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三竞技场。
钟溪稳如老狗,坐在首排的看席上,微微闭着眼睛,听着耳边一阵一阵的哀嚎声,内心毫无波动。
竞技场上刀光剑影,大招技能乱放,像是天边彩霞似的,五彩缤纷。
很快,一声哀嚎参加传来,有人踉踉跄跄走到钟溪面前,头顶的血条只剩下一丝,十分可怜。
那人可怜兮兮地朝着钟溪伸出手。
钟溪眼睛也不睁,抬手从旁边拿起一把弓递给他。
那人拿了弓,嘤嘤嘤地跑了。
许久后,钟溪手边的二三十把弓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把了。
木目爷面有菜色地上了竞技场,打得正爽的林北辞看到他立刻小跳了两步,怒道:“你是那变态!”
木目爷:“???”
钟溪:“……”
听着别人挨打一直都不为所动的钟溪终于舍得睁开眼睛,有些同情地扫了满脸懵逼的木目爷一眼,很快就闭上了眼睛,表示此事与我无关。
木目爷还是头一回被人骂变态,懵了一下才愕然道:“啥?谁是变态?”
林北辞指他,铿锵有力地说:“就是你,觊觎我绝世美貌的变态!”
木目爷:“……”
钟溪:“……”
噗。
他差一点就笑出来了。
在旁边被林北辞完虐的使弓帮众也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之前在团战的时候都被林北辞虐出心理阴影来了,这一次听帮主说能拿回自己的弓,立刻颠颠地跟着过来了。
谁知道刚到琼三竞技场,就看到林北辞叼着一根竹签坐在竞技场中间晃腿。
帮众们:“……”
他们颤颤巍巍地问木目爷:“帮、帮主,我们来竞技场……干啥?”
木目爷脸色一言难尽,他看了一眼旁边端坐如老狗的钟溪,艰难地说:“和他打?”
钟溪眼睛都不睁,冷冷道:“要不然呢?你们的弓都是被他‘捡’到的,不和他打和谁打?”
他还着重强调了——捡。
木目爷:“……”
木目爷在原地踌躇许久,才一狠心一咬牙,拉了个帮众,指着林北辞说:“上。”
帮众:“???”
一群人顺利被二次完虐,成功留下了连小明都解不出来的心理阴影面积。
他们从钟溪手中拿到弓之后就坐在看席上观看帮主被虐……观看帮主给他们找场子,没想到还没开打,就听到如此劲爆的话。
满脸写着问号的木目爷和愤然指责的林北辞对面而立,看席上的帮众沉默片刻,突然有人喊:“帮主,你把人家咋招了啊?!”
木目爷怒骂:“我能把他咋招啊?!他把我咋招才差不多!”
他一生气,口音都给带跑偏了。
林北辞还在指他,怒道:“你竟然还不承认?!你可真是禽兽不如啊!”
当了变态,突然又当禽兽的木目爷:“……”
他冤得六月飘雪。
林北辞朝钟溪说:“钟溪!你给我作证,他是不是趁着我睡觉,对我图谋不轨?”
木目爷:“???”
帮众们:“!!!”
他们震惊又骇然地注视着自家帮主,觉得他竟然对这个洪水凶兽似的人图谋不轨,可真是一条令人赞叹的汉子。
有的人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伤心地点开了帮会总频道,愤然敲下一行字:【哈哈哈哈哈哈快来围观帮主翻车!】
众人把八卦的目光看向钟溪,钟溪眼睛都懒得睁,说:“我不知道。”
木目爷都要哭了,对上所有帮众古怪又暧昧的视线,觉得自己浑身长满了嘴都说不清了。
他是找死吗才会对林北辞这样的凶兽图谋不轨?
林北辞有些不高兴了,他从竞技场上跳下来,一脚踩在钟溪腿旁的凳子,将手肘搭在膝盖上,眯着眼睛说:“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钟溪睁眼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说的你就信吗?”
林北辞不假思索地说:“当然信。”
钟溪说:“好,他没有对你图谋不轨。”
林北辞:“胡说八道!当时他就抱着我,还对我嘿嘿嘿猥琐地笑,你又不是没看到?!”
钟溪又把眼睛闭上了:“你不信我,又让我说什么。”
在钟溪后面几排的帮众面面相觑,用眼神加手语交流。
“他们说咱帮主对着凶兽嘿嘿嘿哎!”
“还很猥琐的笑呢!”
“我天呐,帮主威武!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我只能当个副帮主了,呜呜以后我再也不想着谋朝篡位这样的事了!”
“我也。”
“我也。”
敢情你们全都有过谋朝篡位的念头?
林北辞不爽地盯着钟溪,又是之前那种魔性的眼神。
钟溪都习惯了,闭着眼睛懒得搭理他。
林北辞瞪了他一会,发现这招不管用,只好气咻咻地回到了竞技场,随手一挥,将乐居龄仓库中的神武温柔刀拿了出来,耍了个漂亮的剑招,指着木目爷说:“来战。”
木目爷两手空空,眼神也空空:“拿什么战?”
林北辞说:“我管你。”
直接就冲了上去。
木目爷抱头鼠窜,撒着丫子满场跑:“啊——”
钟溪将眼睛闭得更紧了。
片刻后,林北辞将温柔刀收回刀鞘,居高临下地朝着木目爷哼了一声,将竞技场关了。
木目爷血丝都没剩,直接下线了。
钟溪叹了一口气,握着最后一把弓站了起来。
很快,木目爷原地复活,骂骂咧咧地跑了过来:“给我弓!”
钟溪将弓递给他。
林北辞在一旁还是恨恨地瞪着他,他扒着钟溪一只胳膊,把自己半个身子藏在钟溪后面,露出半张脸,似乎很担心自己魅力太大,木目爷控制不住要来抱他。
他哼道:“死心吧,我是你今生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木目爷:“……”
木目爷深吸一口气,将一口恶气憋了回去,他问钟溪:“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钟溪没说话。
木目爷大概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指不定能被这凶兽气得游戏仓都能爆炸,拿回了弓,怒气冲冲地带着帮众走了。
离老远了,还能听到他们在谈话。
帮众:“帮主啊,你真的对那个凶兽有兴趣啊?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抖M?”
木目爷:“滚蛋!!!”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很快,就剩下了钟溪林北辞两人。
钟溪回头看他:“这次消气了?”
林北辞说:“我又没生气。”
他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对钟溪也根本生不起来气,打了好几架,心中那点憋屈已经完全消散了。
钟溪摸了摸他的头,说:“这一周没我们什么事了,等到下周决赛的时候再上线也不迟,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林北辞无所谓地说:“都是虚拟的世界,有什么好看的?”
钟溪说:“鱼也是虚拟的。”
林北辞辩解:“鱼能一样吗?”
钟溪问:“为什么这么喜欢吃鱼?”
怕猫,却爱吃鱼,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林北辞偏头,努力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记不起来。
他皱眉道:“不知道,就觉得……鱼很好吃。”
林北辞扯了扯钟溪的袖子,突然说:“去看塞壬吧。”
钟溪:“……”
钟溪突然不爽了,只觉得自己嘴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鱼?
但是作为高岭之花,他就算再不悦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任由林北辞把他拉到了塞壬湾。
塞壬依然在礁石上吟唱,阳光下,波光粼粼,越发衬着她的鱼尾鳞片幽蓝似海。
林北辞踩着冰跑了过去,很自来熟地和塞壬打招呼:“午好,吃了吗?唱上次那个‘ah~oh~’。”
塞壬:“……”
塞壬本能要跑,林北辞坐在礁石上脚尖点在海面上,以礁石为中心,扩散出去好大一片冰,将海面冻得结结实实的。
塞壬没有办法,只能满脸屈辱地坐在那:“Ah~Oh~”
林北辞选了块礁石坐下,还用手抚了抚上面湿哒哒的海草,望着钟溪说:“来,哥,坐,干净的。”
钟溪把嫌弃都写在了脸上。
林北辞犹豫地说:“那、那你坐在我腿上?”
钟溪:“……”
塞壬:“……”
塞壬唱跑了一个调。
林北辞豪迈地拍了拍大腿,说:“干净的。”
钟溪满脸菜色地坐在了林北辞旁边的礁石上。
林北辞还挺遗憾,说:“那礁石刚才我踩了一脚,你还不如坐我腿上呢。”
钟溪:“……”
他一时间进退两难,只能尽量保持着僵硬地坐姿,唯恐多沾染一点脏,同时冷淡地瞪了林北辞一眼。
林北辞见他这副洁癖得不行却又不得不坐在自己身边的样子,笑得眼睛都弯了,他挨了过去:“怎么啦?哪里脏,你和我说,我帮你擦。”
钟溪面无表情:“哪里都脏。”
林北辞笑着问:“那我呢?”
钟溪沉默了一下,才有些别扭地偏过头,藏在兜帽下的耳根微微发红。
林北辞凑上去:“嗯?”
钟溪不说话。
林北辞索性整个人都挨到钟溪身上去了,钟溪本能地往旁边一错,但是礁石本就狭窄,他差点坐空,忙用手撑了一下才没有摔倒。
钟溪干咳了一声,故作镇定:“你坐稳,别乱蹭。”
林北辞唯恐他下一句是“贫僧不近男色”,只好撇撇嘴坐了回去。
钟溪坐稳后,刚才撑了一下礁石上蔫哒哒海草的手顿时不自在起来,他本来洁癖不是特别严重,但是《灯塔》中模拟的海草十分逼真,他只摸了一下,就感觉整个掌心还流着毛茸茸的触感,十分瘆得慌。
他皱着眉盯着湿哒哒的手指,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要不要把这只手给剁了。
林北辞翘着二郎腿看着不远处的海面,扫到钟溪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支着下颌懒洋洋地问:“咋招?手脏了?”
他很喜欢去学一些十分奇特的口音,学会了就一定要用上。
钟溪也都习惯了,淡淡道:“没什么。”
林北辞笑得像一只狐狸,撑着下巴,笑眯眯地说:“你求我,我就帮你把手弄干净。”
钟溪淡淡拒绝:“不用。”
林北辞:“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给你弄干净吗?”
钟溪说:“不想。”
林北辞“啧”了一声,也不让他求了,自己主动凑上去。
他将钟溪收回去的手从袖子里拽出来,握在温热的掌心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才朝着钟溪一笑,凑上前轻轻在钟溪“脏”了的掌心吹了一口气。
钟溪:“……”
林北辞吹完,还翻开钟溪光洁的手背,在上面轻轻啾了一下。
钟溪被他吹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手背掌心一阵酥麻,顺着骨头直直爬上脑海,让他整个人猛地打了一哆嗦。
林北辞朝他一眨眼,问:“还脏吗?”
钟溪:“……”
不脏了,还想两天不洗手。
林北辞继续翘二郎腿,笑吟吟地说:“特殊服务啊哥,怎么样?”
钟溪面无表情,此时一阵海风正好吹来,将他罩在头上的宽大兜帽给吹得往后一偏,钟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对着风向,任由海风将他从没有掉过的兜帽“失误”吹开,露出一张冷淡的俊脸。
林北辞歪歪头,疑惑看着他。
钟溪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额头,眼神往右下角偏移了几分,他看起来十分冷静,缩在袖子里的手却在疯狂搓着一角布料。
钟溪似乎酝酿了许久的话语,才轻启薄唇,冷声说:“这海风可真脏。”
吹得脸上都是灰尘。
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