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那会儿,颜冬夏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视线。
当时没察觉恶意,也不确定视线的主人究竟是谁,没有追究。
没想这人那么沉不住气,她借住的当晚就摸过来了。
如果换做是她,必定是要等对方防备个几天,发觉没事精神松懈下来之后再来那么致命一击的。
颜冬夏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绕过睡相糟糕的小毛团们,身体紧贴石壁。
她睡觉习惯关灯,到了兽世,就会在睡觉前把光石抠下来丢到角落盖起来。
此时,洞穴里一片漆黑,只有外面漏进来的一点光亮,照射不到颜冬夏所藏的地方。
洞穴外的脚步声渐渐临近。
石床上,翼和小狐狸一前一后爬了起来,眼里的迷茫迅速散去,警惕地瞪向洞穴之外。
在部落内休息,有夜晚负责警戒守夜的族人在,他们会更放松些,所以反应比白天慢了些。
两小只边注意洞穴之外的声音,边抬眼去扫身边。
这么一看,顿时大惊:夏不见了!
两小只抬脚就要跳下石床,忽然有一滴水滴在鼻尖上,砸得他们有点懵。
洞穴里还会下雨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可能是夏。
两只再定睛一瞅,发觉贴着石壁的颜冬夏。
她隐藏起了气息,又有夜色黑暗的遮掩,不是兽人的夜视能力强,又被水滴指引着,还真难轻易发现。
这么一来,他们就不着急了:夏比他们还早发现呢。
刚骄傲一秒,迅速萎靡——他们还比不过一个雌性兽人,太糟糕了!
两小只对视一眼,决定不能再天天跟着颜冬夏混吃混喝养肉肉养毛毛,必须把训练提上来。
就在这时,脚步声到了洞穴门口,停了下来。
有个黑乎乎的影子从洞穴门口探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颗圆滚滚的光石。
翼:“……”
狐瑞:“……”
颜冬夏:“……”
谁大半夜的搞袭击,还会自带光石照明啊?简直是在告诉所有人:嘿,我在这呢。
傻逼么?
吐槽腹诽期间,光石的亮度照应出袭击者的脸,是晚饭期间见过面的狐巧。
“夏。”
“夏,你在吗?”
小姑娘喊得很小声,像是怕动静太大吵醒谁,喊两声往后面看看,神色略为着急。
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搞袭击,而是来找人的。
颜冬夏摆摆手,示意危机解除,让翼和小狐狸睡觉,自己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
“狐巧,你怎么来了?”
“我找你有事呀。”这时的狐巧和吃饭期间见过的小姑娘有些区别。
她的神情不再羞涩,还有点落落大方和……直爽?
颜冬夏差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不切换人形兽形,兽人也能双重人格了?
“什么事?”
“你看这个像什么?”狐巧把藏在手心的什么东西递了过来,还把光石放在那东西的上面,使光线完整地照射过去。
“狐狸。”和木盖锅盖上的木狐狸一样,非常好认。
“看仔细点!”狐巧催促道,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颜冬夏认真地看了看,这只木狐狸和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真要说哪里不一样,好像是……“这只有点像祭承?”
祭承的人形排除装老头外,有点懒洋洋的,这一特点在兽形上显示得淋漓尽致。
变成大狐狸的他,不爱动弹,要她喂食,经常幼稚得像只崽崽,和小狐狸较劲,爱记仇,喜欢悄悄报仇。
这只木狐狸雕刻得不是很具体化,给她的感觉很像祭承。
还是懒洋洋蹲坐着等喂食的祭承。
“就是祭司大人呀!”狐巧猝不及防的一声吼,惊得颜冬夏汗毛都竖起来了。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狐巧连忙捂嘴,回头瞧了瞧,没发现什么动静又放心地回过头来,压低声音说:“就是祭司大人呀!”
颜冬夏不是很懂,“所以呢?”
“我来给你看啊。”狐巧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你不是说要雕得更具体一点吗?我把祭承大人的毛发雕上去了,你看怎么样?”
小姑娘激动雀跃的样子,像极了追星的迷妹。
末世前,颜冬夏的表妹就是这样的状态,为他痴为他疯为他框框撞大墙,经常熬夜画偶像的图,还拉着颜冬夏让她说清楚到底哪里不够好。
颜冬夏若有所觉,眯着眼问了一句:“狐巧,你是不是喜欢祭承啊?”
小姑娘呆立当场。
好半晌,意识到颜冬夏说了什么,一张笑脸刷的涨得通红通红,大眼睛扑闪扑闪,一句“你胡说!”就要冲出口。
颜冬夏:“祭承说,他不喜欢说谎的崽崽。”
小姑娘憋红了脸,生生地把那句话吞回去,焦急得连连跺脚。
颜冬夏不太忍心,亲口揭穿自己的谎言,“我骗你的,他没说过这话。”
狐巧:“……”
小姑娘本来急得都快掉眼泪了,生生地被那句“我骗你的”逼了回去,反应过来,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脑袋上蹭蹭地冒出两只尖尖的狐狸耳朵。
颜冬夏没想到兽人恼羞成怒还会有这样的效果,跟着又说了一句:“狐瑞从出生以后一直是祭承带在身边教的,我看狐瑞不说谎,就觉得他应该是不喜欢骗人的崽崽。”
狐巧:“……”脑袋上的尖耳朵动了动,软软地趴了下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
过了许久,用脑袋顶对着颜冬夏的小姑娘轻轻地说,瞧着还很是委屈,“我很尊敬祭承大人,想在所有地方雕上祭承大人,可是我不敢和祭承大人说话,每次一到他面前,我就……”
委屈地咬住嘴唇,半是羞涩,半是难过,“我说不好话,不敢和他说话。”
颜冬夏:“……”小姑娘迷妹的程度有点往痴汉的方向走啊。
啧,好好的一只女崽崽,不快快乐乐地给自己舔毛,顺便多个可爱的兄控属性,怎么就被祭承那只懒狐狸迷了眼呢?
好吧,祭承那身柔顺漂亮的皮毛还是很有欺骗性的,总是勾得她想上手撸两把。
“除了祭承,你和其他人说话正常吗?”
小姑娘闷闷地“嗯”了一声,“每次一到祭承大人面前,我就说不出话,说不好话,只能躲在哥哥身后偷偷地看他。”
“所以,吃晚饭的时候,你看我和祭承正常地说话,很羡慕?”破案了,那炙热的视线居然是羞涩乖巧的小姑娘发出来的。
“对啊。”多说几句话,小姑娘的羞恼情绪过去了,面色不再通红,就是脑袋上冒出来的那双狐狸耳朵还没收回去。
估计是没注意到。
颜冬夏也不提醒她,免得小姑娘再恼羞成怒一回,“那你来找我,是希望我能教教你?”
小姑娘摇了摇头,“我希望你教我怎么雕,我要学好雕刻,把整个洞穴摆满祭承大人的木雕,等雕得再好一点,我就在石壁上雕。”
颜冬夏:“……”小姑娘,你这痴汉程度有点严重了哈。
痴汉成这样,尽管小姑娘还是个未成年的崽崽,她还是有点担心现在不做点什么,一旦将来小姑娘成年之后,祭承的贞操或许就不保了。
好歹是目前唯一一个能用的祭司,和崽崽们一样特别,得关注他的身心健康。
“狐巧。”颜冬夏正了正脸色,“你是想要当祭承的伴侣吗?”
“怎么会?”小姑娘吃惊地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的表情太过真诚,反而闹得颜冬夏搞不明白了,“那,你是……”
“我就是尊敬祭承大人,想要把他的木雕摆满整个洞穴,让我能够每天醒的时候看,睡着的时候被他们看而已。”小姑娘笑得乖巧又可爱,嘴里说出来的却……全是虎狼之词。
颜冬夏:“……”我宁愿你是馋祭承的身子。
这个有点头疼。
还以为来了只贴心的小棉袄女崽崽,没想到竟比任何一只男崽崽还要麻烦。
“抱歉,这个我不能帮你。”
“为什么?”
“祭承是我的祭司,也是我的朋友。”
颜冬夏面无表情,实在是她不知道要对一只痴汉的女崽崽摆出什么表情,模拟考试不包括怎么治痴汉的小孩子。
“如果你单纯地想要学木雕,我能够告诉你要努力的方向;如果你想要从我这学习怎么能够在祭承面前正常说话,我能帮你想办法;如果你想当祭承的伴侣,我还能教你怎么做更多的鸡和糖。”
以祭承对鸡和糖的喜爱,嗜甜嗜辣的口味,攻略他的胃会比什么手段都迅速、有效。
但是……
“你要做的这件事,没被人发现,或许没什么,但是你求到我面前,我就必须告诉你,这样是不对的。”
颜冬夏不会搬出精神病的那套理论来说一个未成年的崽崽,她换了个说法,“你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有个你认识但不是很熟悉的雄性兽人,雕刻了满洞穴的木雕和石雕,有一天你发现了,会怎么样?”
小姑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会不会觉得毛骨悚然?会不会担心害怕他能把你的木雕和石雕摆满整个洞穴,会不会什么时候对你做什么?”
兽人的崽崽早熟的多,颜冬夏不打算敷衍了事轻拿轻放,很认真地和她解说痴汉过头的影响。
“狐巧,今天说得有点多,你回去好好想想这件事到底对还是错,做到什么程度才是对,过了什么线就是错。想不明白,或者想明白了都可以来找我,听明白了吗?”
“嗯。”小姑娘头顶的狐狸耳朵软趴趴的,像是小姑娘本身,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回去吧。”颜冬夏抬手,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避开了那两只看上去手感极好的耳朵。
小姑娘垂头丧气地抱着木雕和光石离开,背影寂寞又萧瑟。
都是什么事啊。
颜冬夏摇头叹息,转身回了洞穴。
石床上,翼和小狐狸并没有睡着,警醒着呢,见她安全回来才趴了下去。
颜冬夏轻手轻脚地上床,盖好被子,把他们俩搂进怀里,“没事了,睡吧。”
外面。
远离洞穴之后,小姑娘哪还有什么垂头丧气?
满脸明媚,不要太开心。
不远处,狐禾站在那。
狐巧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笑嘻嘻地说:“哥,你怎么来了?我和你说,我有点喜欢她哦~”
向来宠她的哥哥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往旁走了一步,露出身后的人。
是祭承。
狐巧的脸先红再白,嗖的一下躲到狐禾身后。
小脑袋嗡嗡嗡的,一会儿想祭承大人怎么会在这,一会儿担心祭承大人听到了多少,会不会很生气?
狐禾头疼地按了按眉心,“祭承大人,狐巧还是个崽崽,你原谅她吧。”
祭承没有理他,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出来。”
狐巧的脸色为之一白。
她没有说谎,是真的很尊敬祭承,很熟悉他的一言一行,所以很清楚此刻的祭承是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狐巧白了脸,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就是听说祭承大人答应了去当夏的祭司,担心她是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所以才想去试探试探她,和她说说话,可是我没有做坏事,我向兽神起誓!”
不敢和祭承说话,一说话就会脸红心跳也是真的。
不过,这些毛病,因为担心害怕会被讨厌,一次性全治好了。
祭承不咸不淡地说:“还有呢?”
“还有就是……”木雕和石雕的事是假的,她没那么大胆子。
狐巧不确定祭承有没有听到她的那些话,当着颜冬夏的面敢说得乱七八糟,当着祭承的话,一句不敢瞎逼逼。
“我以后,不敢骗人了。”
颜冬夏说过,祭承大人不喜欢骗人的崽崽。
她以后不会了。
祭承:“记住你说的。”
诶?祭承大人不生气了吗?
狐巧偷偷抬眼去瞅,被狐禾一巴掌按下脑袋,“祭承大人原谅你了,快回去。”
狐巧不敢再看,嗖地跑走。
见她跑远,狐禾小心地看了眼祭承,发觉他不像生气,大着胆子说:“狐巧也是担心。”
“冬夏能把几个部落算计在内,让我们明知她的想法和谋算,还是不得不跳进她预设好的计划里。那样的人,怎么会没发现狐巧在说谎?”祭承语气平淡。
狐禾大惊,“你是说,夏在陪狐巧玩?”
早知道,他在发现妹妹偷跑出洞穴后,就应该再跑快点,在颜冬夏的洞穴外截住狐巧。
“就算一开始没有发现,后面也发现了。”祭承如此确定的原因是,他感知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往他这边探知。
尽管不太清楚那力量是什么,又是怎么回事,他估计可能是能力者的特殊。
祭司的感知能力敏锐,能感知到一些,却不能百分百探查和弄明白每一样陌生的东西。
“那……”这时候,狐禾也明白妹妹做了件多大的错事,“我明天一早就带她和去夏道歉。”
“这件事,我会亲自去和她说。”祭承原地变成大狐狸,叼走兽皮裙,“你回去吧。”
狐禾满脸纠结地回了洞穴,看到妹妹在石床上来回翻滚,嘴里还在叽叽咕咕:“天哪,我居然和祭承大人说话了!天哪天啊,怎么办?我根本睡不着啊,好想雕一百个祭承大人!”
狐禾:“……”你的祭承大人明天就要为了你去道歉了,傻妹妹哟。
他不敢乱说,叹了口气,去另一边小洞穴里的石床睡觉。
崽崽没成年前,大多是和家人住在同一个洞穴的,所以狐巧嘴里的话有很大破绽。
半真半假,真的很真,假的更明显。
第二天一早,颜冬夏醒来,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脸没有被小狐狸的大尾巴光顾。
再一看,好么,原来她的脖颈旁并排睡着两只小兔子,不知不觉把小狐狸挤到枕头旁去了。
颜冬夏呼了口气,兔枚身上的短绒毛随风抖动,兔枚的三瓣嘴啧吧啧吧,没有醒,察觉到冷意,还更往她颈窝蹭了。
也是兔枚这个动作,和兔木分开了一点距离,让她看到了一点异样。
兔枚洗完澡之后,身体还是有点灰扑扑的,就是颜色淡了点,而他的短尾巴是纯白的。
再看兔木,小身子也是淡灰色的,四只爪爪、耳朵、尾巴上都有一圈白色,像是套了手镯脚镯。
昨天光顾着纠结小兔子的人形和兽形比例不对,差点忽略了毛色。
也是因为她更关注毛毛的手感,不在乎什么颜色。
还挺好看的。
颜冬夏抬起手指,想去揪揪兔枚的小尾巴,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被红狐族人传染了强迫症,看到兔枚全身上下唯一一点白色的地方,就想揪一下。
手还没落下去,在石床旁守了好一会儿的大狐狸忍不住了:“你想做什么?”
颜冬夏的手一顿,轻轻地点了点兔枚的耳朵,“我还想问你大早上的来我这干什么呢?”
“昨晚狐巧来找过你。”大狐狸没有隐瞒,“我来道歉。”
“没什么大事。”颜冬夏打了个哈欠,揉了两把逐渐醒来的小毛团们,“还是个崽崽,教好了就行。”
“嗯。”看她确实没放在心上,大狐狸放了心,“她的名是我取的,人如其名,手很巧,你如果想让她做点什么,可以早点培养起来。”
这话,不就相当于把那只女崽崽卖给她了?
就是要压榨未成年崽崽这一点,让颜冬夏的良心有点痛。
“她还是个崽崽,你们族里没有比她更手巧一点的成年兽人吗?”
大狐狸:“……”所以在你心里,崽崽要好好保护,成年兽人就可以随便压榨吗?
“她是最好的,最有潜力的。”
巫流曾经说过:祭司取的名字是最有意义的。
颜冬夏微微垂眸,她有点明白那句话了。
“行,今天出去把她带上,部落的墙交给她来安排。到时,她想在墙上雕几个你,我都允许。”
大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