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架到底没有用上。
康熙有些遗憾的想,姜妃在这种事上, 还是略保守了些。
他又舍不得真的勉强她, 可不就是得好生的跟她商量, 要尊重着来, 她若是不愿意,那便罢了。
胡闹了半夜, 两人才洗漱过,躺在一处絮絮的说着小话。
“你如今越发得趣了。”康熙道。
姜照皊刚开始没有听懂他说的什么,转瞬的功夫就明白过来,娇嗔的拧了他腰间软肉一把,又敲了敲自己啃过的地方。
“嘶。”
“作死。”
康熙怒骂,不高兴的拍了她一掌,方才她倒是尽兴,跟狗崽子似得,叼着他肩膀上的肉, 怎么也不肯松。
现下肩胛又破皮。
“这印子是消不掉了。”好不容易好了, 又要被她咬, 如今瞧着, 有些想留印的意思在。
姜照皊掀开他月白的中衣看了一眼,吃吃的笑起来, 带着点小得意的眯起眼睛, 笑吟吟道:“嘻嘻,臣妾无意识的嘛,不都是您……”
话说一半, 剩下的不肯再说。
康熙就开始猜度,她最后一句话的未经之言。
然而这前头描述的太过明显,后头要跟着的话,不用想,直接就在嘴边。
原本心里还窝了点子小火,这在姜妃一番话语下,噗嗤一声就灭了,甚至心里美滋滋的,姜妃这是夸他厉害呢。
要不然怎么会情不自禁,无法自控。
“呵。”他面上却冷嘲,厉声道:“下次还敢,朕剥了你的皮。”
他色厉内荏,姜照皊一点都不怕,往他怀里拱了拱,纤白的小手直接往他嘴上一蒙,一个劲的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把康熙都给气笑了。
就听姜照皊嘀咕:“都说皇上是真龙天子,臣妾若是下一次没忍住,又咬了,真被扒皮去骨又该如何?”
康熙这么一听,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也跟着呸:“假的假的。”
他哪里舍得他的姜妃扒皮去骨,想想都觉得心尖疼。
仗着黑灯瞎火看不见,姜照皊就偷偷的笑,两人窝着又说了几句,这才搂在一起睡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还有些今夕何夕的感觉。
姜照皊洗漱过,心里有些空空的,突然不知
道该干什么,这之前盼着出月子,出月子之后又盼着选秀看热闹,这看完选秀之后,一时间想不起做什么。
颜秀女、郭络罗秀女这两个大家觉得会留宫的反而都遣出去了,这随意圈的几个家世好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这说明不过平平。
想想康熙对自己也挺狠的,前期的这些嫔妃,以色出名的也就乌雅氏、卫氏、郭络罗氏等,直到康熙后期,朝廷平稳之后,才有许多汉女入宫,他才真正重色起来。
这么想着,孩子也生完了,这玻璃都还没出来,索性一头扎进玻璃坑里,不弄出来不罢休。
当初挑匠人的时候,也都是挑了太监,能和她接触下来,还没有闲话的。
然而去窑里面转悠了一圈,她就懵了,看再多的书籍,知道再多的理论,这没有亲自上手的时候,她瞧着每个步骤,都觉得似是而非。
在玻璃窑转悠了三天之后,才算是把基本操作给看熟了。
她来到原料区,看着分门别类,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原料,不由得笑问:“这一片是谁管的?”
一个小太监上近前来,躬身回道:“回娘娘话,是奴才收拾的。”
姜照皊打量着他,小太监不过十五六岁,个头不是很高,人也细弱,那骨骼形状直接架着衣裳,脸颊上也没有肉,一点都没有少年的天真可爱。
无端的,她想起来一句话,有些人,一抬眸你就知道他是被欺负过的。
“这法子你想的?”分门别类几个字看似简单,实则要费心思的。
“是。”小太监躬身回。
问了几句,见他答得一板一眼,姜照皊就又问:“这些材料日日都要从你手里过,你有什么想法吗?”
说起这个,小太监的眼睛亮了亮,转瞬又暗下去,却还是认真道:“这石英砂出来的东西跟别的不一样。”
说着他来到废料区,拿出几块废掉的成品,轻声道:“这是张大人用灰石和草木灰做出来的,瞧着极为浑浊且里面全是泡。”
“这是李大人用贝壳做出来了,瞧着混沌了些,但奴才想着,总是有那么点意思在的。”
小太监如数家珍,这什么样的原材料,怎么烧出来的,他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姜照皊就听他接着
说道:“奴才查到,早古时期,也是有玻璃存在的,只是不如玉石天然灵性,便没有流传开来。”
“原本没想着用灰石贝壳等,后来还是一个老匠人瞧着瓷器的釉层有些像,这才试探着烧一下,但是没有成功。”
小太监话说到这份上,姜照皊心中一动,接过他手中的废品,又观察着边上的瓷器,他这么一说,釉层和玻璃之间,确实有一种奇妙的联想。
“你会烧吗?”她问。
小太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顿了顿才低声道:“奴才家里原本就是烧瓷的,后来落败了,奴才也被卖……”
姜照皊多问了几句,了解到小太监叫欢喜,今年十八,跟她差不多的年岁,只是小时候被卖进宫当太监,吃穿不大好,故而没长个子。
他家里头烧了几代瓷窑,打从他记事起,便开始捏泥巴玩窑,纵然长大了,小时候的事忘了许多,但是这些相关知识,他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那要不你试试?”姜照皊道。
这话一出,周围伺候的太监面上表情都变了,时下讲究老资历,不管什么事,总觉得年岁上来了,办事才牢靠,可她听着欢喜讲话,就觉得他心里有数,若是上手试试,说不得就成了。
“奴才领命。”欢喜沉声道。
不管周围老师傅的神色,他认认真真的问负责人要排班,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若是他能做出玻璃来,就能脱离目前的生活情况。
姜照皊环视周围,朗声道:“英雄不问出处,这玻璃谁能试出来,谁就是这个英雄,但凡有谁觉得有想法,便可以找掌事排班。”
在这个时代,没有一定把握,都是不敢出头的。
特别是这种在皇宫里头做事,无数只眼睛盯着,容不得丝毫差池。
欢喜昂头看向立在那侃侃而谈的主子,神情莫测,他素来是个谨言慎行的性子,可瞧见她的时候,恨不得将心理所有话都给说出来。
他想,玻璃他一定会烧制出来的。
姜照皊随口又问了几句,就回去了。她在这里,众人都拘束的不成样子,手都不知道怎么抬了,说起来也就那个叫欢喜的自如些。
等到回去后,她又叫人去查欢喜,将他的详细资料报上来。
不
管怎么说,玻璃的事不是小事,这烧制的人,也必须身家清白,免得给他人做嫁衣。
等拿到资料之后,她才知道,那小东西轻描淡写的表情下,藏着到底是什么。
他家里头落败,也不是因为客观原因落败的,而是被叔伯联手坑了,最后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才卖了祖产,就连他这个中间不大不小的儿子,也被转手卖给人牙子。
后来辗转卖进宫,做了太监。
他心性沉稳,但是身量不高,瞧着细弱,旁人都爱结群欺负他,后来听说这玻璃窑的事,就被排挤着扔这里看原料,但是他并没有沉寂,而是将手下的差事办的井井有条,瞧他处理起来有条不紊的样子,慢慢给他管了原材料,后来连做出来的废料、废品,一并交给他保管。
直到今日,谁都知道他在姜妃跟前挂上号,若是有点什么,定然是要问的。
又允了他排班,这若是真能做出点什么,这小子就一飞冲天了。
所有人都觉得,姜妃娘娘说什么叫人有想法都可以去排班的话,就是为了叫众人不嫉妒这小子,给他铺路呢。
掌事拍了拍欢喜的肩,笑道:“你小子出息了,既如此便不要辜负了贵人的一片心意,好生的合计合计才是。”
欢喜躬身垂眸,点了点头应下,脸上一片郑重。
过不久的功夫,姜照皊就派人将她看过的书籍,都拿出来叫众人看,这其中其实有一点玻璃发展史的,但是只有其形状描写,并无具体的制作方法。
将这事办了,她就没再接着关注,毕竟对她来说,这玻璃想要做出来,也是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意思,在她浅薄的认知里,她总觉得,没有玻璃品,也是大清工业发展比较落后的元素之一。
毕竟旁人都用上显微镜、望远镜等等,一切可以察觉微观事物的东西,但是大清没有。
一个放大镜,都属于比较厉害的了。
等回过神才看后宫,她就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不知道从何时起,这后宫就流传出一则消息,说是她无法烧制出来玻璃,只有天降洪福之人,才能得到天神指点,从而烧制出玻璃来。
也是她这段日子往玻璃窑跑多了,又没有捂着瞒着,故而后宫都知道了。
姜照皊想了想,她当初问康熙求恩典之后,这在御花园西北角、漱芳斋后头就开辟出来了,要说有心人自然是知道,但是她不怎么去看,也没玩出点什么,自然没有人上心。
这一次看她出真章,真真切切的关注起来,这宫里头便开始人心浮动。
“天降洪福?”姜照皊嗤笑,说这话也不怕被风闪了舌头,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这话是原女主说的。
但问题是小说里并没有这一茬,江北晚对这些并不敢兴趣,她的所有想法,所有人生选择,都是系在晋位上,以荣登太后为目标。
“去查查出处。”她吩咐。
这后宫里头,你要说能瞒住什么,只要不说出来,自然能瞒的死死的,但凡开口,必然雁过留痕。
田田领命去了,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事,着实手到擒来,不过两日功夫,便把调查的详细内容呈上。
姜照皊猜的没错,就是江北晚放出来的消息。
原文中她一举生下龙凤胎,破例都养在她跟前,自然不疾不徐,可以等身子养好了,又去招惹康熙,再怀孕生子,并不需要弄出其他事端。
而现下不同,直接生了一对公主,刚落地就被抱走了,她连人都见不到。
这膝下空空,自然着急。
更别提姜妃弄玻璃,只是提个名头罢了,皇上就对她多有赞扬,口口声声都说姜妃心怀大义,不似小女儿心态。
她想分一杯羹,对于她来说,是有天然优势的。
毕竟她虽然没有烧制过玻璃,但是她学过化学,知道玻璃的化学反应,甚至现在还模模糊糊的记得化学公式。
她已经想好了,等到舆论发酵好,便直接抛出这一点,当然她会拿捏着,以换回两个孩子为条件,才真正的做出玻璃来。
江北晚叹口气,她原本想要蛰伏,不想做这么多,生怕被人看出她的不同。
但是土著都能做到这一步,为什么她不能。
她需要做的,是抢了土著的功劳,按到自己头上去,再说这都一年还未有任何进展,说明她就不是这块料。
姜照皊不知道她内心的三曲八绕,还在想她的重点应当在‘天降洪福’几个字上,这时候还是有些迷信的,若是知道谁是福人,那也是宽
宥几分的。
这么想着,她也没往心里去,只要知道事情始末就成。
谁知道传进康熙耳朵里,他倒不高兴了,直接对皇贵妃道:“姜妃便是那天降洪福之人,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上贴,这后宫言论这一块,你且把严实些,怎能流言横飞妄议主子。”
皇贵妃憋着气应下,不管这江贵人是不是天降洪福,反正她这是天降灾祸。
没得她做下事,反叫她吃了一顿挂落。
“江贵人素来无事,便绣一套佛经来,给太皇太后祈福。”皇贵妃冷着脸吩咐。
这绣佛经也是有讲究的,重点在套字,没个一年半载,黑天白日的加班加点,别想能绣出来。
她蹙了蹙眉尖,突然意识到,这后宫里头,进来闹事最多的就是江贵人,许多事情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能瞒得了旁人,瞒不了她。
所有人员调度,所有人员行动轨迹,她这里都是有备案的,光是串一串,就能串出来了。
当初把还是贵人的姜妃弄进冷宫里头,也算是她默许的了,毕竟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宫里头一个的存在,谁都忌惮。
后来张氏的事,这其中江贵人也掺和了一脚。
包括郭络罗贵人突然撺掇颜秀女入宫,她冷眼瞧着,这也是跟江贵人接触过后发生的事。
皇贵妃在上头将所有的事看的一清二楚,她原以为,以姜妃那性子,不搅的后宫天翻地覆不算完,甚至苦恼到时候皇上偏袒她,又该如何是好。
谁能想到,她竟然是最安分的,谁犯到她头上,她生气了,当时就捶回去,若是捶不动,或者不解气,自然有皇上助她。
皇贵妃甚至在心里生不出任何劝诫的情绪,毕竟这样的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那都是无法接受的事。
她能反击,说明就不是个有心机能忍的,倒是更叫你无话可说。
这样没心机大剌剌的,倒是好,不用担心她仗着帝王宠爱,会给你致命一击。
姜妃是她的心头大患,比低调不争的佟贵妃更甚,有些人看着没有一点心机,可满宫几十个妃嫔,偏偏叫她一人把皇上的心给拢住了。
她冷眼瞧着,如今皇上瞧其他人,那是眼角都不带夹一下的,就算跟她说宫务
,三句五句都要扯到姜妃身上去,一会儿是她性子柔弱,不知道怎么反驳别人,让她瞧着别被人欺负了,一会儿是她生完孩子身体不好,有什么好东西,先给她送过去。
简直方方面面全部都考虑到了,她当时就想反问一句,那她呢?
她这个做皇贵妃的,现下跪在地上跟他禀报宫务,替他照看整个后宫,从未得过一句关心的话。
就算偶然夸赞一句,那也是她对姜妃照拂的不动声色,叫万岁爷瞧着满意,这才夸她。
一身荣辱系于姜妃。
这谁能甘心。
皇贵妃慢条斯理的接着禀报,后来顿了顿,在康熙看过来的时候,才轻声道:“臣妾这些日子,身体偶有不适,但新妃嫔入宫的时候,又着实耽搁不得,臣妾想着,左右姜妃妹妹现下身子养好了,不如将这事交给她如何?”
康熙想着姜妃整日里无所事事的样子,便点点头:“给她找点事做也成。”
这说定了之后,皇贵妃这才躬身告退。
她唇角勾出一抹轻笑,若是旁的差事,她自然会紧紧的抓在手里,怎么也不会放的。
但是这妃嫔入宫的事,一个处理不好,直接就会惹恼众人,毕竟如今宫里头基本满员,谁愿意压缩自己的生存空间,来给旁人让位。
再者姜妃被皇上宠惯了,如今也叫她尝尝,亲自给皇上安排女人的滋味。
等姜照皊接到通知的时候,果然一脸懵,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做这样的事。
而且这宫里头跟外头不一样,不是说你辟个屋子就成。
摸了摸下巴,听到说是皇贵妃身子不好,才把差事给她,她也没怎么怀疑,毕竟在历史上,好像两位皇后都不长久,这身子垮掉自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现下许是初现端倪了。
这么想着,她鼓了鼓脸颊,叫人拿来六宫堪舆图,哪里住了谁,都一一点出来,这么一排布下来,倒发现了问题。
康熙后宫,包括一些小常在、答应,足足有二三十人。
禽兽。
姜照皊笑骂。
至于皇贵妃想的,她会难受痛苦之类完全没有,甚至兴致勃勃,左右这后宫俗务不是她掌管,一些人员之间的矛盾冲突,也不归她调停。
这就愈加简
单了,先是圈了没有孩子的宫室,叫内务府的去修葺一番,摆设就按着制式来。
一点眼神都没有多给,至于谁住哪里,就更简单了,大手一挥,按着排名对应宫室,先后顺序进去。
不给谁优待,也不给谁亏待。
全凭运气。
她当初做学习委员的时候,就要排考试座位表,非常简单粗暴,按着顺序来,不喜欢的跟对方商量好换了再来找她。
而在这后宫里头,就更简单了,下位者在明面天生要服从上位者。
后宫制定那么多的规则,姜照皊以前觉得太不人性,等真正处在这个环境之后,才发现,许多一刀切,并不是不人性,就是因为太考虑人性,才只能一刀切。
这后宫里头,诱惑实在太大。
若是不制定的这么严密,那么为了皇嗣上位,光这一条,看前朝混乱就知道了,一个得宠的后妃,可以戕害皇嗣到对方绝嗣的地步。
她想要这样窝在翊坤宫快乐养崽更是不可能。
唏嘘了几句,她不禁叹道:“宫里头若是只有一个人,别这么呼啦啦几十个利益相关的人员都聚在一起,自然平和。”
现在都争抢着一个蛋糕,偏偏叫你不许抢,不许看不许吃,但是蛋糕的香味就在那,想想都馋。
轻笑着抱起甜宝,姜照皊弄好就不再管了,乐呵呵的把甜宝挂在婴儿车边上,一道往御花园转转。
想起来头一次叫甜宝看两个孩子,它直接都懵了。
回头看看她的肚子,再去看看龙凤胎,那张猫脸上,可以轻而易举的读取出震惊的意思来。
今儿风和日丽,太阳不骄不躁,非常舒适的天气。
姜照皊想了想,对田田交代:“去问问皇上有空没,请他逛御花园。”
康熙接到消息后,不禁摇头失笑,什么叫请他玩,这整个大清都是他家的,可她是他的女人,好像也是她家的,这么一说,竟觉得没问题。
“成,叫她等着。”康熙道。
手里还有些折子没有处理完,总得把政务给忙完了才能应约。
说起来他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姜妃鲜少主动找他,平日里他不来,她就跟没事人一样,说她了,她还振振有词,说什么他是一国帝王,处理的都是国事,容不得
丝毫闪失,左右就是不想找,偏给人戴高帽,哄的你高高兴兴走了。
等回过神来再一想,说的都是些空话。
不过说来也是,她若是有事没事都来寻他,说不得他又嫌烦了,也未曾可知。
等忙完了,他就赶紧去,想了想,又叫人带上笔墨纸砚,方才田田那小子说,姜妃是推着孩子一道出去的,若是能作画,倒也是极好的。
等他到了,姜照皊正闲闲的坐在玉兰花树下,手里头拿着拨浪鼓,笑着逗弄两个孩子开心。
立在不远处,他突然驻足,有些舍不得打破这种美好。
左右让梁九功拿着笔墨,便叫他直接铺开,先把底打好,对于画这一项,康熙也是手到擒来,打小都要学的东西,先把轮廓画出来,这才清了清嗓子,往姜妃处走去。
吸引到对方目光后,他这才又低头作画。
姜照皊过来请安,看到他画画之后,不禁笑了:“您都不瞧着臣妾吗?”
她这话一出,康熙便摇头失笑:“朕对你的容颜,倒比自己的还熟些,不用看。”
虽说不是日日在一起,但这一年来,看的最多的女人就是她,睡颜、笑颜、哭脸都在他脑海中回荡。
姜照皊便不再多话,认真的看他画画。
特别是他垂眸,秀致的下颌微绷,神色认真又投入,笔下画出来的人物又是她,这种感觉是非常棒的。
逐渐成型。
姜照皊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是写意画,相对于认真刻画五官来说,更讲究形神,虽说有她现在的轮廓,可那笔下的人物,分明更像她前世一些。
唇线紧绷,姜照皊一时头晕目眩,心中生出些许恐慌,她不知道在康熙眼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等康熙落笔抬头,她又勾出盈盈笑意,不住口夸赞,夸了一会儿,才随口道:“瞧着不如臣妾好看多矣。”
她这也是试探。
“嗯?知道梦中神女吗?”康熙仔细的看了看,颇为满意,这才抬眸道:“朕每每梦见你,便是这画中模样,像你却又不像你,下笔的时候,自然就从心。”
“再说,这仕女图怎的不好看?堪称神女。”康熙甚是自得。
用团扇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盈盈眉目,姜
照皊娇嗔的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愈加心惊肉跳起来。
为何梦里头的样子,是她以前的样子。
“臣妾竟不知,您爱臣妾至深,梦里头都想着呢。”她笑吟吟开口。
康熙一听,便忍不住感叹万千:“你还别说,这梦里头你可没干好事。”说起这个,康熙就忍不住冷笑:“梦里头也爱咬人,前世是狗托成?”
“女、女鬼?”她一脸惊吓。
“若是女鬼,那也是艳鬼。”康熙捏了捏她白嫩的脸颊,笑:“朕的姜妃娇艳媚人,最是可人不过。”
垂眸看向姜妃,就见她因着他说的话,小脸嫣红,双眸变得水润润的,煞是可爱。
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轻笑道:“整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照皊笑了笑,没说话,转身看向龙凤胎,逗弄着两个小家伙玩。
甜宝蹲在一旁,盯着两个小家伙晃动的手脚,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怀疑人生的眼神太过明显,把康熙都给看笑了。
他平日里都不抱甜宝的,这瞧它可怜,便抱在怀里逗它:“别看了,那是亲生的崽崽,你是抱养的崽崽,不可能长一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姜照皊听的噗嗤一声笑出来,甜宝听见她声音,挣扎着就要下来。
看了空空的怀中一眼,康熙想了想,又回去在婴儿车边上添了甜宝的身影。
“好看。”认真欣赏他的画作,能感受到那种布局张力,留白也是极稳妥的,猛然一看,重点非常明晰,构图色调都叫人挑不出错来。
康熙得意骄矜的抬了抬下巴,来自姜妃的夸赞,让他心中跟喝了蜜似得高兴。
又玩闹一会儿,他便走了,毕竟这政事繁忙,能够陪一会儿,也是难得。
姜照皊也有些饿,便推着婴儿车,一道走了。
等到翊坤宫的时候,两人就分道扬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照皊多盯了一会儿,心中那股子忐忑始终下不去。
他是帝王。
他是原文男主。
姜照皊吸了吸鼻子,将自己前些日子荡漾起来的一点小心思,彻底掐灭了。
害,狗命要紧。
若是他再梦到点什么,直接揭了她的小马甲,若是容的下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容不下,给她的怕不是只有三
尺白绫。
还是不作这个死,乖巧如鸡的窝在翊坤宫养娃看戏。
没事种种土豆也行,都比把一颗心系在康熙身上强,她如今冷眼瞧着,后宫面有苦相的,基本都是对康熙有想法的,他是个不定性的,今儿爱这个,明儿爱那个,被冷落那个,捧着手里的玻璃渣,偏偏以为是糖。
可也有江贵人这种一心只为上位的,对她来说,康熙只是工具人,可康熙也不是傻的,你什么心思,他都瞧的一清二楚。
故而一直闹幺蛾子想上位,对方也不接招。
能够把朝堂上的老臣摆弄的清清楚楚,能够把太皇太后逼到这份上,后宫这些小伎俩,对他来说,完全就不是什么事。
姜照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康熙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一点。
能够坐稳帝王位,能够让史书工笔评判千古一帝,定然不是好相与的。
固然在小说中会有一定降智,但是原文也是基于历史写的,对康熙并没有太多定性,甚至许多事件发展都是按着历史来,这代表着,原文中康熙的智商是按真实智商来逻辑自洽的。
她之前一直闷头闹,如今才细细的捋其中关系。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钮祜禄氏由皇后变成皇贵妃,这江贵人生下两个公主,包括乌雅氏提前生下历史上的雍亲王。
摸了摸下巴,姜照皊眸色幽深。
往后该如何行事,是该好生的想想了,这后宫中行差就错,容不得丝毫闪失。
正在发呆,就听田田禀报:“娘娘,玻璃窑传来消息,欢喜那小子,弄出来一团半透明的玩意,混沌一片,比不得您送过去的玻璃,但是有那么点意思在了。”
姜照皊一听就笑了:“有头绪就成,赏他,叫他接着弄。”
左右弄出来,少不得他一点好处。
她不是那种吞吃旁人功劳的人,若是欢喜能弄出来,必然会脱离太监桎梏,说不得能走上另外一番人生呢。
田田点头,转身去了。
他原本心里还有点危机感,见到欢喜的一瞬间,就放平心态。
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崽子,肯定入不了娘娘的眼,他一点都不慌。
“娘娘仁善,给你机会,你可要仔细抓住了,莫辜负娘娘的一片心
意。”田田笑吟吟道。
两人眼神一对上,彼此就是一凛,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野心勃勃和势在必得。
“谢娘娘恩典。”欢喜垂眸低声道。
田田又盯了他一眼,心里思索,半道干掉这小子,娘娘到底会不会发现。
“娘娘期盼玻璃许久,奴才定不负所托,让娘娘如愿。”
欢喜慢条斯理的开口。
田田听罢,没有说什么,挥挥手就走了。
左右娘娘开心最重要。
姜照皊看到成品的时候,也有些惊喜,是有那么点味道了,不枉她整日研究。
这玻璃一事,不光是想在史书留名,更是因为她知道这玻璃对工业发展的重要性,就往小里说,她这翊坤宫庆云斋的菱格窗,全部都换成玻璃落地窗不也挺好。
宽阔又明亮。
“欢喜这小子不错。”她夸。
田田听到这话,清了清嗓子,纵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意味非常明显了。
姜照皊侧眸看他,忍不住黑线,这家伙的独占欲还挺强,她跟前只有田田一个太监,就算宫里头都觉得太监不算男人,跟女人不差什么,就是由太监在寝室伺候,也没人说什么。
但是她觉得有些怪,一些琐事倒也罢了,日常生活中有太监服侍她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寝室这种私密场合,还有太监到处晃悠的话,她就有些不大妥当了。
说起来也是,前世的时候,一个人在家,她喜欢无拘无束的果着,现在来到清宫之后,门窗低矮,到处都是奴才晃悠,她都改了这个毛病了。
简直太怀念私人空间,就是翘腿抠脚也可以。
然而现在,她只能穿着整齐的衣裳,把脚伸出来,由着奴才给她修脚。
“来,把胤祐抱过来,本宫给她剪剪脚指甲。”她这无处安放的慈母心。
以前的时候,听着其他人说什么自己孩子屁屁都是香的,想要亲一亲,她是觉得万分不理解的。
等自己有了孩子,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怎样淳朴的说法。
孩子的屁股,也比大人的脸都要光滑香嫩。
亲了亲胤祐肉嘟嘟的小脚丫,她笑吟吟道:“乖乖的哦,母妃要给你剪指甲了。”
这话被跨进门的康熙听到了,顿时有些酸,冷哼:“还未给朕剪过指甲呢。”这是实话,她别说给他剪指甲了,就是刚开始的时候,顶多给他解个披风之类,整理一下衣领那都是勤快的。
姜照皊歪了歪嘴,敷衍道:“这不是怕伤着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