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暑热退去以后,皇上就蠢蠢欲动地想出宫游玩了。随着天气逐渐转凉,皇上每日望眼欲穿,最后表示实在是宫里坐不住了,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宫前往皇家猎场狩猎。
天家出行排场自然是要跟上,除了宫妃大臣,大臣家眷也要跟着去。
姜舒窈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雀跃,对皇上大臣们来说去围场自然是狩猎的,但对她来说去围场可不等于秋游嘛。
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就开始准备用品了,到了出行那日,行李堆了一整个大箱子。
谢珣伤势渐好,前些日子拆了包扎后就不再精细地养伤了。
他从院里进来,看着姜舒窈那一大箱子就头疼:“这是准备了多少?”
姜舒窈看见他,一拍额头:“糟了,我忘了把你的行李算上了。”
谢珣无奈:“不必了,我伤势并未大好,不宜狩猎,去也只是走个过场,带几件衣裳便好,其余的什么也不用带。”
按理说谢珣作为有伤的病人,姜舒窈应该紧着他,退一步,把空间留给谢珣的行李。
但谢珣这么说了,她实在是舍不得自己准备的东西,便凑过去道:“谢谢你,你放心吧,我带的都是能用上的,你出去狩猎,我就在屋里等你回来,备着吃的喝的等你,保证你能玩得很开心。”
谢珣垂眼看她,没有说什么。他正在活动右臂,左手还捂着胸口的伤,这么冷冷淡淡地垂眼看她,活像她明知不该还在欺负病人一样。
姜舒窈知道谢珣的性子,只是长得冷了,并不会因为这个怪她,但她仍然有点愧疚。
她踮起脚尖,凑上前亲了谢珣一口。
一触即离,谢珣没预料到,因为惊讶而微微瞪大眼。
姜舒窈笑道:“你真好。”
谢珣只是给她让了行李位置而已,并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她这么正儿八经地夸他谢他,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又有点受宠若惊。
姜舒窈亲完他后又回去分门别类装置物件了,谢珣捂着胸口,在她身后站着。
姜舒窈朝左走,她也朝左走,姜舒窈朝右走,他也朝右走。
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儿,姜舒窈不注意都难。
她猛地转身看向谢珣,谢珣正在认真思考自己做了什么得到了表扬,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在脑子里打转的话脱口而出:“不必谢我。”
姜舒窈对他笑笑,点点头,转过去继续收拾。
谢珣却继续站着不走。
姜舒窈觉得他有些奇怪,问:“有什么事吗?”
谢珣欲言又止,嘴角紧抿。
他平素里看人的时候眼神清明,有种冷清到极致的透彻感,而现在表情仍是冷淡疏离的,一双眸子却格外明澈,比以往亮了许多,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说了句:“……我那几件衣裳也不用带了,不对,换洗的话,带一件就够了,不占地儿的。”
姜舒窈把刚才的对话回忆了一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谢珣这是在……索吻吗?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着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谢珣睫毛颤动,努力地弯下腰,迎上她的吻。
姜舒窈解惑了,撤退半步,谢珣脸上露出不舍的神情。
自从上次亲过以后,谢珣一直都记挂着那滋味儿呢。只不过这事儿终究和牵手不一样,牵手随时可以找机会,再不济的,夜里睡前也可以偷摸摸地把手伸过去牵上她的,但这事儿可不行。
总不能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列行公事般的问一句:“今天可以亲一下吗?”
姜舒窈不知道谢珣纠结些什么,明白了谢珣的期待以后,就准备再次回身收拾东西了,刚转身,却被谢珣牵住手。
一扯,她没站稳,差点倒他怀里。
他在亲吻一事上虽然开窍慢、技巧差,但也算是无师自通,迅速地低头捕获住她的唇瓣。
这么清清冷冷的一个人,连吻人也带着克制。姜舒窈只感觉他的鼻息有些急促,浑身的墨香将她包围,唇印在她的唇上面,就这么愣住不动了,似乎是往前凑了凑,试探地含了一下她的下唇。
姜舒窈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反应却比她还大,呼吸一滞,浑身一僵,受不住这刺激了一般,“唔”了一声,捂着胸口迅速后退。
姜舒窈被他这番动作吓住了,定睛一看,他胸口前居然冒出了殷红的血丝。
“怎么回事?”她连忙凑近,想要看看他的伤口。
谢珣却捂着胸,慌张地后退几步:“没事。”
“让我看看。”姜舒窈更担心了。
谢珣耳朵根通红,再次后退,带着点咬牙启齿的意味道:“没事没事。”他真是要被自己气死了,好不容易一切顺利,怎么伤口就裂开了。
最后姜舒窈逮住了窜逃的谢珣,押送大夫。
大夫是宫里退下了的老御医,谢珣伤势稳定以后,便一直由他换药开药。
他查看了伤势以后,厉声责问谢珣是否不听医嘱放开了活动,否则好好的伤口怎么会裂开。
谢珣快要无地自容了,连忙解释道他没有。
“哼!”大夫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你莫不是想着秋猎要到了,射箭的功夫不能落下,于是就不听老夫的话练习拉弓射箭了吧。”
谢珣咬牙:“我没有。”
大夫是个怪老头,闻言觉得奇了怪了,不做大动作伤口怎么可能裂开,难道是他医术有失。于是他打破砂锅问到底,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一问了个明白。
最后大夫诊完脉换完药出来开药方时,姜舒窈一进内间就见谢珣生无可恋地把额头抵在床柱上,脸冷得快要结冰了。
她一头雾水,莫不是和大夫起了口角?
转到外间,大夫刚好开完药方,什么也没说,把药方给她就走了。
姜舒窈更疑惑了,往药方上一看,大夫龙飞凤舞写了几句话。
“绿豆莲子汤?猪腰汤?”药房上写的不是药材,而是药膳的食谱。
姜舒窈往最后一行看去,只见那处潦草地划拉了几个巨大的字:年轻人,火气太旺!
*
皇家猎场离的远,又不能行得太急,一群人声势浩大地往猎场去了,折腾了几日总算到了。
到了猎场,太监宫女安排好住宿以后,男人按捺不住换身衣裳就先进猎场周边打猎了,而女人们大多都选择留在屋内。
当然,像是姜舒窈周氏等人是坐不住的。
周氏到了猎场以后,不等丫鬟们安置好行李,挎上刀,背上箭,一头扎进了林子里。谢琅无奈,只能悄悄在后面跟着,怕她一个冲动进林子里猎虎去。
而姜舒窈则是带上两个丫鬟,三人挎上小箱子,进林子游玩去了。
猎场常年围着,鲜有人踏足,姜舒窈同丫鬟们摘了野果,拔了些野菜,最后逛累了,寻到一处清涧旁歇脚。
清泉旁视野开阔,岸边都是泥土石子,没有太多杂草,姜舒窈见环境不错,自己也累了,便不继续爬山玩儿了,准备晌午就在这儿吃饭。
她早上吃的饱,现在也不算饿,只是想停下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本意是想拿些糕点吃,直到打开箱子,看见里面放着的烤肠。
由于要带的东西略多,收拾起来总会有遗漏之处,比如这生食的烤肠就和熟食放一块儿了。
姜舒窈本来只想抽出糕点那一层出来吃,但见烤肠,忽然就馋了,让丫鬟去林子里捡一些干柴过来,准备烤着吃。
丫鬟进林子后,她才发现自己没有竹签,没法烤烤肠,只能在流水下寻了块表面被冲刷的无比光滑的石头,用石头堆叠出两个脚,将石板横在上方。
丫鬟们寻来柴火,将其塞到石板下方,点柴以后,石板受热,逐渐变得滚烫。
其实姜舒窈更想用石子来烤吃的,现代常用火山石烤肠,或是烤石子馍,出来的食物味道都很好,只因火山石受热均匀,小巧圆润,能保证让食材各个方向都受热,拷出来的食材有种天然质朴的味道。
石板受热以后,用筷子夹烤肠上去,“滋”地一声,烤肠的肠衣里面就缩了缩。
烤肠是自家做的,用料足,五花肉肉糜塞得鼓鼓的。烤肠看上去圆圆胖胖的,肠衣被撑得快要胀开了。姜舒窈用筷子不断拨弄着烤肠,以保证受热均匀,随着油气不断冒出,肠衣发出爆裂声,烤肠肠皮破裂开,内里被烤化了的肥油立刻流了出来。
就算肠衣没破,石板也得沾上油。本就被剁的细腻的肥肉糜化作油汁,将瘦肉浸润上油气,从薄若无形的肠衣里透了出来,浓郁的香气在四周弥漫,光是嗅着味儿就让人嘴馋,
姜舒窈看着石板,想着若是谢珣在,就能让他抓只鱼来烤着吃,滋味一定很不错。
她这么想着,林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此处是猎场外围,来的又都是达官贵人,十分安全,所以来人应当是其他同来游玩的家眷……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姜舒窈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大嗓门。
“奇了怪了,我居然闻着肉味儿了!”
“我也闻到了。”
“诶,我闻闻——怎么闻不见?蔺文饶,是不是你用力一吸都把味儿吸走了!”
姜舒窈往林子口看去,就见树影晃动之间,一群穿着蓝色骑装的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排成一串长遛,脖子伸得老长,仰着下巴,嗅啊嗅的,朝这边走来了。
这画面太熟悉了,若是再撅起臀,配上他们整齐划一的蓝色骑装,就是猫和老鼠里的经典画面了。
蔺成先一步看到在岸边烤肠的姜舒窈,猛然顿住脚步,拍手大喜道:“太巧了!嫂夫人,咱们这也能——啊!”
话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姜舒窈错愕地将目光下移,只见他一脸茫然地趴在地上。
蔺成刚刚突然停住,山间路又不好走,后面的人没刹住,一个撞一个的就把他推到了。
谢珣远远地缀在后面,见状以手掩面长叹一声,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