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仲孙愿瞪圆了眼睛,竖瞳与人瞳切换了几番,最终稳定下来。

等到稳定变为人瞳时,身后的双头蛇女怨毒地瞪了一眼岚烟,虚影淡淡消散了。

剑?

她哪来的剑?

仲孙愿瞥一眼岚烟手上的木剑,他们岭南栖梧并非剑修啊!身上怎么会带着剑?

岚烟的手按在木剑上,心道这回应该算她夺剑了吧?她静静地看着仲孙愿,骤然发难。

木剑破空发出一声闷响。

仲孙愿虽然灵力不够降灵,身上保命的法宝也不少。岚烟持着木剑劈砍,她如同预判了般躲躲闪闪,竟是连一片衣角也没让岚烟触碰到。

岚烟几次都没成功,也不急躁,全然把仲孙愿当个会移动的木桩练手。她能练剑一整晚,仲孙愿未必耗得起。

来来回回几次后,仲孙愿闪躲的步伐隐隐有些狼狈。

忽地,只见林中传来窸窣的响声。仲孙愿定睛一看,竟是一团白色毛绒状生物,当即面色一喜。

天无绝人之路!

还好云舟哥对这种小精怪不生兴趣,再加上她的阻拦,将这些实力较弱的灵兽留了下来,没关进缚灵锁内。

下一刻,仲孙愿纵身一跃,竟是腾空而起,直接超出了岚烟的攻击范围。

她双腿蹬地,眨眼间拉出好长一段距离,再一看,俨然已是数丈之外。

仲孙愿双眼微红地看着岚烟。

这是栖梧弟子的降灵·夺魄之术,与降灵本命灵兽不同,被夺魄的灵兽会燃尽生命促使施术之人得到暂时的力量,维持时间与灵兽生命力相关。

她夺了那兔精的力量,因此跳跃力大幅增加,改善了眼前的局面。

而草坪中的白色毛团瘫软在地,肉眼可见地干瘪了下去。

系统叹道:“栖梧的降灵术确实是好用。我说她怎么蹦跶得跟个兔子精一样,原来是夺了那兔子的魂魄。”

岚烟皱着眉看了一眼那兔子的方向,结合白静槐在合契牌中所说的事件,她已经知晓青崖山下大批灵兽消失的始作俑者了。

只是他们抓灵兽做什么?

多半不是做什么好事。

仲孙愿能为了让自己从困局脱出,肆意剥夺了开了神智的兔精的生命。那她自己所修之道也是建立在无数鲜血之上吗?

她看着兔精的尸体,只感到一阵莫名的哀伤。

仲孙愿余光一扫,见岚烟的剑动了,当即凭着直觉向后一跃——只见对面的女修以可怖的速度逼近,她的双眼如同盯着猎物一般死死地锁定了自己。木剑横亘在二人之间,几点青丝针坠般下落。

仲孙愿恍惚抬头,一股寒气窜上天灵盖。那木剑竟然削掉了她鬓边的发丝!

倘若她慢了一步——

这剑割开的,当是她的眼珠了!

仲孙愿心中一阵后怕,兔精实力不强,降灵·夺魄维持的时间也不长久。她重新拉开与岚烟的距离,咬牙道:“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如此相逼。”

她已经开始后悔跟着兄长来青崖了。

都说青崖弟子是软柿子,想着即便遇上也不会起冲突,谁知碰上了个硬茬。

更何况仲孙景和云舟哥还在里面没出来……

"无冤无仇?"岚烟舌尖碾着这几个字,挥剑向前砍去。几个拉扯之后,看向气喘吁吁的仲孙愿,“你吸干了青崖灵兽的灵气,现在有仇了。”

仲孙愿压着心中的怒火,脱口而出:“那只是一个畜生!”

“我看你也挺像个畜生的。”岚烟冷声道,“拔剑。跟我堂堂正正打一架。”

仲孙愿一双眼紧紧盯着岚烟,神情戒备,话里却不依不饶:“再者说,这里是山下,出了青崖的范围,怎么算是你们青崖的灵兽?你们青崖挑事,若是伤了我们,我们长老定会教你们好看,到时候就连你们师父都得给我们道歉。”

说罢,嫌恶地踢了一脚干瘪的兔子精:“我劝你们老老实实地放我们离开,不要因为一个畜生搞得大家都不好……过。”

话未说完,又一道微风袭来,仲孙愿当即缩头,后退数步:“你疯了吧!”

剑光如雨,接连而至。

岚烟还未习得剑诀,挥出的剑意不成章法,只论一个速度优势。仲孙愿看不清路数,狼狈闪躲着。

可还没等她开口,岚烟又道一声:“拔剑。”

仲孙愿无剑可拔,分神往店内瞧了一眼。

店内漆黑一片。

……

慕诗诗双指并拢,一枚金符在指尖燃烧。

铺天盖地的火光点燃了密密麻麻的小黑虫,发出阵阵哔剥声。这种虫子生命力极其顽强,先前她已经用火符烧过一遍,却也只是烧焦了它们的外壳。

但仲孙景依旧不断地释放着小虫。

云舟睨着跳动的火光,经过几轮燃烧,噬命虫已经死了一片。火光之内阵阵热浪,面馆却安然无损。

慕诗诗转过头去看薛霜值,发觉他没受到火符影响,这才安下心来。

她向薛霜值传音:“静槐已经设了阵法。”

即便如此,仍有小虫逃过火光,往他们几个身上爬着。薛霜值身上的虫子最少,他提着霜至剑,小虫爬的迟缓,又被慕诗诗的火符燃过,一时间失了生机。

岑宁身上的虫子最多,他几乎跳起来去抖扒在身上的黑虫,面色难看:“这虫子使得……像是岭南那一派的作风。”

“不错。”

云舟突然出声,他看着手忙脚乱拍打着虫子的岑宁,笑道:“都言青崖弟子都是废物,青崖山已近穷途末路,今日一看确实。只一介炼气维艰,脑子倒是灵光。”

白静槐等人面色阴沉下来。

岭南栖梧山,与青崖同为五山之一,五山是散修们趋之若鹜的存在。岭南地广人稀,修士甚少,近百年靠着掌门苍南筠声名鹊起,名声大噪,在五山中的排名不断上升。

只是栖梧弟子少有剑修,大多则是修习降灵之术,本意人与灵兽互相依赖,共同进益。

如今论规模、论实力,栖梧都能争个五山之首,但却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究其原因,栖梧主修一个“术”而并非“道”。

修士之中,追求剑道从而证道之人最多,而习术之人往往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又被笑成“江湖术士”,苍南筠多年习术,门下弟子无数,几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修士们对术修的评价。

云舟环顾四周,不惧众人脸色,反而抚掌轻拍道:“怎么不说话?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难不成你想咬人?”

火符生出的火光渐淡,云舟站在火里,好似没有感知一样。那火烧的虫子丢了性命,却燃不起人的半片衣角来。

薛霜值抬起手来,剑尖直指云舟的咽喉,神色淡淡:“道歉。”

“好好好。”云舟双手在身侧举起,做投降状,语气轻快,“不知是那句话冒犯到阁下,我云舟就在这里赔个不是了。”

只是他这做派不像是个正经道歉的样子,他语气轻佻,神色分明带着一丝玩味。

“啊呀,是哪句冒犯到了呢?是那句青崖弟子都是废物,还是那句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云舟哈哈大笑,忽地一停,眼风扫向岑宁:“想我道歉,那你叫一个啊。”

何源州左手持剑,径直冲向云舟。

云舟宛若闲庭信步般向右一闪,并没把他放在眼里。

“轰隆——”

何源州做的是假动作。

他的右掌挥出,利用左手剑控制云舟走位,右手挥出一掌,实打实地打在了云舟身上。

与此同时,霜至剑出,朝着云舟所在的位置刺去。

一剑未中,却使得云舟的衣角划了道口子。云舟吃了何源州一掌,无事般反手拧过何源州的手臂,只听一声脆响,他的右臂瘫软下来。

“叫啊?怎么不叫啊?”

何源州脸上冷汗涔涔,他能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量迫使他弯下腰去,密密麻麻的虫子啃食着身体裸露的位置。

他瞪着云舟,双膝微弯,两只手颤抖着就要搁到地面上。

这虫子……在操控他!

薛霜值则与云舟两人缠打在一起。

霜至剑不断逼迫着云舟走位,薛霜值屏着呼吸挥出一剑又一剑,每一剑的力道都用了十分,导致剑身爆出锵然的剑鸣声。

寒光乍现。

快到难以捕捉的剑影刺向云舟所处的位置。

剑光打在屋门处,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留下细密的剑痕,甚至没有一丝缝隙。门上剑痕所疏之处,彰显出云舟的身形。

这一招并未落空,实打实挨在了云舟身上。

“降灵·神显。”

剑光没入身影之中,云舟丝毫未动,背后浮现一只龟背龙身状生物,金麟龙爪,威风神武。一股庞然的气势迸发,在剑光消失后复神隐。

薛霜值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知晓栖梧宗惯用的降灵术,但在见识到龙龟显现、绽出不属于修士本身的力量时,仍为之所惊。

慕诗诗见了那金色虚影,喃喃道:“这是……南海神鳌?”

这是上古的生物了吧?

相传南海神鳌活了千余年,栖于海上。灵龟长寿、坚韧、力大无穷。显然不属于灵兽的范围。

能降服此等生物作为自己的本命灵兽,此人绝不仅是栖梧山的普通弟子!

“他用不了几次。”薛霜值握剑的手在降灵的瞬间抖了一瞬,眼睛闭了又睁开,心中坚定许多,“护好何源州。”

慕诗诗点头,又抽出一符。然而虫子像是长在何源州身上一般,根本扒不下来。

何源州的头垂了下来。

他的两只手臂撑在地上,青筋毕现。有个声音一直在蛊惑他该像一条狗般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他与这股力量对抗,额头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

云舟看着他这幅样子,笑意从嘴角绽开。他虽面上带笑,眼底一片阴鹜:“叫啊。”

话音刚落,只见郑洛与白静槐一左一右,将云舟闪避的方向堵死。这下他插翅难逃,除非再用降灵术,生生吃下这一击!

“我都说了没有用。”云舟咧着嘴,丝毫不惧剑光。他有神鳌护身,岂是青崖弟子那小小的剑意就能伤到的?

南海神鳌的虚影浮现,龟甲朝向剑光所指之处,一阵沉闷的声响过后,那龟背上连半点划痕都看不到。

“现在,该到我……”

云舟话未说完,嘴唇疼的发青,余光一扫,只见身后站着个身影。一阵剧痛后知后觉地从肩胛骨处传来,湿热的血液滴落。

南海神鳌的虚影晃动两下,竟是直接消散了!

是谁……是谁伤了他?

何源州的神智归拢,感觉压在身上的力量骤然一轻,他连忙撑起身子,配合慕诗诗,将身上的虫子抖了下去。

虫子如潮水般散去。

云舟捂着肩膀,疼的脸上全是虚汗,他的双眼一片模糊,回头死死地盯着那人的身影。

是个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