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语迟表情别提多精彩了。

原书倒是提过沈楚两家定亲的事儿,不过那也是半年后的事儿了!没想到她这么勤勤恳恳地作妖,竟然成功把婚事作的提前了半年,这找谁说理去!

那边沈幼薇向她轻巧一福,甜笑道:“阿姊到时候定亲,可千万别忘了让妹妹讨一杯喜酒,妹妹还想沾一沾阿姊的福气哩。”

沈语迟此时连个笑脸都装不出来,沉着脸:“我只听父亲安排,旁的一概不知。如今父亲什么都没说,二妹你也不用急着四处宣扬吧?”

沈幼薇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尴尬笑笑:“妹妹太替阿姊高兴,这才不留神多嘴了,妹妹向阿姊赔不是了。”说毕向她又福了福。

沈语迟也没功夫再跟她计较,在脑海里仔细回忆这桩婚事,思考有没有可能在这个讲究父母之命的古代,让沈正德主动退婚。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两家婚事的背景,沈家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奈何沈正德是个庸人,本来在先皇手下还能混个差事,后来皇朝更迭,经历了谋反平乱再作乱一系列的事儿,如今的景仁帝登基,新帝对沈正德这个没本事的瞧不上眼,给他安排了个正五品的闲职,把沈家一大家都打发到了天高皇帝远的登州。

而楚家虽是普通官宦人家,但楚淇的父亲确实从四品官身,实权在握。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即便门庭败落,但依然是有封诰的权爵人家,沈家还有位堂姐进入东宫成了太子侧妃,沈语迟的大哥也很是得用,成为姻亲之后能带来的隐形好处颇多,所以哪怕沈语迟这幅德行,楚家依然想跟沈家结亲。

沈正德本想舍出个庶女和楚淇结亲,可原身一心痴恋楚淇,闹死闹活地要嫁,原身那脾气名声委实不怎么样,找个门当户对的太难,又有楚姜在旁镇日吹枕头风,再加上楚大人这个实权干臣给沈家提供了不少好处,沈正德如今对这桩婚事已经是千肯万肯了。

沈语迟想的正入神,裴青临的声音在身边突兀响起:“大娘子,回神了。”

她惊了一下,才发现身边的姐妹们都练起了琴,只有她一人站在原地发呆。

她不想再被裴青临说道,一言不发地解开包琴的缎子,叮叮咚咚乱弹一气。

突然手背上压了两根微凉的手指,她愣了下,抬眼看向裴青临。

裴青临玉雕一般的手指稳稳压住她的手背:“大娘子,你还没调弦。”

沈语迟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却已经倾身折腰,细细地帮她调弄起琴弦来。

她心不在焉地扯了扯嘴角:“多谢先生。”

“不客气。”裴青临漫不经心应了声,稍稍侧头,若有似无地睇着她,寒潭一般的眸子带了揶揄,他轻声道:“我以为,能和楚郎君定亲,大娘子会很高兴呢。”

两人之间大概有一尺之距,已经算离得很近了,他一开口说话,一缕温热的气息便送到她的耳垂边。

沈语迟耳朵敏.感地动了下,她听出他语调里淡淡的讥诮,可见还是计较原身找人对他施暴的事。她不轻不重地顶回来:“我再倾慕楚郎君又有何用?他一颗心可全在先生身上啊。”

裴青临表情淡了下来。

沈语迟有点后悔没事招惹他,生硬地转了话题:“先生今儿涂的口脂不错,色若蔻丹,衬的你气色极好。”

裴青临面色更淡:“我没涂口脂。”

沈语迟:“...”她幽幽问:“先生别是小日子来了吧?”怎么这么难伺候。

由于她说话实在太能踩雷,裴青临表情彻底冷了下来,这回连装都懒得装一下,直接转身走了。

沈语迟:“...”

心不在焉地挨到下课,沈语迟心事重重地出了教室,还没走回自己小院,又被一管事拦住了:“大娘子,公爷和夫人请您去正厅一趟。”

沈语迟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一言不发地跟着管事走了。

让她诧异的是,正堂里不光沈正德和楚姜在,裴青临竟也在一畔安静坐着,沈正德难得对她和颜悦色一回,唤她到身边:“今儿楚家人派人来了,送来的宫花你可喜欢?”

沈语迟扯了扯嘴角:“还成。”

沈正德只当她是害羞,也没计较她敷衍的态度,捋须笑了笑:“楚家昨日派人来提了你的亲事,为父和你母亲昨晚商议一番,把过定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八,你这下可满意了吧?以后再不能惹是生非了。”按照父母之命的标准,沈正德本可以不跟她说,但想着她一直倾慕楚淇,还为此屡次折辱裴青临,所以特地说了让她安分下来。

沈语迟:“...欢喜...”个屁。

她知道这时候拒绝也没用,到时候挨一顿揍不说,沈正德捆也得把她捆上花轿,所以压根没提,之后再好生琢磨琢磨这事。

沈正德满意地点头,楚姜也放下心来,她掩唇一笑:“你和阿淇投缘,婚后若能过得好,咱们做长辈的也放心了。”她又含笑道:“五日之后是楚家老太爷六十整寿,寻常过寿咱们不去也罢了,这回必得去的,楚夫人想借机瞧瞧你,你到时候可得装扮的精神些。”

沈正德沉吟道:“只是你这性子,我实在不大放心,也怪我平时没约束你...哎。”他转头瞧着裴青临,拱了拱手:“劳烦先生这几天多教导她些规矩礼数,届时别出什么岔子才好。”他对这个女儿失望透顶,平素也懒得管,但这要定亲的当口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是。

裴青临侧身避开,还了一礼:“我自当倾囊相授。”

沈正德便不再多说什么,正要让沈语迟退下,想了想又道:“哦对了,大后日你大哥要回来,这次寿宴他和你嫂嫂也会参加,你嫂嫂已有了四月身孕,你趁着机会和你兄嫂多聚聚,日后能聚的机会只怕不多。”他虽然不喜长女,但对原配所出,老成稳重的嫡长子还是器重的。

楚姜五指微微收紧,眼底掠过一丝阴翳。

沈语迟仔细回忆,原身和长兄一母同胞,生母死了之后更是相依为命,情分极深,只不过受了楚姜的挑拨,两人这才疏远了。若有机会,她也挺想和这位大哥修补关系的,于是点头应下。

沈正德这才满意,挥手让她退下。

......

楚淇那种货色,沈语迟就是再穿越一百次也看不上,如今当务之急是怎么退了这门亲事。

她一路心神不宁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就见院里几个粗使丫鬟正在洒扫收拾,一个小丫鬟手捧着方颇名贵的红木匣子,看样子是打算扔了。

沈语迟看那盒子精巧,随口问了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小丫鬟恭敬回话:“回娘子,这是您许久不用的香料,如今受了潮用不成了,奴正打算扔了新换一批。”

原身不精于打扮,确实不喜欢用香,沈语迟对香料亦无研究,随意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不爱用这些...”

她说着说着突然顿了下,脑子里极快地闪过一道灵光,香料...

她嘴唇轻轻动了几下,书里不起眼的地方似乎提过这么一句,楚淇的母亲楚夫人对一种名唤‘伽南’的香料过敏,稍微多闻几下就会头晕眼花许久,只不过这香料极为名贵,若非王孙贵胄世家大族,寻常人一生都接触不到,压根没有过敏的机会。

楚夫人也是后来一次极偶然的机会才知道自己对‘伽南’过敏,之前甚至根本不知道。沈语迟对楚家这个pua天团毫无好感,对让楚夫人头晕一会儿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只要控制好用量,这香料倒是极好用来做文章。

她双眼慢慢亮起来,穿好衣服,拿上银子,径直往府外走。

几个侍女想要跟上来,她如今对身边这些人一个都不信,于是摆手拒了,自己孤身一人前去寻找。

不知道府里有没有‘迦南’这味香料,就算府里有她也不敢用,到时候有心人一查就全露馅了。书里倒是提过一句,这‘迦南’在摇翠坊出现过。

结果,结果她在摇翠坊转了两天...硬是什么都没找着!

眼看着离寿宴越来越近,沈语迟越发焦躁,第N次走过摇翠坊西街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处极小的门店,门店宽不过四尺,她进去都得侧着身子,要不是门口用宋体写了‘香丸’二字,她都得以为是黑店。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进去问老板:“这里有‘迦南’吗?价钱无所谓,只要是真的!”

老板眯起眼,仔仔细细地瞧着她,随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半刻之后,沈语迟拿着个巴掌大小的匣子出了店门,满眼遮不住的喜色。

又过了一刻,老板闭上了店门,七拐八拐之后,竟进了裴青临住的那处小院。

他压低声音,向裴青临禀告:“主上,沈府的大姑娘方才鬼鬼祟祟地进了咱们店里,买了一块迦南回去了,属下觉着有些蹊跷,特地来告知您一声。”

这也奇怪得很,裴青临若真只是个女先生,又何必安插细作于坊市之间?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