仍立在那,定定的看着她。
那眼神中有万千言语,却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感激仁妃当初拉他一把,在冷宫的日子,他恨铁不成钢,看不得她消沉,却也无计可施。
后来她自己起来了,目光温暖的和他一道打水,两个人凑在一起,试探着怎么做糊糊。
都是他最真切的回忆,也是他最舍不得仁妃的地方。
刚开始只有感激,想着她沦落到冷宫里头,不管如何,他都要拉一把的。
后来就掺杂了比较复杂的感情,有年少慕艾,有姐弟情深,有相濡以沫,有遥不可及的梦。
这世界上这么多人,偏偏就是她。
上天不公。
姜照皊一抬眸,就看到田田的眼神,不禁有些头疼,这孩子现在疯了,你跟他说,她没事了,他还觉得是在骗他,哄他,用湿漉漉的眼眸看着你,叫人无计可施。
“出去出去。”她烦。
这都十天了,任何一个人见到她,还是一副怜悯的样子,刚开始她还觉得好玩,扮猪吃老虎也是挺有意思的,这时间久了,谁耐烦看。
田田温顺点头。
姜照皊见他听话也不高兴,用锦帕擦了擦唇边的血,不由得唏嘘,旁人生病,那真真是娇骨病身,好看极了。
面无表情的扔掉锦帕,她突然觉得,趁这段时间要点福利也是不错的,毕竟康熙对她有求必应,鲜少反驳,和之前比可真是太舒爽了。
当然也要铺垫好,她万一死不了怎么办。
若是觉得她装病,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仁妃卖趣的让人从冰鉴中拿出蛋糕,笑着叫他尝尝。
康熙随口抿了一下,有些不感兴趣。
“你喜欢吃?”他问,“朕教御厨学会了,你若是喜欢,只管叫御膳房做给你吃便是。”
姜照皊点头,扶了扶额上的昭君套,笑道:“您瞧臣妾这白狐狸毛的好看么?”她现在气色不
好,用比较鲜亮的颜色,反而压不住。
这种白的,反而能衬得肌肤雪白,隐隐透着光。
“好看。”康熙捏着她的脸颊笑,看着她嘴里含着一块西瓜来不及咽,将脸颊鼓出来一块。
随手戳了戳,西瓜跟他手指之间,只隔了薄薄一层皮。
“太瘦了。”他道。
姜照皊不想听见瘦这个字,她以前也挺瘦的,只是在正常人范围内,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如今哪哪都瘦,看的出来气血消耗比较严重。
她都有眼窝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确定的问:“臣妾如今是不是有点丑啊?”毕竟气色不好,人又瘦脱相了。
康熙微怔,斜睨着眼看她,半晌才笑:“你何时美过?”
姜照皊怔忡在原地,什么叫她何时美过。
“世人以银盘脸为美,你虽沾了点边,下巴却有些尖了。”听他这么说,她脸黑了。
康熙开始挑刺,这脸不够圆,不够有福相,这眉毛浓黑倒是不错,只是眼睛不够好看了,时下桃花眼和杏眼都是极好看的,再不济丹凤眼也成。
偏她是介于桃花眼和丹凤眼之间的柳叶眼,要扁不扁,要圆不圆。
纵然顾盼间都是娇媚,可和真正的仕女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也就是长的巧了,平平无奇、漏洞百出的五官,凑到一处,竟然别有风情。”康熙说了一堆,最后以这句话做了结语。
姜照皊深吸了口气,先自我冷静之后,才板着脸谢恩:“皇上英明,看人准的很。”
看他很是骄矜自得的抬了抬下颌,露出清晰的下颌线来,她仍旧觉得有些窒息。
她来到大清之后,最大的依仗就是这张脸,就连后妃也视她为威胁,谁能想到在康熙这,全是反的,他就是喜欢她这张扬跋扈的性子。
而不是喜欢原主这样的脸。
所以对方不够知情知趣的情况下,他很快厌弃,而在姜照皊的顺毛下,他又长久了些。
没忍住又缓缓吐了口气,姜照皊气笑了:“真是委屈您了,宠幸这么一个长的不怎么好的女人。”
康熙这才察觉她生气了,赶紧来到她跟前,抱着她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轻声道:“朕话不是这么说的,不是夸你长
的好了吗?”
跟皇帝吵架,和现代的时候跟老婆吵架一样,吵赢了老婆跑了,吵输了家和万事兴。
姜照皊点头:“是呢,夸臣妾长的好呢。”
到底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她磨了磨后槽牙,自己想想又高兴了:“不管,臣妾就是好看。”
管他怎么想呢,古代审美以银盘脸为上,可时代在变,审美在变,总有一天,她的样子会变成主流审美。
凌厉而富有攻击性,特别霸道的妩媚。
“嗯嗯,朕的仁妃好看极了。”
康熙这会儿终于回过味来,原来她是嫌说她不好看而不高兴。
“敷衍。”姜照皊嘴里这么说着,到底高兴起来,捧着脸看他:“不若在京城开个点心铺子,把蛋糕也添进去,到时候留给胤祐做嫁妆。”
古代贵女的嫁妆都是打小开始攒的,她这是什么情况也不一定,提前备着,比什么都强。
开个点心铺子,旁的不说,只要从现在开始运营,这姜家就有了帮衬公主的路子。
古代家族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龙凤胎还在,他们就能吃到红利,自然也会反哺一二。
再说这既然做了,肯定是要好了弄,沾了皇字的产业,闲疯了才会上前招惹。
胤祚倒不用担心,只要按着康熙教育孩子的路子走,他就算长歪了,也顶多是夺嫡的时候站错派系,不会说没有谋生技能。
她事事考虑周到,康熙听了倒沉默。
沉吟片刻,才看着她认真道:“你不用担心两个孩子,朕一言九鼎,必将他二人好生教养长大的,这段日子,你多自己玩乐便是。”
“这辈子吃的苦,合在一起,都不及怀孕生子万分之一,叫臣妾如何不惦记,臣妾带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扛起这个担子。”姜照皊笑着说。
康熙沉默,捏了捏她的脸没说什么。
她这些日子,一直有些不大好,小日子断了,偶尔还要吐个血。整日里缠绵床榻,鲜少有起来的功夫。
就是解手,也要白苏和百灵两个人撑着她。
偶尔逢上他来了,他也会搭把手,只是他力气大,一个人抱上就走,倒是方便些,就是仁妃害羞,不肯让他在近前。
“不如,明儿出宫玩?”康熙道。
说起这个,姜照皊就高兴了,一口应下,乐呵呵道:“成。”
先前康熙跟她讲的时候,她就备好了轮椅、旗装,就等着他说要出去。
只是一直都说的是,等她好了再出去,一时间她就有些拿不住,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出去,但是闲着无事,将这些都备下,等到用时,直接拿着就用,岂不美哉。
如今看来,倒是正好了。
说着她就叫白苏打开衣柜,叫康熙瞧里头的旗装,一边笑道:“您瞧瞧,这有男装、女装都备下了,您觉得臣妾出门,穿哪样好?”
康熙在她脸上扫视一圈,方才说她五官平平,凑到一起却好看极了,并没有说假。
想想她莹白如玉的小脸,如今纵然病态娇娇,却更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那和强装出来的不一样,仁妃能弱到他心尖儿上去。
“男装吧。”康熙道,还提了更加过分的要求:“把面纱也戴上。”
姜照皊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这时候男女大防并不严密,特别对于满人来说,这姑奶奶们满大街乱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好的呢。”她随口应下。
康熙解释,说是怕她吹风,并没有其他意思。
在姜照皊不信任的眼神下,他摸了摸鼻子,没再说什么了。
这初衷确实不是吹风。
等康熙走后,姜照皊反而有些睡不着,叫白苏过来商议明儿要穿什么衣裳。
指了男装,她愈加兴奋了,来到大清之后,还未穿过男装呢,其实在康熙朝早起,男装和女装的区别不是很大,要是远远给你个背影,你真不一定分的出来。
也就到后期,经济条件上来了,满人融入汉人的一些衣裳设计理念,这才更加精致繁复些。
就连后妃的也是如此,她们现在可没有三道袖之类的,基本都是一笼统,能绣花都已经是好衣裳了。
这男装非常简洁,上头一丝绣花也无,担心她曲线毕露,这剪裁也比较宽松,她试着往身上一罩,心里就欢喜。
穿多了花里花哨的,猛然来个素的,着实新鲜。
就是这头发不好弄,就算戴上帽子也没用,鬓角的头发还在呢。
算了,原本就是掩人耳目,这男女身形相差太大,哪里就能完美装出来了,若
是其他朝代,扮演个清俊小书生,也比现在这葫芦头好弄些。
“睡了睡了。”姜照皊对衣裳的期待已经没有了,加上有些累了,便直接躺下。
她现在身子是真的弱,就看会儿衣裳的功夫,已经气喘吁吁,累的鼻尖都沁出汗来了,小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有些不大舒服。
由着白苏抱着她,一点点擦身,姜照皊表示生无可恋,她分明只是来骄奢淫逸的,结果淫没有,逸也没有,倒是够娇奢了,可有什么用,她日日在床上,又下不来。
“贼老天。”她怒骂。
再有下一次,她肯定不会出这个头。
想起地动的事,又想起江北晚,她在大清没了,会不会愉快的回到了现代,不用跟谁争宠,有空调有手机,可以躺在床上吹着空调刷手机,想想都是神仙日子。
可这狗东西也够烦人的,截了她玻璃的胡,叫她失了一项进钱的行当。
只留下研究一半的电灯泡,欢喜倒是知道怎么操作,但是对原理一知半解,现下拿到工部去了。
也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电灯电扇。
没有电冰箱电视机她也不挑,没有手机也成,好歹有电,她相信以种花这种基建大国,肯定发展的特别快。
脑海中胡思乱想,没一会儿功夫,她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白苏就赶紧起身洗漱,快手快脚的收拾好,这才往内室去,喊了仁妃起来,看着她闭着眼睛打瞌睡,笑了笑,用凉帕子覆在她脸上。
被凉气袭击,姜照皊总算是情形些许,打着哈欠洗漱,又换上备好的衣裳,白苏要给她上妆,被她拦了。
既然已经穿男装,就不要再涂脂抹粉的,弄的不好看。
白苏有些犹豫,却不敢违逆她,只放下手中的脂膏,笑吟吟的打量着她,想想自己也能出宫,不由得笑了:“奴婢也有许多年没出过宫了,不知道外头是个什么情景。”
日日都拘在这宫殿里头,每日见的人,不是主子就是太监宫女,她已经快忘了一般人长什么样了。
姜照皊也高兴,她在皇宫也闷了一年多了,哪里都没去,想想就觉得憋屈。
她刚收拾好,用了早膳,还未漱口,就见康熙大踏步来了,问
她:“可曾收拾好了?”
姜照皊赶紧漱口,刚想让田田给她抱到轮椅上,就见康熙躬身,双手穿过她腋窝和腿弯,一个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先坐马车。”他低声道。
两人离的近极了,她如今不良于行,事事都要靠旁人。
若是不仔细,她自然不舒服,可在康熙这,从来没有不妥帖的时候。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察觉到,她最深切的愿望,并且替她满足。
姜照皊乖巧的攀住他脖颈,抬眸望了他一眼,就见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在烛火的映衬下,璀璨迷人。
突然就红了脸。
她垂眸,不肯再看他,总觉得这会儿气氛有些暧昧,让她不知所措。
听着他低低一笑,那震动声从胸腔深处传来,他紧紧的挨着她,隔着薄薄的夏衫,能清晰的感觉到肌肤温热,和声音震荡。
“咳。”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还未说什么,就听康熙低声道:“小心。”原来是要上马车了。
姜照皊敛声屏气,乖巧的伏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康熙瞅着她黑色的小帽子,不由得笑了。
“这红宝石不错。”他随口夸赞,目光却在她脸上一寸一寸巡弋,最后停在了细长优雅的脖颈上。
目光犹如实质。
姜照皊有些扛不住,脸颊烧红一片,她羽睫低垂,不肯去看他,好像这样就能忽视对方的视线。
她被妥善的放在马车里,细看来,才知道里头大有玄机,马车里头原本是一条长凳,若是人少了,便放太师椅进去。
如今说是长凳,不如说是软榻,铺着厚实的褥子,有靠背的软枕,甚至还有舒服柔软的薄被。
这样一来,不大的马车就被占了一大半,姜照皊眼角余光瞥到,他只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勉勉强强够把屁股搁严实了。
“您往这坐坐。”姜照皊邀请。
现在的马车内空间都比较小,这软榻还不如前世高铁上的硬卧呢,可在这个时代,那也是康熙作为帝王能享用之外,额外给她留的恩典。
就算她是宠妃,若是只给她一个下脚地,谁也不会说什么。
但他宁愿委屈着自己,也给她安排的舒舒坦坦,姜照皊心里就有些感动,她纵然冷心薄情,可谁若
是对她好,她的态度也会随之而转变。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大胆抬眸看向康熙,冲他勾了勾手指。
康熙不明所以,略微凑近了些,用眼神询问,她到底有什么事。
“嗯?”他问。
见她没有反应,他又凑近了些。
姜照皊笑了笑,不等他反应,便伸手揪住他领子,将他往跟前拽了拽,笑吟吟的亲了上去。
“啾。”
她虔诚的吻在眉心,看着他吃吃的笑。
康熙摸了摸自己被亲过的地方,捉住她的手,欺身上前,在她眉心也亲了一口。
“仁妃今儿不施粉黛,好看极了。”他夸赞。
既然她喜欢被夸赞,那就多夸夸好了,左右他装了一肚子的溢美之词,平日里也无处可用。
姜照皊红了脸,自从她吐血之后,便不肯再跟康熙亲吻,毕竟许多疾病都是由血液传染的,今天也是还未吐血,她便瞅着空赶紧亲一口。
只要康熙还活着,胤祐、胤祚往后活着的可能性就大。
不管谁上位,都不如亲爸在位好。
“咳。”看着康熙目光炯炯,大有深入开发的意思,姜照皊别开脸,不再去看他,只撩开帘子往外看。
跟着他的马车,走的也是神武门,出了宫,景象就大不同了。
她愣怔的看着这低矮的房屋,有些不敢置信,这还是皇城根下呢,若是偏远地区,那些房舍,岂不是愈加的低矮。
慢慢的有了人气,天也亮了。
姜照皊看着晨光微熹下的京城,渐渐的有叫卖声响起,打梆子的、敲锣的,货郎提醒众人的声音各不相同。
她看的稀奇。
但凡提起京城,就躲不开糖葫芦,她眼巴巴的瞧着,半晌转过脸看康熙,鼓着脸颊问:“可不可以买一串啊?”
康熙想说不,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到底说不出来。
冲着梁九功点了点下颌,示意他去买,他刚要转身去买,就被姜照皊喊住了。
“那头的糖葫芦要,那小馄饨也要,那个烧饼瞧着也好吃,来一个牛肉馅的……”话说一半又觉得不对:“羊肉馅的吧。”
这个时候不叫滥杀耕牛,若是被发现,是要判刑坐牢的。
而羊肉就没有禁止了,吃的人特别多。
她一口气点了
这么多,梁九功有些为难的看向康熙,见主子爷点头,这才去买。
“吃吧,还想要什么,尽管叫梁九功去给你买就是。”康熙道。
她现在这幅情形,吃也是一天,不吃也是一天,何苦拘着她不高兴。
姜照皊也就是看着喜欢,真吃的时候,又不行了,嫌糖葫芦又甜又酸又粘牙,嫌这小馄饨不够鲜,这羊肉馅饼也不好吃,面不够精细。
她一直养的娇,哪里见识过这些。
康熙看着笑,她吃不完的,他一口一口的吃掉。
“您再买一份,到底咬过了。”姜照皊道。
就见他摇头,她也不再劝,撩开帘子看外头,想要再寻个稀奇来。
等看到簸箕的时候,她乐了:“这还什么都有啊?”
康熙也看,但是他不认识,就问:“这是什么?”
“簸箕啊?”姜照皊笑,用手比划着:“就是这样,可以筛出粮食里头的杂物。”
看她比划的高兴,康熙就问她要不要买,她赶紧摇头,买个这回去做什么。
转条街,到了钟鼓楼附近,瞧着明显就不一样了。路边连顶花、朝珠都有卖的,她看着还挺稀奇。
“不如买顶官帽戴?倒能遮得住鬓角了。”她随口一说。
官威不可侵犯,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谁知道康熙看了看外头,又看了看她,就叫梁九功去买了,而且买的还不是九品的,而是正二品的。
姜照皊无言以对,她这妃位就是正二品,就给她来个正二品的官帽,这走出去了,旁人瞧着还不得呼啦啦跪下一大片。
看着康熙骄矜的眼神,她突然明白。
人靠衣裳马靠鞍,只要这帽子一出,旁人直接就跪了,至于她是谁,长什么样,谁还敢看呢。
冒犯官威的事,她都坐上妃位尚得仔细着,除非遇上勋贵,要不然无敌了。
就算被勋贵瞧见了也不打紧,这身边还跟着康熙呢,能不怕正二品的,必然认识康熙,如此一来,倒是完美了。
她笑了笑,真心实意的夸:“皇上英明。”
康熙横了她一眼,没说话,破例破到这份上,只能说色令智昏,什么英明倒是不沾边了。
马车碌碌而行,在人群中穿梭。
他的马车宽大,又是红轮,谁见了
都得往边上让。
姜照皊闻见烤鸭的香味也馋:“能不能买来吃嘛?”现在还早,不到用午膳的时候,也不知道人家做好了没有。
“在宫中不是也吃了?”康熙问。
“那不一样,宫里头的食物,是宫里头的味道,这外头的是外头的味道,总要尝尝,才不负这一遭。”姜照皊随口道。
这话戳到了康熙的肺管子,连她自己都说自己命不久矣,顿时不高兴了,但是又不能跟她发脾气,只好自己生闷气。
姜照皊没发现,她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她现在才有一种真切的她穿越了的感觉,路上的行人跟前世也不一样了,基因代代优化,再加上建立新朝到康熙前期,一直战事连连,百姓没有空休养生息,故而都挺穷的。
像极了前世的六零年代,要啥啥没有,要钱命一条。
就算是京城百姓,一个个也肌肤黑黄身量细弱。
偶尔路过一个白嫩的,那必然是穿的也极齐整,一瞧就知道是贵人,细皮嫩肉的劲儿,放在人群中就不一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必跟这些人比,她也是娇气那一挂的。
说来也是,就算是跟后妃比,她也又细又白,就算康熙说她不好看,也不能否认,有了系统之后,她可以说是肌肤吹弹可破什么如凝脂都不在话下。
不容反驳。
姜照皊看着梁九功捧着食盒过来,就知道这烤鸭是买来了,不由得笑:“竟然做好了?”
“店家跟奴才讲,说是有一个少爷爱吃,早早的下了单,奴才加了钱才截胡成功呢。”梁九功颇为自得。
“加多少?”
“十两。”
姜照皊一噎,十两银子啊,粗略换算一下,那就是前世的一万块,拿来买一只烤鸭,怪不得人家给。
只是给她吃的,她就没说什么。
由着康熙用薄饼卷好递给她,她还在一旁点餐:“多放些胡瓜丝,这玩意儿爽口。”
“嗯。”康熙哪里做过伺候人的活,勉强弄好之后,自己捏着喂给她,生怕递过去就散了。
吃了两口之后,姜照皊还想吃,她觉得这个味道还不错,就被康熙拦了:“后头好吃的还多着呢,这会儿肚子填饱了,等会儿吃不下可如何是好?”
这理
由劝住了她。
姜照皊果然不再要着要吃,而是又趴在车帘前,望着外头的景象。
她小脸莹白,玉雕似得,偏头上带着正二品官帽,不小心扫到一眼,就赶紧挪开视线,走到一旁跪下,等着贵人走过去。
“那是什么花?还挺好看的。”她问。
梁九功看了一眼,也不认识,便走上前跟店家交涉,回来就说:“店家也不知道,在山里头挖的。”
康熙探头瞟了一眼,笑道:“琉璃繁缕。”
见仁妃目露不解,他就笑着解释:“这东西开花的颜色跟琉璃有些像,就起了个琉璃繁缕,朕记得是野花,不值当什么。”
他刚开始记住,也是因为这名字与众不同。
小野花罢了。
“买一盆回来。”姜照皊道。
“这可不成,这玩意儿有毒。”康熙随口道。
说着他笑,笑着笑着,又把视线转向了仁妃,他们一直认为,仁妃是因为说出地动的事,故而天罚降临,要她的性命。
那若只是她五感敏锐,提前察觉,反而是中毒了呢?
谁都没往中毒上想,毕竟她的饮食看管的很是严密,又哪里这般凑巧的事,刚刚好就碰上了地动。
康熙眸色幽深,看着她唇角又溢出血线来,仁妃随意用锦帕擦了擦,便塞入怀里,这动作熟练的叫他心疼。
心尖儿都疼。
他还没稀罕够的人,为什么要离他而去,向来没这个道理的。
“怎么啦?”姜照皊随口问。
她一回头,就见康熙阴沉沉的盯着她,目光吓人,但是她又没惹着他,再加上心思在外头,也就没放在心上。
康熙缓了缓神色,哄着她玩:“可要去郊外溜达溜达?”
姜照皊点头:“城里头人太多了,去郊外臣妾想下来玩。”在城里这么多人群中穿梭,有些过于考验康熙的醋性了。
而郊外就不同了,人少,她又穿着男装坐着轮椅,再加上那么多侍卫清路,倒是不会撞上什么人。
倒是挺好的,她一转脸,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转脸却又忘了。
她一时都在琢磨这是谁,身形瞧着倒跟她有些像。
“那是钟鼓楼,你瞧瞧。”康熙出声给她介绍,倒是让她把方才的事忘
了。
钟鼓楼中间有点距离,但是修的高大,一眼望过去,倒是挺清晰的。
“咦。”她想了想,前世在雍和宫玩的时候,不就在钟鼓楼附近,在心里对着路线,估摸着大约位置的时候,不由得惊了。
眼前只是一片白墙灰瓦的院落,并没有雍和宫的庄严肃穆。
低低矮矮的,也就比旁边的民房高了一个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