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溪平常生物钟都是在六点,时间一到,哪怕是只睡了两个小时照样能醒。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床头的光脑看时间,只是这一次他模模糊糊抬手在床头桌上摸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摸到。
钟溪有点懵,又伸长了手摸了摸,手碰到了个毛茸茸的东西,摸着像是布偶。
布偶?
钟溪的房间设计都是性冷淡风,根本不可能放布偶这种卖萌的东西,钟溪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眼睛扫到了桌子上一只小小的鲨鱼布偶。
钟溪:“……”
钟溪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他满脸懵逼,这哪儿?
就在他懵得找不着北时,被窝里轻轻一动,一个人一翻身滚到他怀里,熟稔地搂住他的腰,在他身上蹭了蹭,迷迷瞪瞪地说:“跑、跑风了。”
钟溪:“???”
钟溪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边还躺了一个人,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揪住被子一角,颤抖着手一掀,露出林毛茸茸的小脑袋。
林被光刺得眼睛紧闭,嘴里不满地说:“哥,热气都跑没了。”
钟溪面无表情地把被子按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照谁在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床上躺个人都得懵好大一会,哪怕是镇定如钟溪都不例外。
钟溪轻轻坐起来,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就发现他并不是在林的房间,而像是在“狗窝”。
别墅的卧室都是一样大的,而且林的房间因为有阳台还比钟溪的房间要大,自从林走后,钟溪也会经常来这里打扫卫生,以防林突然跑过来睡觉。
但是现在,这个房间不知道是不是刮了一阵台风,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把偌大的房间堆得连个落脚的地都没了。
细看之下,竟然全都是钟溪别墅里的东西,就连客厅里的装饰花瓶都被“刮”到角落里,水洒了满地都是。
钟溪:“……”
钟溪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负荷不了了。
他闭上眼睛,不断催眠自己这是噩梦这是噩梦,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狼藉。
对于钟溪这种重度强迫症和洁癖来说,满屋子的脏乱简直就是一场重大灾难。
钟溪深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没忍住,生平第一次不顾礼貌,把睡得正熟的林给晃醒了。
“林!”钟溪喊他,“林你醒一醒?别睡了!”
林睡得像是死猪一样,雷打不动。
钟溪想了想,声音特别轻的说:“吃鱼了。”
林应声而醒,连忙爬起来去找自己的衣服:“吃鱼啦吃鱼啦!”
钟溪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
林停下手里的动作,茫然抬头看钟溪。
钟溪冷着脸问:“这个房间是怎么回事?”
林这才慢半拍地看向房间,他本能吓了一跳,但又想起来之前他哥数落他一喝醉酒就喜欢乱搬东西的毛病,当即有些心虚。
他讨好地看着钟溪,说:“八成、八成是遭了老鼠吧。”
钟溪见他这副不会撒谎的样子就知道是他搞的鬼了,冷笑一声:“老鼠?那只老鼠是不是叫林?”
林老鼠眼睛睁大,骇然看着他,被拆穿了本能就要跑。
钟溪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他的手,正要把他拦住。
林本能地回身扭住他的手腕,眼睛眨都不眨地反手一折,要是他折实了,钟溪的手腕指不定要被他扭断。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林反应过来,吓了一跳,飞快把钟溪的手给撒开了。
钟溪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右手差点断掉,还在拉着他,阴测测地说:“给我老实交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拼命地摆手:“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钟溪一把把他困在自己怀里,低头看他:“先不说这些东西,就说我吧。林,你能为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昨晚还在自己房间里睡得好好的,今天早上醒来,就在你床上了?嗯?”
林心虚地看着他,小声说:“你……你可能是梦游。”
钟溪被气笑了:“你还学会扯谎了是不是?想挨揍吗?”
林悄咪咪地说:“你打不过我。”
钟溪:“……”
钟溪被他气得脑仁疼,看到满屋子的狼藉又更加头疼了。
就在这时,相修泽发来了通讯给他。
钟溪头疼地接了。
一接通,相修泽放肆的笑声直接传来,差点把钟溪的天灵盖给震碎了。
“哈哈哈哈哈哈!!!”相修泽放肆大笑,“钟溪,钟溪啊,你能和我说说你现在的感受吗?哈哈哈哈哈哈!”
钟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自从昨天晚上他给相修泽发了个【林醉了,今晚睡我家】之后,相修泽就一直没给他回消息。
按照相修泽的弟控程度,有照顾弟弟的机会肯定会拼了命地争取,但昨天却一反常态地什么都没说。
钟溪本来还在奇怪,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意识到为什么相修泽昨晚什么都没告诉他了。
敢情是等着看他笑话?!
林像是小仓鼠似的抱着自己的衣服慢吞吞往外跑,钟溪气得胃疼,懒得去追他,没好气地对相修泽说:“他一喝醉就这个德行?”
相修泽笑得不行:“是啊,所以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让他碰酒,你看,遭报应了吧?”
钟溪咬牙:“又不是我让他喝酒的!”
相修泽不管,反正看到钟溪也遭受了林的毒手,他就异常开心。
钟溪揉了半天眉心,无奈地说:“你帮我请个假,我今天不去学校了。”
相修泽知道按照他的洁癖肯定不收拾心里难受,便点了点头,放声大笑几声,挂了通讯。
钟溪坐在林床上半天,才揉着眉心回到自己房间去换衣服。
等到换好衣服洗漱好,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钟溪吓了一跳,忙跑到了厨房,就看到林正在笨手笨脚地捡玻璃碎渣,桌子上放着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和蜂蜜。
钟溪简直都没力气发脾气了,只能说:“别动,我来收拾。”
林十分心虚,只好乖乖蹲在那不动了。
钟溪冷着脸拿来扫把把玻璃碎渣收拾好了,林有点害怕地看着他,小声说:“对不起……钟溪。”
钟溪愣了一下。
这还是林第一次喊他钟溪,而且态度还是这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是害怕自己生气吗?
上一次林出现这种神情时,还是他刚搬来时把客厅的水箱给打碎了,因为是刚住进来没有安全感,他就像现在这样蹲在地上,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似的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乞求自己不要赶他走。
钟溪和林对视了一眼,觉得此人简直完全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也知道自己最吃他哪一套,所以才会这样在他面前这么肆无忌惮。
但是奈何,钟溪就是对他动不起来真怒。
钟溪叹了一口气,说:“我没生气,你和我说说,这个毛病是在哪里养成的?喝醉酒就乱搬别人东西,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
林愣了一下,才喃喃道:“这是坏毛病吗?”
他低下头,看起来有点难过:“我是坏孩子吗?”
钟溪差点没忍住把他抱在怀里安抚,但一想到那房间的惨状,他打算狠下心来,不能再放任他这样了。
“要是在自家里这样搬东西不算坏毛病,但是在别人家里是不行的。”钟溪像是教孩子一样和他解释,“这样是不礼貌的行为,是会被人讨厌的。”
钟溪在说前半句话的时候,林都没什么反应,听到最后一句,他突然抬起头,满脸慌张地看着钟溪,手拼命抓着钟溪的袖子,急急地说:“你讨厌我了?钟溪讨厌我了?!”
钟溪没想到他能这么理解,忙扶住他:“不是,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打个比方。”
林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着他:“那钟溪是喜欢林的,是不是?”
钟溪哑然,对于这种小孩子似的问法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点头:“是,喜欢的。”
林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下抱住了钟溪的脖子,小猫似的蹭着他:“林也喜欢哥,比鱼还要喜欢。”
钟溪被他蹭得哭笑不得,推开他:“拿我和鱼比什么啊?你怎么也学猫撒娇了?别闹,今天没时间给你做早饭了,出去买点早饭去学校吧。”
林像是小猫似的坐在地上:“你不去吗?”
钟溪扶额:“我今天就不去了,得把你那狗窝收拾好。”
林说:“我帮你吧,我也不去上学了。”
钟溪瞪他:“昨天才刚转学你就不去上学,像什么样子?快去。”
林:“可是我上学就是为了看你啊,你不去学校,我自己去又有什么意思?”
钟溪竟然被他这句话给噎住了。
最后没办法,他只好让相修泽帮林也请个假。
相修泽还在幸灾乐祸:“一个人能忙过来,你还要留着林在家里给你拖后腿,啧啧啧,钟溪你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干。”
钟溪冷冷地挂了通讯,一转身,就看到林脚下一个踉跄,手中的花瓶直直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钟溪:“……”
果然是来拖后腿的。
钟溪花了半天时间才把房间客厅收拾原样,在他收拾时,林就坐在客厅里趴在桌子上写保证书,写了一堆“保证滴酒不沾”的话,最后还有模有样地安了个手印。
钟溪累得腰疼,没好气地弹了弹保证书:“以后少去酒吧那种地方。”
林特别乖:“明白啦!”
第二天,林就满操场追着蓝蓝打。
蓝蓝边跑边喊:“我真的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差啊!!啊啊啊啊!饶命啊!”
林追着他跑:“都怪你都怪你!!”
蓝蓝:“啊啊啊啊啊!!”
两人一个追一个跑,从高中部跑到大学,钟溪在休息时间在窗外扫了一眼,看到两个少年风似的跑了过去。
旁边的同学感叹:“年轻真好啊。”
钟溪看着他们一圈一圈地跑,无奈地笑了笑。
趁着年轻,放肆点玩儿吧。
林的高中是他这一生过得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在学校的时候成天跟着蓝蓝瞎混,下了课就跟着钟溪和相修泽到处吃喝玩乐,有时候不光是他自己,就连相修泽都忘记了他还是个特例。
高中两年,林拿了一堆的零分,彻底在首都高中出了名。
相修泽有时候气得咬牙切齿,每次要威胁林不要这么突出时,钟溪总会跑出来护着林崽,让相修泽更加生气了。
高考时更是一路顺风顺水,考完最后一门时,林第一个先找的就是钟溪,将书包一扔,欢天喜地地扑到了在外面等着他的钟溪怀里。
两年时间,林长高了不少,但是钟溪也一直在蹿个,两人始终相差半个头的身高,有时候抱脖子还要垫脚尖。
每次这个时候,林都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长高点。
“哥!”林一点都不在意其他人异样的眼神,抱着钟溪又蹦又跳,“我终于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啦!”
他开心得不行,钟溪却有些尴尬:“林……”
林期待地看着他。
钟溪说:“有件事不得不说,你先做个心理准备。”
林说:“好。”
钟溪斟酌再三,无奈地说:“难道你就没想过,你高三毕业了,我和修泽也要大学毕业了吗?”
林:“……”
林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连表情都没力气做了。
相修泽在搞毕业论文,晚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他们,远远就看到林蔫哒哒地跟在钟溪后面,他忙上前问:“怎么了这是?考得不好?”
他心中窃喜,面上却要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是。”钟溪冷酷无情打破他的幻想,“考的可好了,首都大学稳了。”
相修泽瞬间面无表情:“哦,那他蔫什么?”
钟溪忍着笑把理由告诉了相修泽,相修泽沉默半天,没忍住也笑了。
他揉了揉林的头:“你怎么这么傻啊?”
林有点委屈,被相修泽抱在怀里揉了好一会,才蔫蔫地说:“我不想一个人上学。”
相修泽说:“那我们就不……”
钟溪连忙把相修泽扯开,没好气地说:“他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你别总是忽悠他跟你一样每天混吃等死。”
相修泽瞪他,反正只要一谈到林的前途问题,两个人总要吵起来,这些年都习惯了。
钟溪转身来哄林:“考上大学不好吗?会更好玩哦。”
林这才有了点兴趣:“哪里好玩儿啊?”
钟溪一笑:“我毕业后会进首都大学的研究院,说不定还能当你任课老师,这样好玩吗?”
一听到上大学又能每天看到钟溪,林眼睛都亮了,立刻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嗯嗯!”
相修泽在一旁凉飕飕地看着钟溪:“你不是说还不确定去不去研究院吗?”
钟溪淡淡道:“现在确定了。”
相修泽“切”了一声,没再管他。
这些年来林之所以能这么正常的生活,钟溪功不可没,哪怕相修泽再看不惯钟溪养崽的手法却也不得不感谢他对林的照顾。
三人为了庆祝,去中央商场吃大餐。
钟溪边给林挑鱼刺边问相修泽:“你呢,你打算去哪里?”
相修泽筷子一顿:“还没想好,不过很大可能被我爸安排去接管相家某个公司吧。”
被家人放养,根本没有公司继承的钟溪:“……”
他瞪了相修泽一眼:“知足吧你就。”
相修泽叹气:“我就是担心,那公司并不在首都星。”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宁愿在首都星白手起家,只不过相季阑肯定不会同意就是了。
他说完,发现林在看他,忙一笑,说:“不说这个了,继续吃饭吧。林,要不要吃布丁?”
林嘴里还有鱼肉呢,忙点头,嘴里含糊地说:“次次次!”
钟溪有些担忧地看着相修泽,左思右想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直到三人分开时,钟溪才像是深思熟虑许久,开口道:“如果你真的离开首都星了,我可以帮你继续照顾林。”
林正在吃蛋筒冰淇淋,闻言疑惑地看着他:“啊?我哥要离开首都星?为什么啊?”
相修泽忙摸他的头:“吃你的冰淇淋去,没你的事。”
林很好哄,哦了一声就吃冰淇淋去了。
相修泽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钟溪:“这些年我麻烦你已经够多的了。”
钟溪皱眉:“怎么能叫麻烦?”
相修泽没回答这个,只是说:“我们先走了。林。”
林抬手给钟溪再见,钟溪勉强笑了笑,和他挥了挥手。
在回家的路上,林牵着相修泽的手,一蹦一跳哼着歌,心情特别好。
相修泽眸中全是暖意,偏头看着他,说:“林,这些年你开心吗?”
林毫不犹豫地点头:“开心!”
对林来说,在垃圾星的那些年遥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相修泽笑了笑,说:“过段时间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啊,哥哥都能送给你。”
林欣喜地说:“真的吗?”
相修泽点头给承诺。
林说:“我要钟溪!”
相修泽:“……”
相修泽有点头疼,觉得有必要告诉他钟溪不能拿来当礼物送他:“不能是人哦,只能是你想要的,喜欢的。”
林疑惑地说:“可是我就喜欢钟溪,只想要他。”
相修泽沉默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弟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相修泽不敢确定,只好又问林:“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知道啊。”林不假思索地说,“能让我脚下开花的,都是喜欢。”
相修泽无言以对:“那你每次看到钟溪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会的会的!”林点头,“每次都是这样的。”
相修泽的心突然沉了下来。
感觉到相修泽有点不开心,林愣住了,茫然地问:“我哪里说错了吗?”
相修泽勉强一笑:“没有。”
很快就到了林的十八岁生日,相修泽不想大张旗鼓地办,只想在家里邀请钟溪和林的朋友蓝蓝、江笑、赵现,除此之外一个人没叫。
钟溪知道了后眉头紧皱:“十八岁生日怎么能这么草率?”
钟溪和相修泽的十八岁生日是在家里举办的,当时家中邀请来了半个首都星的名门贵族,排场大得不知道还以为有名人结婚。
反观林,就三个朋友,两个哥哥,还有一堆零食,钟溪都替他觉得委屈。
“既然你不想操办的话,那就我来。”钟溪说,“你不想张扬我也就忍了,但是起码你得弄得像模像样吧,林……”
相修泽突然开口道:“我弟弟的事,不用你过问了。”
钟溪一愣。
相修泽说完也有点后悔了,他干咳了一声,勉强笑道:“我会给他办好的,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听说这段时间你不是在忙着去研究院吗,就不要管这种小事,明天记得来一趟就行了。”
钟溪怔然道:“但是林……”
“不说了,我还有事,先挂了。”相修泽说完,没等钟溪反应过来就挂了通讯。
林正坐在地上鼓着腮帮吹气球,看到相修泽从阳台出来,冲他眯着眼睛一笑,拿起一个拳头大还在漏气的气球给他看:“看啊哥哥,我吹大了呢!”
相修泽走过来,弹了弹他的眉心,笑道:“小傻子,有打气筒干什么用嘴吹?”
林:“我想自己吹,这样好玩点。”
相修泽知道他耐心有限,也就那点三分钟热度,果不其然,林吹了两三个就彻底失去了耐性,拿来打气筒呼哧呼哧地打气。
林吹气球,相修泽就坐在那看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相修泽突然说:“林,你知道明年七月份就要体验了吗?”
每年都有体验,有时候相修泽不在,林就蹭着钟溪家属的身份跟着钟溪去医院体验,当然是知道的。
他点头:“知道啊,怎么啦?”
相修泽:“明年体检的项目里,会有关于‘特例’的体检。”
林正在打气,听到这句话一愣,气球直接炸开,把他吓得浑身一抖,打气筒直直落到了地上。
四周一片死寂。
两人谁都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才颤抖着问:“我……我还要做手术吗哥哥?”
相修泽心中痛色一闪而过,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在这四年里,相修泽一直都在问D关于‘特例’治疗的进度,但是哪怕被世人称为天才的D对于特例治愈的手段进度也依旧缓慢。
D之前曾说过不能保证在五年内能不能找到彻底治愈的办法,相修泽当时只以为他是谦虚,不想给自己太多希望才往最坏的打算说。
但是随着五年一次的特例体检时间越来越逼近,D哪里竟然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相修泽这才开始慌了。
按照D的说法,要是再一次为林安排手术,可能会伤害到林的精神网,对身体极其不利,所以相修泽只能期望D能尽快找到治愈特例的办法。
如果在体检之前还没有彻底治愈的话,那一旦被发现,相季阑会怎么对林?
相修泽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就浑身发抖,根本不敢细想。
林原本还欢天喜地地期待着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但是现在仅仅只是一句话,他就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小脸一片惨白,连气球都拿不稳了。
相修泽并不知道D的手术到底给林留下了多少心理阴影,但是却知道往人脆弱的大脑中硬生生塞进去并不属于自己的冰冷机械,那感觉根本好受不到哪里去。
要不然在手术途中,那个一向不怕疼的特例林也不会声音嘶哑地喊疼。
林抖着手屈膝爬到相修泽身边,拼命往他怀里钻,声音都在微微发抖:“哥哥,哥哥,不做手术,我不想疼。”
手术后,林利用机械首先学到的感觉,便是痛苦。
那铺天盖地的疼痛实在太过深刻,哪怕过去了四年,林依然害怕。
相修泽深深吸了一口气,抱了抱林,柔声说:“不怕不怕,哥哥在,有哥哥在,林什么都不用怕,好不好?”
林抱紧他,拼命点头:“好,好的!”
他将自己全身心地交给相修泽,就如同当年相修泽做选择时那样。
第二天,生日如常举行。
相修泽不想在林的朋友们面前丢人现眼,所以在离得近的酒店里点了一堆饭菜送来充数。
蛋糕是钟溪负责的,中午的时候就一起送来了,三层的草莓蛋糕,林见了眼睛都直了。
前几年的生日都是林相修泽和钟溪三个人一起过的,今年人多了点,林特别兴奋,招呼着蓝蓝他们到处参观。
钟溪把蛋糕放下就去找相修泽,皱着眉问他:“你昨天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相修泽把林特例的事情遮得严严实实的,哪怕钟溪是他最好的朋友他都没有透露一星半点,自然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去和钟溪商讨的。
相修泽摇头,低头洗杯子:“没什么,你想太多了。”
“什么叫我想太多了。”钟溪把杯子按住,“怎么感觉你从前段时间就有点奇怪?”
相修泽十分平静,他把杯子夺回来,继续放在冷水下冲,语气有点漫不经心:“钟溪,你对待特例,怎么看?”
钟溪一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说这个:“特例?能怎么看,社会上不是视他们是洪水猛兽吗?”
相修泽:“我是问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钟溪拧眉想了想,“我没接触过特例,谈不上厌恶却也谈不上喜欢。”
相修泽又问:“那他们都该死吗?”
钟溪彻底没忍住:“相修泽,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能不能不要和我扯开话题?特例该不该死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明年有特例体检,到时候又会有一大部分人被送去第四星系,到时候无论他们该不该死,都会死在前线,逃也逃不掉。你觉得我们在这里讨论这些有意义吗?”
相修泽沉默了。
钟溪说的一个字都没错,正是因为太真实,他才会觉得毫无希望。
厨房拐角处,林躲在阴影里浑身发抖,手颤抖着捂着嘴,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