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姜照皊看着斑驳铜镜中的容颜,没忍住抽了口气。
头发枯黄打结,面容憔悴失色,细细看来五官倒是精致,只眼神空茫,十分颜色只余一分。
静默的理着思绪,很是缓了一会儿,才接受自己穿到刚看过的一本清穿小说中,成了被女主陷害的炮灰女配。
她细想了想原文中的的人设,原主属于艳光潋滟那一类,很是得宠,可惜碍了女主的路,被算计着惹了帝王的嫌,转脸就被扔进冷宫。
从夏到冬,娇气的小姑娘吃了无数苦,终究香消玉殒在春雨绵绵的夜。
芯子换了她来。
粗糙的手,抚上粗糙的脸颊,两两摩挲,她面无表情的放下手,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了。
好在她的系统跟来了,回归初级的小系统,能够提供的仅仅是一块白豆腐。
可和那又凉又馊的饭菜比起来,这块豆腐又白又嫩,已经不错了。
努力伸展着腰肢,做出系统要求的别扭动作出来,难倒是不难,只是这幅躯体僵硬,动一动便恨不得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老旧机器,随时都能散架。
饥肠辘辘。
端着莹白的豆腐,姜照皊面无表情的环顾四周,破木凳子破木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系统赠送盛豆腐的容器,白瓷盘一个,要不然这豆腐她都得捧在手上。
唔,好吃。
人在饿急的时候,吃什么都带着急色。
更别提系统提供,那都是顶尖食材,纵然不过豆腐一块,吃起来那也是豆香浓郁,口感清甜。
好在已是春日,这凉东西下肚,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不是原主,做不到自怨自艾,对镜自怜,认真思索以现下的情景,到底应该如何生存下去。
靠系统自然是不成的,它提供的食材以功效为主,这豆腐不是让她填饱肚子,而是能让她身体强健。
再说一天只能提供一次,一个月只能提供一种,若是当吃食,怕不是要饿坏了。
这么想着,姜照皊认认真真的在室内探勘,作为宠妃,她还是有点底子的。
破财容颜姑且不论,如今豆芽菜一样
的身材也不说,左右有系统在,要不了几日,便能恢复。
家族没有放弃支持,只是原主心灰意冷,懒怠去管。
家里头送来的东西,她不是任由太监宫女抢了,便是放在角落落灰。
姜照皊细心的拢了拢家产,发现只有床底下散落的几个大子,并身上一套银饰,旁的什么都没有了。
穷。
难免唏嘘,想不到有一天,日子会重新过回这样。
“这样下去可不成。”一眼望到底的灰败生活,她断然过不了。
她喜欢华服珍宝、雕蚶镂蛤,穿最精致的衣服,配最华丽的首饰。
盯着手上肌肤半晌,眼瞧着变得细腻许多,她这才放下心来。
身上略有黏腻感,头也痒痒的,她想弄点热水沐浴,但不得不说,对于目前的她来说,这是奢侈品。
冷宫地处偏僻,房屋狭窄,边上就挨着掖庭,她想捡点柴都难。
一脸沉痛的看着院中的井,看来只能洗凉水了,看着黑黢黢的井口,她心里还是有些慌的,谁知道井下面是什么东西。
会不会有冤死的宫女太监在里头,谁也说不好的事。
缓缓吐了一口气,未免自己把自己吓跪,姜照皊不再多想,试探着开始打水,原主身体不大好,水还没打上来,倒累的气喘吁吁。
用手帕擦了擦汗,肉眼可见的变黑了,姜照皊别开脸,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这姑娘到底多久没洗过澡了。
“终于打上来了。”不过半桶水,用了吃奶的劲儿绞上来,看着都让人觉得热泪盈眶,感动非常。
看门的小太监过来,阴阳怪气的嘲讽:“哟,小主儿倒会自己动手了,当初可是宁愿站着死,也不肯动一下的。”
姜照皊:……
抿嘴笑了笑,她软语开口:“田田,我手好疼。”
叫田田的小太监,今年不过十五,许是儿时生活不好,个子小小的,骨架小小的,再加上长相柔弱精致,唇红齿白的,倒有些面若好女的味道在。
说起渊源,对于当初盛宠的姜照皊来说,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对于田田来说,倒是救命之恩了。
在她落魄以后,也跟着来冷宫照看,可惜时机不对,田田所有的苦口婆心,在原主看来,都是落井下石的狗奴才。
田田如今听得一句我手疼,顿时红了眼,那温柔笑意,更是直接戳进他心窝里,他脸上那嘲讽的表情一收,有些急急的走过来,低声道:“奴才来。”
瞧着他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说不得力气还没她大。
两人合力汲了几桶水上来,先将室内好生的洗洗刷刷,仔细规整过,破败的房间登时瞧着舒坦几分。
田田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神色,试探着问:“要不,小主儿您也洗洗?”
他有些惊慌,生怕得到的回复像是往常。
谁知道姜照皊大大方方的点头,嫌弃的皱了皱秀气的鼻子,什么话也没有说,直接端着凉水盆往内室去了。
她身上实在是脏污,这水也是真的凉。
打着哆嗦擦拭,看着肌肤一点点变白,倒是没什么不可忍受的。
等到彻底拾掇好,方才吃的豆腐已经消化完了,重新回归饥肠辘辘状态,她摸了摸平坦的肚腹,缓缓吐了一口气,饿啊,可惜今日份已经吃完了。
而且最可怜的是,系统出品能挡一时,后遗症也是很大的,毕竟身体日发康健,这饭量也是蹭蹭上涨。
和田田对视一眼,两人神情都有些郁卒,姜照皊是小可怜,他也不遑多让,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太监,又自己往下坡路走,非得往冷宫这地界晃。
能弄来发馊的凉饭,已经是最大的努力,可惜对于原主来说,便是带着头的羞辱,她气的吃不下直接扬了,还要再打田田一顿。
……
姜照皊突然有些心虚,她捏了捏手里的几个大子,盘算着能换点什么,首要任务是填饱肚子。
田田抿了抿嘴,凑过来小小声道:“东苑那出了不少荠菜,要不……”他有点不敢说了,主子金樽玉贵,哪里能吃这些东西。
姜照皊眼前一亮,幸而是春日,这野菜不少,倒真是个好出路了,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她一不做二不休,拿着提兜就要出门,却被田田给拦了。
那秀致的小脸上满是纠结,压低声音道:“再忍忍,等天擦黑的时候,悄声去。”
毕竟不是什么光荣事,若是被人瞧见了,也太丢人了。
姜照皊点头,确实如此,对于她还要起势来说,留下污点确实不太好。
等头发干了,随
意的绑了一个小揪揪,红头绳对于用惯皮筋的人来说,着实属于高难度,最后和想象中光亮的丸子不同,显得略有些随意了。
谁知田田瞧着却眼前一亮,笑吟吟开口:“小主儿生的好,这般瞧着干净利索,好看极了。”
左右在他眼里,这位主儿什么都好。
天色昏黄,暗暗的有些看不清人脸,姜照皊抿了抿嘴,带着点心虚,和田田一道往东苑走,这地界比冷宫还偏,轻易没有人来。
两人鬼鬼祟祟地扯着荠菜,不得不说,这感觉还挺刺激的。
时下春日,又刚刚下过雨,荠菜水嫩嫩的,想必好吃极了。
姜照皊吞了吞口水,突然有些开心,天无绝人之路,原以为又要饿肚子,谁知柳暗花明又一村,这野菜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
“我手里有几个大子,你去淘换些面粉,就着荠菜吃糊糊,撑过一日是一日了。”姜照皊说的头头是道。
田田点头,下手又快了几分,看着满满当当的荠菜,忍不住笑了:“都听您的,我们明天晚上再来薅一把。”
两人饿的很,看着荠菜的眼神满怀爱意。
……
月色微凉,流转着淡淡的光晕。
姜照皊将腮边一缕碎发别在耳后,细心的整理着荠菜,初初穿越,理应是伤春悲秋的,只如今饭都吃不上,倒是有些不配了。
她细声细气地唤:“田田,走吧,我们明儿再来。”
等会儿回去就把糊糊煮上,明儿中午倒是好解决,还有豆腐一块,怎么也饿不着。
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却不知在暗影处,立了两道人影。
其中那身量颀长的开口:“这是何人?”隐隐的觉得有些熟悉,可又和记忆中对不上号。
都说月下看美人,朦胧中俞见娇媚,今儿也是如此,那微微低垂的眉眼,比晚风还温柔。
“许是姜……贵人?”梁九功低声回,对方得宠,最是嚣张跋扈,如今敛尽风华的模样,也无怪会引起怜惜了。
“是么?”问者不置可否,那带上温度的眼神又冷了冷。
明黄绣着云纹的衣摆在空中画了个圈,这人便渐行渐远了。
只是那脚步顿了顿,忍不住又望回去,方才那晶亮水润的眼神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就连唇角的恬静笑意,也惹人极了。
可惜是姜贵人,这女人惯会装模作样,也罢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