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鬼回到葫芦里后,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开始了只有他们内部才听得到的谈话。
沈致用不解的眼神瞪着汤秋曼愤怒地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那个自私鬼的事情,如果我们多揭露些自私鬼不好的地方,孟柏不就不喜欢他了吗?你这么阻止我,是不是不安好心?”
汤秋曼扫了他一眼,怒其不争地骂了他一声:“愚蠢。”
沈致一下子跳了起来,刚想指着汤秋曼骂回去,结果因为站起来的动作用力过猛,脸色忽地变得难看,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回地上。
汤秋曼见状,立刻过去扶稳他之后才语气软下来开口道:“看来你这回的伤势有些严重,以后你就不要出去了,先好好养着,你也别怪我骂你,我说的是实话,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孟柏现在对那个鬼有多偏心,难道你觉得,你现在说了,孟柏就会相信你?现在孟柏明显就更相信他,对于她来说,我们才是那个后来的鬼。”
沈致的嘴角委屈地瘪起,依旧倔强地道:“可是我们还能怎么样,如果不做点什么,我们就连她身边那条狗狗不如了。分明错的不是我们……孟柏简直太坏了,大坏蛋大坏蛋!失忆了就把我们全部忘光了,怎么能这样啊……”
汤秋曼微微叹了一口气:“你别怪她,孟柏她也不是故意要忘记我们的,要怪就怪那些伤了她脑袋的那些山贼。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尽快让孟柏恢复记忆的。”
“大夫都看不好,还能有什么办法?”沈致有些自暴自弃地说。
“不过是上个地方的大夫看不好而已,不代表别的大夫看不好,只要找,肯定会有办法的,你就放心养伤,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
……
孟柏在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后,就又坚持要出发了,毕竟她只是勉强能下地了,但是不舒服的感觉还是很严重。
到了傍晚,她们一行总算才到了下一个城镇,经过了几番问路和寻找,找到了城镇中最大的一个医馆,孟柏在看了大夫之后,在大夫的建议下,就顺势就在医馆的病房中住了下来,准备休息观察一晚上,开些药好好熬了喝一喝。
而周白则是拉着马和车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客栈将安顿好,随后自己徒步赶往医馆。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有些暗,天边的晚霞也越来越暗淡,街上的行人稀疏,忽然,一张纸钱从她面前飘落。
周白集中视线去看,就瞧见不远处一群披麻戴孝的正一边洒纸钱一边朝这边走来,在她们的身后,是几个抬着棺材的强壮女子。
队伍很长,行人见了之后纷纷避推,周白同样也往一边退让,不过她却没有像别人那样目光也十分避讳,她很直地注视着这一群静默又哀戚的送葬人,直到看着她们远去,她正想继续往前走,脚下才走两步,又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那群人,喃喃道:“现在这个时间,好像刚好差不多了。”
略微一思索,她就追上了那支送葬的队伍。
太阳彻底从天边落下,月亮早已经升起,属于夜晚的光芒,开始洒向这片大地。
周白不急不慢地跟在那个队伍后面,视线时不时左右看看,仿佛是在寻找什么,直到过了一会儿,她眼睛一亮,径直朝某个方向走去。
只见她去的那个方向,真是黑白无常,手上拉着一个人正要往地府前去,周白赶忙开口:“二位请稍等一下!”
黑白无常一开始还不知道是在叫她们,继续往前走,直到对方追了上来挡在她们面前,她们才知道这个人竟然真的是找她们的。
黑无常震惊地看着她道:“竟有人类能够看到我们?”
白无常则是显得淡定许多,她道:“你是个道士?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听说世上偶尔也会出现能够看到我们的人,人类,请你走开,不要打扰我们的公务。”
周白熟练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钱悄悄递给了她们,黑白无常咳嗽了一下然后把钱揣了起来,白无常正色道:“稍微打扰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说吧,人类,你有什么有求于我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让我们办违规的事情,我们可是不能做的。”
周白连忙道:“这我自然是懂的,当然不会提出无礼要求,我来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二位,二位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可,我想问的是,二位可知道闵洋县外那座大宅院里的已经被封印了八百多年的鬼?”
黑白无常对望了一眼,摇头道不知。
“那一带不归我们管?”白无常道。
周白就只好又出了一笔钱,悄悄地请她们去远远的望一眼。
她知道黑白无常能够一眼看透世人的来历与姓名,这也是为了方便他们抓鬼,只是在使用这个能力的过程中,他们需要耗费些精神力气,并不容易,所以才需要收买些。
幸而白玉没有解开封印就出来,所以他的实力打了不少折扣,否则,自己带着黑白无常这样观察,指不定马上就会被他发现。
他们去到医馆远处的一座隐蔽的屋顶上,黑白无常使出了自己可以查探灵魂的能力看了半天,却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
黑无常皱眉十分不解地道:“怎么会看不出来?不应该啊,如果不是旁边那个女人被我们看得明明白白了,我都要以为是我的法术失灵了,你看出来了吗?老白。”她偏头问旁边的白无常。
白无常也用同样困惑的表情摇头。
周白听到她们提到孟柏,倒是有了几分兴趣,顺口就问了一句:“旁边那个女子怎么样,她一定不简单吧。”
黑无常道:“她啊,当然不简单,她在我们那边可是小有名气的,她出名就是来源于……等等,她旁边的那位难道就是……”
“是什么?”周白好奇的问。
可是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却闭嘴不再说话了。
见到她们两个要走,周白连忙用了些手段将二位鬼差困住。
黑白无常无法,一时又斗不过她,便又气又无奈地道:“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透露的,只是我们可以明白告诉你,你口中的那个叫白玉的鬼,不该我们地府管。”
周白显然不接受她们的说法,追问道:“怎么会,这人世间怎么会有不该你们管的鬼?你确定你们没有用错词?”
白无常不耐烦地冲着她翻了个白眼:“说不该我们地府管,就不该我们管,你一个凡人问那么多做什么,爱信不信,等等,你……”
周白发现白无常看自己的眼神突然有点说不出来的奇怪,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并不想将地府的鬼差往死里得罪,于是便放了他们,十分抱歉地道:“冒犯了,我也只是一时情急,无意得罪二位。”
她说完又塞了不少收买的钱给她们,这才让黑白无常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两个正想要走,周白就自顾自地道:“人世间不可能有地府不管的鬼,如果有,那么就只有一种,白玉生前不是人,我猜的对吗?”
黑白无常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震惊地互相对望一眼,最后看起来资历比较深的白无常对她说了句:“年轻人,看得出来你也是人类玄学界出类拔萃的人物,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我劝你一句,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况且……你本来就不太好……不对,你应该是太好了,你已经够享福了,就这样继续不好吗……”
她们一下说不太好,又一下说太好,直接就把周白给整懵了:“我听不懂你们的意思。”
黑白无常却摇摇头,不再理她,转身拉着自己的一串鬼往前走。
转身后,她们念念叨叨地讨论道:“我们好像拖延了不少时间了,得快点带这批鬼回去了,不然又要被训斥了。”
“是啊,你们这些新鬼,快点,耽搁了姐妹们的事情,若是害我们被怪罪,到时候要你们尝不了好果子吃!”说着她拿着手上的鞭子用力地抽了一下后面那一排鬼魂的脚下。所有的鬼顿时被吓得抖了抖,速度立马加快了些。
周白注视着她们消失在人世间后,便转身往医馆走去。
她整理了一下方才的收获。她说白玉生前并不是人时,黑白无常就讳莫如深了,看起来像是默认,那白玉看来可能真的并不是人,只是很奇怪的是,她也在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妖精的气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变成后的恶鬼。难道,他是地府的人?白玉本身的能力强得不正常,难道,他其实是地府的人,甚至在地府的地位也很高?
怎么关于白玉的疑点反而好像更多了。
周白皱眉,她心想,要不,还是想办法去地府一趟好了。
至于孟柏,她想,能力比她还非凡的人果然不简单,居然能够在地府的黑白无常之间都小有名气,想来,孟柏的前世应该是个不简单的人。
最后一点,关于她们对她自己警告的话,她依旧坚定自己的原本的打算。
即使以后会后悔,她不觉得自己会后悔,反正她现在想做的事情,是一定会做到底的。
……
走进医馆的病房,周白发现孟柏的脸色似乎很难看,而白玉也没有在她旁边。
“怎么了?刚才不是已经好些了吗?”她问。
孟柏左右看了看旁边的人,脸色难看地悄悄对着周白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
周白有些奇怪的过去,然后把耳朵凑近她。
孟柏一脸一言难尽,犹豫再三才道:“我跟你讲,其实我……刚才看到鬼了……满脸是血,还没有腿的,吓死我了刚才。”
周白:“……”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这槽该从哪里开始吐起,难道抓鬼师这种职业,能够见到鬼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我说的是真的!难道你不相信?就在那边,刚才我还看见,不过看到我被吓到,所以我家阿玉就把人家给赶跑了。”孟柏真的太震惊了,她虽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鬼,自己身边还有好几个,但是在外面真正见到别的鬼,还是让她感到十分难以接受。
不过最关键的是,那个鬼的样子太惨烈了,所以给她的冲击性太强了,毕竟自己身边的虽说也是鬼,但是好歹也都能算是美男子小可爱的,所以虽然知道他们是鬼,但是其实有时候她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
周白看到孟柏很是认真的惊恐表情,半响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直到过了很久,她才十分艰难地开口道:“前辈,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失忆了。”
“你难道不来安慰一下我受惊的弱小的心灵吗?”孟柏看着她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丝的谴责。
“……前辈,你是个抓鬼师。”她用很认真的表情,非常小声地对她陈述这个事实。
“那又怎样,谁说抓鬼师不可以怕鬼来着?”
周白用非常小声的语气对她提示道:“前辈,你难道忘了你的身边其实鬼比人多的这个事实吗?还有……你家夫郎……”
孟柏:“……”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孟柏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冥婚过的这么一个事实。
很快去帮孟柏驱鬼的白玉回来了,他一进来看到她离孟柏这么近,便立刻不高兴地上前来推开她。
周白识趣地往后退了好几米远的距离,期间她注意了一下,发现果然偌大一个医馆,竟然连一只除了白玉之外的鬼也见不到。
她撇了撇嘴,心中悄悄地吐槽了一句护妻狂魔。
之后问了孟柏今天晚饭想吃什么,孟柏想吃清淡些的,她就下去买了。
白玉十分不高兴她去给孟柏买吃的东西,但是一想到是他自己做的食物害的孟柏生病的,心里便又愧疚又难过,自己低落地站在墙角。
孟柏本来想去拉她,但是看到病房里还有很多病人家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最后想了半天,只好干巴巴地假装起来倒水喝,然后才拉着白玉的手回到床前,抓着他的手到到被窝里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周白给她带了晚饭后,就自己回客栈了,原本想泡个澡放松一下,结果一进门,就发现汤秋曼独自一鬼站在客房的中央,看起来好像是已经等了她许久。
汤秋曼见她进来,便转身对着她行了个礼:“冒昧打扰先生了,今日我过来,是想特地感谢先生白日时候对我家主人的照顾,谢谢先生宽容大度,不计前嫌。”
周白并不喜欢他,只是冷淡地道:“那现在感谢完了,你可以走了。”
汤秋曼道:“感谢只是其一,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请求先生帮助。”
“你想说的,不会是孟柏失忆的事情吧?”看到对方的表情,周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她回答道:“我又不是大夫,这件事你们找我,没用。”
“自然不勉强先生,只是,我家先生原先并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她只是失忆了,被逼无奈做了选择,现在又被恶鬼懵逼了心智,若是按照她原本的性格,她是决计不可能会与一只鬼如此亲密的,我跟了她十多年,这点我是比谁都清楚的,我家主人虽然从来不说,但是有时候我能看的出来,她,不喜欢鬼,对于恶鬼,甚至是讨厌的。”
周白听后,有些不相信,她十分意外地道:“这怎么可能,若是她真的讨厌鬼,身边怎么可能还养你们三个?”
汤秋曼叹了一口气:“因为我家主人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即便是对着鬼,她也无法总是硬下心肠,她也是看我们可怜,所以才收留了我们。”
“仅仅是这个原因她就养鬼?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你是九年前遇到她,而九年前你说她比你八岁的孩子大一岁,那当时她才不过九岁,你说,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养鬼?我现在怀疑,就是你用了什么方式骗了她!”
周白越是说到后面,语气就变得越加严厉。
汤秋曼半点也不慌,他回答道:“当时孟柏她确实只有九岁,但……她不是个简单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一副小孩子的身躯,我一定不会把她当成一个孩子,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骗过我家主人,更加没有做过对她不利的事。”
“哼,谁知道你说的这些是不是真的,现在她失忆了,你就算撒谎,我们也无从对质。”
“所以,若是先生真的是为了我家主人好,还希望先生能够帮帮我家主人,让她的记忆恢复,从此就不会再被区区一个野鬼给哄骗了。”汤秋曼说道。
两人绕来绕去,饶了半天,最后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
沉默了一会儿,周白开口道:“你想要我怎么帮?”
“没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就是寻医问药,去帮我们打听打听有没有名医,若不是我们是鬼,无法正常在人世间行走,这件事,我们自己肯定就去做完了。”
“你跟了孟柏九年,那你说说,若是孟柏恢复记忆之后,以她的实力,能够压制得住白玉吗?”
汤秋曼道:“他们又没有真正交手过,所以这件事在我看来,并不好说,不过,我觉得问题应当不大,因为我跟了她这么多年,遇到的鬼也不在少数,但是却从来没有碰见过她都解决不了的。”
周白想了想之前她了解到的孟柏除掉的那几个非同一般强大的恶鬼,心下倒也信了几分。
“好,我暂且答应帮孟柏寻找名医,不过,我无法保证一定会找到。”
“那是自然,谢谢先生深明大义,如今我家主人失忆,我会替她记得这份恩情,我知道先生也有求于我家主人,只是现在她失忆了,也无法使用能力,所以先生才不对她说,我应该没有猜错?”
周白瞥了他一眼,就开始面无表情的赶客了。
汤秋曼化作一阵流光离开,回到了马车外的葫芦里。
……
孟柏非常无聊地躺在病床上,因为旁边有人,她又不好开口说话,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这让她感觉无聊极了。
当然无聊也就算了,她可以熬过去,可是白玉坐在她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那期盼着自己能够多和他说说话的表情,实在是让她觉得受不住。
她悄悄地看了看左右床的人,又看了一眼白玉,最后她决定掀开被子坐直起来,白玉想伸手将她按回床上,却被孟柏一下子抓住了手,顿时他就不敢动了。
孟柏坐到床边,一手抓紧白玉的手,一边弯腰穿鞋,靠门边那张床的大妈热心地问她去哪里,孟柏笑了笑回答道:“唉,感觉躺太久了太闷了,我出去透透风。”
说完时,她站起身往外走。
孟柏悄咪咪地想,在其她人看来,她就是很普通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侧往外走,实际上没有人能够看到她的手里拉着一只鬼。
想想还有点小刺激。
白玉被她突然拉着,整个鬼十分窘迫害羞。
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以前孟柏也拉过他的手,可……那时候,他却没有现在这种感觉啊。
感觉好像一切都和原来不一样了——自从她突然吻了自己开始。
白玉想到这里,突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噗通。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再次跳动了一瞬。这绝不是错觉,为何,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会时常出现那种自己仿佛还活着的感觉?
白玉十分困惑不解。
孟柏说实话也是有些脸红的,虽然她知道这里应该是没什么人能够看到白玉的,但是这样拉着他,光明正大的走在人群中间,虽然之前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但是这次却莫名的感觉就是哪里不同了。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白玉一眼,就看到他单手捂住嘴巴之后,望着自己露出的湿润闪烁的眼神。
他们的视线相触后,又不约而同地各自分开,说不出的情绪在他们之间流淌。
两人出来真的只是绕着医馆走了走,因为天黑了,外面也没什么好逛的,逛了一会儿就又回去了。
病房虽然不算大,但是也有三个人,他们回去的时候,靠门边病床的人已经睡着了,靠里面的那个好像是个和尚,不过对方之前一直在睡觉,所以她也没怎么关注。
她进去后,心里正想着今天晚上要不要叫白玉和她一张床挤一挤,结果旁边就忽然传来嘎吱一声,她回头一看,原来居然是那个和尚睡的床板断了。
孟柏连忙过去帮人扶起来,同时大声地喊大夫。
很快大夫过来看了一眼,之后又去叫了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人过来。
那些人一边在收拾的时候,一边奇怪地道:“不应该啊,这个床的质地可好了,之前用了十几年了,怎么突然就断了?”
孟柏扶着的和尚苦笑了一声道:“这床板没问题,这肯定是贫僧的错,这床多少钱,贫僧会想办法还了的。”
旁边听到这话的大夫连忙摆手道:“我们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和尚你别多想,这些都是我们医馆没有做好的地方。”
那和尚却摇头:“确实是小僧的错,你们不知道,小僧体质天生倒霉,我这回走在路上被石头砸到脑袋才被好心人送到这里来的,听高人说是小僧俗家的祖上造了孽,所以我们这些后辈,现在就实在还债呢,小僧也是因为这个才出的家,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从小到大,小僧也遇到过不少事情了,虽然也不至于死,但是大大小小的意外几乎是天天都要遇到的。”
这下旁边靠门边那一床的人可打起精神来了,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始对着和尚问道:“这是真的?我还从未听说过天生倒霉这事。”
和尚道:“我们出家人从不说谎,小僧原还有一个姐妹,她也同小僧一模一样倒霉得很。”
说话间,外面走进来另一个大夫,歉意地道:“和尚,这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医馆的床不够用了,今晚我们想办法给你搭一个地铺将就一下,你看行吗?”
“当然可以,你们都没有收小僧的医药费,小僧都已经感激不尽了,阿弥陀佛。”
孟柏在旁边听后主动道:“不如我不住了,把我的床让给她吧,我觉得我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不过是朋友放心不过硬要我在这里躺着,但是我想着我去客栈躺也是一样的,正好她有需要,不如就将我的床位让给她吧。”
和尚本不同意的,但是奈何热心的大夫和孟柏两人都已经商量好了。
和尚是在拒绝不了,就只好非常感激地对二人道谢,最后又要坚持送孟柏到客栈。
孟柏拒绝不了,于是就只好答应她要求相送的意愿了。
他们拿着医馆热心大夫给的灯笼走在路上,和尚一脸镇定自若地走在她的左边,而白玉抱着孟柏的手臂走在她的左边。
孟柏看到白玉时不时地去瞪旁边的和尚,看起来十分讨厌那和尚的,孟柏觉得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也并没有觉得奇怪,毕竟除了自己之外,她好像还没看到过白玉喜欢过什么人。
孟柏也不好开口出声阻止一下白玉,这样反而会让对方发现不对劲,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幸好和尚看不到,不然不知道和尚会怎么误会她。
这一路上,自从亲眼看到和尚掉进一次水坑,被石头路面绊倒了三次,这还不算,她又被路过的人泼了一身洗脚水,这下子,她是真的相信这个和尚是真的天生的倒霉了。
这让孟柏不禁想到了八百年前,那些人说白玉是天生带来厄运的人,如果有天生倒霉的人在,那么,天生带着厄运这件事,好像也说得通了?
不不不,好像不对劲,若是白玉真的只是带来厄运的话,那么假如他们那些人除掉厄运之后的结果,就应该只是让倒霉的人变得普通不倒霉而已,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变得富可敌国,事事顺利?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到了之前周白说的住的那个客栈,两人各自道别,孟柏客气地让她回去的夜路注意安全,并把手上的灯笼递给她,让她顺便也好好谢谢那些好心的大夫。
和尚笑了笑,对着她点了点头,又对着白玉的方向点了点头。
孟柏一下子觉得有点不对劲,还开口问,和尚就道:“小僧也要十分感谢夫人和令夫郎的宽容,不过小僧好像无意间得罪了令夫郎,若是真有无意间得罪的地方,小僧在这里郑重道歉,还望勿要怪罪,小僧绝无坏心。”
孟柏下巴差点都没被她吓得掉在地上:“你……你居然能够看得到他?”
白玉显然也被惊到了一瞬,下意识挡在了孟柏的面前。
孟柏心里一动,拉着白玉的手,自己站在他面前,做出保护的姿态。
那和尚双手合十,非常淡定地道:“一直能看到。”
孟柏顿时想起了自己之前以为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拉着白玉的手的样子,结果现在有人来告诉她,当时她们两个的样子早就被别人看的清清楚楚了,这让她怎么能够不觉得脸红。
孟柏见她并没有敌意,这才不好意思地问道:“和尚,你怎么就确定他是我的夫郎?”
和尚道:“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小僧的眼神从未看错过。”
“可……”孟柏回头看了一眼白玉,心里纠结了一瞬,终于还是说了出口,“你知道他不是人类,对吗?”
“小僧自然知道,二位请放心,小僧绝无恶意,若有冒犯,请不要介意。”和尚的表情看起来半点没有意外震惊,仿佛她面前出现了一只鬼,还是一只恶鬼,就像出现了一个正常人一样普通,她用一视同仁的目光去看待他。
孟柏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发,道:“可,你难道不会觉得这样……不好吗?毕竟……人和鬼在一起这种事情,世俗应该并不常见,所以,普通人就算真的看到,第一时间应该也绝不会往这方面想的吧,我的意思是……难道就不可以觉得我们是姐弟关系,或者是其他的亲人关系,为什么你一眼就觉得我们是一对呢?我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
孟柏说完后,握着白玉的手忍不住用力了几分。她对自己这段感情一直很迷茫很纠结,拿不定主意,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够看到白玉的真正的局外人,所以她就忍不住想要听听对方的看法。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就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和尚困惑地抓了抓光光的脑袋,想了想道:“我判断的方式就是二位的感情看起来很好,但是却不是亲人之间的那种,就是能够一眼看出来,互相心里有对方,才能够露出那样的眼神。”
“互相心里有对方?”孟柏忍不住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随后回想自己当时的状态。
她十分确定,当时她并没有在演戏,甚至大多数时候她已经忘记了演戏这回事,在不演戏的时候,她全部都是靠自己的本色发挥,所以……她在不演戏的时候,在别人的眼中,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孟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表现得这么明显。
她忍不住问:“我当时的表现是怎样的,所以才会让你有种我们当时心里有对方的看法?”
和尚觉得她问的问题都很奇怪,但是却没有厌烦,她回答道:“大概是从眼神,表情,动作,一丝一毫,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来。”
“好吧,”孟柏说道,“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和尚,你是正道人士我想问你,在你眼里,人和鬼在一起什么的……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为什么要觉得奇怪?”这下困惑的反而是和尚了。
“难道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很常见?”孟柏顿时精神了起来,毕竟能够对人和鬼结婚淡然处之的人,要么就是心大,要么就是对这种事情实在是见得太多了没有什么可以感到奇怪的了。
和尚摇了摇头:“实话说,小僧以前从未见过,不过,这件事在小僧眼中并不奇怪,佛说众生皆平咳咳咳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和尚就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差不多是要把肺都咳嗽出来的程度。
“你突然是怎么了,要我现在就送你回医馆吗?”孟柏连忙上去关切地拍她的后背。
和尚一边艰难地咳嗽一边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道:“没事没事,我咳咳咳,只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这莫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喝凉水都塞牙缝?
孟柏满目同情地望着她道:“你这也太倒霉了,和尚,你天天信佛,佛祖难道都不保佑你吗?”
“阿弥陀佛,施主,你不能说佛祖的坏话,佛祖已经很保佑我了,近些年来,在佛祖的庇佑下,我的境遇已经改善了很多了。
孟柏震惊了:“这还算是改善了?你以前究竟是有多倒霉啊我的天。”
“实不相瞒,”和尚终于缓过来,才重新恢复了刚才淡然的语气道,“我家祖上已经做了好几代的乞丐了,另外我五岁的时候死了爹爹,十岁的时候没了娘,和唯一的姐姐成了孤儿,十五岁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我们不得不分开了,从那之后我出家,孤身一人,虽小灾不断,但从未遇到危及性命的事情,所以小僧如今已经很知足了。”
孟柏听了之后十分唏嘘。
忽然白玉拉了拉她的衣袖,孟柏以为他有些不耐烦了,便立刻终止了与和尚的谈话,两人再次道别,她带着白玉就往里走。
白玉张了张嘴巴,似乎有两分欲言又止,只是孟柏忙着问店小二周白的下落,所以就没有注意到。
在和尚的背影消失之前,白玉回头盯着她的背影深深地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