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赛是三局两胜,但是在第一场比赛之后,红蓝二队就爆发出了强烈的冲突。
蓝队指责红队作弊,因为大家看得清清楚楚,前后相差不过一息的定身符,却产生了三秒的时间差,明明蓝队的人修为高于红队。
“肯定是他们偷偷带了什么防御法器。”蓝队言辞凿凿,“请求裁判搜身。”
红队的当事人十分冤枉:“空口无凭,你们不要乱冤枉人,我没有违规。”
当时定身的差距直接导致了蓝队修为最强的一人出局,是以他们不肯轻易放过,非要裁判搜查不可。
“搜就搜。”当事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冷笑道,“要是搜出来我没作弊,你们怎么办?”
蓝队傲然道:“你想怎么样?”
“大喊三声我是孙子,我错了。”
“呵,有何不可?”
他们吵吵嚷嚷,高台上的人肯定不会没注意到。紫烟按捺不住,主动下场阻止,被众弟子拉着做了鉴定。
“没用法器。”她脾气爽直,痛快地宣布了结论,“法器是会产生灵力波动的,真的有不同寻常的情况出现,我们肯定会发现——除非他用的是仙器。”
有弟子不服:“那为什么修为低的人反而能率先破解定身效果?”
“符箓对于每个人的效果不同,也未必和修为有关。”紫烟没当回事,摆摆手道,“好了,多大点事,吵个没完,赶紧比下一场!”
她下了结论,蓝队不好反驳,只好放下狠话:“下一场走着瞧。”
红队洗刷了冤屈,纷纷叫嚷:“到时候输了,可别又找借口。”
然而,风水轮流转,这次吃亏的变成了红队。
在第二个沙漠地图中,每隔十五分钟便会出现一次沙尘暴,威力十分强悍,炼气修士绝对无法抵御。因此,双方进入地图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能撑开防护结界的四方旗。
为了避免某支队伍在开局一刻钟内就GG,四方旗就在他们传送点的不远处,双方都顺利地找到了。
沙尘暴来临时,众弟子纷纷聚拢在一处,四方旗挥舞三下,展开了一个足以笼罩所有人的巨大结界,遮天蔽日的风沙被挡在了外面。
“说起来,为什么要特意设定这样的天气?即便是真的会遇上沙尘暴,也不可能一刻钟一次。”止衡开口询问。
殷渺渺道:“培养时间观念,让他们产生紧迫感。”
仙城地形复杂,能打持久战,沙漠有风暴,逼迫他们速战速决,沼泽多有干扰,必须一边和敌人周旋,一边防备沼泽内的吸血虫,三个地图各有各的特点,力求让弟子们适应不同的情况。
乐眉感叹:“煞费苦心,你真是为他们考虑周全。”
殷渺渺不忍心告诉她,其实最初目的只是为了玩法多样化,免得弟子们玩腻了放弃。
就这么一直误会下去吧。
言归正传,这个地图中的沙尘暴是由充当裁判的金丹修士手动操控,所以时常不定,充满了随机性。但四方旗不同,它的工作原理有些像电器,主体能长久使用,效用长短在于提供灵力支持的妖丹。
因此为公平计,每次新的比赛开始,都会更换四方旗内的妖丹,且必须是相同的品阶。可是,妖丹和妖丹之间差一阶,价格便是天壤之别,四阶的妖丹等同于筑基,能坚持30分钟,三阶的妖丹却只能坚持15分钟。
15分钟的区别,价格相差80-100灵石。
殷渺渺不是没有考虑过替换性价比更高的三阶妖丹,但是沙尘暴一吹至少3-5分钟,15分钟也就三五次,时间实在太短了。
但牟利的人可不会考虑这些,同时降级两个队伍的四方旗,大概能获取200灵石左右的利润。如果有哪支队伍特别菜,一下子就over了,甚至可以不换内丹继续使用,考虑到每日大约能举办四到五次比赛,一天下来基本能获益1000灵石。
要知道,内门筑基修士的月例只有200灵石。他们只消贿赂负责的金丹管事,让他酌情减少每次沙尘的时间,那么,一天下来,对方可以得500灵石,剩下的人也能分到100-200的收益。
这点钱在殷渺渺看来算不得什么,可对于普通弟子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为此铤而走险,完全值得。
红队得到的,便是只有一刻钟时长的四方旗。
负责制造沙尘的金丹管事并不知道道具被掉了包,依旧按照三十分钟计算,每次沙尘的时常保持在三到五分钟的区间内。
所以,在第四次的沙尘暴出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蓝队的四方旗好端端的撑着结界,红队的四方旗却闪了闪,失灵了,呼啸而来的沙尘瞬间淹没了众弟子。
裁判大惊失色,立即停手救人。
于修士而言,被掩埋片刻算不得什么,但此事透露的信息量太大,台下已然议论纷纷,有人公然怒吼:“蓝队还好意思说红队作弊,我看是他们贼喊捉则吧!”
“此事太过蹊跷,究竟发生了什么?”弟子们交头接耳,哗然一片。
殷渺渺微微弯起了唇角,心道,民怨沸腾,不给个交代说不过去,这事无论如何都压不下来了。
*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当然必须立刻展开调查。执法堂迅速封存现场,留扣队员,表示要彻查此事。
然而,弟子们不肯就此罢休,原地静坐,言道:“那我们就等着。”
执法堂压力山大,跑来请示殷渺渺。
她说:“彻查。”
“遵命。”执法堂的三个管事放心了。
法器的问题并不难查,很快便在诸多的法器中鉴别出被替换了的低等产品,矛头一下子对准了神器坊。
神器坊的管事不是傻子,第一次出事就觉得风头不对,第二次就敢确定是被搞了,哪会等执法堂上门,早就派人回去处理瑕疵品。可惜他们没有想到,白逸深就在那里,被逮了个正着。
这还得了?消息传到殷渺渺这里,她“十分震惊”,直接站了起来:“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速带我去。”
顺理成章的,她被确凿无疑的证据镇住,“怒不可遏”地要求检查库房和账目,顺理成章地发现了种种问题。
到此为止,大部分有脑子的人都想到了她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一点侥幸也不敢有,立刻去萃华峰和千箓峰寻求庇护。
事情是肯定做了,被人坑也已成定局,但能不能逃过一劫,还是未知之数。他们非常清楚,殷渺渺最大的弱点在于她的修为。
金丹和元婴,天壤之别,上下分明。
萃华峰。
“师尊容禀,今日之事太过蹊跷,弟子绝不敢在这等场合大意,必是凌虚阁蓄意为之。”炼器坊的管事涕泪横流之余也没忘添油加醋,“师尊,来者不善啊!”
龙泉真君铁青着脸,重重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
“弟子莽撞了。”他是龙泉真君的第四个入室弟子,任职于神器坊多年,外貌约三四十岁,这会儿跪在地上,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此事该如何应对,烦请师尊做主。”
龙泉真君冷笑:“你要我怎么给你做主?事情你没做?”
“今日之事,绝非我愿。”四弟子铿锵有力地回答,就差指天发誓了。
“蠢货!”龙泉真君一拍桌子,“你是想告诉别人她有心陷害于你?那我倒要问问了,你们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弟子道:“她是想对神器坊动手。”
“你知道就好。”龙泉真君闭了闭眼睛,“她没把握不会随便动手,这次的事,就算是我也不好插手——你当掌门心里没数?”
弟子大惊:“师尊!那弟子、你不管弟子了吗?”
“嚎什么嚎?我还活着,她不会杀你的。”龙泉真君烦躁地说,“行了,你回去好好想想,这次的事是谁的责任。”
弟子愕然。如果没理解错的话,师尊的意思是叫他把责任推到其他人头上,自己认个管教不严的罪名……这么容易便认了栽,还是他的师父龙泉真君吗?
他支支吾吾地说:“可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师尊的颜面何存?”
“呵。”龙泉真君睥睨着,“与我何干,这事又非萃华峰之过。”
弟子一愣,继而了然:“弟子失言。”
千箓峰。
红砂真君大发雷霆:“积分赛事关门派未来,多少人盯着,你们居然敢在这上头动手脚,是嫌命太长了吧?那也用不着执法堂找上门来,我提前成全你们!”
“师尊息怒。”符箓坊的管事惊得魂飞魄散,忙不迭跪下请罪。她师尊和龙泉真君可不一样,真惹恼了她,逐出师门都是轻的,保不住要自己清理门户。
“我倒是想不生气呢,但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好事?”红砂真君冷笑,“其他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水至清则无鱼,结果你们居然高出这种弄虚作假,欺瞒师门的事。”
弟子赶紧撇清关系:“师尊明鉴,弟子并不知情,这都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顿了会儿,又低声道,“炼器坊的人行事无忌,以次充好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什么事都没有,底下的弟子见了,难免会起些心思,毕竟师尊与龙泉真君同为掌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消弭在了红砂真君阴沉的面色里:“弟子一时失言,请师尊勿怪。”口中请着罪,心里却知道自己说中了关键,她的师尊一生要强,同为元婴,符箓坊的弟子不肯低炼器坊一个头,也是情有可原的。
四周静谧无声。
红砂真君负手而立,脑海中回想起前些日子,殷渺渺上门拜访时说的话:“普通弟子修行不易,为求前途,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也实属常事……只是古人云,勿以恶小而为之,今日走了偏门,来日许要入邪道,万望真君勿要心慈手软……此事一了,我必为众弟子寻一条正路……”
屋中响起轻不可闻的叹息,红砂真君闭了闭眼睛,肃声道:“你为符箓坊管事,又是我门下弟子,原有管教之责,今日出了这样的事,难辞其咎。去吧,让别人看看,我们千箓峰的人敢作敢当,绝不会推卸责任。”
那弟子满嘴苦涩,俯首应下:“谨遵师命。”
“不必担忧,你是我千箓峰的人。”红砂真君缓缓道,“既入我门下,我必保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