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霄宗众说纷纭,暗流涌动。
殷渺渺却去了筑基时锻体的地方,位于春洲东海的海心火山。此地的水压和气息都非常适宜,能够帮助她锻体,尽快熟悉新的肉身。
唉,没办法,新身体虽好,沉珂全消,曾经的辛苦也尽付东流。这具身体虽然纯净又饱含灵力,但也脆弱得一笔。
任无为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丢给她一堆的锻体玉简:“所有的锻体都是从炼气开始的,你这样……这样……这样的师父也没办法,自己想办法吧。”
殷渺渺:“……”
她开始从头补课。
锻体,分为内练和外练。
外练最为常见,小到孩童跑圈强身健体,大到剑池里忍受剑气侵蚀,本质上是一个道理,就是锤炼肉身,让它变得更强大坚韧,能够承受外部的伤害。
十四洲那么多的锻体之法,虽有优劣之分,但九成是外练。内练要难得多,最广为人知的办法就是泡药浴。
这是个什么原理呢?
殷渺渺研究了下,发现这其实是个生物课题,主要是通过各种药物刺激,增强人体的能力。举个例子,同样是面对毒素的威胁,外练是增加对毒物的耐受性,内练就是增强细胞吞噬病菌的能力。
这就不难理解内练为啥那么难了。去健身房锻炼身体,人人能做,简单易上手,出事的概率很低,但改变细胞乃至基因什么的,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生化危机》。
但也有两者兼顾的,比如龙族的锻体之法。
小龙刚孵化时,身上的鳞片很软很嫩,几乎没有防御能力,必须经过一次又一次脱鳞再生,才能长出后来无坚不摧的铠甲。此外,它们从小就会嚼一种特别的草药,日积月累,增强身体的抗毒、愈合、再生一类的能力。
殷渺渺仔细考虑了番,决定试着内外双练。
外练当然是重复过去的步骤,一日日强健肉身,无须赘述。内练稍微麻烦一点,对于很多炼气修士来说,各种灵材珍宝可遇而不可求,缺了一味,前功尽弃,但殷渺渺翻了翻自己的库存……啧。
筑基时在珍萃节收了不少好东西,风云会的秘境里,千红一窟的花灵们为了买买买,给了她不少珍稀的材料,后来去了南洲,马丑又送了不少南海特产。
她不缺好东西,也不缺钱。
殷渺渺在任无为送来的玉简里精挑细选了半天,大开眼界:什么能够散发异香,气血越涌动,香气越浓的《媚心异香方》,什么能将肉体(包括血液、唾液、汗液和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变成剧毒的《五毒方》,还有能把身体改造成小X文里一碰就水汪汪的啥啥啥。
她叹为观止,然后选了最基础的五行八方。
顾名思义,有八张方子,五行搭配,循序渐进,主要功能是固本培元,调解五行之气,让身体达到平衡的最佳状态。
药浴有一点刺激,疼的时候像是被容嬷嬷用一千根针扎在身上。但这些疼痛对经历过肉身崩溃的殷渺渺来说,不过毛毛雨。
她很有闲情逸致地逗着小凤凰:“下来嘛,我接着你。”
小凤凰躲在洞府石壁上凸出来的石块上,吓得绒毛颤抖,哭音都出来了:“不要,有水。”
“你会飞的。”殷渺渺啼笑皆非。
都一年多了,她家的小凤凰还只会扑腾两下,最远的距离就是从她肩膀滑翔到地上,再高就不敢飞了。
恐高、怕黑、爱哭、怕水、胆小,嗯,要不是亲眼看它涅槃,谁信这是凤凰?
“我保证我接着你,不让你掉进来。”她哄它,“跳下来。”
小凤凰把头埋进翅膀里。
殷渺渺弹出一道灵力。它蹲着的石块立刻断裂,吓得它哇一声哭出来,连拍翅膀都忘记了,直直往下掉。
快要掉进水里的刹那,一只雪白的素手接住了它。
掌心里的毛球颤抖着,哆哆嗦嗦,完全吓坏了。殷渺渺心疼又好笑,把它放到木瓢里,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你看,不会沉下去的。”
她不停抚摸着它,终于让它平静下来,悄悄探出脑袋:嗯,真的没有沉下去。
小凤凰探头探脑地看了会儿,想伸出翅膀碰一碰。但被她捧了起来,放到了外面装药材的篮子里:“真勇敢,不过你该吃饭了。”
吃饭饭!
小凤凰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等着殷渺渺拿出装有灵乳的小葫芦,插进一根柔软的芦苇管,让它抱着喝奶。
它咕噜咕噜啜着吸管,没有任何不满。
虽然记忆告诉它,凤凰作为禽鸟,是不喝neinei的,但是这不重要,香香甜甜的奶很好喝啊。
一点都不想吃什么生肉,听着就很恶心。
它是只香香的凤凰!
*
五年后。云光城,慈善堂。
这是殷渺渺自己出钱开的,目的是抚育失去护持的幼童,除了叶舟当年的捐款,并不接受外人的捐赠——由此地出去的孩子不算。
多年过去,小院还是那个小院,只是墙壁斑驳了,雕梁褪色了,孩童们一代代长大成人,离开这里去往远方。有的没有开窍,做个凡人,平稳一生,有的得了仙缘,辛辛苦苦地寻觅着大道。
如今,慈善堂的主事者是个炼气七层的女修。她在慈善堂长大,偶然得到了指点,踏上了修仙的道路,可资质有限,如今一百多岁,筑基无望,便干脆放弃了追寻,回到故乡,接手了慈善堂,养育并且教导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
苗苗就是其中一个。
她今年五岁半,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堂里的老夫子讲课听得人昏昏欲睡,哪有偷溜出去玩来得有趣?
于是,趁着老夫子考校同学的功课,她猫着身,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慈善堂虽然位于云光城内,却是在偏僻之处,周围都是相熟的人家。她熟门熟路地绕过巷子,偷偷解开系在河边的乌篷船,顺流而下。
云光城曲折迂回,一条街上所见的风景便有许多不同,最适合孩童探险。
苗苗艺高人胆大,时不时调整划桨,居然顺顺利利地绕过了诸多险处,平平安安地到了下弦坊。此地多售卖吃食、衣物、家具等生活用品,比起上弦的修炼资源,要富有生活气息得多。
她把乌篷船藏在草丛里,迈着小短腿跑去了下弦坊的糕点铺。
今天是初一,老板娘心善,会免费给七岁以下的孩童发糖吃。她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苗苗到糕点铺时,排队的孩子已经很多了。有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孩为着争夺一包麦芽糖打了起来,结果被老板娘无情地剥夺了领糖的资格。
他们失望地离队,却没有走开,把目光对准了其他拿了糖的孩子。
苗苗孤身一人,自然成了他们的目标。最高大的那个男孩凶神恶煞地说:“喂,把你的糖给我们。”
“不给。”苗苗把糖果藏进怀里,掉头就跑。
身后传来扑通扑通两声,一个后排的男孩摔到,带累了其他人。为首的男孩破口大骂:“废物!站都站不稳?”
“有人推我啊。”摔倒的男孩很委屈。
他们的争吵声远远传来,苗苗捂着嘴偷笑:她就知道会这样,从小到大,每当她出现危险的时候,总会有莫名其妙的力量帮助她脱险。
老师说,这是过世的父母在保佑她。
他们一定是非常厉害的修士吧。苗苗想着,放心大胆地独自回家。
而这一切,都落入了围观者的眼中。
他当然知道,刚才并不是男孩自己摔倒,而是女孩的发簪里弹出了一道灵力,推了一把。
那支发簪是莲花的模样。
殷渺渺的本命法宝。他思忖道,年龄也对得上,故意放在慈善堂,应该是避免被人发觉,确实是她的行事风格。
时间不多了,转世之后,阴神未渡,因果难续,天意的眷顾会暂时消失,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等到她恢复记忆,怕是没有现在那么容易。
只是,她身边应该不止有本命法宝。云潋肯定秘密注意着她,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柳洲,雪女峰。
白茫茫的雪原上,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白色一种颜色。
地是白的,那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天是白的,雪花片片大如席;生命也是白的,兔子、狐狸、草木为了隐藏自己,全都进化出了与环境相似的颜色。
但今天,雪帘中,多了一红一黑两个人影。他们前行的姿态十分闲适,仿若在华丽的花园中漫步,速度却极快,一眨眼的功夫便掠出老远。
“这地方看得人头疼。”红衣的女子穿着贴身的薄衣,娇躯玲珑,声音甜腻,像是有把无形的钩子牵动着心脏,叫人情不自禁地关注她。
这不是别人,正是十大魔君中排名第四的销魂山欲女。到了她这个修为,哪怕生得貌比无盐,粗俗不堪,一举一动照样能影响人的神智。
可她的同伴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埋头走路。他虽有人形,却看不清面目,照到他身上的光全被吸收了,故而一团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正是魔洲位列第九的瞑晦山蚀日。
欲女也不介意他的寡言,笑语盈盈道:“听说慕天光练成了《易水剑》,真是令人期待……嚯,来了。”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眼前的场景就像是被摁了暂停键,雪花突兀怪异地停在了空中,卡顿不动。
剑光骤然而至。
这就是易水剑的剑域?果然名不虚传,暗藏时间之力。欲女暗忖着,身上闪现出一道七彩的光,宛如彩虹般架起一座光桥,一端在脚下,一端却在一里开外。而后,她娇躯一晃,身形沿着光带倏然退开,竟然转眼就脱离了剑域笼罩的范围。
蚀日没有她这么高明的遁法,硬抗了这一剑。也不知他如何操作,那团黑乎乎的身影顿时不见,再出现时,已然避过致命伤害,洒了几滴鲜血在雪中,恰似红梅点点。
“哎呀,没想到你居然还在这里?”欲女假惺惺地惊叹,“哦,是了,你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没人告诉你外面发生的事吧?可怜,真可怜。”
风声猎猎。慕天光执剑的身影出现在雪雾中,冷如寒冰:“再往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你这可错怪我们了。”欲女莞尔,“我可是好心过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他睁开眼眸,淡灰色的眼瞳恍若冰山倒影。
欲女一字一顿道:“你的小情人,被你门派的化神老祖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