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迟买到这块迦南,心里就算是定了大半,现在只等着楚老太爷寿宴了。
因是盛夏,裴青临便将授课的地点定在了,由于沈语迟是急着恶补礼数规矩的,沈正德便令他把别人的课暂先停几天,暂时先腾出手来调理沈语迟。
沈语迟因昨日买到了迦南,今早心情格外舒畅,开开心心地向裴青临打招呼:“先生,早啊。”
裴青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早。”他不着痕迹地把她上下一瞥:“娘子今日用了香?”
沈语迟平时几乎不用香,要是光选寿宴那天用香,等楚夫人真出了事,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我有问题快来查我吗?所以她最近几天都用起了香料。
不过到底心虚,她被裴青临一问,心就乱跳了一下,顿了顿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是啊,前些日子突然闻见有人用这香了,我觉得味道不错,就寻了几块来熏衣裳。”
裴青临偏了偏头:“这香气厚重独特,应当更适合男子或夫人太太点香,大娘子青春俏丽,用这个倒不大相宜。”
沈语迟不是宅斗型人才,没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能耐,被他说的笑容都勉强起来:“那我可不知道了,我只是喜欢这味道。”
裴青临不再纠缠此事,一意指点起她的礼数来。
今儿讲的是大户人家吃饭用茶的规矩,不过沈语迟心不在焉的,不到一个时辰就摔了一个茶杯两套碗,幸好裴青临耐心极佳,在她身边细心指点着。
沈语迟正胡思乱想的当口,忽然就见裴青临眉毛猛地一挑,伸出手将她扯到了一边。
沈语迟毫无防备,被他大力一拽,脚下就失了轻重,踉跄着撞进他怀里。
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好平。
平心而论裴青临脸是没啥挑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平胸,特别是前胸还硬邦邦的,撞的她脑袋生疼。
裴青临明显带着不善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大娘子。”
沈语迟愣了下,才发现自己两只爪子搭在人家前胸,她讪笑:“一时不留神,你拉我做什么?”她看了眼裴青临的胸,又低头看了看自个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昂起头挺了挺胸。
裴青临一见到她贼眉鼠眼地两边乱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怪念头。他微微蹙眉,却又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少女的身姿玲珑有致,她又着意挺起了小胸脯,襦裙系带勒的有些紧,却显得十分饱满。
他发现自己在想什么,调开目光,面色越发沉了,一手搭在她肩上,慢慢将她推开。
这时身后传来侍女们的惊叫,沈语迟转过头,就见一只通体乌青,寸许宽长的蛇从草丛里蹿了出来,正在她方才站着的位置来回扭动,幸好几个护院已经闻讯赶来,刀一出鞘就把那蛇砍成了两段。
沈语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裴青临救了,她面有后怕,冲他感谢:“多谢先生了。”她看着下人忙遭遭地收拾蛇尸和匆忙之下打坏的杯盏,征询一句:“瞧着这一时半会收拾不好,咱们的课就先上到这儿,如何?”
裴青临嗯了声。
沈语迟正要走,突然又被他叫住了:“大娘子。”
她转过头,就见他白净的指尖拈着一枚小巧的葫芦赤金耳坠:“你的耳珰掉了。”
她一摸自己耳朵,果然空了一只,想来是方才挂掉的,她伸手要接过,裴青临却已经走了过来,把耳坠从耳眼穿了过去。
沈语迟没想到自己耳朵还挺敏.感,他带着薄茧的小指无意擦过她的耳珠,就有一小股电流在她后脊乱窜。
他看着乱晃的耳坠,忽笑了笑,贴近她耳边轻声道:“仲夏蛇虫鼠蚁最多,熏香很招蚊虫,大娘子以后还是不要用了吧,小心害人害己。”
这话让她头皮也发麻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裴青临已经错开身,离她有尺许远了。
沈语迟还要说话,他只略略冲她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去了。
......
沈语迟就这么心惊肉跳了一下午。
左思右想之后,她还是归咎于自己想多了,裴青临再聪明,可他手里又没有剧本,他怎么能一下认出迦南这味香料,又猜出她想拿迦南做什么?这可不是光凭聪明就能办到的。
结合她差点被蛇咬的场景,裴青临可能就是想提醒她一句,她别自乱阵脚,先把自己吓出个好歹来。这事儿势在必行,她也绝不能嫁给狗比楚淇。
她自我安慰了一通,终于把心揣回了肚子里。
新提上来的侍女夏纤轻声禀报:“大娘子,大郎君回府了,您去见见吗?”
沈语迟给搅和的,这才想起来原身的亲哥沈南念今日回府。这位大哥在书里着墨不多,不过书里写他为人稳重老成,颇有才干,最重要的是十分疼老婆,老婆七八年才有身孕他也硬是不纳妾,所以她对这位大哥的印象很是不错,还有心帮兄妹俩修补一下关系。
她立刻起身:“兄长现在在哪?”
夏纤笑答:“还能去哪里?大郎君一回来必先去宗祠的。”
沈南念因为有公事在身,三五月不回一趟家都是常事,每次一回来,必然要先去宗祠给生母上香。本来宗祠意义重大,一般非重大节庆事故或婚丧嫁娶不可轻易开宗祠的,偏偏沈正德器重长子,不但不觉得麻烦,反而觉着长子孝顺知礼,这要是换成沈语迟提出要求,早就给渣爹喷死了。
她换了身庄重的衣裳,带着下人去了宗祠。
刚巧她赶到的时候,正是楚姜在给她生母白氏行礼,继室要在原配的牌位前执妾礼,楚姜脸上一向挂着的温婉笑意都没了踪影,偏生还不能不过来,沈南念每回来一次,她都要给这死人行一次妾礼,心里能痛快才怪了。
沈语迟在不远处找了位置站着,她瞧见这一幕,心里默默地喊了声:大哥赛高。
沈南念携着妻子给白氏的牌位燃了三炷香之后,他又转过头,准确无误地找见了人群中的沈语迟,声音低沉冷肃:“语迟,过来。”
他和沈语迟生的相似,是个颇俊美的面相,偏偏身量高大,宽肩长腿,肃着脸的时候给人极大的压迫力。
沈语迟不明所以,走到他身边:“长兄?”
沈南念不由分说地在她手里塞了三炷香,指着白氏的灵位,直接命令:“给母亲磕头请安。”
楚姜见兄妹俩又对上了,不由勾了勾唇角,沈语迟本就对这个大哥不满,又被她洗脑洗的几乎只认她这一个母亲,肯老实叩拜才怪。她于一片昏暗中露出看好戏的神色,等着两人上演一出大闹灵堂,要是沈语迟此时说一句‘那不是我母亲。’那乐子可就大了。
其实沈南念一直很在乎这个妹妹,但他天生就是强硬性子,说不来软话,沈语迟也是个倔驴脾气,兼之又处在任性自卑敏感的中二期,更有楚姜从中挑拨,兄妹俩缺乏沟通,不知闹了多少回,关系也越发疏远。
沈语迟被命令的也有些不爽,但想到沈南念的脾气,瞬间又释然了。
她拈起三炷香,规规矩矩地跪在蒲团上向白氏敬上。
楚姜唇边的笑意僵住,不可置信。
沈南念亦是惊讶,继而露出些许欣慰,口气还是硬的很:“生恩大于天,以后就是我不在,你在家也得时时供奉擦拭。”
沈语迟正要点头,楚姜忽在一旁开了腔,温言细语,倒是个慈和长辈做派:“语迟自小孝顺,洒扫供奉自不必说,只是她明年就要嫁入楚家,只怕到时候顾不上,不过大郎放心,我自会安排人每天收拾停当,你在外安心当差就是。”
沈南念听到‘嫁入楚家’,原本稍有和缓的面色又渐沉了下去,侧头看了亲妹一眼,心下重重一叹,扶好妻子向沈正德道:“父亲夫人,时候不早了,晚膳我在外面用过,芸娘胎像不稳,我先携她去歇着了,您二老也早些就寝吧。”
沈正德捋须笑赞,在大儿子跟前完全是个慈祥老父亲:“好好好,你们赶紧休息。”
沈南念笑笑,又转头看了眼沈语迟,扶着妻子出了宗祠。
之后沈语迟一直寻机会和这位大哥说话,奈何沈南念是真的忙,大早就出去当初,半夜有时候才回来,偶尔一次见着亲妹,神情也是冷冷淡淡,搞得她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转眼又过了几天,也到了楚家老太爷大寿的日子,沈语迟从首饰堆里挑出一枚极不起眼的纯银项链,这项链虽不甚名贵,但底下的吊坠却设计的精巧,吊坠能盛放香丸,外部镂空,里面香丸的香气丝丝缕缕逸散出来。
她把迦南调成的香丸放进去,仔细在脖子上挂好吊坠,又小心地把项链掩进衣襟里。
夏纤唤她:“娘子,外面马车备好了。”
沈语迟又检查了一遍,确定周身并无不当,这才出府上了马车。
她心里还没平静多久,车门突的被打开了,裴青临施施然进来:“我和大娘子一道走。”
沈语迟表情不自在起来,不过他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马车已经开始走了。
裴青临只靠在车围子上闭目养神,沈语迟脸色这才好看点,努力后仰,尽量不碰到他墨绿色的裙幅。
马车行至一半,裴青临又缓缓张开眼:“差点忘了,公爷嘱托我两件事,一是让我今晚时时提点着大娘子,免得有什么疏漏,二是...”
他慢慢靠近她:“检查一下大娘子身上,可有带什么不当的东西。”
沈语迟脊背一下绷直了:“胡扯!我能带什么不当的东西!”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原身还真干过类似的事儿,把人家好好的宴会搅和的一团乱。
裴青临伸出手,在她都没反应过来的当口,两根冰凉的手指搭在她脖颈上。他轻声问:“真的没有么?”
他搭的地方能感受到她的脉动,在他的指尖一下一下,无措地跳动。
沈语迟伸手要打开他的手:“你放肆!”
裴青临速度比她更快,两指已经轻轻把藏在衣襟里的项链勾了出来。
他捏着那还带了体温的坠子,倾下身,在她耳畔轻轻低笑:“大娘子可真是好极了,看来我的话,你全当了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