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色柔美,华星秋月。

姜照皊听着丝竹声远远传来, 听着越来越近, 而高空中也逐渐明亮起来。

顺着光亮看过去,就见有美人踏着明月, 衣袂飘飘,款款而来,一点都没有辜负飞仙这个作品名。

在现代司空见惯了,在这个时代, 能够做出这样的来,着实令人惊叹。

康熙若有所思的多看了一眼,手指在膝盖上拨动, 双眸死死的盯着那飞来荡去的宫女,一眼也不曾错开。

姜照皊在他身旁,尚不觉得有什么,江贵人这个发起人,反而酸了,她都未曾得皇上青睐, 教坊司的下贱胚子又凭什么拿着她的好点子出彩。

若不是她怀有身孕,这一次定然要自己上才是。

不光她这么想,周围长眼睛的妃嫔, 都没忍住双眉微皱, 皇上盯的着实太久了些,让人心中不安。

拉下姜妃固然是好,可若是又树下劲敌, 那是何苦来哉。

这宫中未得宠幸者不知凡几,若是又被个教坊司的截胡,这谁的脸皮子也下不去了。

宫女穿着敦煌舞衣,在高高的上空做出各种优美的舞姿,缥缈间真真好似神仙归来。

康熙回神,就见姜妃昂着巴掌大的小脸,一脸认真的盯着宫人看,他登时心中不虞,慢条斯理的剥了颗葡萄,用银签子扎了递给她:“来,吃点葡萄。”

姜照皊被他的话唤回,乖巧的吃掉手中葡萄,还未等别开脸,就听康熙又接着问:“可是喜欢?”

“喜欢。”她随口回。

“朕问的什么?”康熙似笑非笑的开口。

姜照皊想了想,斩钉截铁道:“葡萄。”

谁知道康熙冷哼一声:“朕说的是飞仙。”

不管是什么,左右都不是他。

姜照皊回眸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便转过脸又看自己的节目去了,刚开始她还觉得平平,这会儿看出兴致来了。

毕竟在古代没有一点娱乐活动,这飞天是非常有真材实料的,就是太危险了,看着的时候揪着心,就显得愈加刺激。

而且她总在心里想,会不会有人出幺蛾子什么的。

可小说中没有这么一出,毕竟飞天是江贵人二次得宠的底牌,如今提前拿了出来,只说

明她心里急了。

台上的节目换了,变成了传统戏曲,姜照皊刚开始有些听不懂,慢慢的也听出趣味来。

“唔。”天色渐深,她有些困顿。

“困了就回去睡吧?”康熙道。

姜照皊努力眨了眨眼睛,只眨出来两点水汽,她不再强求,顺势起身,冲着皇贵妃、佟贵妃二人点头示意,这才转身走了。

她前脚刚走,不等众人想出什么点子来展示自己,后脚康熙也走了。

就很气。

合着这宴会有她姜妃才有意思,剩下的都浑是摆设不成。

皇贵妃意味不明的看了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到底没说什么,这台下谁都能走,就她不能,还得留下来主持大局呢。

佟贵妃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就是皇上在,她才耐着性子待在这里,现下皇上一走,她起身就走。

高位走了好几个,剩下的宜嫔也想走,被皇贵妃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这宴会必须热热闹闹的,人都走光了,她一个人撑在这里算什么。

姜妃怀着身孕,又有皇上做依仗,她是管不了,但是下头的嫔,容不得丝毫放肆。

姜照皊踏着月色而归,小凉风一吹,那点子困倦也就没有了,她昂首看向天上明月,怔怔出神,竟是大半年过去了,她肚子里也揣了崽,许是再也回不去了。

虽说回去也没什么好回去的,可她有些想念手机了,不说她惯常看的小说电视,就是刷刷有毒的小视频,打打游戏也成。

当年某射击游戏风靡一时,她被基友带着玩了几把,当时觉得没什么意思,现在想想,还挺有味道的。

包括另外一个推塔游戏,也被带着玩了几局,让她选的英雄是一个可以骑在别人头上的辅助,偶尔放放一技能就好,到现在她都没能明白,到底是做什么的。

再加上她素日里忙碌的紧,就是抽出点空闲和好友小聚都难,这样踏踏实实的坐下来,打上几把游戏,更是难上加难。

可比现在闲着强,她想。

现在真的是太闲了,除了她自己给自己的任务,竟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做了。

不会有理不清的账务,不会有下属犯错捅出烂摊子等着她补救,也没有数不清的酒宴,等待着她去拓展人脉。

轻吁了一口气,姜照皊告诉自己,现在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好,纵然在深宫中,她依旧可以做出自己的事来。

“姜妃。”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姜照皊一回头,就见佟贵妃搭着小太监的手,慢悠悠的渡了过来,她姿态悠闲,神情惬意,颇有一种走在自己家门口的感觉。

“请贵妃安。”她行礼。

佟贵妃笑吟吟的回了个礼,柔声道:“方才瞧着像是你,便出声问了下。”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交集,姜照皊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这才放下心来,佟贵妃原本是庶妃,她知道自己早晚都要晋封,但是这圣旨一日不下来,她就一日是庶妃,因此轻易不往人前来,低调的紧。

现下成了板上钉钉的贵妃,除了皇贵妃的第一人,又是皇上的表妹,可以说在这宫里头,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了。

“您怎么不再多看一会儿?”她既然打招呼了,姜照皊便笑吟吟的问。

“本宫不好这个,瞧着没意思,便直接走了。”她想看的是皇上,主角都走了,她自然也不会多留。

姜照皊跟着点头,笑道:“臣妾倒是想多看一会儿,只是困倦的紧,就想着先回去睡了,谁知道凉风一吹,又觉得夜色极美,便流连片刻,倒是天降缘分,碰到姐姐了。”

对于现管,她向来嘴甜的紧。

后宫中打交道最多的,还是这后宫妃嫔,这低位妃嫔只需要防备着不被陷害就成了,但是高位妃嫔是可以当即罚你的。

致力于不吃明亏,姜照皊笑的要多甜有多甜。

佟贵妃被她这傻乎乎的紧给梗了一下,没了叙话的意思,便直接找了借口离去。

在众人眼中,她就是草包一样的存在,如今得宠了,瞧着是机灵几分,但是一抬眸一张口,便什么都暴露了,瞧着跟一汪清潭似得,一眼就能瞧到底,教你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佟贵妃想,难道皇上就爱这样的玩意儿?那口味可真够特别的。

姜照皊笑着送走她,这才慢吞吞的回宫去,花盆底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看向身边扶着她的田田,她笑问:“你家里可有什么人?想不想?”

说起这个,田田看了看周围,这才小小声的开口:“奴才

说句大不敬的,奴才觉得,您就是家人。”

这就是没旁人的意思了,姜照皊安抚的拍了拍他胳膊,没说什么。

今儿又跟端午节一样,往外头赏了不少月饼等物,她发现时下过节日是非常郑重的,不像现代,大家更多的是想凑个热闹。

今儿大封六宫,若是不出意外,今儿皇上会到皇贵妃那去,毕竟脸面是要给的。

阖宫都是这么想,姜照皊也不外如是,早早的摘了门口灯笼,便洗洗睡下了。

康熙纵然不去皇贵妃那,也得去贵妃那,这两人一个位尊,一个年幼,左右都越不过去的。

皇贵妃心中忐忑,等到宴会散了,便赶紧回去收拾,先准备着,比什么都强。

只要皇上来了,就算不临幸她,那也是对她地位的肯定。

而佟贵妃也是这么想的,她提前离席,就是想提前沐浴更衣,好迎接帝王的到来,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长夜漫漫,宴会过后才是妃嫔们的狂欢。

点到谁,谁就高兴。

夜色越来越深。

属于皇上的车辇没有出发,敬事房的小太监也没有送牌子出来。

众人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统统都熬了个夜,第二日一大早,都聚集在储秀宫,纵然没有明说,但是打听的意思很明显了。

大家偷偷的瞧彼此神色,都是眼下青黑,眼角泛泪,显然没有睡好。

剩下的之后佟贵妃、姜妃没来了,想必就在她二人中间。

可皇上为什么悄悄的,一点都不张扬,难不成是怕众人为难姜妃不成?亦或者是佟贵妃低调,不许人多说?

猜测纷纷,谁心里都没有个答案。

好在今儿要接受高位训诫,人人都得来参加早会,也不怕得不到答案。

姜妃先来的,她神采奕奕,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只簪了几朵小玉花,清素的紧,眼角眉梢都是比头上的玉花还清素,显然是没有承宠的。

那就只剩下佟贵妃了。

众人心里酸酸的,无怪乎是皇上表妹,这般疼宠着,生怕她受委屈呢。

姜照皊见众人眼神探究,啜了口茶水笑道:“都说人靠衣装,如今瞧来,妹妹们个个都如花似玉的,瞧着就令人稀罕的紧。”

宜嫔有点想捂

脸,姜妃又开始了,她在翊坤宫的时候,就能把那些小庶妃夸的晕头转向,觉得自己天上有地下无的,一个个自信心都膨胀的不得了。

“娘娘说的极是,嫔妾瞧着,姐妹们好似神妃仙子,别是偷偷从天宫跑下来的,没得告诉一声,好叫我捡颗仙丹吃,日后也好处处跟姐妹们一道,再不分开了。”她含笑打趣。

这话一出,众人登时笑了,谁都知道,她是姜妃的拥趸,瞧瞧这马屁拍的,着实不一般。

明着是说她们,暗里肯定是说给姜妃听的。

两人又商业互吹了几句,才看到佟贵妃缓缓而来,她唇角挂着惬意的笑意,那眼下的青黑遮也遮不住,显然也是跟她们一样,等了大半夜。

她们心中最不是的人选就是姜妃,毕竟这翊坤宫人人都盯着,没见皇上去。

众人又将视线投向主位,那是皇贵妃的位置,可皇上若是去储秀宫,就要路过不少人的宫殿,大家又不瞎,如何能看不到。

所以说,皇上谁那也没去吗?

众人心中得到这个答案,不由得一滞,合着大封六宫了,皇上不打算享用一下?

姜照皊不知道她们的心理路程,她也有些不高兴,可肚子里已经揣了崽,自己又是妃位,不拘生个阿哥还是公主,往后就有希望了,至于康熙去哪,她着实有些管不了。

直接撂开手便是,谁还能真的爱上他不成。

皇贵妃很快出来了,看着众妃嫔请安,便笑吟吟的叫了起,说是要训诫,更多的是念一些祖宗章法,毕竟她还不是皇后呢,只副后二字,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照本宣科之后,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和众人的猜测不同,她手里头现下捏着彤史,倒是知道皇上昨儿谁那也没去。

又留着喝了会儿茶,聊着时兴的衣裳首饰,这才缓缓散了。

姜照皊有些累,她最近总是觉得累。

扶着田田的手往回走,就觉得腰间有些酸,很是辛苦,她苦巴巴的皱眉,叹气道:“女子有孕,竟是这般辛苦不成?”

瞧着江贵人健步如飞的样子,她觉得不像啊。

就连乌雅常在也好上很多,并没有她这么吃力,教人浑然不知是怎么回事。

摸了摸自己鼓囊囊的大肚子

,姜照皊嘟囔:“你可慢点长吧?太胖了要出人命的。”

在古代遇上巨大儿难产,那真是命都不要了。

她一直吃的很少,但是肚子鼓起来很快,瞅着就令人揪心的紧。

储秀宫就在翊坤宫后面,这么点路,她都觉得累,看着趴在门槛上等她的甜宝,姜照皊这才露出一抹笑。

“甜宝,来抱抱。”

她伸了伸手,甜宝登时眼前一亮,跟离弦的箭一样冲过来,窝在她脚边喵喵叫。

姜照皊将它抱在怀里,等自己仔细的坐下后,这才将它放到腿上,看着她抬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揣着小脚脚,一脸天真可爱的看着她,心情就好转起来。

捏了捏它的耳朵,那小巧的耳尖顿时往后抿去,变成了飞机耳。

“可爱的小东西。”甜宝聪明又爱洁,抓起老鼠来,那也是一把好手。

刚开始的时候,着实把她吓坏了。

甜宝捉到老鼠之后,非得在她周围吃,还一脸怕被别人抢走的表情,那咀嚼肉食骨头的声音,头一次让她听见,她还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呢。

毕竟甜宝藏在她椅子底下,她没有瞧见。

后来大着胆子四处找寻,才知道是甜宝这个小东西闹出来的动静,生生的给她吓得汗毛竖立。

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姜照皊无事,便捏着它粉嫩嫩的小肉垫玩。

看着那尖利的指甲随着她捏的动作,一下收起,一下出来,不由得笑了。

就听白蒲走过来道:“今儿诸位主子都猜测昨夜皇上去了谁那里,传的议论纷纷。”见自家娘娘望过来,她笑着道:“最后结论是,皇上谁那也没去,就窝在乾清宫呢。”

都瞧了个稀罕。

这两年因着三藩的事,又或许是后宫里头没有新人,有些不大爱到后宫里,但是像重大场合的时候,一般都会给高位妃嫔脸面,择优去一个。

这样谁也不睬,倒是难得。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就听白苏道:“乾清宫送了赏赐出来,往延禧宫江贵人处去的。”

那可是翊坤宫的仇人。

白苏鼓着小脸,满是不高兴。

这也太打脸了,谁不知道这宫里头两家不对付,如今那里得了赏,还不得蹦跶起来高兴。

姜照皊也不高兴,转脸一想

,又觉得还成,遂笑着道:“去哪里是皇上的自由,赏谁也看他爱谁,我们擎受着便是。”

若是康熙睡了别人,她就不打算要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任务超额完成,只要稳稳当当在妃位上,她往后的日子就差不了。

话是这么说,可白苏还是不高兴,她要强惯了,突然被人压一头,就难受的要命。

可姜照皊不计较,不代表其他人不计较,一个小贵人罢了,纵然怀有身孕,想要收拾你,还不是手到擒来。

又不是以前了,大家都是庶妃,一个贵人就尊贵的不成样子。

一时间延禧宫热闹极了,姜照皊却不去凑这个热闹,毕竟对方怀有身孕,她还怕惹一身腥臊呢。

毕竟康熙注重子嗣,若是闹出点什么来,吃了亏,哪有现在稳稳当当的强。

延禧宫。

江贵人是有苦说不出,皇上赏来的都是些什么物件,以花瓶摆件居多,瞧着一抬又一抬,她连个能上身撑场子的都没有。

总不能抱着花瓶到处走,告诉别人,瞧瞧,这是皇上赏的,她做不出那么没脸的事。

说实话,刚刚接到有赏的消息,她非常高兴。

毕竟姜妃一直有赏,她瞧着眼热的紧,今儿那一套小玉花,瞧着不打眼,其实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通透润泽,一看就是好料子。

你纵然什么话都不说,谁都知道是皇上赏的,必须得敬着几分。

毕竟姜妃从冷宫出来的时候,身上可只有旧衣和银簪子,旁的什么家底都没有了。

姜妃身上的每一件,都是出自皇上的赏赐,事事妥帖,件件有用。

怎的轮到她,便成了花瓶摆件,叫人收拾都没有地方收拾。

若是收到库房里,她拿什么炫耀,若是不收,磕着碰着御赐的物件,以她的宠爱,不足以让万岁爷消灭怒火。

想想姜妃处理御赐之物的随意,她想想就有些心酸。

这都算什么事,明明是恩典,她却无从下手,甚至不知道这恩典从何而来。

单单挑了她来赏,有一种将她扔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的感觉,诚惶诚恐,她害怕。

延禧宫的想法,姜照皊不得而知,她撸了一会儿猫,又回去看书了,可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浑身哪哪都不得

劲,不由得发脾气:“怎的这般难受,叫太医来瞧瞧。”

实在太难受了,她也算是能忍,可这怀孕期间,时时刻刻都比小日子还难受,若要她来形容,那就是小日子的时候,还发着烧。

这样综合感受,简直叫人不痛快。

她不高兴了,也不折腾下人,也不生闷气,就自己一个人焦躁。

白蒲看的胆战心惊,小主儿一直都好伺候极了,说她性子好,她对惹着她的人又凶的厉害,睚眦必报的。

若说她性子不好,从未打骂过任何一个奴才。

可现下这样暴躁着难受,她瞧着都难受起来,赶紧让田田去请御医。

旁人不知根底,只知道前头延禧宫得了赏,后头翊坤宫就请了太医。

一时间都幸灾乐祸起来,说来也是,以姜妃那性子,能忍下来才怪呢,她们就等着看好戏了。

谁知道皇上也跟着太医一道来了翊坤宫。

众人笑不出来了。

纵然这样,姜照皊也笑不出来。

她这会儿腰酸的厉害,腿也酸软无力,整个人都难受的厉害。

整个胸脯也有些疼,沉甸甸的往下坠一样。

康熙原本以为,她见他赏别人不高兴,气着了在闹小性儿,原是想着来哄一哄,谁知道一瞧就知道不是,她眼圈红红的,委屈极了。

登时心疼上了。

他最爱的就是这姑娘神采飞扬,恨不得踏在他身上作威作福的嘚瑟劲,何时见她蔫哒哒的暗自垂泪。

就是哭也要惊天动地,要一圈人来哄才是。

“怎的了?”他上前一步,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小小声的询问。

姜照皊别开脸不愿意理他,虽说这怀孕症状是自身体质,可没有他,她也不可能自体受孕不是。

只在太医问诊的时候,才一一将症状说了。

她吁了口气,没忍住换了个姿势坐,动一动就又想哭,含着泪开口:“原是些许难受,如今连大腿根也疼,走上路来,跟要断了似得。”

太医有些不敢擅专,就说能不能请御医一道来看。

康熙准了。

只是看着太医的眼神,有些黑沉沉的,恨不得将他拖下去仗责。

太医赶紧给自己辨别:“着实是微臣才疏学浅,娘娘气色还成,脉搏强健有力,这着实没有丝

毫异常,只说的都是些妇人怀孕常有的症候,忍着便是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姜照皊又不高兴了。

她鼓着脸颊含着泪,委屈的跟什么似得:“胸口也闷,一口气都出不得,恨不得憋死算了,怎么就强健有力了。”

自己多难受,只有自己知道。

康熙赶紧将她搂到怀里一顿安抚,挥了挥手让这太医下去,真材实料是有的,就是不会说话。

这话说的,叫谁听了都生气。

御医来的很快,路上还碰到了这太医,太医也生气,姜妃康健的恨不能隔山打牛,偏在皇上跟前装柔弱,妇人有孕,原本就难受,谁不是忍忍就过了,偏她得宠,最为娇气不过。

得了他的口信,御医心中明了。

却还是走了一趟,细细听了姜妃的描述,又细细观察过,御医说话就要委婉多了。

“奴才行医几十载,见过的病症数不胜数,这女子有孕,也是瞧过的,每人有每人的章法,人人都不同,但大体可以分为几个点,您说的都在里头,说到底都是胎儿发育,需要营养了,您母体就难受,他长大了,压到骨肉脏腑,您还难受。”

“只为着母子二人的安危着想,一般不给药,要您自个儿辛苦些,仔细着饮食,注意缓着活动筋骨,早睡早起把自己养好了,孩子也好。”

“故而世人都要尽孝,也是因着十月怀胎,着实辛苦的紧。”

御医年迈,说起话来不疾不徐。

姜照皊倒不好意思哭了,难受还难受,可想想每个人都这样,她在心里劝了劝自己,却还是难受,小手抓着康熙的袖子,垂眸不肯说话。

生怕自己一张口就给哭出来了。

康熙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这才将姜照皊整个都圈在怀里。

她有孕三个月余,却仍旧细细弱弱的,丝毫不见丰腴,只肚子鼓了起来,纵然气色尚好,可她这样偷偷掉眼泪,让他心疼了。

“乖,最多还有六个月,到时候生下来就好了,只是这段时日,就辛苦你了。”他细细安抚。

姜照皊捏了捏自己的腿,哭唧唧开口:“这腿儿也不像自己的了,又酸又软,还有些抽抽的,教人难受的紧。”

说起这个,她又想起来方才那个太

医说的话,登时不高兴:“可否罚他腰间绑上十斤铅球,坐卧都不许他摘,一年方为期。”

不报此仇天理难容。

什么叫女人都是应当的,不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事情,那痛就不叫痛。

该疼还是疼,该难受还是难受。

不会有人替代一分半分。

康熙的话,让她有些意外,窝在他怀里拱了拱,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见她自己细嫩的手指捏着腿,显然是还有些不舒服。

他便拂开她的手,大掌覆上,热烫烫的掌心紧挨着小腿肚,力道适中的揉捏起来,她登时好过许多。

这一瞬间,把眼睛都给瞪圆了。

“唔。”她舒适的喟叹出声,又往他怀里窝了窝,抬头亲了亲他精致的下颌,刚才的哭脸没了,转而又笑起来:“皇上真好。”

她唏嘘的想,后宫这么多妃嫔有孕,无怪乎他这么有经验了。

康熙细细给她揉捏着,不时轻声问:“可舒坦了些?”

见对方点头,便缓和了神色,他从未跟有孕妃嫔过多交流,看上一眼,叮嘱一声,都算是恩宠无限了,哪里像哄她一样,搂到怀里给她捏腿。

捏着捏着,姜照皊头跟小鸡啄米一样,又有些困了,窝在他怀里,乖巧的闭着眼睛。

她生的俊秀可人,脸蛋又小又精致,还不够他一巴掌覆上去,那五官生的正好,教你挑不出一丝错来,正正好的位置,越看越喜欢。

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榻上,看着她依赖的抓着他衣袖,康熙抽了抽,没有抽出来,便将自己的帕子塞进她掌心,她这才松了手。

蹑手蹑脚的走出去,康熙回眸看了一眼姜妃,她唇角挂着恬静的微笑,显然睡的香甜。

示意奴才们不必行礼,他这就大踏步回乾清宫。

昨夜想出来的新点子,这飞天舞能够飞那么高,他粗略一算,是比城墙高那么一截的,弱女子都敢上去,这大清巴图鲁自然不成问题。

若两军交战,大清士兵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对方墙头上,想必能争的一分先机。

他和军机大臣、工部的人彻夜商谈,现下还没有具体的章程。

他心下惦念,便想着能提前签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想想今儿姜照皊哭的小兔子一样

,眼睛红红的,他心疼之余,又觉得可爱,总想着,若是在他身下,她也这样哭,他肯定是受不了的。

这么想着,当踏入乾清宫的时候,所有杂念消退,他心里便只剩下政务了。

他把这茬忘了,后宫的人可都瞧着,一个个心酸不已,还以为大封六宫之后,左右要给点脸面,日子总跟以前不同了,谁知道脸面依旧是以前的脸面,除了奴才们给脸面,对于皇上、皇贵妃、佟贵妃、姜妃来说,她们还是一群可有可无的小妃嫔。

就挺让人接受现实的,宜嫔无奈的想。

她在姜妃隔壁,今儿的动静是看的一清二楚。

人家叫的是太医,也确实没有借江贵人有赏发脾气的意思,她都听的真真的,可皇上还是来了,还又请了御医。

这就叫人比人气死人。

江贵人就得了些赏赐,就高兴的不得了,觉得能跟姜妃较真了,可人家没放在心上不说,皇上也来仔细哄着。

心酸。

宜嫔咂摸咂摸,突然觉得她幸灾乐祸个什么,江贵人是没有皇上疼惜,可人家肚子里揣着崽,明面上还有赏,她这个一无所有的,手里捧着的瓜都不香了。

听到隔壁起身的动静,宜嫔捧着瓜,探头探脑的请安。

现下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也知道,只要不犯忌讳,姜妃其实很好说话,甚至会表现的很亲昵,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她都有些离不开了,更别提皇上了。

有些人真的是从骨子里头吸引人,跟她是不是你敌人无关,只要你跟她接触了,就会为她的魅力所折服。

“这是最后一批甜瓜了,您再吃几口,过些日子,秋收下来了,就吃不到了。”郭络罗氏又吃了一口瓜,表示有些舍不得。

她这屋里的东西,大多都是沾姜妃的光,对方有什么,想起来她的时候,总是会分一点。

皇上赏赐,都是一筐子一筐子往这送,东偏殿压根吃不下,就这里一盘子,那里一碟子的,刚开始是人人都有,后来发现有些人偷偷倒了,便扣了这些倒掉的人不给,另赏了奴才。

这翊坤宫住这么多人,旁人都有,就连奴才也能吃上那么几口,偏偏你没有,可不是打脸的很。

那小庶妃原本就是防心重,这

下更是没脸见人了。

姜照皊却不管这么多,给了脸面就要接着,接不住她就收回去,什么都给你想仔细明白了,最后不过是升米恩斗米仇,她何苦来哉。

原本就是不想浪费东西,如今被别人浪费了,可不是不如赏给奴才。

对她来说,这都是人。

只不过顾着后宫规矩,没有做的太明显罢了。

“成啊,方才送来的羊角脆最是爽口,可惜就剩这一筐子了,回头你捡点吃,分了就是。”姜照皊随口应了一声,懒洋洋的扶着田田的胳膊往外走。

自打娘娘爱扶着他走路之后,田田就觉得自己的任务来了,没事就挂着笑脸让侍卫教他几招,非缠磨的人家没法子,教了几招炼体的招数,他如获至宝,不在娘娘跟前伺候的时候,就抓紧时间锻炼,现在肱二头肌都出来了,秀致的小脸下,是一身肌肉。

他甚至觉得不满足,又去缠着侍卫教他防身的招数。

田田作为姜照皊的大太监,都知道两人是冷宫里头出来的交情,姜妃对他爱重的紧,因此谁敢真的驳他面子,耐不住他缠磨,便又教他了。

他故意鼓了鼓肌肉,小小声的问:“是不是捏着很可靠?”

姜照皊黑线,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笑:“好好的孩子,都成什么样了。”

他原本有些男生女相,秀气的紧,唇红齿白的小白脸模样,一个夏天过去,确实身量长高了,人也壮实了,又整日在外头锻炼,晒的跟黑炭似得,一笑就露出一排大白牙。

这些元素聚集在一起,简直惨不忍睹。

“你且爱惜些你的脸吧。”她笑骂。

没得晒伤了又难受。

田田嘿嘿笑,旁的都不打紧,原本那风一吹就倒的弱鸡像已经没有了,他现在壮实的能打牛,让人特别有成就感。

刚开始的时候,娘娘有孕走路要小心,他都不敢扶,现在好了,他可以说,你们都放开,有奴才在就成了。

他要做主子最坚实的后盾,脸不脸的无所谓。

可想到这是娘娘说的,又连忙紧张的问:“您喜欢原本那样子?”

姜照皊看了他一眼,她是喜欢小白脸不假,可田田重要的不是相貌,是他这个人。

“那倒不是,你现在也挺好的。”瞧着风朗月清,意气风发的,就是黑了点。

田田嘿嘿一笑,又露出一排大白牙:“您喜欢就好。”左右都是为了主子方便,这宫里头危险实在太多了,主子又怀着身孕,可不得一万个小心,这扶着的人多了,反倒不如一个有力气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