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无论谢珣是否有提出献食谱给皇上的法子来,林家都是打算开卖熟食酱料的商铺的,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连锁店。

有了新的活计,姜舒窈和周氏又陷入了忙碌中。

不过周氏却没有以往那么干劲十足、活力满满,常常揉着揉着面就开始走神。

这种状态并不像她才开始沉溺于情伤时的样子,而是一种更深的怅然。

周氏不想倾诉,姜舒窈也不会刻意去问,只是尽量用别的东西吸引她的注意。

新的菜谱、新的食材、新的烹饪方式……往往遇到了这些,周氏就会从怅然的状态里走出,全神贯注地专注在学习中。

而且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学些热乎乎的麻辣食谱。

这一天,周氏正在三房练习姜舒窈教她的羊肉泡馍时,有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丫鬟气喘吁吁地在周氏耳边说了句什么,话未说完,周氏手上的瓷碗落地,发出刺耳的脆响。

她提起裙摆,没头没脑地冲了出去。

姜舒窈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来问丫鬟:“你给她说了什么?”

丫鬟也正愣着,闻言赶忙解释:“奴婢没说什么呀,奴婢只是说舅老爷进京了,现在国公爷正招待他呢。”

“舅老爷?”

“周大将军。”丫鬟道,“周大将军进京述职呢。”

她们还没弄清状况时,周氏已经飞奔到了正院。

她嫁入京中七年,很久没这么痛快地跑过了。

精致的发髻被跑散,衣领裙摆也带上了褶皱。

她站在正院门口,迟迟没有动作。

丫鬟们好奇地瞧着她,见周氏这幅不同往日的模样,暗自猜测她今日是不是又要大闹一场。

周氏理好发髻,又将褶皱抹平,垂头看了会儿映在地上的阴影。

高髻华裙,挺拔而秀丽,她看着影子,竟有种陌生的感觉。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在京城鲜少听到的粗糙大嗓门:“好了,不用送了!国公爷保重!”

京城里的人,哪怕是武将也是俊美的儒将,哪会像面前的人一般,高大威武,满脸胡须,活像个大黑熊一般。

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惹得路过的丫鬟纷纷退避,明明只是道别,那蒲扇大的巴掌挥起来像是要打人一样。

周氏看到这幅场景,没忍住喷笑了出来,笑着笑着泪珠忽而从脸颊滑落。

“大哥。”她唤道。

周大将军的身形一顿,定睛朝站在不远处的周氏身上看来。

他的眼睛越瞪越圆,难以置信地开口:“小妹?”

周氏嫁入京里以后,和娘家的联系渐渐变少。京城和漠北隔着千里,书信走得慢,周家也不是什么文化人,难以寄思念于信纸,只能寄些漠北的土仪给她。但京城繁华,吃穿用度样样比漠北好,哪里缺他们寄的那些土仪,所以到了后来连土仪也不寄了。

周氏才嫁过来那两年正是鬼迷心窍的时候,周大将军进京述职想来看她,拖了些大包小包的东西,被京城人暗地里嘲笑土包子,周氏又气又恼,偏偏还要强压着性子,硬生生忍住。

他们无论从外形还是性情上都与京城格格不入,以前周家人从不在意这些的,但现在周家的宝贝小妹嫁到了京城,总得为小妹着想一二。

周大将军让跟着他身边的斥候去打探了圈消息,听到小妹在宴会上被那些贵女嘲笑得发火离席,便猜到估计是他们让她丢了脸面,生气了吧。

周大将军看着自己拖的沾满风尘的马车,默默叹了口气,小妹应当是不愿见他的。

果然,他去谢国公府拜见,周氏并未来见他。

如今几年过去,他学了上次的教训,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却没想到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见到了七年未见的周氏。

近乡情怯,何况是面对经年未见的亲人。

“大哥,你要走了吗?”周氏问。

周大将军挠挠头,不知如何回答。一开口,满是北地的口音:“不急,明日再启程。”

谢国公从后面走出来,见到周氏也有些惊讶,不过他一向性子和善,见状便道:“你们兄妹许久未见,周大将军就别急着走了吧,不如在府上多坐会儿,兄妹间叙叙话。”

周家大哥自然是想和小妹叙话的,但是怕自家小妹心中不愿却又抹不开面拒绝,便道:“不用了……”

周氏却先一步截住他的话:“大哥。你留下吧,就坐半个时辰就好。”

谢国公便不打扰兄妹叙话,将堂屋让给他们。

周家大哥又坐回了那把客椅上。椅子做工精致,用的是黄花梨木,雕花大气,但着实小了些,他身形武威,坐在上面甚是憋屈,十分不自在,觉得融不进这里。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周氏,眼里带上几分欣慰。

小妹和他一点儿都不一样,看上去体面端庄,和养在深闺长大的大家小姐没什么区别,身上半点不见当年那个泼辣丫头的影子。

“大哥,这些年家里怎么样?”周氏开口问。

周家大哥听到这个问题松了口气,至少这个问题他是能回答的。他笑道:“都好,都好。日子过得可真快,我马上就要当爷爷了,但你六哥那个臭小子还没成亲,二十有五了还整日没个定形,为了躲娘,往边城那边住下了,你说这秋季马肥羊肥的,蛮子又不过来,他一幅保家卫国的模样还真当娘信啊。”他一拍额头,“对了,老六还让我给你带的匕首,说是前年从蛮人二皇子那儿夺来的,我一脚就把他给踹飞了,我说咱小妹现在是谢国公府二夫人,要送礼物也得送些什么珠钗啊宝石啊,送匕首是咋想的,那狗小子……”

见周氏表情不对,他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到了喉咙硬咽了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惹了周氏的不快,大掌在腿上搓了搓:“小妹啊……你别生气,老六说下次蛮子再来犯,他就打到他们宫殿里去,把宝石什么的都抢过来,全部给你戴。”说到这儿,又觉得这种抢东西送妹妹的行径听上去像土匪一样,上不得台面,抬起头左瞧右瞧,怕让下人听了笑话周氏。

周氏头垂得更低了,像是喘不上气一样,半晌才稳住了呼吸,柔声道:“大哥用饭了没?饿了吗?”

她话题转得突然,周家大哥一愣,老实回答道:“还没呢,这不是准备回去和兄弟们一起吃嘛。”

周氏点头,手指抠抠掌心,无视他要回去的话,道:“我这些时日都在学习厨艺,刚刚才做了吃食,如今还热着呢,大哥若是不嫌弃,我就端来给你尝尝,你看可好”

周家大哥嘿嘿一笑:“小妹你现在说话可像模像样了。”说完后才接上周氏的话道,“都行。大哥活了这么久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这事儿我回去说给他们听,他们铁定不信。”依着周氏那风风火火的性子,能学得什么厨艺,周家大哥就没抱希望。

周氏笑着点头,起身出了屋子。

没等多久她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个捧着盘的丫鬟。

周氏从盘上拿下一口大海碗后,丫鬟便行礼退下了。

周家大哥看着面前的大海碗,错愕地瞪大眼:“这、这谢国公府咋还有这么大的碗呢?”

周氏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我三弟妹买的,三弟饭量太大。”

周家大哥懵懵地点头,暗叹高门望族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娇气矜贵嘛。

这时一股醇厚喷香的咸鲜味钻入鼻腔,他回神,朝那碗里看去。

碗里飘着白嫩的碎馍,红褐色的羊肉末,粉丝晶莹润泽,如一张软滑的网将馍和肉交缠在一起,中央点缀着翠绿的蒜苗香菜,汤清而浓郁,面上飘着清透稀碎的油花,香气四溢。

他鼻尖耸动,不确定地道:“这可是羊肉?”闻着有羊肉的鲜气,醇厚绵长,却没有羊肉常见的腥膻。香气层次丰富,鲜中裹着一丝丝的辣,细嗅间还有香料的辛香。

周氏将装着糖蒜和辣椒酱的小碟推到他面前,解释道:“这是羊肉泡馍。不过馍我已经提前掰碎了,这样吃起来更方便些。弟妹说,这馍得让食客自己掰,掰成黄豆粒大小后,再给食客上汤。或是‘单走’的吃法,馍和汤分两碗端来,把馍一点一点掰在汤里吃,吃完以后再喝上一碗浓香醇厚的鲜汤。”

周家大哥此时才意识到自家小妹似乎是真的静下心来学了厨艺,不管怎么说,光从这卖相和香味上来讲,这碗汤就不会难喝。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氏,周氏撑着脸,期待地看着他。

软乎烂融融的汤面水雾缭绕,吹散雾气,清鲜醇香的香气扑面而来,熏得人身心舒爽,懒倦全散在了这热乎乎的蒸气里。

他期待地拿起调羹,捞起一勺羊汤泡馍。细碎的馍柔韧筋道,颗粒虽小却不散,吸饱了汤汁,湿软而不化不烂,粒粒香浓。晶莹透明的粉丝挂在勺边,摇摇晃晃的,软嫩细滑到似断非断,不断滴着羊汤。这么一大勺汤汤水水入口,很难不发出唏哩呼噜的吃饭声响。

暖暖的羊汤泡馍一入口,周家大哥就被料重味醇的汤汁震惊了。羊肉的鲜味极重,在泡馍、粉丝里面四处乱窜,浓浓一层的羊汤味瞬间打开了人的胃口。

清汤味鲜,羊肉煮的软烂,嚼着嫩,大块大块的,肥而不腻,油都熬了出来,能明显感觉到表面那层浓鲜丰腴的羊油。吞咽入腹以后,唇颊里的羊汤鲜味还在回荡。馍粒表皮被泡得软乎乎的,粉丝依旧筋道,汤宽肉肥,麻、辣、鲜、咸,回味绵长。

这层鲜、这种暖让人舍不得狼吞虎咽,而是沿着碗边慢慢地品着这碗香肌骨的羊汤。

羊肉羊骨的精髓和灵魂全部融入了汤汁,熬起来很是费工夫,现宰的羊配上数十种辛香料慢慢熬煮,直把骨头熬化了,羊肉熬烂了,汁浓汤肥才算熬好了。

周家大哥唏哩呼噜地喝着,这又是粉丝又是汤的,实在是难以讲究个雅致。

“还有这糖蒜,就着吃。”周氏看他吃得欢快,心中的难受和郁气顿时消散了。难怪姜舒窈喜欢看人吃自己做的饭食,尤其是亲近之人,看他吃得畅快,自个儿心头也无比畅快。

周家大哥觉得自己的吃相不好,却没法收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夹一筷子糖蒜入口。

糖蒜清脆,吃起来又甜又辛,一下子冲淡了嘴里的羊肉味,去腥解腻实乃一把好手。一颗糖蒜下肚,周家大哥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来一碗羊肉泡馍。

到了后来馍泡久了,彻底吸足了羊汤,粉丝也细细碎碎地断了,用勺搅起来更加浓稠了,跟粥一样,满满当当地堆在碗底儿,看着就心满意足。

一大碗羊肉泡馍下肚,碗底的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吃完以后胃里暖和,额头冒起细细密密一层汗,四肢都舒展了。

周家大哥捧着肚子,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小妹,你真厉害。当年你说习武,咱们哥哥几个都以为你闹着玩儿,结果你学成以后能单挑漠北全部的小混蛋们;现在你又说你学厨艺,我还以为你就是煲个汤而已,没想到能把羊肉做出神仙滋味儿来。”

周氏摇头轻笑:“哪儿是我的本事啊,都是我跟弟妹学的手艺。”

周家大哥这才后知后觉品出味儿来,他挠挠头,十分费解地嘟囔道:“弟妹?不对啊……这京城难倒不是最看重规矩的吗,还能盛行高门贵女下厨?”

“怎么会,京城还是那个京城。”周氏垂首,轻声道,“从始至终变的都只是我。”

周家大哥心思粗,并未察觉周氏情绪的黯然,拍拍大腿道:“我就说嘛。”他吃的痛快了,人也放开了,一边咂嘴回味一边感叹道,“这羊肉泡馍可真美味,吃了心里头都是热乎乎的,跟咱们漠北的一点儿也不像,咱们府上大娘做的太膻了,街边的更甚。我在漠北吃羊肉时觉得自己吃得都快吐了,到京城一定要尝尝京城的美食,没成想来了京城,最好吃的还是羊肉。”

他用筷子间点了点辣椒酱入嘴:“还有这个,就是这个味儿,又麻又热,配上热汤喝浑身都热乎起来了,比烧酒喝着还带劲儿。”他放下筷子,“小妹啊,这是什么酱啊,要不给大哥捎一瓶回去,这样冬日也不用那么难熬,整日惦记着烧酒了——”

他话音陡然止住,无措地看着周氏。

周氏泪珠不断往下掉,砸在桌面上,骤然破碎。

一个粗糙惯了的络腮胡大汉下意识就捏细了嗓音,小心翼翼地靠过去道:“小、小妹啊,这是咋啦?”

时隔七年,竟与幼时哄骄纵爱哭的小妹时没什么区别。

周氏胡乱地用袖口在眼睛上擦了一把:“没啥。”

周家大哥却似乎听惯了她的话,没事就等于有事,他连忙道:“是哥哥不对,哥哥做错了啥,哥哥改,你别哭了,娘看见了又得揍我。”这么流畅的一句话,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话音落了才想起此处是京城,娘哪儿看的见。

他把蒲扇般的大掌放在周氏脑袋顶上,僵硬地揉了两下,温柔到不像是充满伤疤厚茧的手应该有的模样。

手掌碰到冰凉的珠钗和整齐的高髻时,周家大哥才恍然意识到,这里是京城,曾经的时光早已远去。他叹道:“你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哭鼻子呢。”

周氏也觉得难为情,把眼睛擦了又擦,生怕留下泪痕似的。

“大哥别瞎说,我可没哭。”听到“漠北”二字时,眼泪压不住得往外流,现在平复了,又开始觉得丢人了。

她强作没事发生的样子,想要匆匆揭过。

周家大哥收回了手,沉默良久,最终轻轻叹了句:“我家小七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京城这种地方,他来一次能怕个几年。

不能恣意纵马,不能上阵杀敌,不能光膀子比拼武艺,不能大笑大喊……

他本来只是有感而发一句,却不想刚刚掩住泪的周氏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周家大哥愣住了,手足无措地僵着手臂,不知如何是好。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和七年前出嫁时抱着哥哥们嚎啕大哭的小丫头没个两样。

只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哭起来嗓门能让人耳根子痛上好几天。

如今的周氏却只是埋着头,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有看到剧烈颤动的肩膀后才知道她在流泪。

也不知道要一个人度过多少个难熬的夜,流多少泪,才能学会哭泣时不发出一点声音。

周家大哥放下了僵硬的手臂,转而轻轻地搂住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不管她是谁的母亲、谁的妻子,她永远都是周家全家上下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周氏很久没有痛快地哭过了,没哭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周家大哥见她停下来了才敢说话,剑眉倒竖,巴掌一拍,桌上的瓷杯乒乓乱响:“谁给你气受了!是不是谢二那个家伙!”

周氏没说话,周家大哥就知道了答案。

“我就说那些小白脸书生没一个好东西,更何况还是大家族养出来的贵公子。”当初一家子哥哥都舍不得周氏远嫁,可她偏偏心里眼里只有谢二,怎么都劝不动。

多余的抱怨的话也说不出来,周家大哥的心疼全化作了对谢琅的怒火。

他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扎袖口:“看我不剥了那小子的皮,当初嘴上说的好听,现在还是让我家小七受了委屈。”不问缘由,不问事情,只要周氏哭了,就是别人的不对,这么多年来一点儿也没变。

周氏连忙把他拽住,无奈道:“大哥……”

“我就知道你要拦我,哎哟,你到底看中那小子什么了,不就是脸好一点,脑子好一点,会读书一点吗?”他不愿再坐下了,“我今天非得揍他才行。”

周氏拦不住他了,只能道:“你揍了他,我怎么办?”

周家大哥一愣:“什么怎么办?”

“我还在不在谢家呆了?”

他脱口而出道:“当然不呆了,跟大哥回娘家去!”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周氏不像寻常妇人可以轻松地回娘家,她的娘家远在漠北,即使是来去也要耗上数月。

他歇了声,焦躁地揉揉脑袋:“他怎么欺负你了?”

周氏沉默了几息,最后简单地吐出两个字:“纳妾。”

周家大哥刚刚浇下去的怒火噌地冒了回来,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他敢?!我今天一定要打断他的腿,不行,不行!你走,你跟我回娘家,谁爱跟他过谁过,咱周家女儿不能受这委屈!”

他扯着周氏就往外走,被周氏轻巧地挣脱开。

“大哥,没有这种规矩的。”

他虽然怒火冲天,但勉强能压住火站定听周氏说话。

“有谁说娶了周家的女儿就不能纳妾了吗?有谁说娶了我就得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吗?”周氏垂眸,“再说了,走,哪有那么容易?我是外命妇,谢国公府的二夫人,还有一个七岁的女儿,自我嫁进京以后,一切都容不得我任性了。”

“女儿”一词让周家大哥瞬间冷静下来,是啊,若是周氏没有女儿,大不了就和离回漠北,但现在有个女儿,这可就不好办了。女子嫁人后最能仰仗的就是娘家,若周氏与谢二和离,外甥女嫁人了也容易受气。

他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被周氏一句话急得直跺脚。

“那可怎么办才好?”他捏拳,咬牙道,“要不我还是去揍他一顿吧。”

周氏无奈地笑了:“大哥,不用了。你看现在我也过得很快活,每日都能学习厨艺,下下厨、练练武,闲时同女儿相处,见也不见他,连糟心都省了。”

周家大哥皱眉不语。

“只是多年未见家人,总有些任性的心思,受了委屈就想哭一哭,哭完了就没事了。”她重新振作起来,“前些时日我做了好多酱,你都带回去去尝尝,还有腌肉腊肠什么的,也带些回去。过段时日林家商队北上,我再让他们多捎些过去。”

她有好多话,说不尽似的:“还有我自己琢磨的食谱,算不上多美味,但能吃个新鲜,我让人捎上,你回去让厨娘们试试。你和哥哥们呢,也要少喝些酒,别拿暖身子的话来糊弄我,我给你们捎了辣椒酱,到时候拌汤里喝,喝完保证暖和。”

周家大哥粗声粗气道:“知道了知道了。”

周氏絮叨着送他往外走,兄妹俩渐渐走远后,谢琅才从拐角走了出来,站定着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口,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