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击退了魔修,但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双方打起来的波动这么强,保不准就已经被人注意到了,此地已不宜久留。
众人强忍着伤痛,立即开始消除痕迹,转移阵地。
大半日后,他们才算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营地里架起了两三个帐篷,让女修进去上药换衣,男修们就没有这个待遇了,找个地方随便躺下就是。
慕天光和血衣魔修的对战中受了不轻的伤,服下丹药以后就一直打坐调息。殷渺渺换了衣衫以后,走过去问他:“给我看看你的伤势。”
他低声道:“我没事。”
“魔气残留在伤口上很难愈合。”她的口吻不容置疑,“蒙别人就算了,蒙我?”
慕天光抿了抿唇,慢慢松开了手臂,露出了腰侧狰狞的伤口。殷渺渺伸手摸了一把,法衣湿漉漉的,都被血给浸透了,不由白了他一眼,用匕首划破了他的衣衫,里面白色的法衣吸饱了鲜血,红得刺人眼睛。
狰狞的伤口上,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溢散,导致血肉迟迟不能愈合。她用干净的手帕沾了水,替他擦去肌肤上干涸的血渍,再拿出一盒膏药,用手指挖了一小块涂抹上去,清凉白腻的药膏含有特殊的灵草,可以净化魔气,没一会儿就止住了血。
“真不知道你是逞强还是害羞,这样都忍得了。”
“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伤。”他试图安慰她,却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殷渺渺眯了眯眼睛,找出干净的布条替他包扎伤口。
过了会儿,她问:“还有别的地方吗?”
“其他都是小……”慕天光抬眸望进她的眼睛里,只觉她的瞳仁幽深如潭,莫名危险,便不由自主地住了口。
“慕天光,现在,”她微笑着,一字一顿地,“把衣服脱了,你不脱,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替你脱了。”
慕天光:“……”终究是老老实实地自己脱了。
殷渺渺挥手掷出火焰,焚去了他的外衣,又上上下下寻摸了一遍,给所有的伤口都上了药。他微微窘迫,多少觉得小题大做,然而没敢再劝,任由她的双手游走来去,只是垂着眼眸,遮掩去眼底的波澜。
不远处,其他修士挤眉弄眼交流着。男修们心态比较平和,促狭眨眼的是“看不出来啊,慕师叔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挑眉坏笑的就是“看这架势肯定是野合过了”,笑容诡异的是“这样说来,到底是谁有艳福呢”,巴拉巴拉。
比起男修们看热闹的心态,女修们的心思就要复杂多了。眉眼微垂,满脸落寞的必然是真心爱慕,正伤怀难过,而揪着剑穗或是咬着袖角的多半心存不甘,想不明白就这么个长相不出众,实力亦不过尔尔的女修凭什么得了真心,自己又哪里差了。
还有少许经验丰富的女修,眼角的余光瞥啊瞥,满脑子就一个念头:“靠,慕师叔脱衣服的样子好勾人!真想把他动情难忍的模样,一定很有诱惑力。”
人人都以为自己把眼神隐藏得很好,实际上压根瞒不住当事人。殷渺渺强忍着笑意,替他把伤口处理好,然后说道:“很乖,我要奖励你。”
说完,探身在他唇边吻了下。
慕天光震惊地看着她。
“不够吗?”她有意报复他先前的不配合,捧着他的面颊,在他眼睛、鼻梁、嘴唇和喉结上都亲了下,“那这样满不满意?”
慕天光条件反射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面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幸亏在火光的照映下不怎么明显:“渺渺。”
“他们怕你,我可不。”她的语气里带了笑意,“再敢这样逞强,小心我欺负你。”
这样的威胁,慕天光当然不会当真,只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沉溺于爱河的男人,都不会想要惹自己心爱的女人生气,低声道:“下次不会了。”
他的声音清冽而柔和,像是炎炎夏日在山里邂逅的泉水,清清凉凉,沁得人心头焦躁全无。殷渺渺靠过去,在他耳畔悄声说:“我发现你不止是眼睛好看,声音也很好听,想来世界上的确很难有人不为你着迷。”
慕天光握住了她的手,无奈地叫她:“渺渺。”
她挠挠他的手心,打趣道:“说实话也不行了?你可真难伺候。”
“说不过你。”他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你的伤有没有大碍?”
殷渺渺道:“与我对战的那个独眼应该专门修炼了他的眼睛,对于捕捉动作上有十分敏锐的天分,所以我没和他怎么动手,用别的法子解决了。”
独眼魔修其实是个十分棘手的对手,能够捕捉到百分之一秒的动作差距,因此也就极其容易预判对手的下一步动作,不仅如此,他的眼睛似乎可以辨别灵气的流动,对于破阵也很有心得。
可惜的是,他运气不好,殷渺渺擅长的是无法用眼睛分辨的幻术和魂术,独眼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被她不怎么光明正大地解决了。
相信失去这么一个特别的人才,对于魔修来说是相当大的损失了。
慕天光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魔修至少还有半数的人,能留下来的实力必然不低。”
“我们人数上占优势,所以近段时间最好避免对战,要不断转移位置,避免被他们发现踪迹,然后……”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接下来的几天,殷渺渺都随机转移着阵地。
随机的意思是,她转移的时间、方向、距离全都靠摇骰子决定,自己也不知道下个方向会往哪里去,完全凭借天意。
而天道似乎十分眷顾她,三次转移都没有碰到魔修,给了道修们较为宽松的疗伤时间。
五天后,大部分修士的伤势开始好转,灵力透支的李心桐等人也恢复了行动能力,最初因为影傀而受伤的三个修士,也有极大的好转,可以参加战斗了。
局势看起来大好,然未料到,魔修居然出了一个损招。
那天夜里,东北方向出现了很浓郁的魔气,御兽山的弟子派飞禽过去一看,气得七窍生烟——魔修捉住了他们的人,砍去四肢,把人和饲养的魔宠关在坑里,任由他们被啃食折磨。
“太过分了!”李心桐气得浑身发抖,“居然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
大部分人都附和着:“魔修如此嚣张,我们绝不能叫他们得逞。”
岳不凡思索了片刻,沉声道:“魔修虽爱以折磨人为乐,但这种时候,他们不会有这种‘闲情雅致’,刻意折辱我方修士,必是为了引我们过去。”
“去就去。”李心桐牙齿咬得咯咯响,“好歹给他们一个痛快!”
他们既然报名进这乾坤镜,自然有陨落身死的觉悟,对于落在敌方手里的同伴,会心痛会愤怒,但也知道,要是为了他们向魔修低头,是对他们最大的不尊重。
可是,殉道而死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他们被这般侮辱折磨是另一回事。
如果不能营救,身为同伴,至少要给他们一个痛快!
殷渺渺的想法和岳不凡一样,魔修此举肯定是挖了个坑给他们跳,而他们于情于理,都不得不接招。她给了肯定的答案:“去是肯定要去的。”
军心如此,不可逆之。
问题是,该怎么化被动为主动,不使得自己落入陷阱?
她思索了许久,慢慢道:“我有个主意。”
*
土坑里的人彘不断挣扎着,浓郁的血腥味使得饥饿的低阶妖兽愈发暴躁,血盆大口咬住对方的断肢,咔嚓咔嚓咀嚼了起来。
修士的血肉饱含灵气,它们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美味吞入腹中。而被撕咬的卫不屈已经察觉不到疼痛了,牙关紧紧咬着匕首,利用身体和脖颈的力道,将刀刃狠狠刺进妖兽的腹部。
妖兽被激怒,攻击变得更加暴虐。
山崖上,不少魔修都被这样的场景刺激得兴奋起来,他们看向枯草堆里浑身赤裸的女修,欲情翻涌,立刻扑上去侵犯了起来——和道修能以灵力自控不同,魔力会引诱修士屈服于欲望,所以他们不仅容易愤怒、狂躁、嗜血,也容易被情欲所支配。
被控制住的女修美目圆瞪,愣是一滴眼泪不流,只是凶狠地看着他们,仿佛随时会咬断他们的脖子。
有个魔修哈哈大笑:“我最喜欢你们这些女道修了,看到你们这种表情,真是我人生最大的快事,哈哈哈!”
“我只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女修冷冷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支配我吗?呸!”
魔修大怒,变本加厉地折磨了起来。
然而,有少数人并不被这样的场景所迷惑。有个面色青白如死尸的魔修问:“骨大人,他们真的会来吗?”
被他称之为“骨大人”的魔修是个披着黑斗篷的怪家伙,他抬起头,兜帽里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骷髅,黑洞洞的眼眶里跳跃着两朵白色的火焰,下颌一张一合,发出古怪的声音:“会,道修最见不得这种事,肯定会来。”
死尸脸魔修说:“这倒是,他们最讲什么情义。”
长生之路孑然独身,就该以进阶长生为首,实力不足时,对强者卑躬屈膝是为了活着,有了强大的实力,何必还要顾念什么仁义道德?真是本末倒置,难不成情义这种东西能有助于飞升吗?
不过,道修既然这么讲究这个,他们就帮帮忙,成全他们好了。
“来了。”骨大人吐出两个字,闪耀着白火的眼睛却看向了天空。
五个御兽山的修士乘坐着自己的灵宠,从高空发起了袭击。灵兽嘴里吐出风刃、火球和水箭,修士则使用着臂弩和弓箭,裹上大量符箓射向了魔修。其中有一个女修直接奔向了土坑,唇间含着一枚造型奇特的哨子,一吹便有阵阵音浪滚来,坑里的妖兽一听就忍不住浑身颤抖,本能地感到恐惧。
死尸脸魔修的面色有点难看,土坑周围布下了陷阱,没想到道修居然压根不靠近,反而直接来攻击他们,而御兽山的驯兽哨又是天然克制妖兽的法宝……啧,怪不得骨大人要提前做些安排,这些道修的确不容易对付。
只是,未免也太小看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