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季阑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他应该刚从公司出来,一身西装还没来得及换,看着气势特别冷然骇人。
林北辞无意中扫了一眼,再回想起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头发都吓得竖起来了。
他赶忙按着桌子站起来,低着头小声说:“爸。”
相季阑看都没看他,和警察弄好手续后,带着噤若寒蝉的林北辞走出了警局。
钟溪和相修泽从小一起长大,小的时候经常见到相季阑,当时只觉得他是个稍稍有些严厉的家长,根本都不怕他。
直到后来,他从相修泽口中得知相季阑想要杀他,而且还是借林北辞之手,自那之后对这个男人就没有一丝好感。
钟溪一直紧紧牵着林北辞的手,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林北辞在惧怕相季阑的同时,眼中还带着隐隐的期待。
三个人出了警局时,外面天已经黑了,相季阑一言不发地走到警局旁边的停车场,这才停下脚步,冷冷看了林北辞一眼。
林北辞往前一步,怯怯地说:“爸……”
相季阑冷声道:“你什么时候能不给我惹祸?”
林北辞觉得有点委屈,小声反驳:“我没有……”
之前他在学校里拉帮结派堪称无恶不作,这么孩子气的做派只是想吸引家里人的注意力,但是这一次他却完全没有那种念头,纯属只是想要帮忙才出手的。
没人想要被误会,林北辞也不例外。
只是他刚反驳完,相季阑直接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朝着林北辞打去。
林北辞愣住了,完全没想起来躲或者挡住,怔怔看着眼尾都是冷意的相季阑,眼中全是茫然。
“啪”的一声脆响,钟溪一把抓住相季阑用力挥下的手,冷冷同他对视。
相季阑挥下的力道完全没有任何留手,要是打在林北辞脸上,就林北辞那小身板指不定要被甩到地上去了。
钟溪用力把相季阑的手挥开,拉着林北辞的手将他护在身后,脸上全是冷意。
相季阑面无表情看了钟溪一眼,根本就不想同陌生人说话,打开一旁的车门,对林北辞道:“跟我走。”
林北辞愣了一瞬,突然感觉钟溪握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用力,他偏过头,看见钟溪正低眸看着他。
林北辞原本心慌意乱,但是却又不想反抗相季阑,正在两难时,钟溪一个眼神就让他摒弃了所有的疑虑和踌躇。
林北辞深吸一口气,反握住钟溪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和钟溪站在一起,对着相季阑说:“我不去。”
相季阑扫了一眼林北辞和钟溪相牵的手,冷淡问:“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林北辞说:“我喜欢他。”
相季阑一点头,十分无所谓地说:“好,和他分手,我就让你回家。”
林北辞愣住了。
钟溪差点忍不住想要上去揍人了,从小到大受到的良好教养让他强行压抑住了这股冲动。
在这个世界中,相季阑对于林北辞来说,还只是个冷淡严厉的父亲,根本没有本源世界中折磨林北辞这么多年的恶行,要是钟溪真的不管不顾上去揍了人,这个世界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林北辞呆呆地看着相季阑,不知道愣了多久,他才喃喃道:“我是不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不到您的认可?”
是不是对您来说,我生来就是个错误?
林北辞难过地垂下眼睛,眸中闪现淡淡的波光。
相季阑皱眉,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继续他多年来的专断独行:“走。”
林北辞抬起头,这一次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唯唯诺诺,面无表情和他对视,再一次重复:“我不走。”
相季阑被他这副叛逆的态度气笑了:“林北辞,你要造反吗?这些年要不是我的纵容,你以为相修泽能这么帮你?你今天如果不跟我走,那以后这个家,你再也不要回来了。”
林北辞无畏地和他对视:“您从来没打算让我回去过,就算我今天回去了,改天您还是会赶我出去。”
相季阑怒道:“那你就永远不要回去了。”
林北辞点头:“好,我今天就从您纵容相修泽给我买的房子里搬出来,这些年相修泽给我的生活费我一分没动,明天也会还给他。”
相季阑还没说什么,林北辞就朝他微微一鞠躬:“再见。”
说完后,一把拉着钟溪跑了。
钟溪原本想要利用系统的管理权限将相季阑这个人从这个世界里删除出去,但是没想到林北辞竟然这么刚,直接和相家断绝了关系。
林北辞应该之前就有这个念头了,只是他多多少少还是对相家有些亲情的期待的,而这一次,相修泽让他和钟溪分手的话一说出口,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相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林北辞边跑边想,老子早就想走了。
他和钟溪一起跑回家,把他的几百个编号打包好,和相修泽打电话。
相修泽应该在忙,打了好几通才接通。
“谁啊?”
林北辞说:“我。”
对面沉默了一下,接着就是一阵窸窣声,很快,相修泽的声音大了些:“林林啊,哥哥在忙,有什么事吗?”
林北辞把他仅有的几本破旧的漫画书一一放在书包里,肩膀和侧脸夹着手机,轻声说:“这个房子我不住了,之前你打给我的钱我也还给你。”
相修泽愣了一下,忙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今天一天都在忙,刚才才看到你下午给我发的消息,你怎么进警局了,现在出来了吗?抱歉我现在暂时走不开。”
林北辞也不指望他:“我就说这么些了,再见。”
相修泽:“林林……”
林北辞直接挂了电话。
钟溪一直在旁边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北辞收拾东西,见他挂了电话才轻声说:“你确定要离开这里?”
林北辞点头:“嗯嗯,我们这边往南走有条河坝,那边有个公园,长椅上能躺着凑合一宿,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啦。”
他倒是乐观。
钟溪帮他叠衣服:“你睡过长椅?”
林北辞点点头:“嗯,之前被赶出来的时候躺过,哈哈哈当时还是冬天,外面还下着雪,我被冻得差点被送去医院,还把环卫爷爷吓了一跳。”
钟溪心疼得要命,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去我家吧。”
林北辞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看着他:“可是你房子不是到期了?”
钟溪干咳了一声:“可以再续。”
林北辞没有怀疑他的狼子野心,眼睛一亮:“那敢情好啊,那我们一起合租吧,周末的时候我会去打工,钱一定够的。”
钟溪自然是不会看着他去累死累活打工付房租的,但是现在也不能直接拒绝,帮着林北辞一起收拾好东西,又叫了搬家公司来,一个小时就把东西收拾好了搬到了钟溪家里。
林北辞还是头一回来别人家里,见什么都觉得稀奇,像是小猫似的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钟溪的家里是两室一厅,只是其中一间被改装成了书房,里面全是书架和密密麻麻的书,林北辞在里面逛了一圈,出来之后才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
“钟溪啊。”林北辞哒哒哒跑到在帮他整理东西的钟溪身边,仰着头问,“我住哪里啊?”
钟溪唇角淡淡勾起一抹笑:“我的床够大,够两个人睡。”
林北辞微愣,差点跳起来,小脸憋得通红,慌忙摆手:“不……不行,我、我还小。”
钟溪……钟溪差点笑出来,他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只是说睡觉,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林北辞一噎,怯怯地戳了戳旁边一个薯片的黄色包装纸。
想黄色。
钟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声。
他抬手一把把林北辞抱在了怀里,伏在他肩上轻轻叹气,他轻声说:“不要难过。”
林北辞浑身一僵,将脸埋在钟溪颈窝,闷声说:“我没难过,我就是……”
钟溪轻轻地:“嗯?”
林北辞抱紧他,讷讷道:“我就是觉得他不该让我们分手,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人能干涉我。”
钟溪夸他:“对,这样想是对的。”
林北辞被他哄孩子似的语气给哄得脸颊通红,伏在他颈窝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嘀咕道:“你别撩我,矜持点,我们才刚认识呢。”
钟溪失笑,刚认识就能同居还睡一张床,而对领地主权十分敏感的林北辞一点都没有怀疑,说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排斥过自己的接近。
林北辞对钟溪的信任是完完全全刻在骨子里的。
搬好家收拾好东西已经十二点了,第二天还要去上课,钟溪催着一直在玩手机的林北辞洗了澡上床睡觉。
林北辞有点认床,翻来覆去半夜才睡着,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钟溪的枕头有点软,林北辞又开始做噩梦。
这次的梦十分真实,而且大部分还是白天发生过的事情。
还是那个停车场,相季阑站在一片阴影中,冷冷看着林北辞:“和他分手,我就让你回家。”
林北辞牵着钟溪的手,回答得十分干脆:“我不。”
相季阑没有强求,只是留下一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林北辞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转身朝着身后的钟溪笑吟吟地说:“钟溪,我们走吧,就去你之前说的那个星球,叫什么来着?”
钟溪说:“北辞星。”
林北辞拼命点头:“嗯嗯,就是这个。”
他扑到钟溪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小声撒娇:“我们这样好像私奔哦。”
钟溪没忍住笑了,回抱住他,轻声说:“对,就是私奔,我们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林北辞开心得不行:“好好好!”
梦中画面毫无逻辑地陡然一转,一张印有首都星至北辞星的飞行器机票沾满了血迹,只能隐约看到最顶端的日期——1月20日。
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一架飞行器飞跃天空,十分钟后,轰然在空中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