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吸气, 缓缓吐……用力!”
稳婆声音缓和, 带着极强的引导性。
外头的康熙听着, 整个人急的不成,恨不得直接冲进产房,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除了稳婆的声音,并无任何声响,他想要听听姜妃的动静, 却一直都不得行。
每一刻都漫长极了。
当再次听到小儿啼哭的时候, 康熙心中瞬起心埃落定的感觉, 双手负在身后, 静静等待奴才禀报。
他从不动声色,等到心中焦躁。
快要发作的时候,梁九功赶紧立在门口问:“姜妃娘娘如何?”
他知道, 皇上固然关心孩子,但这会儿更关心的必然是姜妃娘娘。
就听屋里头答:“好着呢,这会儿有些脱力,喂着喝点水, 叫万岁爷放心便是。”
一听这话, 梁九功脸上就露出了笑, 颠颠的过来禀报。
康熙早就支着耳朵听的一清二楚,见他走来, 漫不经心的清了清嗓子,跟没事人似得看着他,听完了梁大总管回禀的话, 随意的嗯了一声,便作罢。
梁九功低头的时候,没忍住歪了歪嘴。
夜风呼啸,冷气弥漫,翊坤宫却一片沸腾,就听稳婆惊喜的声音传了出来:“恭喜姜妃娘娘,喜得龙凤胎!”
周围的奴才也都看到了,俱都跪在地上,朗声唱和。
姜照皊原本有些昏昏欲睡,被他们惊了一下,登时清醒过来,嘶哑着开口道:“快抱过来本宫瞧瞧。”
奶母正在给婴儿擦身上的羊水、血污等,闻言笑道:“您不忙,且等等,容奴才给小公主、小阿哥清清身子。”
话是这么说,手下的动作快了几分。
很快姜照皊就看到了——
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人,踢腾着手脚哇哇大哭,那嘴张的跟瓢一样。
“这么丑?”姜照皊惊了。
她这还是亲妈眼呢,两个小家伙都是鼓囊囊青蛙眼,鼻子倒是又挺又秀气,那嘴咧成那样,露出粉嫩嫩的牙床来,更别提就算擦干净了,也依旧是残留胎脂血迹的红皱脸皮。
哦豁。
她在心里叹气,翻车了。
“好看着呢!”稳婆笑道:“您瞧这闭上眼睛眼线这么长,到时候定然是个大眼睛,况且小公主还
是个双眼皮呢。”
“您别看现在红,要不了三天,比您还白呢。”稳婆不服气,要说她接生半辈子,就没有见过比这两位小主子更好看的了。
姜照皊将信将疑,却还是撑着道:“不管他们长什么样,健康平安就成,旁的也不大重要了。”
说完就有些累,闭上眼睛要睡。
“姜妃。”低沉的男声响起。
姜照皊猛然睁开双眸望了过来,她方才听到梁九功的声音,还以为是康熙没来。
侧眸看过去,就见康熙立在屏风后头,背着光,影影绰绰的有些看不大真切。
可就这么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眼圈就没忍住红了,当她有孕的时候,她已经做好决定,往后余生,凡事都要自己扛。
可在生子这么脆弱的时刻,她也是想要男人在跟前的。
他是帝王,他不在。
那也就罢了,她已经吃过身份红利了,就要承担身份带来的恶。
纵然坚强,可瞧见他的一瞬间,姜照皊心中微动,垂眸轻声请安:“皇上万安。”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叮嘱她:“你好生休息,两个孩子都很好,朕会照看的。”
他立在门口,仍旧能闻到内室的血腥气,他却觉得,姜妃身上那幽幽的浅香,他仍旧能细微辨别,令他安心。
“乖,休息吧。”他下了定语,到底没忍住,跨过屏风。
床榻上的姜照皊小脸蜡黄,嘴唇都是白的,毫无一点血色。
发丝被汗湿透,黏在脸颊上,瞧着狼狈极了,康熙却笑了,上前捏了捏她的小脸,柔声道:“你好好的,朕就放心了。”
听他笑,姜照皊不高兴的睁开眼睛,只是一眼,就怔住了。
“皇上您上火了啊。”上嘴唇中间一颗油亮亮的大水泡。
康熙有些莫名,上手摸了一下嘴唇,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故作漫不经心的解释:“早就起了吧。”
不是早就,是刚刚。
他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梁九功那个狗奴才也没瞧见,要不然他是不会出现在姜妃跟前的。
没得丢了脸面,康熙红了耳根,留下一句你好生歇着,又瞧了一眼两个小家伙,就赶紧走了。
坐在乾清宫里头,又难免惦念着翊坤宫,左右睡不着,他披着衣裳起身,看
着窗外月色,吩咐梁九功将礼部呈上来的拟名册拿出来,先把孩子的名给圈出来。
“禶、祺、禛、祚、祐、禩、禟……”
纸上林林总总将这个偏旁的字列了出来,康熙一一扫过去,将视线停留在祚和禩上,这两个字有不同含义,用来给七阿哥起名好极了,想了想,最后还是圈了祚。
可轮到七公主,他有些犹豫了,想了想,圈了‘祐’字,若是顺着保字辈起,又重了保佑的谐音,索性直接顺着阿哥们的名字起,叫胤祐罢了。
左右谁也不敢叫,都是得尊称。
想了想又觉得满意。
便顺便把其他人也给圈了,长生取了胤禶,万黼就取胤祺,保德便是胤禛了,这么一想,瞬间觉得满意。
“去送到……”话音刚落,又不免顿住,现在已经夜深了,各宫都已经下钥,就是传话,也无人能听。
吩咐梁九功过来伺候着洗漱,收拾了一下,康熙这才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康熙就醒来了,他含糊着起身,问了一句姜妃可还好,听到梁九功说好之后,才放心。
昨儿走的时候已经交代了,若是翊坤宫有任何问题,尽管敲门请御医,万万不能耽搁了。
早朝的时候,他尚能聚精会神,这一下朝,纵然有朝臣等着商议,他也有些坐不住了,想想没有什么紧要事,推一推也不打紧,这才大踏步往后面去。
到了翊坤宫的时候,还一片冷清。
康熙立在庆云斋门口,突然有些懵,万一姜妃没起,惊扰了她,岂不是不好。
这么想着,就见白苏撩帘子出来,便冲她招招手,还不等询问,白苏就机灵的请安回答:“娘娘已经起了,这会儿正在喝粥呢。”
这庆云斋就这么大,小阿哥小公主嗷一嗓子,就把所有人都吵醒了,姜妃也不例外。
康熙一听,便直接推门进去了,果然见姜妃头上带着白狐狸皮昭君套,穿着白绫袄,靠坐在软榻上,由着榴红喂汤粥。
“身子可好些了?”他问。
“如果没知觉叫好的话,那挺好的。”姜照皊回。
看似平淡的话语,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
“怎的了?”康熙赶紧问。
怎么会毫无知觉,他事先了解了很
多,唯独没见过这一茬。
姜照皊吸了吸鼻子,想到毫无知觉的下身,和疼到爆炸的胸脯,嘴里的粥顿时不香了,甚至有些想哭。
“御医说是生完孩子就这样,过几日就恢复了。”说所有人都这样,头胎原本就艰难,她这又是双胎,对身体损伤有点大,养起来自然艰难。
康熙上前来,坐在她窗前,先是擦掉她眼角的泪意,这才捧着她的脸,蹭了蹭。
“生子原本就辛苦,倒是你愈加辛苦些。”康熙为了不让她感伤,回首冲着梁九功挥手,示意他将东西拿来。
两个小荷包,一粉一青,上头绣着小巧的骏马,见姜妃好奇的望过来,康熙解释说:“这粉色是七公主的名,这青色是阿哥的名,一个叫胤祐,一个叫胤祚。”
说着打开给姜照皊看,这荷包里头放的是平安锁,上头错出祐、祚等字,一瞧就知道是两人专属。
他昨夜叫人赶出来的,略有些粗糙了,但是想要第一时间送过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胤祚?胤祐?”姜照皊嘀咕,这皇家起名果然简单粗暴,就是随便从里头选的。
“不喜欢吗?”康熙琢磨,她如果觉得不喜欢,就另挑了出来给她选。
“还成。”姜照皊随口回。
正说着,康熙见她不喝粥了,便把粥碗接过来,作势要喂她,姜照皊摆摆手,不再喝了,这是第二碗了,她还没有吃饱,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康熙又哄着她吃了几口,转而去看了看两个孩子,也被丑了一下,想了半天,才回来夸:“会吧唧嘴呢,真机灵。”
看着姜照皊横过来的眼神,摸着鼻子笑,他有些心虚,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夸。
这两个孩子,真是丑的别具一格,他有些担忧的想,左右是皇子公主,到时候婚姻不愁,到时候挑人的时候,挑好看的,这样生下来的孩子就好看多了。
目送康熙离去,姜照皊忍不住笑骂:“谁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小孩子长得不好看,就夸健康夸聪明,再不济夸个干净可爱,夸人会吧唧嘴,这不是实在没话找话了。
生完孩子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痛苦,她想了想,着实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将两个孩子推过来本宫瞧瞧
。”现下的婴儿床也挺智能的,竟然是带车轱辘的,可以随意推着走。
姜照皊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有些惊,以为是江贵人弄出来的稀罕玩意儿,后来才知道,这是几百年的老东西了。
就跟冰鉴、风轮一样,要不是穿越过来,她压根不敢相信,古代也有这些东西。
甚至有人力踩踏的洗衣机,因为太过费布料而不了了之,毕竟能做踩踏活计的,必然也能洗衣裳,还不会撕裂。
奶母依言将孩子推过来,两个小家伙这会儿吃饱了奶,正翘着小手发呆,那眼睛灰蒙蒙的,一点都不亮,也不知道看懂什么没有。
姜照皊刚开始还觉得丑,这瞧着瞧着,又觉得好像还不错。
可她没敢说,万一是自己的亲妈眼,旁人瞧着还丑,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等到上午的时候,姜照皊补眠醒来,就听田田将昨儿的事跟她说了,郭络罗宜嫔降为郭络罗贵人,罚她吃一年的野菜糊糊,现下已经搬张贵人宫里去了。
这安排简直绝了,想到扑过来的四公主,还不等姜照皊问,田田便仔细说道:“昨儿万岁爷就说了,您若是无事,就罚四公主佛前祈祷去,原本想着,宜嫔身份不够,不能再养着,谁知被皇上给摁下了。”
他说着也有些唏嘘,纵然当时恨不得直接摁死她,可都明白,这是小公主,轻易动不得她。
可这后宫里头,想要磋磨一个人的法子太多了。
皇上没给她换个额娘,何尝不是放弃的意思,纵然没有明说,大家也都知道了,以后四公主没有以后。
况且幼年就有这么一个罪名在,四公主保平的名,还是娘娘起的。
谁能知道她这般狠毒,小小年纪一脸笑容的扑过来,不顾自己,也要绊倒娘娘,若说没人教,他是不信的。
姜照皊显然也想到了,叹了口气,道:“到底是本宫错了。”
在这后宫里头,原主都被人弄死了,她却总是觉得,没人轻易会弄死旁人。
如今又被摆了一道,她可算是认清形势了,以前的状态是,道理她都懂,但是不撞一下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如今好了,白蒲用生命告诉她,这古代的医疗设施到底多可怕,而保平身体力行告诉她,在
这后宫里头,就算是四岁稚儿,也能轻而易举的要了你的命。
其实以这次事件来说,若是她无事,保平自然会受到惩罚。
可若是她没了,这保平作为皇上的亲生孩子,自然会有一堆人保,绝对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如今她好好的,保平的日子就难过了。
原本就丧母,如今还连累的宜嫔丢了嫔位封号了,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之仇了,落到她手里,有的苦吃。
康熙也是真狠。
白苏斜睨了田田一眼,无奈道:“说几句得了,娘娘现下最主要的是养好身体,而不是关注她们。”
没得劳神劳思,用在她们身上不值当。
姜照皊想了想,也有些不甘心,她运气好,才顺利生下来,若是运气不好,那事情就难说了。
“派人去问问郭络罗贵人,到底懂不懂规矩?”姜照皊说着,索性摸摸下巴,来个狠的:“叫人去慎刑司请一位精奇嬷嬷,日日教导郭络罗贵人礼仪,叫她把四公主给教好了,可不能再如此。”
这么说着,她鼓了鼓脸颊,还是有些不甘心。
但康熙已经惩罚过,又不是郭络罗氏的主犯,如今这样也差不多了。
田田亲自办的,他带着银子去找了一个素来死板又严苛的嬷嬷,叫她去日日教导郭络罗贵人。
到长春宫的时候,郭络罗贵人和四公主相对而坐,正在用膳,一个前头摆着野菜糊糊,一个前头摆着山珍海味,瞧着挺有意思的。
田田阴沉沉的笑了笑,慢条斯理道:“姜妃娘娘说了,您铸下大错,念在这许久的情分上,便轻省着来,意思意思罢了,您只管好生的学学规矩,旁的就罢了。”
他明明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明明躬身低头最是谦卑不过,那微微上撩的眼皮,露出大半下眼白来,叫人瞧着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郭络罗贵人欠身领了罚,并无二话可说。
看到田田身后的精奇嬷嬷,就知道磋磨是在这上头,姜妃娘娘如今到底大了,磋磨人也不是像以前那样,扇一巴掌,打一下,不疼不痒的,要不了几日众人忘了也就罢了。
可像这样教规矩,就是将她永远钉在耻辱柱上,以后任是谁,都能嘲讽
几句。
郭络罗贵人暂时咽下这口气,她当初能够对草包贵人低头,如今实打实犯到人手里,自然更加乖觉。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田田,却又觉得方才那股子阴狠跟昙花一现似得,对方笑的一脸赤诚又清朗,她在心里想,是不是方才想多了,就听对方告退离去,登时不敢拦,只叫人赏了荷包,才送他出去。
四公主一脸惊惧的看着她,弱弱道:“宜额娘,平儿的饭菜都给你吃好不好。”
郭络罗贵人叹了口气,当初也是捧在手心里疼,谁知道背后一刀,扎这么疼,一时半会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不能叫宜额娘了,要叫额娘。”
她一口一口的啜着糊糊喝,有些难喝,野菜根子又苦又涩,只放了点盐,清淡的一塌糊涂。
四公主有些无所适从,不明白该怎么应对这些。
郭络罗贵人却无心教她什么了,她现下自身难保,哪里管的着别人是好是赖。
想想现下年纪大了些,原本就不受宠,如今又惹出这事端来,当初接到四公主的时候有多高兴,现在心里就有多难受。
她这算是接了个祸渣回来不成,张氏那根不好,也无怪乎四公主不好。
这么想着,难免又叹气,闻着四公主的膳食,喝着自己的野菜糊糊。
等到收拾好,还得接受嬷嬷的教导,想想当秀女的时候,一步一规矩,她就有些怵,但是没办法。
姜妃只要不直接打杀了她,不过叫学些规矩,就是拿到老祖宗跟前讲,也是她没理,简直没处找人诉苦了。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在这么要紧的时候出了岔子,只怕生吞活剥对方的心都有了。
郭络罗氏又看了一眼保平,最后看她身后的奶母一眼,若有所思。
她这绝对没有挑唆过保平做这样的事,实在是瓜田李下,做不得这样的事,那么剩下的就是四公主身边原有的奴才,亦或者是张氏的奴才。
这张贵人的奴才现下已经打散编入各宫,翊坤宫里头一个都没有分到。
她把视线转向奶母,这奶母是四公主惯常用的,因此四公主身边的奴才都换了一遍,就她还在。
若有所思的盯了一眼,郭络罗氏没有说法。
她这里水深火
热,姜照皊处也不遑多让。
那胸脯实在是太疼了,她昨儿生完就喝了回奶药,但是该疼一点都没少疼。
龇牙咧嘴的穿肚兜,后来想想,只得作罢。
不碰都很疼,穿了衣裳裹住,那简直要了老命。
轻轻嘶了一声,她瞧了瞧周围,索性叫太监不许进屋,她直接不穿肚兜,放飞自我便是。
“小公主醒了,您可要抱一抱?”奶母问。
姜照皊应了,接过小公主,见她裹着小嘴,不由得笑了。
不过一天时间,明明什么都没变,又觉得什么都变了,越瞧越好看,她光是用目光一寸一寸扫描,都觉得心生欢喜愉悦,高兴的紧。
“这就是当妈的感觉吗?”她在心里想。
摸了摸小公主的脸,丝绸一样滑溜溜的手感,棒极了。
咧了咧嘴,小公主就要哭,那小手攥成拳头挥舞着,瞧着还挺有意思的。
姜照皊僵了僵,抬眸不知所措的问:“是本宫抱的不好吗?”怎么哭了。
奶母过来瞧,不由得笑了:“尿尿了吧。”
一般情况下,孩子不是吃就是拉尿,这才吃过没多久,而早上已经拉过胎便了,现下自然是尿了。
见奶母熟练的换尿布,姜照皊凑过来看,拿手比了比小公主的腿,不由得惊了:“怎么这么短?”
比她一扎长不了多少。
奶母又忍不住笑,柔声道:“小公主是双胎,跟一般孩子比,原本就要细弱些,但是有些单胎生下来,也就这么大了。”
她比了比,笑着又说,她们家小子生下来的时候,跟鞋底子差不多。
当然是她家爷们的鞋底子,瞧着就小的紧,叫她无从下手,总觉得动下手,那胳膊腿都要折了。
这话她可不敢说,再说养过一俩,现在有经验了,可以说驾轻就熟。
姜照皊点点头,在养孩子这块,她着实是个新手,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只是她现在起不来身,只能眼睛看,顶多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了。
“洗三礼的时候,您想怎么办?”白苏随口问道,这妃嫔是有一定自主权的,虽然不多,但是有什么想法,就要提前说出来。
“孩子不抱出去?”她有些不确定的说。
白苏卡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洗三礼就是给孩子办的,不让抱孩子出去可还行?
姜照皊有自己的顾虑,现下医疗条件这么差,如今又是冬日,这孩子要是受了风什么的,可不成。
她系统出的那些东西,只对她有用,旁人吃了,跟寻常物件好点罢了,并不会产生什么根本性的改变。
白苏犹豫着道:“奴婢报上去,成不成的就另说了。”
一直都是这么个章程,就算增删也是一些小细节,没有人直接说这些。
就算把孩子抱出去,也是绕一圈就又抱回来了,并不会在外头逗留,但既然姜妃娘娘提了,那自然是要传达到尾。
这话报上去,内务府的也有些拿不准,就拿去问皇贵妃,毕竟主要操持者还是她。
皇贵妃瞧了一会儿,想想同意了,一是姜妃受宠,就算拿到皇上跟前去问也不会驳回,二是龙凤胎至关紧要,谁也不敢做主。
索性不出门也是好的,她不用担责任,至于龙凤胎不出来,不能给姜妃长脸,本人都不在意,跟她更加没有干系。
最后定下章程给康熙定夺的时候,看到龙凤胎不出场,他果然没有一件,只圈了准字就拿回来了。
当确定的消息传回翊坤宫,姜照皊笑了笑,对于洗三礼是有些头疼的,这庆云斋在翊坤宫东南角上,这人来人往的必经之路。
到时候摆了宴席,岂不吵吵闹囔囔,还不等她说出来,就听白苏道:“竟是摆在交泰殿?”
她神色犹豫,总觉得有些不妥。
当初太子的洗三礼,也是摆在交泰殿,那原本就是宴会场所,但一般用于重大事件,不是随便洗三礼都能去的。
可问题是已经批下来,那就是尘埃落地的意思了。
晚间康熙也看她,姜照皊便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询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龙凤胎原就是吉兆,再加上若是摆在翊坤宫,必然吵嚷,故而安排在交泰殿,你不必多想。”康熙随口道。
左右龙凤胎不出场,这摆的远了也不打紧。
姜照皊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只抬头笑道:“肚子里头揣久了,早上醒来还第一反应摸肚子呢,塌下去还吓一跳。”
当时迷迷糊糊的,真的是吓的心里一咯噔。
“你呀。”康熙也跟着
笑:“迷糊。”
又去看了看龙凤胎,康熙这才离去。
打从这天起,康熙就养成习惯,若是批折子累了,就起身往这里走走,跟姜妃说几句话,再看看孩子,日子就过的飞快。
姜照皊安心坐月子,实在无聊,就叫人读书给她听,再不就是看着孩子发呆,偶尔馋的狠了,就隔着窗子看看外头。
可以说非常可怜了。
别人不觉得,比如郭络罗氏。
她的日子是真的苦,人家姜妃吃了一个月野菜糊糊,那是养的白白净净滑溜溜,她吃了这快一个月的野菜糊糊,整个人都不好了,瘦了一大截,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了,整个人瞧着都成熟稳重很多。
长春宫里头都是积年的老人,早些年也是得宠过的,只如今年岁大了,不在皇上跟前晃,可打从十年前就累积起来的人脉,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她们深谙皇宫中的任何潜规则或者潜在条例,瞧着都不动声色的,实则最是老辣。
这里又是张贵人的地盘,不说都向着她,也是有几分一起待这么久的情谊,张贵人是不是因为姜妃而死不好说,但是郭络罗贵人若是敢苛待四公主,那可是许多眼睛在盯着。
郭络罗氏憋气。
她也没打算真的对四公主做什么,可被一圈人盯着,那真是让人想做点什么。
对付孩子,可真是太简单了。
对方投来期待眼神时冷漠一瞥,就够保平难受许久了。
她以前惯爱将她搂到怀里讲故事,如今她想让抱,郭络罗贵人直接就会说:“你太沉了,也长大了,怎么能叫人抱呢,真不懂事。”
她没办法找姜妃的麻烦,还收拾不了一个奶娃子。
她做的隐蔽,旁人都不知道,面上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却又笑吟吟的搂着四公主,要多亲热有多亲热,就跟丝毫没有芥蒂似得。
这谁见了不夸一句她非常慈善大度,是个不爱计较的。
这些事情,姜照皊略有耳闻,却没有放在心上,关注的重点都在要坐大月子上了。
她千盼万期待的,这一个月终于到了,唤着白苏给她备水沐浴,她要出门浪一圈,谁知道就听白苏道:“沐浴?还未出月呢。”
等白苏详细解释了,她才知道,原
来这大月子是一个半月,具体来说是四十二天,身子基本养好了才成。
可她觉得自己养的很好,在屋里头憋了一个月了,甚至能出去打牛。
狂奔三百圈也是可以的。
被白苏的话打击到,姜照皊弱声弱气的问:“那满月酒怎么办?”
“跟您出月一起办的。”白苏随口道。
怪不得一点都不急着满月酒,她还以为是早有章程,原来是没到时候。
等晚间康熙又来看她的时候,就见姜照皊怏怏不乐,趴在床榻上叹气,她现在能够随意走动,但是转来转去,最后还是回归床榻。
“怎的了?”康熙随口问。
姜照皊表达一下自己想要出门的心愿,毕竟都一个月了,这月子月子,不就是一个月吗?
旁的康熙能妥协,但是这个不行,他笑了笑,抚着他的背安抚:“行了,半个月很快就过去的,朕叫人再给你搬点书来。”
姜照皊有心想问问,康熙这么久不曾临幸后宫是否憋得住,后来想想,她现在又不能侍寝,万一让他想起来这一茬,随便找个人出来,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起这个,她又想起来,低声道:“过罢年又要选秀,姜家的姑娘,您……”觑着康熙的神色,见心情还不错,她这才道:“能不能别选入宫?”
康熙听到这个,有些莫名:“朕对姐妹花并无执念。”
这话姜照皊不信,但是她认真解释道:“并不是这个意思,姜家姑娘吧。”她摸了摸鼻子,露出点不好意思来,半晌才红着脸道:“臣妾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这儿时难免喜欢咳咳姐妹。”
“咳咳是个什么意思?”康熙笑着问,眼神中满是揶揄。
姜照皊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欺负姐妹!”
这有一个受宠,自然要压缩其他人的生存空间,而原主在宫里都是张扬跋扈的性子,在家里那更是变本加厉,厉害的一塌糊涂。
康熙捏着她的脸笑,“说这么大声,也不害臊。”他说。
姜照皊幽怨的横了他一眼,软乎乎的撒娇:“您就说成不成吧?”
成自然是成的,但是康熙拿乔的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暗示的意思非常明显。
姜照皊瞧了瞧,在上头乖巧啵了一口,
见康熙把另外一边脸颊也送过来,索性跪坐在床上,抱着康熙的头,啪啪啪亲他一脸。
“今儿还未刷牙呢,您多担待些。”她得意开口。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道:“美人总是香的。”刷没刷牙,他还能不知道,她最是爱洁,这不刷牙跟要她命一样,刚开始做月子的时候,为这个很是闹了一场。
姜照皊一噎,比起厚脸皮来,十个她也不是康熙对手,只娇嗔的哼了一声,接着在床上打滚:“要出去玩要出去玩。”
还没闹起来,就被康熙一巴掌糊在屁股上。
“别闹。”他笑骂。
左右他容易扛不住,就要从源头开始制止。
姜照皊僵在原地,这都生过孩子,当母妃的人了,谁能想到还会挨打呢。
“嘤。”她面无表情的开始装哭。
头埋在锦被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乖,别捂着了。”
她一哭,他就有些后悔。
姜照皊才不管他,只自己呜呜个高兴,谁知道哭着哭着,想想自己出不去,就真的悲从中来。
当你不想出去的时候,自己情愿窝在屋里,和必须严密规定你不会出房屋一步,是两种概念。
后面这一种也太过折磨人了。
她真的哭起来,反而不会发成‘呜呜呜’或者‘嘤嘤嘤’的声音,而是自己偷偷的哭,一点声音都不漏。
原本康熙还在笑:“惯会装相。”
瞧着又觉得不对,扳过她肩膀一看,登时楞在原地。
老天,真哭了。
对于怎么哄月子里哭泣的女人,他实在没经验,只好将人搂在怀里,细声安抚:“乖,别哭,等你出月就能出去玩了,现下要已身体为重。”
姜照皊抽了抽鼻子,听着愈加悲伤。
“臣妾是那种爱玩的人吗?”
“不是不是。”
“那您说这个做什么?”
“呃……”
你一句我一句的,康熙词穷,发现姜妃的唇齿还挺伶俐,怼的人没话说。
“乖,还记得不记得,朕当初说,等你生完孩子,养好了,便带你出宫去玩的?”
康熙决定威逼利诱双管齐下:“你若是不哭了,朕便说话算话,你若是还哭,朕可就要改主意了。”
听罢他说的话,姜照皊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划算:“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您定然不会反悔,可别是哄嫔妾不哭罢了。”
被她发现意图,康熙一点都不慌,理直气壮道:“朕开心了说的话作数,这不高兴了,那就说不准了。”
“啊?”姜照皊含着两泡泪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