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谢珣记挂着刚才那事,终究有些不自在,晚饭吃得心不在焉。

姜舒窈没管他,自己吃得痛快。

吃完后,放下筷子,撑着脑袋看谢珣。

她的视线落在谢珣脸上,让他感觉面上痒痒麻麻的,更加吃不下饭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姜氏还是打算跟他谈一谈刚才那事。

他没明白自己为何有些紧张,或许是姜氏嫁过来后安安分分的,与他相处也自在大方……总之和他想象中两人相看生厌成为怨偶的模样完全不同,这般情形,他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听到姜舒窈的声音响起:“明日休沐你带我出府一趟可好?”

谢珣脑子里还在想事,闻言下意识回应道:“刚才——嗯?”

姜舒窈见他眉头深锁,眼睛一眯:“你不愿意?”

谢珣看向她,欲言又止:“你就想说这个?”

“不然呢?”姜舒窈道,“你到底愿不愿意?”

“我的意思是……算了,你想出府,我自然陪你。”谢珣想要解释,又发现解释太多余。

姜舒窈其实只是想让他同她一道出门,做给老夫人看看就行了,并没想让他陪同,女人逛街有男人跟着多没意思。

但是既然他已经应下了,自己也懒得多嘴了,他要陪着就陪着吧。

谢珣走后,白芷立马走过来,笑嘻嘻地对姜舒窈道:“小姐,看来姑爷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姜舒窈想着她和白芷的计划,说是每天去烦谢珣吧,他看上去也没有嫌恶厌烦;说是讨好吧,做点吃的顺道捎上他,还真算不上。

姜舒窈耸耸肩:“当然了,他吃了我好几顿饭,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他好意思吗?”

白芷疑惑地问:“可是小姐也不是特地为姑爷做的饭……”每次姜舒窈做好吃的,她们几个大丫鬟都有份儿,姑爷还真算不上特别的那个。

“那也是吃了。吃人嘴短,几顿饭换一个小小的要求,刚刚好。”

“嗯嗯,小姐说的对。”白芷不管了,反正姜舒窈说什么都没错。

不远处的廊下,谢珣站定在拐角处,闻言垂下来了眸。

他转回来本意是想与姜舒窈谈谈今日谢珮的事,却把主仆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

他垂眸的样子十分疏离冷峻,一身墨色玉锦圆领袍衬得他通身气度非凡,英气锐利,挺拔颀长的身影似淬过的冷剑。

廊下剪花的丫鬟吓得动也不敢动,不知是该继续干活,还是悄悄溜走。

谢珣只稍顿了几息,便利落转身,头也没回地大步离开了。

见他背影消失了,小丫鬟小声说道:“三爷看上去好像很生气。”

旁边年纪稍大的丫鬟敲敲她的脑袋:“还敢嚼主子舌根了?”但自己也没忍住,“三爷向来都是冷着面的,我瞧他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像是……哎呀,反正不是生气啦。”

谢珣跨出东院,本想回书房,但又觉得无心看书。

他很想去问姜舒窈你这几日费心讨好我,就是为了让我陪你出府?

不,她那根本就不算讨好。他不是没见过讨好是什么样子,太子身边那些莺莺燕燕,太子妃、侧妃、良娣,她们的的做法才叫讨好。

谢珣说不上哪不对劲儿,怎么都想不明白。

不对,他何必在意她的想法?反正他也没想与她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更不可能做太子与他宫里人那般郎情妾意的爱侣,不管姜氏作何打算,他保持以往那般疏离芥蒂就好。

仿佛上天偏要应证他的猜想一般,第二日清早,姜舒窈早早起床做饭,兴奋地准备出府游玩,而谢珣在书房里等着,久久没有等到她让人唤他过去用膳。

隔着一道月门,那边热闹非凡,欢声笑语,这边冷冷清清,清粥小菜。

谢珣安静地喝了几口粥便把碗放下了。

他博览群书,喜好诗文,却未曾真正读懂过关于两情相悦的诗词,对男女之情知之甚少,只是凭直觉认定姜舒窈似乎不似他猜想那般一腔痴心,一时颇觉迷茫。

姜舒窈这边和丫鬟们乐呵呵地吃着手抓饼,若不是提及今日出府游玩的事,大家还想不起谢珣今日休沐在府里呆着呢。

白芷作为陪嫁丫鬟是有吩咐在身的。无论是她娘还是襄阳伯夫人,都耳提面命让她撮合姜舒窈夫妻二人,看好不省心的小姐。

她自然是无比认可襄阳伯夫人的想法。女人嫁人是二次投胎,后半辈子的荣辱喜乐全都系在了丈夫身上。

所以她提议道:“姑爷今日在府里呢,小姐不为他送早膳吗?”

姜舒窈愣了一下:“不用了吧,他自小长在谢国公府,什么精细的吃食没用过,我给他送块儿饼过去人家不一定领情。”

“可是小姐做的饼能一样吗?”白芷道,“我还没见过这种新鲜的做法呢,再说了姑爷看上去也不像那种挑剔之人,哪一次他不是把碗里的盆里的吃得干干净净的。”

呃……这话说的,谢珣听到肯定会臊得脸红。

不过作为投喂人,见到对方喜欢自己的手艺,姜舒窈还是很受用的。她被白芷的话逗乐了,道:“那你就去给他说一声,他愿意过来就过来,不愿意就算了。”

白芷应是,跑到谢珣跟前儿传话。

谢珣的贴身小厮见她过来传话时手里居然还拿着饼,差点没呵斥出声。哪怕是外院的洒扫丫鬟也没有这般不懂规矩的,这丫鬟也忒狂妄了些。

他内心嗤笑,等着三爷将她训斥一番,却听一向重视规矩的三爷语气平淡地道了声“好”。

白芷行礼告退,留下小厮目瞪口呆。

即使白芷用袖口遮住了手,谢珣还是看到了袖口露出的那截油纸。

他心口闷得慌,仿佛一张宣纸上画了一道道凌乱的墨迹,让人看了无端燥郁难安。

姜舒窈嫁过来前谢国公府打探过她的为人,都说她刻薄跋扈,喜欢拿下人出气,即使是别人的丫鬟,她也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行事张扬,毫不顾忌。

可如今却见到她对丫鬟这么好,还没轮着他,就已经赏赐了丫鬟了……

看来传闻不可信,她虽在与男子相处上为人诟病,留有污名,但对待下人确是十分宽和的。

谢珣完全没发觉他在找理由安慰自己,这般一想,竟还有些宽慰,说不定以前关于她调戏才子偷窥美男的传闻也是假的呢。

他神清气爽地站起来,脚步轻快地往东厢房走去。

跨进小院后发现姜舒窈并不在东厢房,谢珣便往小厨房去了。他已经习惯了姜舒窈没事就钻厨房的性子,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小丫鬟们还在叽叽喳喳说笑着,见谢珣进来了,连忙收了笑规规矩矩行礼避开。

姜舒窈见着谢珣也没多大反应,自然地问道:“你还未用早膳?”

想着用过几口的清粥小菜,谢珣不愿说谎,生硬地扯开话茬:“你这是做的什么?”

“手抓饼。”姜舒窈被带跑了,“你要吗?”

谢珣不自在地咳了咳,乖乖点头。

姜舒窈便从一摞刷好油醒在一旁的饼皮里挑出一张,放入铁锅中,小火慢炕。

谢珣很少见人下厨,见状好奇地问:“做这个麻烦吗?”

“还好,昨晚做的,刷好油放好,今天直接炕就好了。”古代人民的娱乐生活太少,从天黑到就寝还有好几个时辰,她对看书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所以就到厨房来做饭磨磨时间。

谢珣站在一旁看她烙饼,忽然想到了那天早上她塞给自己的煎饼果子,以后上值时若他还能吃到就好了。

想到每日在后巷拐角买烧饼的蔺成,若是他见了自己天天拿着家中做的热饼,定会羡慕不已。

他胡思乱想着,饼皮已经炕好了。姜舒窈往饼上刷上一层酱汁,放上生菜和剪过的里脊肉哦,拿油纸一卷,手抓饼便新鲜出炉了。

做起来又快又简单,但成就感十足,这就是做早餐的乐趣所在。

谢珣接过,也没想起在厨房拿着饼吃多么不规矩,滚烫的温度隔着油纸传入指尖时,他的胃口就莫名地被勾起了。

凑近了,手抓饼那股香而不腻的油酥味更浓郁了一些。

他一口咬下,手抓饼饼皮外层酥脆,内层柔软,层层叠叠,蓬松而有韧劲儿。

外层的油香和里层的面筋香味很好地结合在了一起,酱汁微咸,开胃可口。

这一口光咬到了饼皮,还没吃着里头裹着的里脊和生菜,于是他刚刚咽下便又接着咬了一大口。

里脊腌制入味,表里煎得酥脆,里头的肉质鲜美多汁;生菜解腻,让肉香和油香更加突出,细品之下还带着清爽的回甘。

他吃得爽快,直到听见自己的咀嚼声,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地咬了很大一口。

还未嚼细,他便匆忙地咽下以做掩饰。抬头一看,姜舒窈竟同他一样,咬了一大口,脸颊鼓鼓的,嚼起来都废力似的。

姜舒窈随便嚼了嚼便把嘴里这口咽下,顿时哽得慌,连忙喝了口豆浆将其咽下。

放了糖的豆浆醇厚香浓,豆香味十足,喝上一大口满足感爆棚。

“啊~”她舒服地一叹,早餐还是要这么吃才舒服。

姜舒窈见谢珣盯着她,也给他盛了一碗。

谢珣接过,就着豆浆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手里的手抓饼。姜舒窈见木板上还剩了两张饼皮,干脆都给他做了,顺道让他把豆浆也喝光了。

谢珣第一次站在厨房里用完了早餐。

姜舒窈投喂得开心,多余的饼和豆浆全让谢珣扫尾了,半点没浪费,除了谢珣吃得有些撑以外,这顿早餐算得上十分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