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两人万般谋划, 很是畅想了一番未来。

而姜照皊一行人离去后,走的远了, 田田才问:“怎的不现在处置了?”

她们在谋划什么,早已经一清二楚,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她们有这个想法, 实属正常,这颜秀女年岁小, 又有青云梦, 想通过郭络罗贵人多了解点什么,也是理所应当的。”姜照皊随口道。

话是这么说,她却仍旧冷笑一声。

可惜是个蠢的,宫里头的形势都不打听好, 直接找了跟她有嫌隙的来,也不怕被扒皮抽骨。

想了想,她笑道:“先让她在宫里头呆着,左右还未殿选呢。”

说起这个, 她才侧眸问什么时候殿选,当得知三日之后,随意的点点头,仍旧在御花园溜达着。

她连连晃悠了两三天,这才不往御花园去,心里那股子憋闷的劲儿,已经发泄出去,相对来说没有这么难受了。

生活又回到正轨, 她老老实实的每日养娃、看书、习字,窝在翊坤宫里头,乖巧的不得了。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笑着问:“怎么不出去玩了?”

“要您陪着。”她随口道。

谁知康熙瞧着她沉吟片刻,竟点头应下了。

姜照皊便转过身看他:“不忙了?”

瞧她这话说的,要是陪她,必然得加班加点的好生处理政务。

“嗯。”他回。

两人玩闹一会儿,累了便窝在一起叙话,姜照皊笑的促狭:“马上就要殿选了,天下美人汇聚一宫,臣妾也想去瞧瞧。”

这宫中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

康熙沉吟片刻,还是点头应了,笑着道:“原本你也该去的,只是之前没空罢了。”她在坐月子,就没跟她说。

姜照皊点头,往他怀里一窝,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算:“臣妾这宫里,现下公主和阿哥住一间房,等大一点就不行了。得给他二人腾一间出来,那就还剩四间。”

说着若有所思,在他怀里拱一拱,可怜巴巴道:“现下宫里头住了文常在、伊常在、那拉答应,这翊坤宫是不是有点挤?”

她暗示的意味很浓厚了。

先是说后宫要进人,又说这翊坤宫比较挤,自然是不想翊坤宫进人的

意思。

康熙思忖片刻,妃嫔多,像郭络罗贵人那样的事,就防不胜防,这翊坤宫住着两个小家伙,都才丁点大,经不起风吹草动。

这宫里头的老人还知道什么叫忌惮、隐忍,这新人进宫,若是不管不顾的闹出点事来,谁也承受不起。

一般情况下,确实是新人做事更没有章法一些,姜妃不愿意,倒也理所应当。

“这当额娘的人,胆子都小。”姜照皊见他许久不曾说话,又补了一句。

这是她的真心话,真真瞧见两个孩子,软乎乎的一团,那小手攥起来跟个大红枣一样,两根手指头随便一捏,就捏起来了。

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她这心里,就愈加害怕他们受到伤害。

“朕知道了。”康熙轻声回,摸了摸她嫩乎乎的脸颊,温声道:“你也别想太多,朕总会护着你娘仨的。”

姜照皊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纵然护着,可这后宫的孩子,他哪一个没有护着了,最后站住的仍旧没有几个,可见就算作为帝王,面对生死也无能为力。

两人搂着一处睡下,姜照皊白天不停的到处溜达,这会儿困的紧,更别提她原本就好眠,这往那一躺,瞬间陷入沉眠中。

康熙探手摸了一把她小腹,见微微鼓起,软绵绵的,不由得笑。

她是个爱美的,出了月发现自己肚子还有些鼓,登时就有些受不了,用被子盖着不肯叫他看,闹的狠了,就可怜巴巴的红着眼圈看他。

可她不知道,这肚子为他而鼓,他瞧了只会高兴。

在这他原就不计较这个,是她自己跟自己较劲。

一直锻炼着想要把小腹给练平了,现下成果初现,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鼓了。

她怀着双胎,刚开始长的快,这到最后,瞧着跟乌雅常在那时候差不多,他心里忧虑,却不敢说出来,让她徒增烦恼。

毕竟御医也说了,每个人体质不同,这有的胎儿靠外,就显得肚子大些,有些胎儿靠内,就显得肚子小些。

而姜妃娘娘经常腰疼,显然是内怀,故而肚腹小些。

康熙想着,好在都过来了,这才又含笑将大掌放在她小腹上,安然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刚一睁开眼,就见姜妃已经双眸亮晶晶

的望着他,见他醒了,就兴奋催促:“万岁爷,起吧?”

她实在迫不及待想去看,选秀!争奇斗艳!

康熙尚有些困顿,被她闹的没法子,便跟她一道起了,无奈道:“就算起的早,这时辰还未到呢,也见不着。”

见是见不着,但是她可以悠哉悠哉的洗漱,再美美的用早膳,收拾的漂漂亮亮去看秀。

“知道啦,您去早朝便是,不着急不着急。”

姜照皊随口道,送走康熙之后,才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这孕期的时候,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有许多忌口的规矩,再加上胃口原本胃口就不好。

前期有孕吐,中期倒还好些,这后期胎儿占据太多空间,顶着胃了,也是吃一下就饱。

而这月子不提也罢,忌讳特别多,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现在好不容易出月,看见熟悉的膳食,人也有胃口吃,简直感动的跟什么似得。

吃了个肚圆,这种饱腹的感觉,非常棒。

等收拾过,又去看了胤祐和胤祚,两个小家伙举着拳头睡的香甜,姜照皊小心翼翼的掖了掖被子,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小孩子神经末梢发育不完善,一点点惊动就能吓哭,她现在学会了怎么用花盆底走路没声音了。

双胞胎生下来的时候有点弱,这喂养一个多月,都胖嘟嘟的,那圆乎乎的小脸蛋特别好摸,姜照皊每次克制的摸一两下,就赶紧收回手。

要不然那丝滑的触感,能让她摸半天。

对孩子不好,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可要安排车辇?”田田上前打千,笑着问。

姜照皊含笑摇头,就是想要走走,才起的早些,这坐在车辇上,威风是威风,就是不能锻炼身体了。

这么想着,她试了试脚下的花盆底,觉得挺稳当,这才往神武门去。

这神武门原叫玄武门,为了避讳康熙的名,才改了的。

秀女选秀,经玄武门入宫参选,若是不中,便顺着神武门夹道绕个圈回去,若是选中了,便入宫住一个月学规矩,经由帝妃选看,决定是留宫还是赐婚宗亲。

今儿就是到了帝妃选看的环节,留下来的要么是家世极好、要么是品德出众、要么相貌出色。

姜照皊一路走去,这翊坤

宫和神武门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且神武门作为北门,最是宏伟不过,这门口的汉白玉栏杆就很好看。

两层飞檐更是雄伟,把她的庆云斋都比成什么样了。

唏嘘。

待她走近,还未踏入神武门的功夫,就听身后传来笑声,接着是佟贵妃的声音响起:“姜妃走路来的?”

她坐在肩舆上,由着四个小太监抬着她,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姜照皊笑着点头,柔声道:“如今身子骨愈发不成了,就想着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佟贵妃一时接不上话,不说别的,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就比不得姜妃,偏人家都说弱。

既然已经碰上了,佟贵妃便叫小太监把她放下来,跟姜照皊并肩走着。

两人鲜少有这么和睦的时候,佟贵妃以前看人,总是带着不自觉的傲气和优越感,如今倒是越发沉静,人也通透许多,看来大家都是在成长的。

“这一次选秀,你有什么想法?”寒暄了一阵,佟贵妃突然问。

姜照皊怔了怔,含笑道:“臣妾倒没什么想法,只本家亲戚一律免了便是。”

佟贵妃了然点头,明白她的意思,这家里头总是想着姐妹互助,可这入了宫,就没有姐妹互助,只有互砍,甚至了解对方,下手愈加稳狠准。

“成,本宫知道了。”佟贵妃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她如今是贵妃,这家里头不会送来人的,再说这主要做决定的人是皇上,她现下问一句,也不过是心里有个数,等会儿若是有相关争论的时候,她可以卖姜妃一个人情。

姜照皊显然也是明白的,故而直接说出来。

不过这次入宫候选的秀女中,她的亲戚也就是姑家表妹颜秀女了,也跟康熙打过招呼,理论上来说,已经不成问题。

两人相伴走进去,刚刚落座的功夫,皇贵妃就来了,她带着嬷嬷、宫女,呼啦啦一大群,瞧着挺有气势的。

姜照皊和佟贵妃赶紧起身请安,还未福身,皇贵妃就笑着拦了:“都是一家子姐妹,不必多礼,快安坐吧。”

后位空悬,这人选必然是在她、佟贵妃、姜妃之间产生的,她想明白了,与其争宠斗狠,不如把皇后的

品格摆出来,这后宫总是要个后。

宽待嫔妃,仁慈和蔼,显然是必备的。

皇贵妃觉得自己找对路子,眼神愈加清正,行事落落大方起来。

姜照皊便笑着道:“娘娘仁慈。”

这话说到皇贵妃心坎里头去了,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又温柔不少。

佟贵妃瞧了瞧,心里好像也有谱了,没瞧见连一言不合就打人的姜妃都变得温柔大气,显然是心里有计较、有盼头。

三人和和气气的,互相让着坐下。

等康熙到的时候,其乐融融的讨论着首饰之类,这个说我那里得了什么好物,适合你,便给你送去,那个说,白放着不妥,不若借花献佛锦上添花。

“聊什么呢?”他随口问。

三人起身行礼,被他压下,顺手牵着姜妃往御座上去。

皇贵妃的笑容一滞,纵然心里劝了自己一万次,这见到这种场景,仍是心中不虞。

佟贵妃垂眸,端起茶盏,掩饰般的啜了一口。

相对于皇贵妃对皇上仍有幻想,她这个就没得宠过的人,全靠着情分在撑着,好像要小心把握吃醋的分寸。

姜照皊倒是觉得平平,康熙顺手牵着她的时候多了,倒没觉得有什么。

坐在御座边上,她还有些不高兴,这宽大的太师椅坐着多舒服,没得坐个小小的板凳,再对比康熙的座椅,愈加寒酸了。

只是康熙开口,这种小事她向来都不会驳斥。

四人坐定,皇贵妃便试探着问:“老祖宗来不来?”以前的时候,老祖宗总是要来把关的,甚至现下这神武门内还悬挂着她老人家的懿旨。

‘有已缠足入宫者斩。’

康熙摇头,回:“不来。”便低头看向姜妃,见她换目四顾,一脸好奇,盯着老祖宗的懿旨看个不停。

“那是为了防止朕纳汉女呢。”康熙小小声给她解释。

点点头表示明了,姜照皊想,估摸着满汉不通婚之外,还有一事,便是不大看得上汉人,故而不肯放入宫。

说几句话的功夫,便有太监进来问,可否开始了。

康熙答了允,这才正式开始。

姜照皊看着康熙,有些愣怔,不得不说,这样的康熙,和她素日里见过的康熙不同。

他总是笑的温柔,在她的闹的时候

,又笑的很无奈,叫人差点忘了刚认识的时候,他是如何板着脸又惜字如金的。

如今瞧来,他还是她,只是对她的态度略有改变罢了。

这样肃容敛言,衬着他清贵摄人的脸庞,着实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少年天子。

姜照皊盯着看了几眼,惹来康熙回顾,趁秀女还未进来,便低声问:“怎的了?”

“看您威武。”她直说。

康熙抿了抿嘴,又别开脸。

又盯着他看的姜照皊乐了,这家伙看着一脸平平,跟没听到似得,实则耳根都红了。

端起茶盏掩饰性的啜了一口,将饱含笑意的唇角遮在茶盏后头。

将二人互动看在眼里,皇贵妃已经不酸了,这个位置上,坐的不是姜妃,也会是其他人,左右不会是她,她也做不来这种小女儿情态,没得落了面子。

而佟贵妃只是撩了撩眼皮子,整个人跟入定了一样。

在宫中浮沉三年,她早已学会自我调节,只要她不闹幺蛾子,保护好自己,安安生生的坐在这,就有她天大的机缘在。

正在此时,太监、嬷嬷领着第一批秀女进了大殿。

姜照皊瞧了瞧,有些怔忡,第一反应是‘就这?’

高矮胖瘦各不同,是没有太大的缺陷,可也没什么好的,别说是最终阅选,这要是放在前世选秀节目上,那都是连海选都过不了的。

她看向其余三人的神色,大家表情平平。

看来对这样的情景并不陌生,姜照皊头一次对清宫选人不看颜有了充分了解。

选秀是按照满、蒙、汉的顺序来选,这里的汉指的不是汉人,而是汉军旗,两者有根本区别。

现在是满军旗,姜照皊看的叹为观止,见康熙面无表情,她也有些不想看了。

等第二队进来的时候,她这才打起精神。

前面那么多看下来,也就中间的秀女五官秀致,身材窈窕,和前头的比,好看太多了。

皇贵妃显然也是看到了,瞬间精神一振,笑道:“中间的上前一步。”

“佐领三官保之女郭络罗氏,年十五~”

年岁家底一报,在场众人心中都明了,这是郭络罗贵人的妹妹。

姐妹俩长相不同,郭络罗贵人长相明艳,伶俐聪慧,这妹妹瞧着倒是秀

致温婉。

皇贵妃还在思忖,就听姜妃笑吟吟道:“可曾读过书?学过什么?”

这是引个话头出来给她表现呢,这郭络罗贵人想要让她尝尝姐妹共侍一夫互相争斗,不若让她自个儿试试。

郭络罗秀女是个聪慧的,先是按着礼数规矩请安,这才闻弦知雅意,轻声回:“回娘娘话,略读过几本,《四书》看过,《女训》、《女戒》也未落下。”

这回答没什么问题,皇贵妃也跟着点头,瞧着人长得好,也规矩。

康熙瞧了瞧姜妃瞬间晶亮起来的双眸,慢条斯理道:“下去吧。”

他淡淡三个字,却叫郭络罗秀女小脸发白,脚步都差点踉跄了,勉强才能稳住。

姜照皊有些懵的看过来,如果她没记错,这郭络罗秀女是入宫了的,怎的就只下去了。

康熙板着脸坐正,并没有回答什么。

这一组又下去了。

选秀选了个寂寞,姜照皊想,这一个个的都叫下去,一个上记名的都没有,康熙到底想做什么。

可没有新人入宫是好事,倒叫人无法拒绝了。

很快就熟人见面了,颜秀女相貌出色,众人看了一上午相貌平平的秀女,见她进来,都是精神一振。

姜照皊不感兴趣的看了一眼,她都已经跟康熙打过招呼,不叫颜氏入宫。

想了想,她看向康熙,就怕他临时反悔。

康熙觑着她的神色,冲着颜秀女点了点下颌,学着她方才的样子问:“可曾读过什么书?”

姜照皊捏了捏手中帕子,垂眸不语。

前头那么多人,一个记名的都没有,众人心中忐忑,如今见颜秀女被皇上亲自问,都心中一震,想着她入宫的事稳妥了。

说来也是,这么多秀女里头,也就她和郭络罗秀女的容色出众,能出挑也是应当的。

再说这上头还坐着姜妃呢,那可跟颜秀女是表亲。

姜照皊撩了撩眼皮,笑着问:“可会什么才艺?”

这么一问,颜秀女的脸色白了白,她不确定这姜妃是个什么意思,便保守回答:“打小就学针线,倒是略会一二。”

佟贵妃想着来时姜妃跟她说过的话,又瞧着她滴水不露的样子,何尝不是肉笑皮不笑的僵硬。

“倒是平平。”她随意点了

一句。

康熙跟着点头:“下去吧。”原本就是为了逗姜妃,也不打算叫颜氏入宫,若是等会儿她恼了,便得不偿失了。

姜照皊笑的温柔,一句话都没有说。

就见颜氏白着脸,一脸不敢置信,想要开口说什么,却不敢坏了规矩。

她心中猜度许多,甚至还幻想过,等入宫后,以她的容色,定然不会被冷落了,等姜妃年老色衰,便是她出头之日,她也不会小气的不给对方好日子过。

怎的现在什么都没开始,结果就出来了。

下去吧三个字,生生将她面皮子割开,无处容身了。

若不能入宫,被赐婚下去,这世间男儿,谁能比得上万岁爷一分半分。

强忍着泪意,跟随众人出去,刚一跨过殿门,她就有些撑不住了,扶着廊柱红了眼圈,周遭的秀女也不敢劝,原本想着她是姜妃的表亲,既然已经入宫也没落选,说明这十拿九稳的事。

如今细瞧来,却不是这么回事。

毕竟这姜妃并没有对她有任何优容,和看任何一个人都是一样。

之前秀女们对她多有夸赞恭维,这会儿离的就有多远。

颜氏脸上挂不住,愈加想哭了,只是太监瞧了却不允许她哭,没得污了贵人的地,只催着她赶紧坐骡车回去。

秀女一批一批的过,康熙瞧着这个不顺眼,那个不顺耳,一个能留下的都没有。

这满、蒙都被他略过,只剩下汉军旗了。

这相貌瞧着秀丽许多,汉军旗的姑娘,养的有些像汉人的养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拘着学规矩,读些书也就罢了。

单拎出来都不错,这跟姜妃一比,瞬间天上泥地,叫人没眼看了。

康熙哗啦啦的翻着手中花名册,颇有些无语,这一批秀女,着实有些不成。

随手指了家风清正,又受他重用家的,这场选秀便过去了。

姜照皊坐的有些累,瞧了一肚子的眉眼官司,见了这么多人,一肚子的话想跟康熙吐槽,想想又觉得这跟现代八卦不同,万一影响了康熙感官,倒是不好。

这么想着,窝了一肚子的八卦没地方说,想了想,只得尽数都咽下了。

等到回去的时候,想想康熙点的几个人,还怎么选妃选贤,一点都不顾容貌

,着实有些颠覆她的认知。

可又想想后世流传下来的后妃照片,倒也可以理解。

康熙看了她一眼,冷笑,瞧见个美人就走不动道了,比他还爱色。

这选秀原本就是抽空,如此一来,倒耽搁他不少政事,瞪了一眼姜妃,康熙就匆匆离去。

姜照皊晃了晃手中团扇,有些摸不清头脑,方才还好好的,这突然间就瞪人,真真男人心海底针,都是大猪蹄子。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她们三个嫔妃,佟贵妃率先开口:“既然此间事了,臣妾这便告退了。”

姜照皊也跟着告退,留下皇贵妃善后。

这么一想,还挺爽的,光吃饭不干活,多么美好的蛀虫生活。

正走着,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就听到隐隐的哭泣声,两人携手转过长廊,就见康熙长身玉立,双手负在身后,拧着眉尖,满脸不耐的站在那。

面前跪趴着一个妃嫔,瞧着服饰像是个小贵人,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姜照皊笑吟吟的请安,这才转脸看向地上跪着的人,一眼就忍不住笑了,老熟人啊。

不是江北晚江贵人又是谁。

她仰着一张泪痕斑驳的小脸,哽咽着请安,听这声音,颇有些下口气出不来的可怜劲儿。

“起。”姜照皊拉长个脸,瞧见江贵人就叫人心中不虞,大上午的又在这哭,真真不痛快。

佟贵妃也跟着拧起眉尖,跟康熙请安过后,便直接说有些疲累,先行告退了。

康熙笑着挥挥手,见姜照皊也要走,便牵住她的手,回眸看向江贵人,蹙眉道:“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不得驳辩。”

说完就要走,可江贵人好不容易堵到一次人,哪里会放过。

哭的一枝梨花春带雨,教人怜惜。她惯来会哭,总是能哭的好看又可怜。

姜照皊心中感叹,瞧瞧,这才是真功夫。

想要控制哭的面部表情,是非常难的,一般人都是咧嘴抽噎红着眼,最是丑陋不过。

就听她抽噎着开口:“嫔妾自打保晴、保柔生下来之后,便没瞧过一眼,每每去探望,安嫔、端嫔总是说孩子睡下了,再就是时辰不合适。”

左右没她见孩子的空档。

“嫔妾这一颗慈母心啊,简直无所适从,不知道该

如何是好了。”

江贵人哭的哀哀切切,话也说的明白。

康熙回眸看她一眼,厉声道:“给谁养便是谁的孩子,叫你看你便看,不叫你看,便与你无关。”

要不然这亲额娘要做主,这养的人也要做主,岂不是乱套了。

江贵人一副快要撅过去的悲伤感,她擦了擦眼泪,一脸坚强道:“嫔妾都听您的。”

这样瞧着,倒着实有些可怜了。

姜照皊其实能明白她这一点,若是有人将她孩子抱走了,还看都不给看一眼,她估摸着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可她瞧着康熙的神色,颇有些不以为然,便开口问:“江贵人一片慈母心?”

谁知道康熙就冷笑了,嗤笑道:“她若真是一片慈母心,倒叫人能接受了。”

见姜照皊目露不解,便轻声给她解释。

这孩子也几个月了,江贵人确实会去看,但每每都挑了暖和的时候去,掐着他会出宫的点,如果说是看孩子,倒不如说是瞧着能不能偶遇他。

这宫里头都是人精,真情还是假意,谁能看不出来。

若真是惦念孩子,如何能手中无一针一线,连点东西都没有,净架着两只眼睛去看,旁人自然不允。

就连方才在他跟前哭,那也是邀宠,想要再生一个,而不是想要看两个孩子。

姜照皊有些懵。

“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捧到手心里都不为过。”她说。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天真。”

这才轻声跟她解释,这后宫里头,生个皇阿哥,都是万分高兴的,这生了公主的,就显得有些平平。

不是真正没孩子的人,是不会去珍惜公主的。

都觉得先开花后结果,能生下公主,自然也能生下阿哥,拿着公主邀宠,再生一个孩子的事,也不是没有。

像姜妃这样,阿哥公主都喜欢,不曾厚此薄彼的,宫里头还真没有。

都是愿意把阿哥捧到手心里的。

姜照皊听完解释有些呆,她知道这古人拿闺女不当人,什么生了男孩子就是‘弄璋之喜’,生下女孩子就是‘弄瓦之喜’,早已经说的明明白白。

而她没有望这里想,是因为女主是穿越的。

说起来也是二十一世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青年,怎么还

会重男轻女。

“哦。”慢吞吞的应了一声,她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自己孩子自己喜欢就成,旁人她也管不了。

再加上安嫔、端嫔都对公主挺好的,并没有亏待的地方,说起来倒比江贵人还上心。

看着江贵人,她就在想,自己一定不要成为跟她一样的人,被古代风俗彻底腐蚀不说,竟然还以自己了解到的知识,去攻歼土著。

康熙见她板着脸沉思,便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小傻子。”

姜照皊一滞,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翊坤宫。

康熙摸着鼻子笑,这狗脾气越来越大了,这才大踏步往乾清宫走去。

耽搁一上午,又遇上江贵人,着实积压了不少政务。

回到翊坤宫之后,姜照皊一进屋就踢掉花盆底,不得不说,穿久了着实有些疲累。

松了松脚,仍旧觉得有些累,索性自己捏着,又喊田田提点热水来泡脚,交代里头放点香薰花瓣类,不得不说,她现在越养越娇气了。

特别是康熙宠着她,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若是来不及用,忘记了,白放着也会坏,倒不如她时时用着,等她用过,剩下的就可以赏给宫女用。

田田笑着应了,柔声道:“可要奴才给您捏捏脚?”

姜照皊摇头,捏腿捏肩倒也罢了,在她心里,田田纵然是太监,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太监,脚在古代被赋予特殊含义,在这个环境待久了,总觉得若是被男人捏脚,有些怪怪的。

算了,放在现代,也没人随随便便叫异性捏脚。

百灵就笑:“姐妹们都在呢,如何轮到你来抢差事?”

她听着有些不像,怕外头有人听见,便故意道。

田田心中一凛,显然也想到这茬,抿着嘴,自己下去提水了,百灵看着他离去,有些头疼的看向自家主子,试探着道;“有些活,还是交给奴婢几个,方便些。”

姜照皊随口应下,笑道:“原叫他好生读书习武,不叫他做这些的,瞧他有这苗头,你们尽管跟他抢差事,哄他去读书便是。”

虽然说没有科举希望,但是这科举所要具备的素质,田田也要有。

她现在跟田田说话的时候,用一些他不知道的典故,看他接不上话,就回去愤怒读书。

百灵笑着应了,这才俯身下来,小心给娘娘捏脚,瞧见她的脚,百灵就知道什么叫同人不同命。

主子的脚腕子细细的,皮肤白的极近透明,玲珑一双玉足,瞧着比她手还要白嫩些,那脚趾肉白里透粉,圆嘟嘟的,瞧着比甜宝的还可爱。

“百灵?”

姜照皊轻唤,看着她红了脸,调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癖好。”

这捏脚捏着捏着就成摸了。

百灵红着脸摇头,想要辩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见主子没有追究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

白苏捧着布巾候在一旁,等着等会儿给主子擦脚,见此不由得笑:“也怪不得百灵妹妹,奴婢头一次给您洗脚的时候,也是惊在原地,好半晌没动弹呢。”

“一个个坏痞子。”姜照皊笑骂。

这一茬算是揭过去了,百灵临走感激的跟姜照皊磕了个头,今儿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一时走神,手下停了动作罢了,可瞧在人眼里,就是在抚摸,叫人无处辩理。

也感激白苏,算是替她解围了。

当初进翊坤宫前,都说东偏殿姜氏张扬跋扈,最爱欺辱奴才,动辄打骂体罚,人人见之便心生惧怕。

如今瞧着,倒不是这么回事。

偷偷的捂在被窝里落了会儿泪,心中发誓,往后定然不负娘娘此刻温柔。

榴红瞧了,有些莫名的记在心里,她想的倒是,这宫里头的宫女,个个都是受磋磨过来的,能叫宫女哭,着实不容易,谁都不是那种爱掉眼泪的贱皮子,纵然有数不尽的累,也在漫长的管教生涯中,尽数流干了。

如今哭成这样,可见是受了委屈,又没地方说。

只是她也不好问,第二日见了浅碧,便敲边鼓打听一下,谁知道对方顾左右而言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这心里就有计较了。

接下来当差愈加小心,不肯再出头,就怕惹了娘娘忌讳。

不过几日功夫,姜照皊就看出来了,问白苏是怎么回事,白苏也有些莫名其妙,一切都好好的,并无什么异常,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盯着些。”姜照皊随口道。

就她一个也就罢了,这还养着龙凤胎呢,容不得有二心的人。

白苏点头应下,便没有接

着说这个话题了。

逢着天好的时候,姜照皊就试探着将龙凤胎抱到廊下,试着能不能抱出去玩,毕竟春日纵然暖和,但是属于易敏易感时间,她也有些慌。

这两团小人儿,脆弱的叫人心里没底。

好在一出门,胤祐光看着廊柱,就高兴的呆住,紧接着小手挥舞,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胤祚也不遑多让,见到外面的天,小嘴都长大了,跟螃蟹似得,吐了个小泡泡。

“两个没见识的。”姜照皊笑。

也不敢往外推,就把婴儿车放在廊下,让他们能看到蓝天白云就成。

两个小家伙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两只大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显然都有些不够用了。

不过略呆了一会儿,姜照皊便叫奶母将二人推回去,谁知道这出来着容易,进去难。

一跨过门槛就开始哭,再跨出来就立马止住。

说来也是奇怪,这头上用襁褓盖着视线,明明看不见,但两个小家伙就是这么敏感,姜照皊听不得二人哭,只得妥协:“左右天好,围一下,等他们累了再抱进去。”

奶母躬身应下,紧跟着收拾起来。

姜照皊垂眸看两个小东西,这往婴儿床里一放,顿时乖起来,鼓着肉嘟嘟的脸颊,又开始看四周环境了。

自己的孩子,怎么都看不厌。

她现在完全忘了,当初是怎么被两个孩子给丑到的,如今越瞧越好看,只觉得白嫩嫩粉嘟嘟,那黑葡萄似得眼睛望你一眼,就能教你整颗心都化了。

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她就捧着话本来读。

等康熙进来,瞧见的就是这岁月静好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悄声来到姜妃跟前,只一眼,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那娇娥香透酥软,媚骨软筋,闲闲的坐在秋千架上……”

后头的描述就正常了,康熙无语,抽走她手中话本,冷笑:“又看?”

姜照皊手中书被抽走,登时心中一慌,抬眸见是康熙,便甜甜的笑:“随便看看嘛。”

她发誓,她头一次知道秋千还有这用处。

“想试试?”康熙斜睨着她问。

姜照皊赶紧摇头,反把他手里的话本抽出来,哼笑:“不敢不敢。”

她也就长点知识罢了,这要是屋里真

添了秋千,被旁人知道了,她估摸着不用活了,光是吐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对于床上事,不说古人了,就是现代,人们也是一脸晦涩莫深,轻易不肯拿出来讲的。

高举和谐大旗,不许浑水摸鱼。

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康熙有些纳闷:“这样的话本,你是如何得到的?”

姜照皊也有些懵:“藏书阁有一排全是这,臣妾都是随便抽的,并没有特意找。”

听她这么一说,康熙若有所思,他本人是没有时间看这些的,估摸着是当初收集书籍的时候,奴才们不懂事,不管什么都收,这才放在这的。

“可朕觉得,你今儿看的极好,你又喜欢这一条,不若咱俩试试?”他唇角噙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姜照皊想,她现在认怂,还有用吗?

“试试就试试!”她梗着脖子,气势汹汹的回:“可惜臣妾不敢。”

怂还是要怂的,就康熙那闹腾到半夜的功夫,真要有个秋千架,她估摸着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何苦搬石头砸自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