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榕因回到家中而泛起的愉悦顿时冻结。
她微微吐气,飞快道:“具体怎么回事?”
陈榕的冷静感染了武力,他连忙说道:“今早吴总管有事找小莲姑娘,没找到,杏儿姑娘也不知小莲姑娘去了哪,说是从早上起来就没见过她。吴总管来找我,我便让人翻遍了整个陈家堡,始终没找到小莲姑娘。”
陈榕知道卫承是个自律的人,他早起晚睡处理陈家堡的事务,从未缺席过。
“你们等等,我先去二层看看。”陈榕说完快步往主塔走去,或许卫承是生病了起不来床呢?二层目前只有她和卫承能进,他生病倒在床上的话,旁人也无法得知。
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陈榕回到主塔,径直上了二层。她先去看了卫承的房间,里头没有人,她又将二层所有房间都找了一圈,甚至还询问了赛巴斯,二层、三层有没有除她以外的人。
赛巴斯告诉她二层三层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人,她却还是去三层找了一圈。
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字条,卫承肯定不是自己走的。他要走的话,一定会在她回来,跟她打过招呼后再走。
陈榕十分确信卫承的责任感,因此在发现主塔找不到他后,她知道他遇到了麻烦。
武力此刻正等在主塔外,陈榕连忙道:“武力,你带人去周边搜索,找远点,有异常就立即回报。”
“是!”武力领命离开。
陈榕想了想,掉头去了档案室。
档案室中存放着不少文字资料,这个房间也是默认锁定状态,目前只有她和卫承有进来的权限。
陈榕翻出陈家堡的人口登记簿,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又多了数百个流民。
在有了敌我识别子系统之后,陈榕便不曾关掉,她担心会错过对陈家堡有敌意的人。之前只要她在,新的领民进入陈家堡录入掌纹时,她都会扫过一眼,至今还没发现过头顶红框之人。
因此推断,应当是她还在前线的这段时间,有歹人冒充流民而来,将卫承掳走了。
陈榕叫来杏儿,仔细问了卫承前一天的行动路线,他昨日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杏儿也很担心卫承的失踪,她费力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一件不太寻常的事——十日前,有个流民似乎跟卫承是旧识,卫承特意让杏儿离开,二人单独谈过一回,但之后好像并未再见二人交谈。可惜的是,杏儿并不清楚对方叫什么。
好在人口登记簿上每一天来的人都很清楚,而且为方便管理,每个人住在哪所编号的房子,也有记录。陈榕找到了十日前来到陈家堡的人员名单,带着人过去找到保长,让他把自己这一保甲的人都叫来。
近三十人排成三排,杏儿一个个看过去,却没找到那个卫承的旧识。
陈榕仔细一数,发现三十人的保甲如今却只有二十九人。
陈榕让保长确认是不是少了一人,这个保长仔细看过后给陈榕描述了少的那人的样貌。
那男人大概四五十岁,长得有些瘦小,但一张脸却是圆圆的,看着很是和善。
杏儿确认此人就是卫承的旧识。
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陈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或许,那个旧识是卫承的旧部,或许,京城有了变故,因此那旧部说服卫承回京城去,争夺本该属于他的地位。
陈榕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卫承不可能一辈子女装待在陈家堡,他原先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怎么能接受窝在这种山坳里一辈子呢?
但是……不告而别也太过分了吧?她早就跟他说好了,他真要走她又不会拦着他,还会给他足够的盘缠。
陈榕蹙眉想半天,又叫过杏儿,让她去通知某些保长,看看自己保甲中的人少了没有。
因为现在是白天,很多人都在干活,统计之事一直持续了大半天,然后数据慢慢地聚拢到了陈榕手中。
陈榕通知的,只有她离开陈家堡后来成为她领民的那些,最终她发现,跟那卫承旧识同一天的,但分在另一个保甲的流民中,有三人也不见了。
武力那边也汇报了目前的情况,还是没有卫承他们的踪影。
陈榕想起卫承的房间里,床铺整整齐齐,或许是他一大清早起来后整理好走的,或许他昨夜连夜离开了。她感觉应该是后者,不然武力怎么会找不到他?而且她回来的路上也没见到他。
真的是卫承的旧部找到了他,劝服他不告而别了吗?
如今陈榕找到的一切证据,似乎都指向了这个可能……可是,如果卫承不是自愿离开的呢?即便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想忽略这种可能性。
若卫承真是不情愿地离开,那么他能依靠的,也只有她了。就像她从未放弃过周大义他们一样,她一定要找到卫承,亲口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想法。若他真是自愿走的,她自然会支持他的决定。
陈榕将武力叫来,让他找人组成一支搜索队伍,分组,往不同方向去找。当然,京城方向是重点,但也不能漏掉其余几个方向。
她虽没有点明卫承的男儿身,却也提醒了武力,“小莲姑娘可能会扮成男装”,免得他们看到男装扮相的卫承给漏过去了。
陈榕对找到卫承一事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她依然要如此做。
她派出去的人都被要求低调行事,让武力尽量挑了机灵的,因为不像商队目标那么大,被人盯上的可能性很低,她不用太担心重蹈商队覆辙。
陈榕个人在搜索能力上也没什么特殊的,因此没有离开陈家堡,她要是离开,陈家堡就没人坐镇了。
身为一个领主,一个堡主,她不能置她的责任于不顾。
当一切都安排了之后,陈榕压下了自己心中的焦躁,开始处理陈家堡的事务。
这一处理起来,她深深地感受到卫承帮她承担了多少重任。好在杏儿一直跟在卫承身边,很多事都很清楚,交给杏儿做就行了。
这一天到了晚上,陈榕去看了看包括周大义在内的幸存商队成员。今日刚回到陈家堡就得知了卫承的事,她都没顾得上他们。
周大义自然也听说了卫承失踪的事,见到脸上深藏忧愁的陈榕,他忙道:“小莲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跟小莲姑娘有些“过节”,小莲姑娘也一直都没怎么给他好脸色,但他很清楚那是自己做得不对,当初小莲姑娘能让他留下来,已是极为宽容了,他怎么可能因她总给自己脸色看而记恨?
陈榕道:“你安心养伤就好,不必多想。”
她也没在周大义这边多待,慰问了两句便离开了。
这日,陈榕正在事务大厅处理公事,只偶尔会想起卫承尚在外生死未卜的事。
新的一批流民到了,武力的副手带着他们来主塔录入掌纹,报告了陈榕一声。
陈榕这也算是被弄出了PTSD,有新来的不好好看过头顶的框框,不敢放心。
今天的流民有十几个,一眼望过去头顶都是绿框框,陈榕正打算收回视线,却蓦地看向其中一个人。
那人身材魁梧,但衣衫凌乱,身上好像还有伤,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他大概三十来岁,面容是硬汉的那种英挺,此刻面无表情地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动,等着录入掌纹。
陈榕蓦地看向武力的副手,对方正等着陈榕的命令,一注意到她的眼神,顿时心中一惊,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没做对。
若陈榕知道他的心声,只怕会回答他,哪里都没做对!
——就算他看不到那个男人头顶框框里的“大岐长囵守备军镇守钦罗”这一行字,那魁梧的身材、略带凶戾的气息,怎么都不可能是个普通的流民吧?
陈榕以眼神表达了下自己的不满后便低声指了指钦罗道:“把他给我扣了。”
武力副手闻言,虽不知陈榕的意图,却没有多问,对自己的手下做了个手势,四人出列,饿虎扑食似的扑向钦罗。
钦罗冷不防被人扑倒,却像是本能般就地一滚,踢出两脚,将两人踢开,又迅速翻身而起,眼神凶狠地盯着其余人。
武力副手不想在陈榕面前丢脸,赶紧让其余人一起上。
陈家堡的护卫队在经过近一年的训练和数次实战后,民兵的素质已不可同日而语,可哪知他们近十人一起上,都没能把钦罗拿下。
正在巡逻的配鸟铳队伍见状,立即跑过来,拿鸟铳对准了钦罗,大喊着让他投降,否则就让他血流满地。
陈榕也没想到这钦罗这么难搞,看巡逻队要动用鸟铳,她连忙道:“都停下!”
她刚才看着钦罗以一敌多,只觉奇怪。钦罗要是想混进来,在她叫人扣他时,应当先假意屈服吧?他又不知道她能看穿他的真正身份,在他看来还未暴露之前,这样盲目地动手,很不明智。
可他却偏偏动手了,而且并未下杀手,他好像只是在将他们打退,甚至连过来挟持她作为人质的意思都没有。
在陈榕喊停之后,陈家堡护卫队员们纷纷后退,钦罗见他们都退了,也往后退了一步,只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依然警惕地看着。
陈榕想了想,扬声问道:“这位好汉,你有这一身功夫,不像是个没饭吃的流民啊。不知来我陈家堡,究竟有何用意?”
钦罗看着陈榕,半晌开口道:“没什么用意。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陈榕:“……”嗯?失忆梗虽迟但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