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本源世界]特例38

林对怎么去往的第五星系已经没有了任何印象。

他的记忆里只记得那连天的战火,以及危机四伏的周围,他在昏暗的废墟中穿梭,脚下全是烧焦腐朽的尸体。

最后的最后,他隐约记得自己无意中潜入进了一辆敌方的军用飞行器,利用星网和相修泽联系上了。

在等到相修泽回应的空当,林垂着眼眸盯着一旁的页面发呆。

他的精神网损伤了一部分,隐约有些不太认识字了,那一行字他辨认了许久,才勉强知道了意思。

【1月20日,从首都星开往北辞的JUER35910次航班被第五星系敌方攻击坠机,全体人员无一生还。】

林歪头看了许久,才从自己破烂的衣服里拿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

那是钟溪留给他的去往北辞星航班的机票。

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和自己手中的班次对照,来回数十次,他才意识到,这就是他们要坐的航班。

钟溪……

林有些茫然地想:钟溪去北辞星了吗?

钟溪坐上那次航班了吗?

如果他坐上了,是不是现在已经没了?

他枯坐在那许久,久到相修泽接通了他的通讯,这才回过神来。

因为跨了星系,信号并不怎么灵光,相修泽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谁?”相修泽有些紧张,“是林吗?林?!”

林沉默了一会,才说:“是我。”

相修泽惊喜不已:“你还活着!你现在在哪里啊林?!”

林说:“我不知道。”

他的记忆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甚至连这里是哪里他都记不得。

相修泽:“好那你先别挂断通讯,我马上让人追踪信号……你、什……等……”

林听的不太清楚,问他:“钟溪死了吗?”

相修泽好像也没听清:“什么?”

林又重复了一遍:“我看到航班失事了。”

相修泽好一会才回答:“他……有坐那……航班,你……心他!”

林呆了呆,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钟溪好像坐了那趟航班,他看了看手中的纸,眼前一阵迷茫。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一口血吐了出来,把那张纸染了一块血红。

相修泽还在那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第二星系待着,D根本不让他走,怎么可能让他去北辞星。林啊,先别管这个,你先别挂啊,就在这里等着我,等我一分钟……”

林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纸随手团成一团扔在一旁,好像那并不是之前他视若珍宝的纸,而只是一张垃圾而已。

一瞬间,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在他那口血中全部消散,哪怕后面相修泽的话意味着钟溪并没有死,刚才那些话只是他没有听清楚而已,林却也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了。

他捏着光脑,神色漠然地等着相修泽追踪他。

但是还没等到嗷相修泽追踪到他的信号,林就被人发现了。

林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枪林弹雨中逃出来的,他从刚开始的一直奔跑,一直逃脱,妄想着有人能找到他,救他出这个人间地狱,到了后来的随手捡起一把刀就能将追杀他折磨他的人眼睛眨都不眨地反杀。

他从不会杀死人,却能拿着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又一下捅入人的身体中,让人痛苦欲死,伤口却并不致命。

第五星系是所有星系中资源最充足的星系,要不然也不可能和三星系对抗这么多年,而这些年来被军方派来偷偷潜入敌方阵营的人,无论是不是特例,全都活不过半年。

但是林却不一样,他不光活过了半年,还和第四星系的人里应外合,炸毁了驻扎第四星系战争星的驻扎地。

林在敌方潜入了两年,最后因有功,被联盟上层接回了第四星系前线。

入军方的第一天,他就当着全军方的面把军方驻扎战争星的少将相修齐揍了一顿。

林就此扬名。

特例就算在战争里立了再多的功,军方上层都没有给他任何头衔,他一次次冲锋陷阵,一次次艰难活了下来,最后整个第四星系都知道了联盟有一个人形兵器,名叫林北辞。

直到星历951年,相修齐告诉他,D和钟溪已经完成了治愈特例的系统,马上就要将研究结果公诸于世。

也是在同一天,林接到了相季阑的全息视频通讯。

相季阑依然和三年前一样,气势冷然,仿佛对所有事情都运筹帷幄。

他看着林,淡淡道:“你在前线沾了多少人的血相信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可是到现在我一直都不懂,你在这三年曾经有无数次能够逃脱军方控制却没那么做。按照道理来说,你应该对联盟没多少感情,为什么能心甘情愿待在前线这么久?”

林垂着眸,无情无感道:“他们炸毁了我的航班。”

一月二十日。

那是他一生最期待的日子,哪怕已经流落到了第五星系,却依然对那次航班充满期待。

那时林每天都在幻想,如果没有发现那一连串的事情,他或许已经开始和钟溪准备去北辞星了。

他们一起去买去北辞星的东西,一起拿着光脑查攻略,订酒店,或许两人会在商议上有分歧,但是每一次钟溪都会迁就他,同意他的想法。

他们会带一箱日常用品和压缩衣服,被相修泽开车送去机场,钟溪心疼他,不会让他拉行李箱,只会给他收拾一个鲨鱼小背包背在背后,里面只装着两人的证件和两瓶水,一点都不重。

他们一起乘坐JUER35910次航班,两天一夜后降落在北辞星上,正好能看到当天的夕阳,开始他们的旅程。

那是林梦寐以求的未来,哪怕分手了,那些也是存在他的脑海中的。

只要有那个幻想,他就能强行说服自己,现在的他只是在做一场噩梦,等到噩梦醒了后,他和钟溪的旅程依然会继续。

那样美好的幻想,最后停止在了炸裂在半空的飞行器上。

第五星系毁了他自欺欺人的的幻想,也直接毁了他。

相季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想懂,他随手将一沓资料扔在桌子上,说:“联盟战胜第五星系已成定局,这两年战争就能结束,到时候如果你侥幸没死,还是要回相家。”

林眼睛眨都不眨,好像在前线命悬一线的生活和回到相家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分别。

相季阑说:“你不是一直想要脱离相家,脱离我的控制吗?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杀了这个人,你现在就能自由了。”

林眼神空洞地看着他,问:“最后一个吗?”

“对,最后一个。”

林上前拿到了资料,扫了桌子上的名字,瞳孔一缩。

相季阑等着他给自己反应,他可记得当年林十分爱这个人,被折磨得半死却还在期待着钟溪来救他。

只是令相季阑失望的是,林只是眼瞳动了动,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好像杀一个钟溪和杀前线的仿生人对他来说也没有区别。

相季阑:“要这个机会吗?”

林说:“要。”

他拿起桌子上的资料,甩进了他手腕间的军用光脑,转身就退出了全息视频。

因为相季阑的默认,林顺利从前线军中离开,坐上了回第一星系首都星的飞行器。

他畅通无阻地回到了首都星。

相修泽看到他时,已经继承了相家大半家产的霸道总裁竟然当着周围所有人的面,在机场痛哭了出来。

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不安慰,也不嘲讽。

他比三年前更冷漠了。

相修泽大哭一场后,带着他回了自己的住所,在路上他越看林越觉得惊恐,如果不是相信相季阑做不出这种事,他都要怀疑现在的林是不是只是个被改造的仿生人。

就算是三年前特例林症状最严重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冷漠得好像是个假人。

林对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回到了家后,就进了房间里。

夕阳在窗外的天际挥洒颜料,他却看都不看一眼。

相修泽的心彻底沉了下来,最后在相修齐口中得知了林回来的目的。

他急急忙忙冲进了林的房间,飞快地说:“林,我带你走。”

林正在擦刀,对相修泽贸然到他房间的做法十分厌恶。

他说:“滚。”

相修泽说:“别闹了,跟我走。”

林甩开他的手:“我不需要。”

相修泽厉声道:“林,你难道真的要杀钟溪吗?你不记得他了,他可是钟溪啊!”

对林来说,什么钟溪什么钟海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我杀完最后一个,就能自由。”

“可他是钟溪!”

相修泽都要疯了:“你知道他已经研究特例成功了吗?如果你杀了他,那你这一生就不能治愈了,联盟让你杀他也都是为了杜绝特例被治愈的可能,你懂我意思吗?杀了钟溪,你就算得到了自由,也是没有用的!”

林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说一堆废话,最后他开口。

“谁说最后一个是钟溪了?”

相修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林却不再对他说了,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第二天晚上,林只带了一把刀,穿着黑色连帽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黑暗中。

他在第五星系那么久,早已经学会了怎么隐藏身形而不被人发现。

相季阑把钟溪的行程和定位发给了他,林看了一眼,深夜时潜入在研究院门口的树上,屏住呼吸,好像一只猫似的隐藏在黑暗中国。

两个小时候,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从研究院里出来,他戴着银边眼镜,神色漠然地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林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很快,钟溪从他面前飞快走过去,林连一片落叶都没有惊动,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落了下来。

他从腰上摸到了那把刀,轻巧地跟着钟溪走进了一条黑暗的巷子。

钟溪根本没有发现有人接近他,一边用光脑和D说着系统需要修改的地方,一边飞快走着。

林跟到了巷口,眼睁睁看着钟溪进入了不远处的别墅区,这才转身,眼睛眨都不眨地将手中的刀掷了出去。

身后的黑暗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便是人的身体重重落在地上的声音。

林迈着大长腿走进黑暗中,最终在一个角落里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虚弱喘息的人。

一个男人正躺在地上,林的刀直直插在了他的小腹中,他疼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看着林。

林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刀拔了出来,那人又是一声闷哼,冷汗簌簌往下掉,咬牙道:“你……你是谁?”

林脸上毫无波动,将那人怀里的枪拿出来扔在一边,看都不看地拿起刀直直扎在那人的掌心。

那人猝不及防惨叫一声,直接将不远处的声控路灯给震亮了。

林好像一只阴魂不散的恶鬼,微微垂着眸看着他,长发绑成一束隐在修长的后颈。

他冷冷地看着那人的眼睛,把刀拔出后,眼睛眨都不眨地再次扎了进去,还是同样的位置。

那人再次惨叫一声。

林这才开口了:“你要对他出手吗?”

那人冷汗淋漓:“相家的人给了我一个亿,让我杀那个人,我只是受人指使……”

林说:“好,那我也指使你一次,别对他出手。”

那人就算被打成这样,却依然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他艰难地问:“你……你给我多少酬劳?”

林:“你的命,值多少钱。”

那人脸色一白,立刻不敢提酬劳的事了:“好,我不对他出手了!”

林这才将刀拔了出来,带出来一抹血色,他眉眼间全是冷艳的戾气:“滚。”

那人连滚带爬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