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光十色骤然在林北辞眼前炸开。
他的世界以钟溪为中心,涟漪似的荡漾开五彩斑斓的颜色。
天空中炸裂的烟花有了颜色,周围喧闹的人群也有了颜色。
之前只觉得喧闹厌烦的世间,好像只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变得热闹繁华。
一吻过后,钟溪轻轻放开林北辞,将他脸上又流下来的眼泪擦了擦。
突然被吻,林北辞懵了一下。
不过钟溪一放开他,他又立刻哭得要抽过气去。
他拽着钟溪的衣襟,边哭边颠三倒四地来回问“你是谁啊”“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你叫什么啊”。
钟溪耐心十足,轻声说:“我叫周浔。”
林北辞哭得太厉害,说话都在剧烈的抽噎。
他边抽边说:“周周周……啾啾……啾……”
钟溪:“……”
林北辞啾了好几声,都因为喉中哽咽没能叫出他的名字,着急得眼圈都红了。
明明之前对所有事情都不在意,现在却只是叫不出周浔的名字而急得眼泪拼命地往下掉。
钟溪抱着他轻声哄着,见他还是止不住哭,低笑着说:“再哭我就像刚才那样……”
原本抽抽噎噎哭泣的林北辞突然放声爆哭。
钟溪:“……”
钟溪哭笑不得,拿出湿巾给林北辞擦脸:“不哭了,我已经来了。”
林北辞将头埋在他颈窝,压抑着小声的哭声,闷闷点点头。
钟溪被他哭得心疼不已,感觉到他身上一阵冰凉,偏头凑到他耳边,说:“冷吗?”
林北辞点头,又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钟溪说:“我住在附近,去我家好不好?”
林北辞拼命点头,一点都不觉得跟着一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回家有什么不对。
钟溪又给他擦了擦脸,和他冰凉的五指相扣,牵着他往旁边的小路上走。
林北辞乖乖地跟着他走,完全把许寒章忘在了脑后。
过了0点,人群还没散,都在嘻嘻哈哈地观赏烟花,对着同伴庆祝新年快乐。
许寒章在偌大个广场里满场跑找弟弟,但是找了大半天却依然不见人影。
最后知道人群都逐渐散开了,依然没看到孟寒灯。
许寒章:“???”
我弟弟呢?我那么大一个弟弟呢?!
林北辞出门没有带手机,许寒章想打电话找人都没地方打去,而且现在林北辞的状态明显就很危险,要是一个想不开跳了江……
许寒章要被自己硬生生吓死了。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手机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满怀期待地点开后,是一条微博私信消息。
许寒章差点把手机给摔了,微博私信消息肯定又是微博安全中心或者微博会员这种账号发来的,正要怒气冲冲地锁屏,却无意中在通知栏扫到了发件人。
zx123。
许寒章:“???”
这个名字一看特别像是僵尸号,不过但凡在微博冲过浪的都知道,这是周浔的微博号。
因为这个极不走心的名字,周浔曾经被他的粉丝哈哈哈哈过几万条。
通知栏有消息的概略。
【zx123:别找寒灯了,他被我……】
许寒章:“……”
被我……
被我??
被我!!!
被你怎么了??
许寒章几乎是哆嗦着手把消息框打开。
【zx123:别找寒灯了,他被我带走了。】
许寒章:“……”
你……你他妈又是哪块小饼干?!
许寒章气得半死,无意中戳开周浔微博的首页,就看到他在二十分钟前发了一条微博。
zx123[V]
捡到了一个……
新年快乐。
周浔微博粉丝众多,刚跨年众人又是在疯狂躁动的时候,仅仅只是二十分钟评论就过三万了。
【命中注定:新年快乐!!】
【无法止步:呜呜呜今天是什么大吉大利的日子啊,男神竟然发了两条微博!!他是不是把今年的所有微博都在今天发了??】
【:浔哥新年快乐!!说起来,你捡到了个啥?怎么话只写一半啊??】
【温暖的小草莓呀:一定又捡到猫啦,哈哈哈哈浔哥这几年已经养了好几只猫了,再捡一只回去我也不意外了。】
许寒章气得把手机扔了,骂骂咧咧地回了家,打算找人问问周浔地址,他要带着保镖杀过去把弟弟抢回来。
*****
周浔的住处里枝象路广场不远,慢悠悠走到了十分钟就到了。
回到周浔的别墅里,林北辞已经止住了哭,难得乖巧地牵着钟溪的衣角,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钟溪将他按在沙发上,打算给他倒水喝,才刚走两步,林北辞立刻站起来,拽着他的手臂不松手。
钟溪无奈:“我就倒个水,马上回来。”
林北辞还是不愿意松手,声音沙哑地说:“我不信。”
钟溪愣了一下,心尖突然一疼。
在休息处,他也对林北辞保证过很快就回来,林北辞还探着小脑袋说“我等你啊”,特别乖,根本不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想到这里,钟溪也不赶他了,拖着个小尾巴去倒了水。
林北辞捧着杯子喝了半杯,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两声。
钟溪:“饿了?”
林北辞点头:“又饿又困。”
自从在医院里清醒后,林北辞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每天都是许寒章哄他半天他才勉为其难地吃上两口。
到了晚上他躺在床上才刚睡着没一会,就被一阵阵噩梦吓醒,吓得多了他都不敢睡觉,有时候在床上一坐就是一晚上,第二天继续生无可恋死鱼眼。
这么多天,林北辞还是头一次生出想要吃饭睡觉的冲动。
钟溪摸了摸他的脸,说:“那你先去睡一会,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林北辞:“我不,我看着你做。”
钟溪看他满脸恹恹的疲色,叹了一口气,将他拽到了沙发旁,说:“躺下。”
林北辞很听话,乖乖地躺下,但是眼神却还是黏在钟溪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钟溪单膝点地,揉着林北辞的头,指着厨房:“我就在里面,一抬头就能看到我,你只要叫我一声我就立刻过来。”
林北辞眨了眨眼睛。
钟溪保证:“我不会再走了。”
林北辞再三承诺了半天,林北辞才躺回了沙发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钟溪松了一口气,说了声“乖”,就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开了抽油烟机,就算开着门也不怕味道太大,钟溪拿了一堆菜进去,开始干净利落地处理食材。
他刚煎好了一个蛋皮,就听到林北辞在外面喊他。
钟溪抽了一张纸擦了擦手,扔在空荡荡的垃圾桶中,转身走了出去。
“我在。”
他走到了林北辞身边,问:“怎么了吗?”
林北辞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小声说:“我冷。”
钟溪正要进房间给他拿毯子,突然反应过来要去房间,就要离开林北辞的视线范围之外,他肯定又要闹腾,想了想,只好将放在玄关的大衣拿了过来。
他将大衣披在林北辞身上:“这样呢?”
林北辞拥着大衣,嗅到衣服上残留的独属于钟溪的气息,立刻弯着眼睛点头。
钟溪这才继续进厨房。
没一会,林北辞又喊他。
钟溪抽纸擦手,走了出来。
林北辞指着桌子上的水果,手故意抓了抓,表示自己够不到:“想吃水果。”
钟溪叹了一口气,给他拿水果。
回到厨房后没多久,林北辞又开始喊他。
钟溪任劳任怨,擦手出来。
刚开始林北辞还会让钟溪做一些很合理的事情,到后来,他的要求越来越奇怪,好像只是专门为了折腾钟溪。
钟溪知道他的安全感缺失,一时半会可能正常不了,也不觉得心累,林北辞一喊,他就过去给他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大概是觉得钟溪对他无条件顺从,林北辞最后都懒得编理由了,直接说:“我就是想看看你。”
钟溪哭笑不得。
等到钟溪终于做完了菜,原本空荡荡的垃圾桶里已经堆满了纸——全都是钟溪擦手用的。
钟溪将做好的粥、汤、菜端上了饭桌,林北辞大概有一丢丢相信钟溪不会再离开,已经闭着眼睛缩在沙发上小睡了十分钟了。
林北辞怕他饿坏了胃,走上前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头:“吃饭了。”
林北辞被叫醒,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乖乖地被钟溪牵到了饭桌前坐下。
钟溪给他盛了一碗粥,林北辞接过来,拿勺子戳了戳,发现里面有很多雪白的鱼片。
他疑惑地看着钟溪,说:“我从不吃鱼。”
钟溪给自己烧了一碗豆腐海鲜菇蛋皮汤,垂着眸漫不经心喝了一口,淡淡道:“你先尝一口。”
林北辞皱着眉头,满脸写着“这种东西,我一口都不会吃”。
但是那味道太香,林北辞饿得咕咕叫,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拿着勺子喝毒药似的抿了一口。
只是一口,他眼睛biu地就亮了。
没一会,整碗粥就喝得底都不剩了。
林北辞喝完,豪气地把碗一推:“还要。”
钟溪把勺子放下给他盛好粥,筷子敲了敲一旁的红烧鱼:“这个不吃吗?”
林北辞正在挑粥里的鱼片吃,闻言嫌弃地看了红烧鱼一眼:“一看就很难吃,还有刺的。”
钟溪古怪地看着他,如果不是手里没装备,他都想要把林北辞嫌弃鱼肉的这一段给录下来,等到回去休息处的时候放给他看。
不吃肉的林北辞,嗯,世界奇观。
调侃归调侃,钟溪还是将一块鱼肉挑了刺,夹着放在林北辞碗里。
林北辞的本能没办法拒绝钟溪,只好哼唧着把鱼肉吃了。
只吃了一口,他灵魂深处混乱的数据像是被一只手给拨正了,眼睛亮的像是要发射激光弹,鱼片粥也不喝,双眼发光地看着钟溪。
钟溪淡淡道:“还要?”
林北辞点头如捣蒜。
钟溪:“不是说一看就难吃吗?”
林北辞面不改色地说:“我刚才瞎了。”
钟溪:“……”
钟溪差点被他逗笑。
林北辞之前饿的太狠,一时半会吃不了太多荤腥,钟溪给他挑了四五块鱼肉就不让他吃了,林北辞鼓着脸颊像是仓鼠似的瞪他。
钟溪将剩下的红烧鱼从他面前端走,淡淡道:“等你养好身体了,我再做给你吃。”
林北辞一拍胸脯,表示自己现在身强力壮塞神牛:“我现在身体可……咳咳咳!”
一巴掌都能把自己怕呛到,还说身体好?
钟溪扫了他手腕上还没愈合的狰狞伤口,完全不相信他的瞎话,在林北辞垂涎渴望的注视下把鱼肉收起来。
大概是怕林北辞晚上爬起来偷吃,他还特意当着林北辞的面把鱼肉倒进了易腐垃圾桶。
林北辞:“……”
林北辞气得咬筷子。
钟溪说:“再喝点粥,然后洗澡睡觉,已经很晚了。”
林北辞只好去喝粥。
等到他们吃完饭,已经两点左右了。
就算是洗澡,林北辞也要钟溪在他视线范围内,要不然就不肯进浴室。
钟溪没办法,只好站在淋浴门外,红着耳根地听着玻璃门里的水声,以及林北辞心情大好哼得五音不全的小曲小调。
这个时候,钟溪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两人在一片烟火下的那个深情的吻。
想到这里,钟溪不知道是不是害羞过了头,竟然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他迟早是我的。”钟溪面无表情地想,十分具有霸道总裁的气势,“我就就啾……就亲一下又怎么了?”
就在这时,林北辞将淋浴门拉开,大大咧咧地踩在绒面地垫上,偏头问钟溪:“毛巾呢?”
钟溪:“……”
钟溪扫了一眼,脸上腾地泛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林北辞不明白为什么钟溪突然就僵住了,疑惑看着他。
钟溪狠狠掐了一下掌心才回过神来,他有些狼狈地撇开视线,将一旁的浴巾拿起来胡乱往林北辞身上裹,笨手笨脚地给他擦身上的水。
林北辞被他裹得摇摇晃晃了两下,但还是很乖顺地站在那让钟溪揉。
林北辞从来没有这么乖巧过,要是相修泽在这里,肯定要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擦好身体,钟溪找不到合适的睡衣,只好拿自己的衬衫给林北辞让他凑合着穿。
林北辞穿好衣服,喝了牛奶,跟着钟溪到了房间,直接往床上一扑,在枕头上深深吸了一口。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林北辞周围全都是这种令他心安的气息,他眯着眼睛蹬着腿缩进了被子里,抬手朝着钟溪喊:“来睡觉啊。”
钟溪正在衣柜里给他找睡裤,听到声音手不自然地动了动,说:“我给你找条裤子。”
钟溪的衬衫对于林北辞来说有些大,穿着能遮到大腿,他晚上睡觉又极其爱折腾,指不定早上起来衬衫就被他拖着扔床底下去了。
林北辞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就算脱光了睡被人看也不会觉得有丝毫不适。
“别找了,快来睡觉。”
钟溪头铁地找了半天找不到,只好皱着眉回来了。
林北辞将被角一掀,豪气万千地拍了拍枕头:“快来吧,把这里当自己家,别见外。”
钟溪:“……”
林北辞一整晚都有点懵,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只是个陌生人,他也完全不去问钟溪为什么带他回来,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只是顺从着本心做事。
林北辞对于自己的意识十分清醒,他知道之前那股强悍的意识并不属于自己,所以才会极力排斥,不惜自伤也要将那股意识掐灭;
对于陌生人周浔,那情感同样来得莫名其妙又十分诡异,但林北辞就是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本心。
面对钟溪,他甚至不想动脑子去思考他是谁他在哪又在做什么,完完全全地将自己托付出去。
林北辞毫不掩饰对钟溪的依赖和信任。
钟溪莫名心虚,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从床头抽屉里拿出来一沓纸,大尾巴狼似的,说:“你先睡吧,我要看会剧本。”
他坐在了床沿,才刚掀开一页,就感觉林北辞蹭了过来,双手抱住他的腰。
林北辞明明困得要死但还是不肯睡觉,强撑着睁开眼睛,蔫哒哒地说:“那我也要看。”
钟溪:“……”
那、还能看得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