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是饵。”楚汤很快想清楚了前因后果,“我是被陷害的。”
“无凭无据,全靠一张嘴?”殷渺渺冷笑,“你既然认定是误服丹药,那就把如何得到这丹药的,又有什么人知道一一说来。”
楚汤不言,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该说多少实话。
殷渺渺看他如此,不紧不慢地抛出重磅炸弹:“忘记告诉你了,在你的书房里,我们搜出了魔修的东西,凭这两样,你猜猜前辈们会怎么处置你?”
“这不可能。”楚汤悚然,“有人嫁祸我。”
殷渺渺嘲讽道:“你脑子里都是水,养满了鱼吧?反反复复一句‘栽赃嫁祸’一句‘这不可能’,有用的话半句没有。”
楚汤气恼道:“道友莫要侮辱人。”
“我说错了吗?”殷渺渺取出一支线香来点燃,白烟袅袅,香气袭人,“我可没有太多时间听你说废话,一炷香为限,说不说由你。”
楚汤盯着香,面色沉沉。
孔离见气氛僵滞,主动道:“楚道友有什么猜想就快说吧,现在的证据对你都很不利。”
楚汤定了定神,开口道:“这玉瓶是小女给我的,说是挂心我的修为,特意求来的,我本不想将她牵扯进来,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你们去问一问她就知道了。”
以楚蝉的心机,多半是会实话实说,把他们的视线引向秦子羽。如此一来,他只是不忍拂女儿的心意,而不是窃取秦城的丹药,于名节无碍。
“楚蝉给你的……”殷渺渺的视线在玉瓶上停留片刻,笑了笑,“这丹药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
楚汤思量着若是说什么都不知道,怕是不能取信于人,便说:“她说叫‘化仙丹’。”
殷渺渺嘴角一勾:“化仙丹是什么来历?我怎么不曾听说过。”
楚汤言说了说炼丹大能为救道侣而研制灵药的传闻:“蝉儿先前出去游历过,说不定是在什么时候得了机缘。现在想来,或许是她被人利用了也说不定。”
什么或许,他现在敢确定,楚蝉就是被秦子羽利用了,傻乎乎地把什么丹液带回来给他,这丫头真是蠢笨到家了。
不过也幸亏经了她的手,不至于叫他有口难辩:“你们可以向她求证。”
“那么,这东西呢。”殷渺渺敲了敲盒子,“从你的书房里搜出来的。”
楚汤一口咬定:“这我真的不知情,肯定是有人趁机进入我的书房留下所谓的证据,意图栽赃。”
殷渺渺不置可否:“也就是说,你认定是化仙丹出了问题,使得你身染魔气,而丹药是你的女儿楚蝉给你的,至于这魔修的东西,你是全然不知情,对吗?”
“是。”楚汤想及齐盼兮带来的消息,约莫猜到了秦子羽的手段。虽然染上魔气的事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但只要齐盼兮那里没出问题,很快就能翻案。
而殷渺渺这边,既然得了楚汤的供词,少不得要去问一问楚蝉。
怕小公主脾气上来误了正事,殷渺渺主动对孔离道:“一会儿你问,我在窗外听着,省得她见到我就来气。”
孔离自然答应。
三人去隔壁院子里询问楚蝉。
“孔大哥,我什么时候能见我爹啊。”楚蝉眼圈发青,神情焦灼,“他肯定是被冤枉的。”
孔离好言好语地安抚了她,问起“化仙丹”的事情来:“你是不是给过你父亲一瓶丹药?”
“我?给父亲丹药?”楚蝉懵逼,“孔大哥你是不是说反了,只有父亲给我东西,我哪有什么东西给父亲?”
孔离难掩讶色,追问道:“你没有给过他丹药吗?”他把玉瓶在她眼前晃一晃,“这个认识吗?”
“这是什么东西?”楚蝉莫名其妙,“我没有啊,我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爹和那个女人给的,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孔离嘶了声,觉得事情麻烦了,正欲开口,耳畔传来殷渺渺的传音:“问问她前两天去了哪里。”
“蝉儿,前两天我一直没见你,你是在楚府吗?”
楚蝉马上道:“什么呀!我被秦子羽这个坏蛋抓去了,你不知道,他可坏了,关了我好几天,要不是向大哥来就我,我还被关着呢。”
提起向天涯的时候,眉梢眼角俱是甜蜜。
孔离假装没听见后半句:“你被秦子羽抓去了?”
“是啊,他想用我威胁那个女人给我爹下毒。”楚蝉小声嘟囔,“幸好他来救我……孔大哥,是不是我爹的事和秦子羽有关?”
孔离模模糊糊察觉到关键线索了,试探着问:“秦子羽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给过你什么东西?”
楚蝉摇摇头。
“这个玉瓶你真的没见过?”他再三确认。
楚蝉好奇心起,伸手去拿:“这是什么东西啊?给我看看。”
“不行。”孔离立马收了起来,严肃地问,“你现在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这东西你有没有见过?是不是你的?”
楚蝉被吓一跳,缩了缩脖子:“都说了没见过了,这么丑的瓶子一看就不是我会用的啊。”
“你是什么时候被救回来的?”
“比赛第一天晚上。”
“谁救的你?”
“向大哥啊,对了,他去哪里了?”
“这几天你一直待在楚府?有没有和什么可疑的人见过?”
“不是说了我爹不让我出去么。还有,什么叫可疑的人?”
“就是陌生的人。”
“没有……我爹说怕我又被人抓走,叫我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别出去。”
楚蝉的证词在殷渺渺的预料之外,但仔细想想却无甚奇怪,经手的人若断的不干净,怎么完成这一桩栽赃嫁祸?
不错,她基本可以认定楚汤入魔的事是被陷害的——要是如实,楚汤的证词应当更精密合理一些,如此才能取信于人,但他现在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按照她的推测,齐、楚玩得是无间道,明面上夫妻撕逼,实际上是让齐盼兮有机会接近秦子羽。
只是狡兔三窟,秦子羽暗地里又摆了楚汤一道,线索斩得干干净净,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在庭中沉思,不知觉间,东方已露鱼肚白。
孔离走出来,大大伸了个懒腰:“忙了一晚上,越搞越混。”
殷渺渺垂下袖子,一个锦袋落入掌中,抽开抽绳,里面是香喷喷的牛乳糖:“吃吗?”
“要不……”孔离瞅瞅她,再瞅瞅慕天光,“咱们先去吃个早饭。”
“太好了。”殷渺渺马上把零食袋子收起来,“我想吃碗豆花。”
孔离很警惕:“甜的咸的?”他是咸党,甜豆花简直反人类。
“都行,不挑。”
“慕道友呢?”
慕天光虽然认为眼下不是放松的时机,但他们俩都说好了,只能同意。
孔离对紫微城熟门熟路,从书院出来拐了个弯就敲开了一家早点铺的门:“开张没有?”
“是孔先生啊。”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卸了门板叫他们进来,“快请进。”
孔离问:“都有些什么?”
“面点未上笼,只有豆花、豆浆、凉虾、冰粉,几位仙师用些什么?”
殷渺渺道:“面点都有什么?”
“他们家鸡蛋豆腐包好吃。”孔离推荐,“必须尝尝。”
“那就吃这个,再来碗咸豆花儿。”殷渺渺寻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
孔离给慕天光推荐了几样点心,他都不要,只点了碗什么也不加的豆浆。三人刚刚坐定,门口又来了几个人。孔离惊讶了:“你们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正好是调查擂台现场的白逸深、水悠然和汀兰三人。再一看,他们皆神情凝重,似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们查到了什么?”殷渺渺和旁人都不熟,只好看着白逸深。
他道:“发现了魔修的踪迹。”
“什么?”
*
比起殷渺渺他们的一波三折来回跑,白逸深等人的调查就要顺利多了。归元门的元婴真君借出了一件法器,名为“测魔盘”,乃是上次道魔大战中的老将,识破无数魔修的伪装,立下赫赫功劳。
后来虽被蓄意损毁,但略作修复之后仍然可以使用,只要魔修出现在离它直径一里的范围内,它就会发热,越靠近温度就越高——传闻在损毁前,它甚至可以指出方位,可惜现在是不能的了。
不过,就算只留有感应的功能,测魔盘还是战战兢兢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在路过一家酒馆时发出了警报。
今天街头巷尾全在议论楚汤突然入魔的事,有人信誓旦旦说楚城与魔修有勾结,有人则阴谋论认为是栽赃嫁祸,七嘴八舌说得好不热闹。
他们三人花费了好些功夫,才锁定了坐在酒馆角落里的一名散修。又等到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方远远地跟了上去。
然后,这人进了秦府。
半路,巡逻的护卫和他打了个招呼,双方寒暄了几句,俨然是熟人。而后,那人径直去了秦子羽的书房里,密谈许久。
孔离听着不由奇怪:“既是如此,你们怎么不动手把人扣住?”
白逸深抿了抿唇角:“因为他出来的时候,身上的魔气消失了。”
消失了?饶是殷渺渺,这会儿也有点莫不清楚状况:“怎么会消失了?”
“人还在里面的时候,测魔盘就突然没有反应了。”水悠然淡淡道,“我们一直等到他出来,发现他身上的魔气真的消失了。”
殷渺渺思索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那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真巧。”
楚汤是这样,秦子羽也是这样,是双方不约而同地栽赃了对方一回,还是背后别有隐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