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翻车

平时无比好用的手提包,现在像个行动迟缓的高龄退休产品,拉拉链都卡来卡去。

霍沉鱼急得手心出汗,伸进去乱抓,抓出一个手机,是她自己的。又一通乱抓,终于抓到了陈邪的。

她掏出来,准备关机的一瞬间。

陈邪的手机亮了,自带的来电铃声传遍整个大厅。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朝她看过来。

霍沉鱼听见铃声,手跟着一颤,感觉世界在脑子里崩塌了。她慢吞吞地回过头,看向赵言浓的眼神可怜弱小又无助,张了张嘴,想说巧合。

霍母偏头看着她的脸色,神补刀:“沉鱼,你手机好像响了啊?”

霍沉鱼慌乱地看了看霍母,下意识挂了电话,说:“没有,是闹钟。”

与此同时,赵言浓的手机里,传出被挂断电话的提示音。

原本还觉得可能是巧合的陈家长辈,眼神全都变了。

赵言浓笑着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那部手机,认出来了,挑挑眉,非常意外:“他把手机给你玩啊?”

赵言浓记得,陈邪一向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

霍沉鱼脸有点红,急忙跟着站起来,企图再挣扎一下:“没有。昨天中午他手机掉餐厅,被我捡到了,他说过两天回来再拿。”

说完停了一停,怕赵言浓不信,还补了一句:“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非常不熟的。我们话都不说一句。”

她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让人觉得在掩饰什么。毕竟要是真的不熟,一句话都不说,那也不用特意强调了。

赵言浓想了想,故意皱眉,但眼睛里揶揄的笑意根本藏不住:“不对啊,我晚上还收到他给我发的短信,你中午就捡到了?”

“那是他让我给你发的。”霍沉鱼低着头,尴尬得手脚不知道怎么放,就双手背到身后打结,小声说,“对不起。”

霍父霍母现在才搞清楚状况,霍父还问:“陈邪的手机在沉鱼这吗?”

对,是,爸爸你不要再问了。

霍沉鱼扭头看着霍父,眼里没有一点神采,点头。

陈家长辈如她预想中一样笑出了声,甚至比想象中,还要兴高采烈,更加反衬出她心如死灰。

赵言浓忙拍了拍她的肩,安慰说:“说什么对不起呀,你帮他捡到了手机,他应该谢谢你嘛。快坐下,别害怕啊,伯母不是要吓你,就随便问问。”

她说完坐回去,跟陈家另外三双眼睛互相对视,大家眼神透露的信息都非常一致。

陈邪二十七八岁了,一直不见找女朋友,给他介绍了几次,他倒好,话都不说一句就走。眼看着就是要光棍到老的节奏,这半年来,可把他们急得不行。如今天降一个霍沉鱼,恐怕是最后的机会,这个孙媳妇儿/儿媳妇,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跑了。

盛翘看见陈邪的手机在霍沉鱼包里,陈家人还没生气,脸色一急,咬牙要开口,被顾庭深抓住手腕扯了扯。

让她有什么话等私下再说。

霍沉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陈家最后的希望,心中正在默默祈求高人不要那么坚持,陈老爷子能像剧情里那样,做出理智的选择。

“霍总、霍夫人,是这样,你们想必也有所耳闻,陈氏控股近两年虽然保持盈利上涨,但其实总是莫名其妙横生枝节,出现很多不应该是正常情况会出现的事,给我们造成很大困扰和阻碍。”陈老爷子笑眯眯地开口,“我的大孙子陈邪,回来这半年,更是倒霉得很,好几次意外都差点威胁到性命。我们今天特意请了这位朝天山的大师,算出既能替陈邪挡灾,又能让陈氏安稳顺遂的人,就是令爱沉鱼。所以冒昧请二位来,想商量一下这件事。”

霍家本身也刚经历了一段时间的霉运缠身,差点破产,很知道这件事影响很大。

而且仔细想想,确实也是霍沉鱼一回国,他们就逐渐正常,没有再继续倒霉。所以这位大师说霍沉鱼有这样的能力,霍父霍母还能接受。

霍母微微皱眉,看了看霍沉鱼,询求她的意见。

霍沉鱼尽量不动声色,给他们俩传递拒绝的信息。

霍母似懂非懂,只当她是害怕有危险,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和霍父低头商量了一阵。

霍父开口:“原本陈氏控股能在我们危难之时,不顾风险投资,我们自然应该投桃报李。只是沉鱼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她的安危也非常重要。我想知道,这样会不会对她有什么伤害?又是以什么方式来挡灾?”

霍沉鱼在旁边连连点头,心里附和道:说得对,这样会对我有心灵和命运的双重伤害,我不接受。

陈邪是大反派,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结局都非常凄惨。她如果跟陈邪绑在一起,那就基本不可能自救成功。哪怕就是女主顶着福运光环和陈邪在一起,也只能减少他倒霉的次数,不能改变结局。

因为治疗系所有的灵术,都只能针对外力导致的伤害,像大反派这种正常发展下的命中注定结局,那不是治疗系的业务范围,那得逆天改命。

陈老爷子也点头,说:“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们对沉鱼的安危也非常重视。大师亲口确定了不会对沉鱼造成伤害,我们才敢请霍总过来商量。至于挡灾方式,大师的意思是,白天陈邪出门在外,需要沉鱼寸步不离地跟着。”

“什么都不做,跟在后面就行?”霍父有点意外,疑惑地看向那位高人。

高人慈眉善目地笑着点了点头,难得开尊口:“霍小姐知道该怎么做。”

他仿佛已经知道她的能力,但并没有说破。

霍沉鱼皱眉看着高人,既然他连她的能力都能知道,那他应该也知道陈邪的下场,为什么还把她往火坑里推。

霍父霍母又商量了几句,才说:“如果确实如大师所言,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如果我们发现沉鱼因此受到伤害,我们会立刻终止这件事。”

“霍总放心,如果真的有危险,不用您开口,我们陈家一定先取消。”陈老爷子非常认真。

笑话,这可是他唯一有可能成功的孙媳妇儿了,那还不得宝贝似的护着。

老夫人和陈厉夫妇在陈老爷子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霍沉鱼,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嘴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

陈厉一听霍家是答应的意思,立刻笑起来:“亲家——啊,不是,霍兄弟,你放心,沉鱼交给我们,没问题。我们也知道沉鱼是你们捧在手心上的,所以也准备了——”

陈厉正要跟他们商量交易的条件,霍沉鱼忍不住开口:“陈老先生、老夫人、陈总、赵总,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等陈邪回来,让他做决定呢。我也不确定自己行不行,要好好想一想。”

陈老先生乐呵呵地一笑,非常慈祥:“哎呀,叫什么老先生,跟着陈邪叫爷爷就行了嘛。”

李老夫人也点头赞同:“是啊是啊,叫奶奶就好,别那么客气。”

她那句话的重点是称呼吗?

还有,她为什么要跟着陈邪叫人啊。她又没答应做人形护身符。就算答应了,也不至于……

他们态度好奇怪。

顾庭深看见事情还有转机,立刻在陈老爷子耳边说:“霍沉鱼说得有道理。陈邪一向不喜欢别人管他的事,脾气也大,如果不经过他同意就给他安排一个人,天天跟着他,他不一定肯带着。”

陈老爷子低声冷笑,说:“沉鱼他都不肯带的话,你那个就更别想了。”

盛翘离得近,也听见了,不由暗暗咬牙,倔强的内心十分不服气。

霍沉鱼早已经没有特殊能力,凭什么配和她比较。她才是真正能替陈邪挡灾的人。

这个所谓大师也不过如此,只算到霍沉鱼小时候福运加身,却算不到风水轮流转,现在好运气已经在她身上。要是不让她跟着陈邪,等出意外的时候,看他们怎么后悔痛苦。

今天他们看不起她,来日她就要他们跪着求她!

不过盛翘心底也有点慌,因为她记得今天本来有一场宴会,宴会上她一鸣惊人,打脸霍沉鱼,然后陈老爷子没有听从高人的指点,当场选了她。怎么这辈子没有宴会,陈老爷子也不选她呢?

她不禁又想到弘大周老板,虽然相遇的时间如她所愿加快了,但也和上辈子对她的态度不一样。

周老板好像有点犹豫,明明目前只有她可以救他,他也答应近期就捧她进入娱乐圈,给资源。可是捧的力度和让她挑选的资源,与上辈子相比,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结局应该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盛翘复杂地看着在陈老爷子面前低声下气的顾庭深,他也不像上辈子那么厉害。如果他不能得到陈氏的青睐,不再让他进入陈氏控股掌权,那她还要死守着他吗?

盛翘莫名回忆起那天在金色阳光俱乐部,她被一群地痞流氓摁在墙上羞辱,一个恶心的混混想亲她,她挣脱不开,快要绝望的时候,陈邪一把将她从流氓身下拉出来,摁着那人的头狠狠往墙上撞,犹如天神降临。

那些耀武扬威的地痞,在陈邪手底下不堪一击。

想到那个画面,盛翘脸上开始发烫。

陈老爷子最后答应霍沉鱼,说等陈邪回来的时候,再给他们打电话,还非要留霍家吃午饭。

才十点,午饭还早着呢。

幸亏霍氏集团才刚全面复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霍沉鱼也不想在陈家多待,他们的眼神让她头皮发麻。

盛翘和顾庭深追出来,拦在她面前,说有重要的话要跟她说。

霍氏夫妇一看是盛翘,把霍沉鱼往身后拉了拉,没好脸色,让他们这种害人精,不要再来骚扰霍沉鱼。

毕竟是能把硫酸“不小心”碰倒在自己女儿脸上的人。

“害人精“三个字刺伤了盛翘,她脸色一白,攥紧了顾庭深的衣袖,开始有意识放大自己屈辱难堪的感受。

这样可以让光环知道她受到了伤害,就会让伤害她的那个人倒霉。伤害越大,倒霉越可怕。

这个能力是盛翘上辈子很久以后才发现的。

霍沉鱼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灵气异动。

她扫了一眼霍母头顶,浓重的黑气正在凝聚。这要是出了意外,估计得进医院。

霍沉鱼冷笑,抱着霍母的手臂,在上面迅速画符。

一辆超跑冲进大门,朝着霍家的人撞过来。

在盛翘隐晦的期待中,跑车减了速,转弯,往车库开过去。

盛翘瞪大了眼,满脸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困惑。

为什么会……

为什么所有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霍沉鱼治好了脸、顾庭深被撤总裁、弘大老板不再力捧、陈老爷子不选她、陈邪无视她,就连她的能力也失效了吗?

霍沉鱼拍了拍霍母,让她放心去车上等着。

“有什么话快说。”霍沉鱼急着回去想办法,让陈邪不要选她,不是很有时间跟他们在这磨蹭。

盛翘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开口:“霍小姐,如果你真的感谢陈家救了你们公司,真的想报答陈邪,就不应该答应替陈邪挡灾。你心里也应该清楚,现在你自身难保,你们家也是频频倒霉,你如果为了一己私利,想攀上陈家这层关系,或者故意气我、为了抢走我的东西而逞强答应,无异于是害了陈邪,也害了你自己。”

霍沉鱼非常意外,她哪只眼睛看出来,她逞强想答应了?

她明明在费尽心机地拒绝,将机会拱手相让啊。

“我抢你东西了?你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霍沉鱼神情很认真,她真的觉得,盛翘对她的认知好像有点奇怪。

盛翘一听这话,脸上大义凛然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咬唇道:“霍小姐,你不必内涵我。当初你跟我争执,让我坠下山坡昏迷不醒,性命垂危。那种情况下,有得道术士经过,提点庭深可以用你眉心的血救我的命,无论是谁,都会那么做的。”

“而且一点血就可以救一条人命,没有人会拒绝吧。我们也不知道你的福气就在那几滴血里,都是无意之举,你不要说得好像我故意想抢似的。何况当时庭深为了补偿你,还跟我分手了好长一段时间。”

霍沉鱼想了想法身的记忆,歪头似笑非笑,一脸困惑地问:“不是我采到了任务清单上的植物,你却说你先看到的,来抢的时候,自己没站稳滚下去,还把我拖下去了吗?当时不知道,后来有道士提醒你,这种能力在你身上会伤害别人,让你还给我的时候,你怎么拒绝后,还躲着道士呢?”

顾庭深见不得霍沉鱼这么咄咄逼人,把盛翘拉到身后,阴沉着脸说:“霍沉鱼,不管当初是怎么回事,现在能力是盛翘的。而且道士也说了,把眉心血还给你,盛翘会承受之前的孽力反馈,很可能一病不起,你非要她还给你,是不是想要她的命?”

“别太自信,还不一定是她的。”霍沉鱼善意提醒,给他们打个预防针,以免将来他们太失望。

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把福运光环收回来的,要不她不算自救成功,还是回不去。

只是不是现在而已。

说到这,霍沉鱼又很后悔,但凡她学几个攻击术,有一点点战斗力,她就能当场把光环取回来。

盛翘忍不住道:“霍小姐,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种上天赋予的能力,未必指定只属于哪一个人,谁得到了,就是谁的。要真是你的,又怎么会到了我这里。我倒觉得,也许这种能力本就是我的,只是在你身上暂时保管十几年。你享受了不属于你的东西那么久,也该知足,别太贪心了。”

霍沉鱼差点笑出声。她很想告诉盛翘,这不是上天赋予的,这是她赋予的,还是指定给法身的。

不过盛翘肯定不信。

“的确挺不好听的,我听了有点反胃。”霍沉鱼不耐烦地看了看霍家的车,问,“还有什么事?没有我就走了,挺忙的。”

“你!”顾庭深大怒,刚想动手,看了看霍沉鱼的脸,又忍住。

盛翘奇怪地瞥了顾庭深一眼,有点不高兴,但隐藏得很好,坚持说:“我希望你能主动拒绝陈家。你没有能力,何必鸠占鹊巢?到时候陈邪出了意外,你难辞其咎,还要牵连霍氏。我也是为你好,希望你能想清楚。”

霍沉鱼要是真拒绝了,传出去霍氏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而且肯定会得罪陈家,投资不一定能留下。霍氏集团又要重新陷入资金链危机。

她不能主动,她只能想办法让陈邪拒绝。

但是这话真的非常刺激人,霍沉鱼差点忍不住被她激得非要叛逆地答应陈家了。好在她还有理智,小不忍则乱大谋。

霍沉鱼思忖了片刻,仔细看一眼盛翘,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想替陈邪挡灾?”

盛翘脸一红,有点不自然地睁大了眼,说:“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救人。”

霍沉鱼“噗嗤”一笑:“你喜欢他呀?”说着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顾庭深瞬间铁青的脸,转身走了。

回到家没多久,陈邪的手机又开始响。

神秘联系人X00001发了一张图片。

应该是某处郊外的半山腰,一望无际种着各种蔬菜的土地,左边有棵大青杏,右边田梗上一排桑树,挂着黑紫乌红的桑葚。再远一点的山坡,荆棘丛上结满红彤彤的刺莓。

除了图片,什么话也没有。

霍沉鱼看了看,把图片发给“谢霖”,猜测说:这可能是见面的地点。

谢霖很快秒回她:嗯,你问问他。

霍沉鱼本来对这件事有点烦的,但是一想到她等下可以借帮了他的忙,而要求他不许选她,她瞬间积极起来。

她给神秘人发消息:这是见面的地点吗?

那边过了一分钟,回她:你想见我?

这话她不懂。

霍沉鱼问了谢霖,才回他:想。

过了一会儿,对面回:那下次来这里。

下次?不是这次的见面地点吗?不是干嘛发过来?

霍沉鱼不能理解:那你现在给我发这个干吗?

神秘人回:给你看看。

霍沉鱼眼皮一跳,忍住脾气。这时候“谢霖”又发消息过来:大小姐帮个忙,拖住对方,你邪哥要办正经事了,不能让他发现不对劲。

你邪哥。

谢霖说话怎么这么,这么像陈邪呢。

霍沉鱼拧着眉,还是有点紧张地问:怎么拖住啊。

“谢霖”秒回:你就跟他聊天,一直聊。

霍沉鱼听话地真去跟神秘人聊天,但是又不知道聊什么,看了半天那张图片,想起以前她小时候,跟着都才十一二岁的师兄、师姐们去山林里摘过刺莓,甜甜的,怪好吃。

霍沉鱼决定从这入手:你吃过刺莓吗?

X00001:嗯。

十分言简意赅。

然后又发一条:怎么,你喜欢?

霍沉鱼打下“对呀,我喜欢,以前吃过一次,但是刺扎得好疼,就不敢去了”这句话,又想到她现在是陈邪的账号,于是删删减减,变成了:对,以前吃过,就是刺扎人。

对方秒回:行。

什么就行?

霍沉鱼呆了一会儿,干脆不管它,继续聊:桑葚你吃过吗?

X00001:在吃。

霍沉鱼看见过桑葚,也认识,但是没吃过,听说吃了会把嘴巴染黑,就问:什么味道?

对方:甜的。

……说了等于没说,大部分好吃的果子都是甜的。

话题到这,算卡住了。霍沉鱼犹豫着要不要问对方吃过杏子吗,但是觉得略显弱智,不好意思拉低陈邪形象。毕竟杏子太常见了。

对面倒是主动发了一条消息:还喜欢什么?

霍沉鱼先是一愣,想不到这个人对陈邪的爱好还有这么浓厚的兴趣。她觉得事情不简单,对方可能是一个女性。

要不然一个大男人问陈邪这种问题,总是怪怪的。

想到这可能是陈邪的桃花,霍沉鱼就认认真真想了想陈邪的爱好,回复道:抽烟、喝酒、打架。

X00001:呵。

X00001:您性子还挺烈。

霍沉鱼:对,我脾气可太差了。

诚实地回复完,又怕把人桃花吓跑了,连忙加了一句:但我人还不错。

另一边陈邪随意坐在石头上,挑了挑眉,一时分不清她这两句话,是在说她自己呢,还是在说他。

喜欢抽烟喝酒打架,她肯定是在说他,但谁人还不错?

陈邪想了一会儿。

天上太阳越来越热,他撩起衣服擦了擦汗,随手把衣服脱下来,搭在肩膀上,进了郊区棚。

霍沉鱼见对方不回复,觉得自己可能把天聊死了,于是不好意思地给“谢霖”发消息,说对方不回她了,他们的事办成了没有。

“谢霖”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她:好了,下午回来。

霍沉鱼心中一喜,忙追问:陈邪下午也回来?

“谢霖”:想你邪哥了?

“……”

她非常不得体地翻个白眼,谢霖真是把陈邪那种隐藏在颓废下的嚣张的痞气学了个十成十。

霍沉鱼认真告诉他:不是,我是有件事要跟他说。

谢霖:你说。

霍沉鱼:他们家请大师给他找了个人形护身符,要天天跟着他,替他挡灾,现在要他在我和盛翘之间选一个。我想让他不要选我。就算他还我这个人情。

这次谢霖没有秒回,过了三分钟才说:你害怕?

霍沉鱼:不是,我就是不想和陈邪待在一起。

谢霖这次过了二十多分钟,才敷衍地回复:回来再说。

霍沉鱼眼巴巴地从早上十一点,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等得望眼欲穿,才听见陈邪的手机来了电话。

她发了几十条短信,已经眼熟这个号码了,是谢霖的。

她急忙接了,惊喜地问:“谢霖?你们回来了?”

电话里隐约听见有人叫了句“卧槽,你干了啥,她怎么叫你的名字”,然后有人说“老子屁都没放一个”。

安静了几秒钟。

她听见陈邪低哑撩人的声音,语气很冷淡:“我在你家楼下,下来说。”

霍沉鱼走到窗边去,拉开窗帘一看,花园墙外的林荫道上,果然停了三辆车。陈邪靠在银色加长车上,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眼睛正好盯着她这扇窗户。

她本来想让谢霖来拿手机,再转达一下她的要求的,没想到陈邪自己来了。

他肯定又要发脾气。

唉。

霍沉鱼皱着眉说了句:“等我穿鞋。”就把手机放在桌上,以为对方会挂。

结果她穿好鞋,拿着手机蹭蹭蹭跑下楼,才发现电话一直通着。

打开花园铁门,路灯昏黄,陈邪低着头抽烟,猩红的火光在他指尖明灭。他轮廓本就十分野性,左脸上又添了两道新鲜的伤痕,微微有点血迹,已经结痂,在背光的阴影里,越发显得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危险,颓废,冷硬,但神秘得让人想飞蛾扑火。

“陈邪?”霍沉鱼娇娇软软地小声叫他,怕声音太大惊动了别人。

陈邪看过来,“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电话还通着。

霍沉鱼挂掉,把手机递给他,认真地说:“既然手机这么重要,以后别弄丢了。给你们这么转发消息,也挺麻烦的。”

她主要想突出一下他们让她帮的忙不容易,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便她要求陈邪不选她的时候更有底气。

但听在陈邪耳朵里,又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陈邪扫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情,懒洋洋地伸手,把手机接过去,粗粝火热的手掌蹭到了她的手指。

霍沉鱼像触电一样,急忙把手收回来。

她想等着陈邪说谢谢,她再开口要求他以不选她来道谢。谁知他接过手机揣在兜里,就不说话了。

他可真是不客气。

帮他捡手机,又帮他们发了那么多条消息,一句谢谢也没有。

霍沉鱼主动开口:“谢霖跟你说了没有?”

靠在后面宾利上的谢霖突然被提到名字,一头雾水地说:“我啥也——”刚说三个字,看见陈邪扫过来的恐怖眼神,识趣地闭了嘴。

“说了。你想怎么呢?”

“我想你选盛翘,不要选我。”霍沉鱼直抒胸臆。

陈邪沉默了一会儿,压着火,嗤笑着问:“你真就那么讨厌我?”

霍沉鱼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她觉得应该点头,她就点了头。

陈邪气笑了,后槽牙紧了紧,也点点头,说:“那你干什么帮我捡手机,还帮我转发消息?大小姐这么爱帮助别人?”

“这是我的品格,换个人我也会帮忙的。”霍沉鱼很诚恳地直视陈邪漆黑幽暗的双眼。

那双眼里的炙热逐渐冷却成冰渣。

陈邪偏过头不看她,吐了口烟圈,说:“要是老子非要选你呢。”

霍沉鱼心里一凉,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能让他忌惮,他好像什么也不怕,威胁不到他。她最后只能说:“那我恨死你了。”

恨。

之前她都用讨厌,不想,不喜欢。

第一次用这个字。

伤人是极伤人的,但是陈邪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个字比之前的情绪更深刻。如果确实遥不可及,那他就摧毁所有好感。

求不得,恨也可以,他也算是对她而言,特殊起来了。

陈邪转身打开车门,从副驾上拿出一个透明的盒子,递过来。

饭盒那么大,隔成了两半,一半装着乌黑的桑葚,一般装满了小小巧巧的红刺莓。洗得干干净净,非常新鲜,应该是刚摘下来的。

霍沉鱼讶然地看着他。

她好像没跟他或者谢霖提过这两种东西吧。

她只和那个X00001聊过。

霍沉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股被人耍得团团转的恼羞成怒涌上心头,平静地冷笑:“你耍我?好友和短信都是你发的,是吗?”

陈邪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霍沉鱼气极,挡开透明盒子,说了句“我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陈邪盯着路灯下娇弱纤细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脸色一下子冷到底,毫不在意地把盒子砸在地上,上了车。

他也受够了。

盒子落地的声音很响,霍沉鱼听见了,脚下顿了顿,没理,继续往前走。

三辆车轰地一声冲出去老远。

霍沉鱼进了门,去关铁门的时候觉得手上黏黏的,她偏头看了看,手指上有一点点不太明显的血迹。

她明明身上没有伤呀。

皱眉想了半天,她才想起,刚才陈邪脸上有划伤,拿手机的时候,他的手还擦过她的手指。

他脸上伤口好像不太大,不是刀伤,像林子里被刺条剌的。

是为了给她摘刺莓?

这个人。

这种事上这么认真,她真正想要的,他又不肯答应。

霍沉鱼又生气又有点不忍,叹了口气,返回去停在刚才的地方。因为盒子封得很好,摔在地上,里面的果实也没倒出来。她蹲下去把盒子捡起来,放到垃圾桶盖上。

不吃也不能乱扔垃圾。

她往前走了一会儿,想到陈邪可能满手的伤,又跺了跺脚,回头把盒子拿了,抱回家去,放在冰箱里。

早上八点多,霍沉鱼醒来,心跳莫名其妙有点快,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此时正要出门的霍父手机响了,他接完,过来告诉她:“沉鱼,陈邪回去了,他说觉得你合适,赵总请你先过去呢。我们忙完公司的事,晚上两家人再一起吃顿饭。”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这个人就是这么讨厌!

她真的,绝对不要再和他说一句话了!

霍沉鱼绝望地摔了抱枕,觉得自己的自救之路开始风雨飘摇起来。

上午十点左右,她磨磨蹭蹭到了陈宅。这个时间点,只有赵言浓还在家,见她来了,瞬间满面笑容地拉着她坐下,把昨晚陈邪冷笑着说“我要霍沉鱼”的场面复述一遍。

霍沉鱼表面微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人。

她听得出来,陈邪那是故意报复。

“沉鱼别太拘束,你跟着他就行,不用理他干嘛,想吃想玩都随意点,啊。”

赵言浓紧紧拉着她的手,格外亲切热情:“要是他欺负你,或者故意丢开你,你回来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霍沉鱼抿着唇,勉强露出一点笑意,似水惊鸿,一点就收。

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拿眼角余光,冷冷地扫了一眼翘着二郎腿歪在沙发上的陈邪。

他在抽烟,懒懒地看着她们俩促膝长谈、喋喋不休,神情有点不耐烦。

发现霍沉鱼看他,他理也没理,移开了目光。

赵女士把他从赛车场叫回来到现在,已经半个多小时,难怪这么不耐烦。

“你随便……”

陈邪不想听了,好像在浪费他时间一样,拿起脚出了门。

霍沉鱼看着他从自己旁边走过去,连眼神都没给一个,犹如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