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陈榕和燕黎二人刚下马,又再次上了马。
这回燕黎控制着马匹慢慢前行,陈榕虽然依然裹着毛毯,却露出了脑袋。
跟来时兴奋又略带忐忑悲观的心情不同,解除误会后的燕黎面上带着轻松笑意,微微收紧手臂,仔细将陈榕抱在怀中,免得她摔了。
过了会儿,他轻声问道:“那我让母亲准备婚事,可好?”
燕黎问完便静静地等待着陈榕的回答,唯有心跳比往常快了几分。
陈榕想了想道:“等这场仗打完了再说吧。”
她想,这话应该不算立flag,毕竟不确定嘛。
听到这个回答,燕黎稍微有些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
换成其他女子,在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总是希望能尽快成婚的,他知道陈榕是不同的,听到这答案甚至还在庆幸,她没一口回绝。
“好。”
听到燕黎的回答,陈榕忍不住扭头看他,有时候她都怀疑,他是不是跟她一样是穿来的,不然怎么对于她的作风接受度这么高。
在这个时代,有一个男人能像他这样接受她的一切,她觉得是个奇迹,有时候又忍不住表现得更过分——就好像恨不得把他吓跑似的。
若三观不合,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辈子,还不如提前将一切都撕开。
陈榕穿越后其实已做好了单身一辈子的准备,因为她本来认为,自己在这时代不可能找到三观相合的伴侣。所以,她并不害怕自己的行为会把燕黎吓走,吓走就吓走吧,她一个人也可以。
但既然奇迹发生了,他没被她吓走,那她也想有个人可以长相厮守。
燕黎微微垂眸,疑惑道:“怎么了?”
陈榕笑道:“你答应得也太干脆了。”
燕黎迟疑数秒,问道:“那我该如何回答才是?”
陈榕状似认真地思索了会儿,正色道:“你可是齐王世子,总要拿点儿架子出来吧?比方说,‘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除了我你还能嫁谁?’或者,‘今日你不答应下来,将来我若娶了旁人,你可不要后悔’之类的。”
陈榕打比方时特意模仿了霸总说话时的语态,燕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比我更适合当齐王世子。”
陈榕笑道:“偷偷告诉你,陈家堡话剧组的剧本都是我编的,你可别告诉你母亲,见她看剧时被感动得抹眼泪却又不知赚她眼泪的人就坐在她旁边,这可是我的乐趣之一。”
近距离见陈榕眉飞色舞地将把柄送到自己手中,燕黎只觉得心尖儿发痒,很想做点儿什么。
他以手掩唇轻咳一声,借机转开视线,轻笑道:“母亲若知道了,只会夸你是才女。”
陈榕给燕黎比了个大拇指:“知母莫若子,她确实夸编剧是才子来着。”
燕黎弯眉笑起来,数月不见,不管跟她说什么,他都很愉快。
陈榕看着燕黎因笑而愈发显得英俊的面容,眼神有些飘。
燕黎长得是真好看。
他常上战场,但好在脸上没什么伤痕,也没怎么晒黑——当然,他底子在那,不管是多条伤痕还是晒黑了,依然会很好看,但那是另一种好看。他眉眼精致而英朗,不是她穿来前现代流行的奶油小生,而是潇洒倜傥中又带矜贵,充满了力量感的英俊。
她抬手揽住燕黎的脖子,在他错愕视线中微微下拉,亲上了他的唇。
片刻后她松开他,轻声笑问:“我这算不算孟浪?”
燕黎眼里是微微闪动的光,薄唇微勾:“这算成人之美。”
他紧紧抱着陈榕,礼尚往来。
二人回到城内时,齐王妃早就到了,已“教训”完了自己的夫君,正在让下人搬运东西,将自己的东西填满齐王父子生活的角角落落。
二人相携归来,齐王妃意味深长地扫了眼二人相牵的手,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会晚点再回来。”
陈榕松开燕黎的手,快步走到齐王妃身边,笑道:“总不能让王妃您一个人忙吧?我来帮您一起收拾。”
燕黎也走上前来道:“我也一起。”
齐王妃道:“行了,这些都是我和榕儿的东西,你是想一起帮着收拾,还是想偷看什么呀?”
燕黎:“……?”他都不知道他在母亲眼里何时成了如此卑劣之人。
陈榕默默转开视线,王妃可不是她带坏的……
她到底有点良心,见下人们还在偷笑,怕燕黎尴尬,便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向外推去:“不是说勒云城的八仙过海是一绝吗?赶紧去准备。”
“好,我这便去。”燕黎笑应着,“母亲,我先告退。”
“走吧走吧,反正留着也是碍事。”
齐王妃笑着挥挥手,见燕黎离开,她才将陈榕拉到一边,低声询问:“黎儿说要娶你了?”
“说是说了……我认为还是等打完仗了再说。”陈榕道。
齐王妃似乎并不意外,叹道:“我儿命苦啊。”
陈榕刚想为自己辩护一下,齐王妃又改口道:“也不算特别苦。”
陈榕:“……?”
齐王妃挑眉笑道:“反正你俩如今就只差个名分罢了,要真说起来,还是你比较吃亏。”
陈榕笑道:“不能这么算。谁更不甘心,谁吃亏。”
齐王妃道:“‘不动心便立于不败之地’,是吧?”她引用了话剧里的台词。
“那当然不是。您把儿子教得这样好,人见人爱,我怎么会不动心呢?”陈榕正色道,“只是要以大事为重,若不建功立业,何以成家?”
“就你歪理多。”齐王妃被陈榕恭维得很舒服,嗔笑道,“来,咱们先收拾。”
陈榕和齐王妃二人到达勒云城时正是在除夕前两天,稍事休整,时间到了除夕。
齐王府没那么多规矩,陈榕跟齐王一家三口一起吃了年夜饭,还得了齐王齐王妃各一个压岁红包,她说着吉祥话笑眯眯地收下了。
守岁时,齐王妃拿出了从陈家堡“借”来的古代改良版大富翁桌游,拉着大家一起玩。齐王本来不想玩,但被齐王妃斜了两眼后,只能讷讷坐下,舍命陪君子。
燕黎对陈家堡的小玩意儿一向兴趣十足,因这一两年一直在忙着打仗,错过了最近新出的娱乐,此刻兴致极浓。
不一会儿,四人便玩得渐入佳境。
这种游戏主要拼的就是运气,这个晚上,运气最差的是陈榕,输光了手里所有的“银票”后看着他们玩。接着出局的是燕黎。齐王似乎是想让着齐王妃,但他表现得太明显,被齐王妃斥责了一句,他只好不再放水,最终成为了大赢家。
陈榕十分感慨,果然新手总是有运气加成的呢。
四人玩到了半夜,守完岁,齐王妃和齐王先去睡了,燕黎却偷偷带着陈榕出了门。
今夜寒风刺骨,但因身上穿够了厚衣服,又加了帽子手套披风,陈榕并不觉得冷,脸上依然红扑扑的。
除夕夜,街上没什么人,但各家各户都点着灯,时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燕黎牵了马,让陈榕坐在上头。这么晚了不好骑马扰民,他便牵着马走。
陈榕将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听着马蹄敲击在青石板街面的声响,突然道:“我们这好像私奔啊。”
燕黎回头望来,温柔浅笑:“那姑娘可愿与我天涯相伴?”
“那要看你有没有带银子了。”陈榕笑眯眯地说,“没银子我是不会跟你跑的。”
燕黎笑道:“在下带足了银子,便是为姑娘造一座金屋都没问题。”
陈榕点点头道:“很好,那我们就私奔吧!”
陈榕和燕黎到了城门口,在这除夕夜中,依然有很多人在坚守岗位。
见这时候还有人走过来,有人小跑着过来,走近了看清楚燕黎的模样后,顿时立正:“世子爷!”
燕黎道:“我去城外走走。”
“是!”那人应声道,“可要派人护卫左右?”
“不必了。”燕黎道,“我们不走远。”
那人应下,便退了回去,将城门旁的小门打开。
走到城门口时,陈榕从荷包里掏出些银子,弯腰递给那小兵,笑道:“除夕夜还在此值守,辛苦你们了。这是世子爷给你们的压岁钱,你们拿去分了吧。”
这些士兵都很年轻,在这样寒冷的夜里,露在外头的皮肤都冻红了。
小兵一愣,激动地收下,大声道:“谢世子爷赏!”
其余守门的也激动地齐声喊。
“轻点轻点,吵醒了人可不好。”陈榕眨了眨眼,“齐王和齐王妃可不知道我俩私奔了。”
私奔?
接下赏赐的小兵愣住了。
“咳,她说笑呢。”燕黎有点担心这些淳朴的士兵当了真,真去把他父亲母亲弄醒就太尴尬了。
他解释完还无奈地看了眼陈榕。
陈榕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他们不会当真的啦。又没人迫害我们,哪有人会信我们要私奔。”
小兵:刚刚那一瞬间,小人真的信了……
燕黎在守城士兵们还带着些许怀疑的视线中牵着陈榕出了城,然后翻身上马,驾马远去。
今夜只有星星在漆黑的夜空闪烁,马跑得很慢,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是在快走。
陈榕想,她现在是跟燕黎坐宝马兜风呢。
外头确实有寒风,但陈榕穿得多,再加上躲在燕黎怀中,倒还受得了这样的冷。
躲着长辈偷偷溜出来,是真的刺激。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陈榕的鼻尖,她抬手一抹,有水。
她抬头看去,惊喜地说:“下雪了!”
燕黎看陈榕高兴的模样简直像小孩子一样,心中不禁也涌上毫无杂质的欢欣。
燕黎控制着马在雪中慢慢走,陈榕抬手接雪玩,雪在她温暖的掌心化得很快,片刻后她的掌心便是一片潮湿,整只手也凉凉的。
她心中顿生邪念,微仰着头深情款款地看着燕黎:“玄之,我现在很想做一件事,你可愿意?”
燕黎一愣,轻咳一声道:“你想做什么便做吧。”
下一刻,他便感觉脸上一凉,陈榕接雪那只湿漉漉的手,已按在了他脸上。
燕黎:“……”被误导了……他还以为……
燕黎无奈地抓下陈榕的手,用他的大掌捂着,半晌笑道:“难得见你跟孩子一样。”
陈榕管着一整个陈家堡,她想当一个负责的领主,就不可能还跟孩子一样。平常她也喜欢开玩笑,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幼稚。
“喜欢吗?”陈榕挑眉一笑,另一只手也塞进了燕黎的手中,“不喜欢我改呀?”
燕黎抱紧她,轻声道:“喜欢得不得了。”
“那最好,反正我也不会改。”陈榕大笑,笑声却被喷嚏打断。
燕黎蹙眉:“着凉了?我们回去吧。”
陈榕刚想答应,又打了个喷嚏,便连忙点头,确实有些冷了。
燕黎纵马回到城门处,见二人回来,得了赏赐的小兵着实松了口气,他是真怕他们真私奔了……
进了城依然是燕黎牵马,陈榕坐在马上。
临时府邸的门房还为二人留着门,燕黎将马留下,牵着陈榕回去。
到了府邸内,温度似乎都高了些,陈榕喷嚏也不打了,眼看快到住的地方,她忽然拉住燕黎道:“下雪了,今晚会不会很冷呀?”
燕黎道:“叫丫鬟再多拿两床被褥吧。”
陈榕瞪他:“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好意思把人生生叫醒?他们也是爹生父母养的,你这样折腾他们,他们的爹娘也会心疼的啊!”
燕黎:“……?”
他还没想明白,下意识地说:“那去我那里……”
他想说的是找包嬷嬷,她肯定还没睡,可以拿到被褥。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听陈榕以一种怕他反悔的速度飞快道:“好!”
燕黎:“……”
陈榕来了勒云城也已三天了,这几日燕黎跟她也就止于避着人的亲亲搂搂抱抱,没有更多的逾矩之举。
燕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心爱的女子就在眼前,会不想吗?他从没跟人说过的是,那一夜的事依然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
但他认为,既然要到打完仗再说二人的婚事,那就不该再有逾矩之举。
可如今难题摆在他面前了。
……要拒绝,真的太难了。
“这于你的名声不利。”半晌燕黎才憋出这样的理由,尽管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告诉他,立即带着陈榕回去。
陈榕道:“你很在乎我的名声?”
燕黎点点头,又摇头:“我不在乎,但我在乎你会因此受委屈。”
陈榕笑道:“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今夜这么冷,我需要你身上的温暖。”
燕黎的体温比陈榕高一点,那是真的如火炉般暖和。陈榕也是打定注意今晚再不要脸一回,都躲着长辈偷偷出去玩了,不再多做点什么,这刺激不够圆满嘛。
燕黎何曾听过这样的话,迅速咽了咽口水,不再多说,抓着陈榕的手腕便走。
但到了他住的地方,他还是先看了眼,确信下人不在眼皮底下,这才迅速领着陈榕回了房。
至于陈榕第二天一早又是如何暗渡陈仓偷溜出来,那就是另一场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