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三更】

周白在换了五匹马,连跑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到了太华门。

太华门建在一处钟灵毓秀的山顶上,建得豪华又气派,是太华派那个落魄的样子完全不能比的。而整个门派所处的位置是周围最高的一座山上,大有睥睨四方之意。

她翻身下马,还未走进大门,远处就来了一行接应的年轻女子,衣着华丽且整齐划一。

“恭迎少门主回门!”在五米之外,那些女子便恭敬地跪在道路旁迎接。

“把马牵去马饲。”周白看也没看她们一眼,甩下一句话,便径直走进门去了。

后面的女子们起身,有的人面露不满,甚至有人表情不屑地小声抱怨道:“还真当我们是养马的了。拽什么拽,不就仗着自己是门主的女儿吗?”

另一人道:“呵,人家可是天才,况且门主之位不是说一向能者居之吗?你们要是有本事,便去打败她啊,到时候你不就能当少门主了。”

最开始说话抱怨的人冷哼一声道:“你搁这里拍什么马屁呢,人家又听不到。你想要巴结人家,也看人家搭不搭理你。你看她刚才路过有给你一个眼色了吗?”

“你!”

……

这些争吵当然没有被周白看见,不过就算她看见了,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早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太华门是个等级分明的门派。所有人从入门开始,就不断地经历着各种比拼与试炼,之后再给出成绩,依照成绩,再排出在门派的地位。

周白虽是门主的女儿,但这少门主之位却是她靠着自己的实力挣到的。

门中有敬佩她的人,自然也就会有嫉妒她的人。而那些想取代她却又无能的人,便只好在别的方面来想办法对付她,各种明里暗里的阴谋诡计不少,不过却没有一个能真正撼动了她的地位。

道理来说,她作为少掌门,即便是个无能之人,也理应有自己的门主娘亲的庇护,下面人至少无一个敢出来说不是。

但偏生这太华门的门主不一样。在察觉到那些对自己女儿明里暗里的针对后,她不仅没有出面阻止,反而还在暗地里纵容这样的存在。

用她的话来说,这是在历练自己的女儿。

在面对刻意的针对时,周白的表现同她的娘亲似的,同样也出人意表。她半点都没有将那些人的针对放在眼里,遇到任何算计她的事,只要没有触碰到她的逆鳞,她的表现大度到甚至会令人会感到愤怒。

她那副样子,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凡是比她弱的人,她就不放在眼里。甚至达到对方视她为死敌,她却连对方的名字都记不住的程度。

这也不怪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过朋友。

走进大门后,她即刻就去了自己娘亲,也就是掌门的住处,外面守着的人见她来,表现得有些意外:“少门主,您回来不是得先接风洗尘吗,怎么这副模样就过来了?”

周白不在意地道:“我有要事要禀告掌门。劳烦通报一声。”

那人进去了,没多久就出来引着她进去。

周白先是跪下请安,恭敬的模样仿佛是下属在见上司,而不是女儿在见母亲。

“先起来罢,听说你有重要的事情禀告。希望你禀告的事情足够重大,否则你带着这副肮脏不堪的模样来见我,是要受罚的。”周白的上方传来了一个女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不知道太华派满门被灭,算不算是件重要的事。”周白站起来,表情平静地回道。

“什么!”周言猛地站起来,表情严肃的要求她将所见所闻都说一遍。

“太华派一夜之间都被杀光了,凶手似乎就是一个叫魏渺的门徒,另外只活下来了一个掌门弟子,叫有心,现在她已经是太华派的掌门了。”

周白说完,看着她的神色陷入了沉思,便想告退,周言却突然叫住了她:“周白,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那个叫魏渺的肯定不简单,但我们现在首先要调查清楚的是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最后究竟会不会牵扯到我们太华门。”

周言点点头:“你说的对,这件事我们应该注意防范。行了,一路赶来,你也累了,快去洗漱休息吧。”

“我想去看一看他。”周白道。

两人都心知肚明,话语中的“他”是谁。

周言一挥手,扔出来了一块令牌。周白知道,她是同意了。

她们母女就是这样,相处时冷冷淡淡,若是不知内里的人,压根就猜不到她们竟然会是亲母女。

周白回到自己的住处,洗完澡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睡觉,反而是拿着养魂香去了门中的禁地,这里只允许掌门和周白进入,除了她们,没人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

她走到禁地的结界前,守在这里的人检查了她全身,确认除了养魂香之后她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这才让她过去。

周白过去正要解开封印,余光便看到身后远处有一个悄悄跟着她的人。总是有这样想要打探她和禁地秘密的人在。只是她绝不会让她们得逞。

她面上不动声色,用了令牌解开结界,紧接着她飞快进入里面,又用令牌解架起了结界。

总是有这样好奇的人,但是里面的东西她自己也知道,决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太华门恐怕会身败名裂。现在想来,她当时竟然会将此事毫无顾忌地告诉孟柏,着实是有点神奇。

禁地里面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中央有一座十分宽大的奇怪宅邸,这座宅邸只有一个房间。

她走到门前,用灵力解开了门口的灵力锁,刚打开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锁链的声音。

周白动作一顿,推开门走进去,便看到了被七根锁链锁在中央的恶鬼。

他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

像一只完全没有任何理智的野兽。无论看几次,周白都会在心里这样想一遍。可这偏偏是她的亲生爹爹。

她转身关上门,随即缓缓走过去,到了一个位置便停下了脚步。那被锁起的恶鬼龇着牙挥舞着尖锐的利爪攻击过来,可一切正好就在接近周白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被锁链死死地锁住,半点也挣脱不出某个范围。而周白,正好就在那个范围的边缘。她最是了解这个房间究竟有哪些地方是安全的。因为不安全的地方,已经全被她试过了。

“我来看你了,”顿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爹爹。”

开口后,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以前即便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却从来不敢这样叫你。大概,我潜意识里也是害怕自己有个恶鬼爹爹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吧。不过,这回我出去外面,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她有一个恶鬼夫郎,却也从来不藏着掩着。我从她的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只养魂香,抬眼看着他的手臂道:“你又受伤了。不过幸好,我这里的养魂香还够你用,来,我给你点一只。这次的味道,我觉得你也许会喜欢。”

周白在说话的时候,丝毫不管面前的恶鬼是如何怨恨地叫嚣着想要攻击自己。她自顾自地说着,点燃了香,看着面前的恶鬼短暂地安静了下来,她的眼里便随之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神色。

她喜欢看到他安静的模样,仿佛他就是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恶鬼。

因为他不能被外界看见,而锁他的链子会对他的魂体造成一定的伤害,所以才需要养魂香来时常温养他的灵魂。

现在长大的她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以为他不疯了,便觉得他是安全的、可接近的了。

胸口差点被掏心的伤口还深深地烙在她的身上。她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也只有这样远远的看着。

她说:“我再给你说说我的那个朋友吧。她的夫郎真的很特别,身为一个恶鬼,竟然也能有理智存在。我的朋友……我还没有给你正式介绍她呢。她的名字叫孟柏,她对我说,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的夫郎是恶鬼。我当时听着,觉得很羞愧。不过,我很羡慕她。如果你也能像她夫郎那样有神智的话,那该多好。”

对面的恶鬼只是痴痴地吸收着养魂香散发出去的香味,半点回应也没有给面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女孩。

周白看起来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回应,她语气忽地变得低落起来:“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因为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所以才会生出这般执念?也许,如果你是个普通的人类,日日同我相处的话,恐怕我也会像讨厌娘亲那样讨厌你。你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可……”

周白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傻子。

她闭上了嘴巴,走到墙边,按下一个机关,里面有一个木盒,她从木盒里拿出了一张符纸,随即原样收好了木盒,靠着墙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大腿上,整个人呈蜷缩的姿势,一手拿着燃烧的养魂香,一手拿着那张符纸,携带着赶路三个日夜的疲倦,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这是一个不知道已经看过了多少遍的梦境。

符纸虽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但是每次当她自己亲眼去看到那些曾经在现实里真实存在的场景,还是会感到震撼。

她看到了那个让她执念最深的人,她爹爹活着时候的样子。

他活着的时候,似乎总是带着一副忧郁的神情。

周白想,如果他有理智的话,她真的想亲口问他许多问题,诸如“你是不是不快乐?”、“你为什么很少抱我?”、“如果你不快乐的话,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生活?”

不过,或许她这一生都没有什么机会去将这些问题问出口了吧。

里面有许许多多他的场景,他的话不多,笑容也从来没有。甚至于作为一个爹爹,在这么多的场景中,他竟只抱过一次自己的孩子。

周白格外珍惜地看着面前幼小的自己被爹爹抱着的那一幕。

眼前的场景忽然突兀地一闪,等到再看清楚眼前,时间便已经到了好几天之后。

总是这样。她并未对此感到奇怪,因为她手上拿着的符纸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符。拿着它,有些场景她便看不到了。

这是她的娘亲亲自监督着她弄出的符纸,并且上面严格地限制了她可以看的时间。凡是她不可以看的,在梦境中那些场景都会忽然跳过。

作为一个娘亲,周言对她解释的是:一个孩子对爹爹最基本的礼貌就是不去打探爹爹的隐私,有些娘亲和爹爹的私生活的事情她绝对不可以看。爹爹小时候是过的很苦也很狼狈的日子,所以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看见。

她当初毫无疑惑地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毕竟说的很有道理,她也不希望自己会唐突地看到爹爹换衣裳或者洗澡这样的隐私的事情。而她也听说过一次爹爹童年的经历,据说是爹爹自己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经历。

所以她从未对没看见过的东西产生多余的好奇,多年来一直如此。

可此时,周白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她的娘亲对她的出入管得这样严格,是不是在对她隐藏着什么秘密?

想到这些,周白猛地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她侧头看了一眼已经燃烧尽了的香,愣怔了一瞬。

过了一会儿,她将香燃尽后留下的小竹签放到一边,打开了另一只手心的的符纸,上面改动的符文她最熟悉不过了,如果这里能有一张干净的符纸,她就能写出原始符文的样子。

只是她带不进任何符纸进来,娘亲不允许。

娘亲为什么会管得这么严格呢?她既然答应过了,那为何还要再次安排人防着她?除非,娘亲真的隐瞒了什么。

可是有必要吗,她们是亲生母女,究竟有什么东西要瞒得这么紧?

或许,其实根本就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娘亲看起来十分爱爹爹。

周白知道,娘亲的痛苦不比自己的少。她曾无意间看见娘亲对着爹爹哭泣的模样。

算了,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周白将符纸放了回去,随后捡起燃尽的竹签走了出去。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

掌门房中,周言意外地看着下面恭恭敬敬的女儿,眉梢意外地挑起:“你说絮州的事你有新的头绪了?”

“是的,我得知了一种新的方法,有六成的可能可以找到凶手。此番我想请命亲自带人去试试看新方法。若是有结果,必定马上回来禀告掌门。”

周言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也罢,门中核心的骨干你可带去一半。现在全门对外的防范都已经加强,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也要当心。”

她难得讲这样的话,周白听后心口一暖:“是。”

周白带了一路人马,正要出发,就突然想起来还在赶来路上的孟柏她们,估计要不了几天就到了,但到时候却不一定能遇上自己。于是便留了个口信,并交代一定要用接待贵宾的礼仪来接待她们。

之后她带领人马,花了两天两夜的功夫到了邻近的絮州境内,开始对那件事展开了调查。

所谓的那件事,已经由来已久。

絮州约莫在十年前发生过一件了不得的怪事——突然一夜之间,某个地区方圆千里的孤魂野鬼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在之后的数年间,人们都找不到那些孤魂野鬼的去向。因为这件事发生的地点距离太华门十分近,所以太华也花了不少功夫去调查,却一直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结果。

直到几年前,一个据说在絮州修炼了多年的鬼修带着一大笔钱找上门来,要求她们务必要查到令方圆千里的鬼魂灰飞烟灭的凶手,将其绳之以法。

这个时候,她们才知道,原来絮州的孤魂野鬼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人消灭了。

据那个鬼修说,她是因为法力高深所以才勉强活了下来,却不幸受了重伤,而她的许多下属因此受了牵连而消亡。她不得已才找上了太华门请求帮助。

而她送上了几样对于玄门来说十分罕见的珍宝,说是作为一半的定金,若是她们最后能够查出凶手,她将会付另一半更加丰厚的宝物作为报答。那些宝物就连太华门的掌门都为之行动。

当时的太华门十分在意这件事,便答应了下来。

如今周白此去,便是受了孟柏的启发,打算去用孟柏曾经告诉过她的方法去试图寻找那个凶手的踪迹。

当她给所有人派出了任务后,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想法:孟柏似乎可以在举手之间就令数百只鬼魂湮灭,看起来并不费力。假设她要是使出全力的话,也许就可以做到令方圆千里的鬼魂灰飞烟灭的程度?

不过转瞬她就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毕竟想想十年前的孟柏,不过才八岁而已,怎么可能。就算她天赋再高,一个不过才八岁的孩子,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说起来,孟柏恢复记忆之时,她忘了问一句对方是哪里的人。

反正应该不会是絮州人吧。

*

要调查清楚曾经方圆千里的具体位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

她们太华主要是也通过找附近十年以上的鬼魂,然后再给她们好处,询问到十年前鬼魂消灭的位置。

这一回她一共带来了一百人,虽然不算少,但是在调查如此之广阔的地界上,怎么也不嫌多。

大概又花费了三天的功夫,周白终于根据调查到的大致范围,在地图上将当初鬼魂被消灭的地方给圈了起来,果真得到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圆。

不过用这个圆来确定圆心,足够了。

最终她们将目标确定在了圆心处五公里以内的几个村子。

周白带着人前去,一家一户地调查村子十年前可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或者是出现过什么奇怪的高人。

这里的不少老人都知道絮州灵魂消失的事件,她们有不少人祖先的灵魂都因此受到牵连。所以村子里的人听说她们是在调查这件事之后,便纷纷发动群众,积极地参与进调查来。

只是她们虽然有心帮助,但是给的却大多都是无用的信息。

正当周白觉得此行可能要白跑一趟的时候,忽然有人们提起了一件怪事,将她们调查的目光集中到了其中一个村子上来。

“其实十年前,我们村确实发生过一件怪事。也算是惨案。村里的一户姓周的人家,突然就死绝了。你们说的灵魂消失的事件,好像也是那之后发生过的事。”

另一个村民道:“没有死绝吧,不是还活下来一个孩子吗?当时有好几个算命先生说那个孩子是天煞孤星,所以根本没有人敢收留她。”

周白忽然想起孟柏的事情,心跳忽然加速。她表面镇定地问道:“你们说的那个孩子,是男是女,当时有多大?有没有人知道后来她去了哪里?”

“那孩子,是个女孩,可能有五六岁大?没人知道她去哪里了,可能早就死在外面了吧。”

“不是不是,我记得当时有七八岁了。她家孩子与我家孩子是同一年生的,所以算起来,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估计也有十七八岁了。”

“不过那么小个孩子,又没人养,怎么活得下来哟。”

“先生不是说了嘛,那孩子是天煞孤星。她家里的人明显就是被她克死了的。这样的孩子,不死难道还要活着去祸害别人?肯定已经死了的嘛,不然谁敢养她?”

周白觉得自己恐怕已经接近了真相。但转瞬她又想到,出事的那户人家是姓周,而孟柏不是这个姓。

不过,姓名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改的。

“当时那家人究竟是怎么死的?有没有人调查过死因?”想了想周白还是十分谨慎地询问。

如果能够确定那些人是被恶鬼害死的话,那恐怕那个孩子就是孟柏,□□不离十了。

而且,之前那个池德真人似乎也说过孟柏是天煞孤星。

也许,这真的只是巧合。

“就是被那孩子克死的呗。”

“就算是克死,也得有导致他们死亡的直接原因。这里有谁知道吗?”周白提高嗓音,对着所有人大声地问。

“我知道。”随着一声苍老的高声回应,人群后方几个女子搀扶着一个牙齿已经掉光了的老太太。她正颤颤巍巍地从人群外围走进来。

人群中有人主动对疑惑的周白等人解释道:“这位老太太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婆,乞神仙抓鬼的事情大多都是由她负责的。”

原来是同行。

周白便对已经满脸皱纹的老者行了个礼:“敢问老者,您知道周家当年的死,究竟是何原因?”

“是——是那个天煞的孩子,招来了不幸,害死了她的全家。我曾亲眼看到的。”那老太太声音虽然苍老,但一字一句却说得十分清楚。

周白手心出了汗,她掏出一块手帕擦了,心里莫名地慌了起来。她既想知道答案,又有些害怕得知答案就是她猜想的那个。

“什么不幸?”她追问道。

老太太笑了笑道:“还能是什么不幸,就是被她招来的恶鬼啊。那些死去的人,都是被恶鬼给生生咬死的。只不过那孩子命硬,当时活了下来,却没人敢养了。”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所有的信息,全都和孟柏对上了。现在,恐怕就只缺她一个亲口承认了。

此时她的内心陷入了纠结之中:要不要将此事告诉那个鬼修?

那个鬼修曾经承诺的另一半宝物里,有一个十分适合养魂的瓶子,她曾经想过,只要有那个瓶子,她便不用再去苦寻养魂香了。

只是……

周白脑海里闪过鬼修提到凶手之时,眼神中闪过的阴毒正好叫还小的她看到了,那时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若是让那个鬼修得知孟柏就是令她受伤的人,她定不会放过孟柏的。

想到此,她下定了决心要将此秘密守住,谁也不告诉。

回到太华门。

掌门房外还看守着的人,听着里面传出来掌门愤怒的声音,心想这下少掌门应该要被惩罚了。

毕竟,带了门中大部分骨干去大老远跑了一次,最后却一无所获,掌门当然会感到愤怒了。

“滚出去!真是废物,不是说有六成的机会可以成功找到?怎么回来别说凶手了,连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带回来?”

“掌门,我这回找回来的养魂香不够,所以我自请出去继续找寻更多养魂香。”

“滚。”

随着一声呵斥,少掌门周白就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回到自己房间,将所有养魂香放在桌子上,拿了一本太华手札的手抄本,便随意收拾了几件衣物,离开了太华门。

她一回来就得知孟柏她们居然还没找过来,所以便打算自己出去找人,顺便也让她们不用来太华门了。

不过她完全没想到,其实孟柏和有心两人,就是因为走错路了,结果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她们自己都找不见自己在哪里了。

她们两个已经在山林中迷路两天了。

虽然也偶尔遇到一些人问路,但走不了多久就又会重新迷路。

也幸好有什么都懂些的汤秋曼在,不然她们可能要过上茹毛饮血的日子了。

虽然一路上挺倒霉的,但唯一的好处便是她们淋了几次雨,却半点也没有生病。

这日傍晚,她们正瘫软在树下等着汤秋曼做饭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远方有危险即将接近。

*

“准备好了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千米之外对旁边人低语。

“都准备好了。”

“那就上吧。记得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吗?”

“两个木盒。若是无法两个都得手,那就先设计得其中一个。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伤害那个叫孟柏的女子半根汗毛。”

魏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数十人一招手,她们便带着各自的东西潜伏了过去。

而统领着一切的魏渺,不仅没有上前,反而还往后撤退了一段距离。

经过几日的跟踪与观察,她已经发现,自己只要稍微接近一点他们,那个恶鬼就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如此,她便故意让别人去试探,却发现别人根本就不会引起那恶鬼的警惕。

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却也不耽误她想出一个计谋去从她们手上抢木盒。

孟柏和白玉正靠在树上闭目养神,忽然白玉睁开眼睛看向某个方向。

孟柏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顿时惊喜的发现对方原来是个男子,身旁还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他说自己是带吃的来给自己在山上劳作的妻主的。

孟柏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在山上劳作?不应该回家吗?

不过她也没多想,借着问路与对方搭了几句话。

说了几句对方就要道别。

“谢了,慢走啊。”

孟柏刚说完,正要坐下,就见那个男子和孩子忽然跑到放行李的地方,一个抱起一个木盒子便往后兵分两路地跑了。

孟柏触不及防,惊了一瞬后,看着两人的背影,思索了一瞬。二话不说追上了那个跑得慢了些的孩子:“阿玉你去追另一个!”

就在这时,忽然冲出了一大群人和狼犬向着孟柏追了过去。汤秋曼和糖糖本想去帮孟柏,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了几只鬼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白玉原本双目通红地想要追上那个偷他木盒的人,结果心忽然跳了一下,转头便看到孟柏所面临的危险困境。立刻他什么也不顾了,转身就往孟柏的方向飞了过去。

远处看着这一切的魏渺露出了一个笑:“计划完成一半。”

只见那些攻向孟柏的人忽然出手,一招打晕了孟柏,拿着木盒就想要跑,却被飞过来的白玉一招毙命。他重新将自己的木盒抢回了手里。

其她人见状,当机立断地放弃这个木盒,带着狼犬飞速撤退,整个行动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白玉因着担心孟柏的情况,虽是万分愤怒,却没有去追那些人。

他抱着木盒,跪在孟柏身侧,神色焦急地查探她的情况。

此时有些蒙圈的有心追了上来,而那些人撤退之后,阻挡汤秋曼和糖糖的鬼也不见了。

有心查探了一下孟柏的脉搏,这才一颗大石头落地:“没事没事,孟柏姐只是被打晕了。别的都好好的,就连皮也没破。”

得知她没事之后,白玉的神色却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有些焦急地看着有心,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磕磕绊绊地问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有心呆呆地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又顺着手臂的主人看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我、我怎么突然能看见你了?”

白玉兀地用力了几分,疼得有心叫了起来,立刻求饶道:“白白白……爷爷,您饶了我吧。疼。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不过她肯定不会有事的,您不要担心。我想今天……不,顶多明天,她就可以醒来了。保准醒来还是那个孟柏,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白玉闻言才放开了她的手臂。

而有心惊讶地发现自己又看不见他了。

汤秋曼神色凝重地蹲在孟柏身旁,道:“这定是有预谋的。很明显她们不想伤害孟柏,她们的目标只是那两个木盒。”

也不知白玉听出他声音中的责怪没有。

他沉默着将木盒放在了孟柏的身上,随后她给抱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野营地,将孟柏放到了之前准备好的、柔软干净的垫子上。

跟在他身后的汤秋曼忍不住开口道:“你不去追那些人吗?以你的速度,现在去追上她们把另一个木盒子抢回来应该不是问题吧。”

白玉目光沉沉地抬头望着他:“无论是什么,都没有她重要。”如果他现在追出去,固然可以将东西抢回来,但是假如对方又回来伤害了毫无反击之力的孟柏,那便不如一开始就不去追。

汤秋曼听后心里虽又万分复杂,却不得不承认了一个事实。

白玉即便是个鬼,也的确值得孟柏去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