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座贫穷破败的小山村。村里四处充斥着诡异的寂静,阴森的气氛像是粘稠的泥裹挟着这里,令人无端的就感到窒息。
天上艳阳高照,可是这里却寒冷得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就连太阳洒下的光,都冰得刺人。
地上散乱地躺着几个人,他们死了。
孟柏发现自己正躲在桌子底下往外看,她觉得自己原本该害怕的。可是此时她不仅不害怕,甚至还努力爬出去凑近他们,她还抱紧了其中一个地上躺着的人。
她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哀伤、痛苦、自责与不可置信交杂在一起。
心口的跳动都在泛着疼。
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夏日的蝉不断在叫嚣着。
孟柏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沼泽,在沼泽的底下仿佛有一个无形中的沼泽在将她往下拽,她已经只剩鼻子以上还能看见,很快,她就会被淹没。
如果自己也死了就好了。
……
白玉回来的时候,看到睡梦中的孟柏在不安的挣扎,过了一会儿又停止。
他过去凝神一看,正好就瞧见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水痕。
白玉一下子慌了:她怎么哭了?
他立刻伸手推了推孟柏,叫醒了她。
孟柏睁开眼睛,先是迷茫地看了看上方。刚才那个梦境带给她的感觉过于真实,以至于在醒来后,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现实。
直到看到面前的白玉,她才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真实感。她抬手抱住了他,对他道:“别说话,让我抱抱你好吗?”
面对白玉关切的目光,她并没有主动解释什么,也不想解释什么。
刚才那个梦境对她来说简直太可怕了,她甚至有种,如果他没有叫醒自己的话,她可能就真的会这样死在梦里的感觉。
白玉在听到她的话后,果真就乖乖地让她抱着,一动不动。
孟柏第一次觉得,在这样一个燥热的夜晚,抱着一个冰凉的他是一件多么令人舒服的事情。梦里那些负面情绪也渐渐散去。
等她终于从梦境中那可怕的情绪中缓过来后,她让白玉上床睡觉。
不过这时她心里忽然有一个困惑一闪而逝:白玉为什么还要上床呢,他之前难道没有在床上?
过了一刹那她就不再多想了。毕竟,晚上是属于鬼的白天,也许他也只是出去逛逛透个气什么的。
白玉在躺下后,发现孟柏不仅没有放手,还依旧很亲密地抱着自己,心中顿时忍不住开始更加雀跃了起来。
他想,自己今天晚上去做的事情果然没有错,只有现在这个孟柏对他会越来越好。他不想要恢复记忆的孟柏。
第二日。
在第一抹阳光洒向世界的时候,周白就已经整理完坐在马车前,表情深沉,似乎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想得过于深入了。汤秋曼这样想。她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就在她身后的马车里。
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周先生,可是在苦恼什么?”
周白一惊,猛地转身打开了马车门,发现汤秋曼正抱着熟睡的糖糖端坐在里面。
“你怎么在这里?”她皱着眉。对于这个鬼,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但是也绝说不上喜欢。对于自己这回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她感到有些懊恼。
“我刚才一直在这里,只是先生并没有发现我而已。太阳升起来之前,糖糖说想出来透透气。”他回道。
“哦。”周白瞥了一眼他怀里的糖糖,看到太阳即将要照射进马车里来,她便面无表情地关了马车门。
“先生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汤秋曼从容不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关你什么事。”周白颇为不耐烦地回道。
这时正好负责给客栈里的马喂草料的店小二路过,听到她的话,先是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绕着她走了,嘴里小声说道:“不喂就不喂罢了,干嘛说话这么冲?”
周白心情更加不悦,于是之后不再对汤秋曼说一句话。
见她如此,汤秋曼也没有再自讨没趣。在太阳又升高两分后,他就回到了葫芦中开始日常的修炼。
周白伸手抱起旁边孟柏养的那只土狗,一边抚摸,一边忍不住回想起那天她亲眼看到孟柏让许多鬼怪无端湮灭的场景。
事后她去事发地点看过了,果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让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正在调查的絮州灵魂湮灭案。
她在想,有没有可能,孟柏就是絮州方圆百里灵魂无端被湮灭的罪魁祸首?
若真是她,那十年前絮州案发生的时候,孟柏才八岁,这怎么可能……她当时不过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可换个角度想,九年前,孟柏不过才九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有能力收服了汤秋曼这种已经杀过人的恶鬼,那就说明当时她的能力就已经不可小觑了,也许能做到这种事情也是正常的。只是……她为何要那样做?
周白仔细想了想昨日亲眼看到的事情。
先是沈致灵魂受伤,并开始变得透明。孟柏一开始想找白玉要养魂香,但没有成功,养魂香也没了。之后汤秋曼跟着她出去后,突然就出现了很多鬼,当时诡异的情景,是她平生都没有见到过的。
她到达那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孟柏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鬼开始湮灭。而沈致的灵魂也已经好了。
当把这一系列事件都集合在一起的时候,就推导出了一个令她不寒而栗的结果——孟柏可能是用上了某种邪术,先是吸引来了众多的灵魂,随后献祭了无数鬼魂才治愈了沈致。
周白越想,便越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她甚至开始怀疑,孟柏现在其实根本就是在假装失忆。她的真实身份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四处湮灭灵魂来修炼的邪术师。
周白决定继续跟在她身边,她想看看,如果孟柏真的是个邪术师,那么她一定是想要干什么邪恶的事情。为了调查清楚并阻止她,周白决定在今后表现得完全和以前一样,绝对不会让孟柏发现她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然后,暗中观察。
……
孟柏醒来后看到自己和白玉面对面紧紧相拥在一起,心里先是一惊,随后小心翼翼地放开他。
在洗漱过后,发现白玉依旧还在睡,叫了几声,他勉强答应了,但声音听起来还有种困极了的感觉。
孟柏忍不住笑,最后低头在他耳边道:“起床啦,阿玉,我们要出发啦。”
没反应。
“我们去车上再睡好不好?”
还是没反应。
孟柏蹲在床边,杵着下巴看着熟睡的他,无瑕的皮肤,沉静的睡颜,看起来果真十分养眼。
她看到他脖颈上的喉结,便忍不住伸食指在上面轻轻抚摸着。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没有摸到喉结,于是就对他的喉结更加感兴趣。
抚摸了一会儿,她视线忍不住顺着他的衣襟往下,忽然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孟柏的喉咙滑动了一下,她将双手杵在了枕边的两侧,随后缓缓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白玉一下子睁开了双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孟柏,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孟柏轻轻笑了笑,拿起自己的重要物品:“好啦,既然醒来的话,咱们就出发吧。想睡的话,去车上睡也是一样的。等会儿我陪你。”
白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背影。他从没想过,她居然能够说出……说出那样的话!
随后的一路,出乎孟柏的意料。
就因为自己早上的那句话,白玉之后竟然整整一个早上没有理她。虽然他一早上就这么睡过去了。
孟柏觉得十分无聊,周白看起来心事重重和自己聊不起来。她在撸了半天自家狗子的狗头后,终于把外面的葫芦拿了进来,并叫出来三只鬼。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和你们聊聊,比如,我们是怎么认识的,然后你们有什么愿望?”
沈致一听,心虚地哼了一声道:“我的愿望我只想和恢复记忆的孟柏说。”
扔下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孟柏只好将目光看向汤秋曼,在场的诸位毕竟只有他看起来最好说话了。糖糖完全不懂事,所以不能算在内。
只见汤秋曼淡淡一笑:“我的愿望……很久以前就已经实现了。多年前我本该早就去地府报道,不过,为了不让我去地狱,你让我留在你身边积累功德,只要功德够了,我就会离开人世间了。”
“那糖糖呢?”
“糖糖不懂事,他从变成鬼开始就一直在我身边了,我也不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汤秋曼说话时,明显感受到白玉散发出来的不悦的气息,于是便说了两句就借口修炼回葫芦里去了。
孟柏没有发现白玉的异常。他们都离开后,她十分无聊地侧躺下,看着身边的白玉,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喃喃地吐槽道:“你昨天晚上是去干什么坏事了啊?怎么能睡得这么沉呢?”
此时正假睡的白玉身体忽地一僵。不过幸好他原本就一动不动,所以这样的异常并没有被孟柏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