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父钟母已经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
钟溪只好先把他们迎进来,拿了两双拖鞋,一蓝一粉:“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钟母冲上来给钟溪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吟吟地说:“来看小林当然越早越好啊,我们五点半就起了,外面都没车,一路畅通无阻过来的。”
钟溪无奈道:“他又被吓到了。”
钟母松开钟溪,把高跟鞋踢掉,换了那双蓝色的拖鞋,钟父大概是习惯了,笑着把粉色的拖鞋换上了。
钟父把东西放在玄关的桌子上,淡淡说:“前几天瞧见他,应该没那么胆小啊。”
钟溪叹气:“他有点紧张,从起床就慌得不行,你们先坐,我去和他说说。”
钟父点点头。
钟溪刚走到卧室门口,钟母就踮着脚尖走过来,看样子是打算偷偷跟上去看看林。
钟溪停下步子,回头无语地看了一下她:“妈,我说了很多次,您这样会吓到他的。”
钟母扒着钟溪的手臂,做贼似的小声说:“我躲起来就看一眼,这样他就吓不着了,嗨呀,早知道把我的玩偶拿过来的。”
钟溪:“……”
钟溪没好气地把钟母按在沙发上和他爸一起看电视,自己去敲卧室的门。
“林?”
很快,林缓慢地打开一条缝,哆嗦着往外面看了一眼。
钟母正在佯作看电视,余光扫见林打开了门,一转身,冲他灿烂一笑:“哟,小林。”
林:“……”
林砰的一声把门又给关上了。
钟母:“……”
钟父无奈地笑了笑,温柔地说:“你真的把他吓到了。”
钟母撇撇嘴,十分受挫:“我长得也没那么可怕啊。”
钟父安慰她:“得给孩子一个适应的时间。”
钟溪在门口像是安抚被吓到的小猫似的,温声说:“我在这里你还害怕什么啊,他们还带了小蛋糕和很多鱼,中午我们吃糖醋鱼好不好?”
钟溪像是背贯口似的,在那“糖醋鱼、松鼠鳜鱼、红烧鱼、酸菜鱼……”叭叭叭半天,几乎把鱼的做法都给说了一遍,林才怯怯地又打开了一条门缝。
钟溪忙冲他笑:“出来好不好?”
林看了看客厅还在看电视的两人,蹲在地上半天,才把门打开,把手放在了钟溪掌心。
钟溪牵着他出去了。
因为相季阑,林对所谓“父母”的印象并不好,要见钟溪的父母虽然有点紧张,但是更多的却还是深埋心中的恐惧。
林抓着钟溪的手臂,把整个身子往他后面藏,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客厅。
钟母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大大咧咧的,她生怕把林再给下回去,冲他招招手,眯着眼睛轻声说:“小林,你好啊。”
林又躲了回去。
钟溪牵着他的手在掌心轻轻捏了捏,偏头说:“别怕。”
林壮了壮胆,才露出半个头来,小声说:“爸、妈。”
他一说话,其余三个人都是一愣。
林还以为自己叫错了,无措地想要挣脱开钟溪的手跑回卧房去,却被钟溪紧紧抓住。
三人愣了两秒,还是钟母最先反应过来,她忙说:“哎哎!好,好孩子,妈这次来的匆忙也没给你准备啥礼物,等下次补给你哦。”
钟父也笑着说:“是啊。”
钟母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十分豪放欢脱,林曾经见过一次,当时还在想这样的性子怎么生出来的儿子那么内敛温和,而且还会脸红的。
这一次,林见到了钟溪的父亲,那个儒雅温柔的男人虽然身上也有上位者的威严,但是却是和相季阑那种压迫人的气势完全不一样。
这时林才知道,钟溪是随谁了。
林仰头看了看钟溪,钟溪对他笑笑,无声说:“不怕。”
林愣了愣,才轻轻点点头。
钟母十分自来熟,有她在完全不会担心冷场尴尬的事。
她见林虽然坐在沙发上,但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们,看起来还是有些害怕,想了想便从刚才的那一堆大包小包里找出来一个小袋子里,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相册。
她笑着说:“小林长得和阿宛真像啊,特别是眉眼,一看就是亲生的。”
林正在怯怯地捏着兔子苹果嗦苹果汁,闻言一愣,抬头愕然看着她:“您……认识我母亲?”
钟母:“是啊,钟溪小的时候,我们两家还是邻居呢,那个时候钟溪总是去找修泽玩,两家关系还挺不错的,不过后来……”
后来林宛走了,钟家又搬了家,两家也就没怎么联系了。
钟母朝着林招招手,笑着说:“快来呀,我和你母亲还是大学同学呢,我前几天把我们当年的所有照片都找出来弄了个相册,这次正好拿过来了。”
林迟疑了一下,有些不肯离开钟溪身边,但是对上钟母的笑容他愣了愣,才缓慢起身,浑身紧绷地走了过去。
他坐在了钟母身边,刚一靠近就嗅到了一股甜木燃烧似的清香,好像是香水,又像是在哪里无意中沾染到的天然香气,只一下就消失了,但是没一会又会在不知不觉间出现,让人不自觉的放松警惕。
钟母没有挨他太近,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把相册摊开在双腿上,修长白皙的手指点着相册的图片和打印出来的视频给林看。
“这张,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钟母指了指一张两人合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像素依然很清晰,能够很明显的看出来旁边扎着马尾的少女是钟母,而在她旁边,一个短发少女姿态飒然地环臂立在一旁,神态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镜头,看起来十分懒散。
她的眉目和林十分相似,乍一看还以为真的是林。
林一下看呆了。
他从没有觉得血脉竟然是这么神奇的一件事,仅仅只是看着,就能让他从来不会轻易被拨动的内心剧烈跳动,好像要从心口跳出来。
翻开一页,那是一个视频。
林宛脸上有些淤青,唇角还有些泛红,看样子似乎是和人刚刚打架回来,她食指勾着校服搭在肩上,吊儿郎当地沿着跑道往前走。
一个甜美的女声从旁边响起,应该是钟母的。
“阿宛,呜呜你真是帅哭我了!那些个臭男人真该打,你就应该斩草除根!断了那个姓相的根!”
林宛眼尾懒洋洋地扫了镜头一眼,淡淡道:“女孩子不要说这么粗鲁的话。”
“可是刚才你也骂他们呀,比我还粗鲁呢。”
林宛一笑,抬手朝着镜头一勾:“别和我比,你可是仙女。”
然后整个客厅都能听到钟母少女心爆发的尖叫声:“啊啊啊!!林宛!阿宛!!我弯了!我想要嫁给你呜呜呜!你真是个罪恶的女人!!娶我娶我!我要给你生孩子!!”
钟父:“……”
钟溪:“……”
林:“……”
钟父在钟溪和林的注视下轻轻摸了摸头发,大概是看看自己头上有没有戴着一顶帽子,八成还是绿色的。
钟母对自己的黑历史并不觉得羞耻,还挑眉看着他们三个臭男人:“本来就是啊,阿宛那样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是个人都想嫁给她的好吧?我已经很矜持的,我们家阿宛当时每天都能收到一群人表白呢。”
林成功被带跑了,还有些茫然地说:“可是我都没收到多少告白。”
算来算去,好像也就在大学的时候那两个。
他幽怨地看了一眼钟溪,大概是埋怨他都没给自己告白,而且交往还是他自己主动的。
钟溪干咳一声,说:“你们……继续看吧,我先去做饭。”
钟父站了起来:“我帮你。”
“不用,您在这里歇着吧。”
钟父幽幽地说:“我在这里待下去,恐怕我都能去批发卖帽子了。”
钟溪:“……”
两人去了厨房忙活,林看到钟溪离开,本能惊慌了一会,但是很快就被钟母掀开的下一个照片给吸引了。
林宛在年轻的时候是个魅力十足的人,相册上的每一张照片全都有着十足的活力,她英气十足,做事干净利落,潇洒至极,有时候一个背影都能勾得人神魂颠倒。
钟母一边翻看照片一边给林解说,有时候还会捧着脸嘤嘤的夸赞林宛,不过她一般夸完后,必定会骂上一句“啐,便宜相老狗了!”
林:“……”
钟母说:“阿宛当时和相季阑在一起的时候,我差点气得把学校给掀了,就那个臭男人和我们阿宛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操场上约架,还把我阿宛如花似玉的脸给打了两道擦伤,虽然阿宛也礼貌公平地把他给踹断了好几根肋骨,爬都爬不起来。虽然但是!他还是不配!”
林:“……”
林家的公平,可以的。
林附和着说:“是的,不配。”
钟母说high了,最后没忍住,把林抱在怀里揉了揉,心疼地说:“相季阑那个狗东西,小林不随相姓那可真是太好了,往后就跟着我姓……”
出来拿鱼的钟溪无意中听到,重重咳了一声,提醒他妈适可而止。
钟母只好说:“好吧好吧,那就随我儿子姓,钟吧,也勉强可以,比狗相好多了。”
林:“……”
他总算看出来了这位钟母是真的厌恶相季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义愤填膺地骂个半天都不带停下的。
他本来被抱住浑身僵硬,但钟母身上的气息实在是太温柔了,是林从未在长辈身上感受到的,他僵了一会,才缓缓放松下来,任由钟母抱着他揉个不停。
等到钟溪和钟父把中午的饭菜做好了,林和钟母也把那厚厚的相册看完了。
钟母把相册阖上,递给了林,笑着说:“这就送给小林了。”
林一愣,迷茫道:“可是……”
钟母说:“嗨,我要是把这个再放在家里几天,你爸都要离家出走了。”
林:“……”
钟父刚好端盘子出来,闻言耳根一红,恼羞成怒道:“我才没有,你别胡说!”
林看得十分稀奇,也知道了钟溪爱害羞的性子是从哪里来的了。
四个人一起吃了午饭,钟父做鱼的手艺十分不错,林只吃了几筷子,立刻被俘获了。
一顿饭的功夫,林就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害怕了,还会乖乖在一旁给两人沏茶。
下午的时候,钟父钟母依依不舍地开车离开,林牵着钟溪和他们挥手。
钟母朝着后面喊:“明天我们再来啊!”
钟溪脸都绿了:“上班去啊您!”
钟母:“哈哈哈哈哈哈!”
扬长而去。
直到两人离开了小岛,林才哼哼唧唧地抱着钟溪的脖子,小狗似的蹭来蹭去。
钟溪把他拦腰抱回了房间,笑着问:“怎么啦?不开心?”
林摇头:“没有,我很开心。”
“那你撒什么娇?”
林抬起头看他:“我撒娇了吗?”
钟溪挑眉:“没有吗?”
“没有。”林说,“我只有在床上才撒娇。”
钟溪:“……”
林语气平板地细数自己撒娇时的语句:“不要了,好深啊,啊啊啊,别抓脚、我要跑。”
钟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把他给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