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这点野心总有的

听到潘如悦的话,陈榕眉头紧蹙。

她一开始就有点担心卖葡萄酒会惹来麻烦,果然应验了。也幸亏她最初找了潘家这庆平首富作为合作伙伴,不然大概早栽了。

但如今,潘家自身也因此事惹了麻烦。

不过,陈榕并不为此而觉得歉疚。毕竟她最初为何会让利那么多,以低价卖给并且仅卖给潘家葡萄酒?不就是因为让利的那部分,正是潘家所承担的风险么?

如今潘家姐弟亲自来陈家堡跟她商量这困境,可见她最初的让利让对了,潘家并未想过直接将她丢出去,反而是来找她商量一个可行之策。无论这是因为潘家不想放弃这逆天的利润,还是因为潘家与她有过共患难之谊,陈榕都不怎么在意,她要的是这个结果。

“那狗官真是仗势欺人,不要脸!阿姐这么好看,他怎么配让阿姐给他做妾!”潘耀祖早就忍了一肚子的气,此刻终于忿忿道,“阿姐皇后都做得!”

潘如悦看了眼潘耀祖:“耀祖。”

潘耀祖缩了缩脖子,又小声嘀咕:“我又没乱说。”

到底明白此刻不是胡闹的时候,潘耀祖没再继续抱怨,只缩在柔软的靠垫中静静地听着。

陈榕道:“潘姑娘,不知你对这位谢县令有多少了解?”

在做决策之前,她必须先把自己能弄清楚的信息都搞清楚了,才好对症下药。

潘如悦道:“这位谢县令名谢知和,三日前到的庆平,我父亲上门拜访却被他拒之门外,昨日他派人来我家送那道口讯。我父亲打听过,这位谢县令原先是个京官,得罪了京中大员才被降职到了此地,除此之外还未打探出更多消息。”

陈榕问道:“他给了你们几天时间?”

“五日。”潘如悦道,“他派来的人说,若时间到了还不选,他就当潘家是二者都选。”

陈榕想,还真是个霸道县令啊,想来这时代,大多数的土皇帝都是这般德性吧。

见陈榕皱眉思索,潘如悦又道:“陈姑娘,你对耀祖有救命之恩,我潘家万不会忘恩负义,将你供出去,可我也不愿为他人妾。正是因为无论选哪个都为难,我只好来见你,不知以陈姑娘的聪明才智,可有解决之法?”

自古以来都是民不与官斗,潘家过去跟牛县令交好,是用钱堆出来的,本来她父亲也是想在新县令到任之后上门交好,哪知这位县令一来便给出了这样的难题。

陈榕道:“聪明称不上,我只是见识的东西多了些。不过在想办法之前,我还有个问题。潘姑娘,谢县令之前从未见过你?”

潘如悦摇头道:“我确信未见过。以往都是拈花替我出面,我极少抛头露面,先前见陈姑娘,也是因你与我同为女子。谢县令到任的那几日,我一步不曾出门。”

陈榕道:“那谢县令给出的这个选择就有点意思了。从第一个选择来看,他要的是钱,可第二个选择,他要的却是美色。”

在潘如悦对谢知和简短的描述中,陈榕对这位霸道县令有了个模糊的观感。此人定不是那种色令智昏之徒,且做事有条理,还有那么点玩弄人心的喜好。

潘如悦闻言,想了想道:“或许……他要的只是钱。耀祖无意于家中生意,即便我嫁了人,潘家的家业也会由我替耀祖掌着。”

她的父亲比一般的大家长开明,不然最初也不会任由她施为。她的父亲明里暗里都表示过,希望她在嫁人后也能顾着潘家的生意,毕竟她的未婚夫就在本地,她嫁人后便是去了夫家也方便管理潘家家业,想必她夫家高兴还来不及。

这就是陈榕不知道的消息了,她点点头,也就不奇怪了。原来所谓的两个选择,其实不过是一个罢了。若选第二个,潘家的家业也相当于落入谢县令手中,将第一个选择囊括在内了。

“他知道得可真多。”陈榕笑了笑。

她敢肯定,潘如悦卖葡萄酒时不会光明正大,但她的客户中定有人透露了些消息给谢县令,甚至这谢县令就是二手或三手的客户,这才被他抓到了把柄。可潘家家业将会由潘如悦代掌一事,连她这个跟潘家有所交往的人都不知道,那谢县令又如何得知?照理说,他顶多跟外人一样知晓,潘家是借着潘如悦的商业手段才成为首富的,这个社会还是以男性为尊,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外人怎么可能想到她还会替自己弟弟代掌家业?

潘家人毕竟只是商人,被谢知和这么一逼,自然有些慌乱,如今听陈榕提醒,潘如悦才意识到什么。

潘如悦蹙眉,侧头问潘耀祖:“耀祖,代掌一事,你可说给其他人听过?”

潘耀祖顿时叫屈:“阿姐,你和阿爹管那么严,这些时日我都没怎么出过门,我也没有可供谈天说地吹嘘的狐朋狗友,说给谁听啊!”

“没有便好。”潘如悦没理会潘耀祖的委屈,对陈榕道,“此事我会与父亲商议。”

陈榕想了想道:“此事倒也不急,今后有要事,就你我二人商量便可。”

“还有我!”潘耀祖连忙道。

潘如悦和陈榕都没理会他,潘如悦认可道:“是该如此。”

陈榕道:“另一件令我不解的事是,这个谢县令,为何如此急切?”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从当前时代的物价和庆平的占地与富庶程度来看,谢县令安稳当个地方官,本地的乡绅富豪给的孝敬总和至少会以万两银为单位,两方和和气气多好,他却偏一到就来硬的。

是因为自觉掌握了潘家的把柄才如此狮子大开口,还是因为他有别的什么迫切需求?

潘如悦摇头:“这却是不知。”

陈榕道:“既然潘姑娘是来找我商量主意的,我便试着提几个建议。”

“陈姑娘但说便是。”

“这谢县令要的是银子,又未上来便赶尽杀绝,不如潘姑娘回去后便派人去找那谢县令,请求宽限几日。与此同时,还要打听清楚两件事,其一,庆平县内其余富商,是否也被如此勒索?其二,这位谢县令,如此急切地要银子,究竟想做什么?”

陈榕将自己的想法详细说明。其实来自现代的她,第一反应便是报警,可偏偏勒索潘家的就是那个“警”,而这时代最忌讳越级上报,民告官或越级上报,不论对错都要先打一顿,而且被打一顿之后极大可能还遇上官官相护,那可就死得彻底了。

潘如悦一一记下,她在商业上有敏锐的头脑,但在与官方打交道方面,还是个门外汉。她父亲自是比她老练许多,但平常往来的官位最大者,也不过一县之长,此刻自然也没了主意,这才让她来找陈姑娘,主要是教出陈姑娘的那位世外高人拿个主意。

打听消息一事,她父亲在她来之前早已一刻不停在做,但陈姑娘提出来的几个问题,待她回去后自然要着重调查。

在打探到更多消息之前,什么也做不了,潘如悦有些心急地起身道:“陈姑娘,我们便先告辞了。”

陈榕道:“不用如此急躁,在此地歇一晚吧,连夜赶路不安全。明日我同你们一道去庆平。”

这种关系到自身安危之事,陈榕怎么可能完全交给潘家?自然得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操作的空间。

面对目前的危机,陈榕并未太过紧张。她确实更喜欢跟商人合作,特别是潘家,那是经过大难磨合过的,而不想暴露在官方眼中,可若真没办法了,暴露便暴露了。谢知和求的是财,那她这个能源源不断创造财富的人,在他眼中便是有价值之人——他不太可能像黑风寨那群没眼光的山贼那样杀鸡取卵,毕竟他想要钱也没直接抄了潘家啊。

有不可替代的价值的人,在哪里都能过得好。

陈榕带着相对乐观的心态,陈榕带着潘如悦姐弟二人上了二层。出事后潘如悦第一时间来找自己,这就加固了两边的盟友关系,陈榕便改了最初的想法,带二人去二层。

潘耀祖上回是睡在马车上的,没有仔细看过城堡主塔,如今跟随陈榕入了电梯,忍不住新奇地摸来摸去,等电梯关上门突然上升,他吓得慌忙扶住墙壁惊呼道:“怎么了,地震了?”

陈榕笑道:“这是陈家机关术。”

潘如悦早在陈榕的轻声提醒下轻轻扶住墙壁,并未如潘耀祖般失态,但也忍不住带了些许面对未知的不安。

电梯很快到了二层,陈榕领着二人来到三号客房。

看到里头那与当前时代不同的另一种古色古香,潘家姐弟二人都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

潘耀祖道:“这些东西除了样式古怪些,却是不及我潘家。陈姐姐,若你信得过我,我便替你重新布置这里。”

陈榕笑道:“那倒不必了。来这边。”

二人跟着陈榕进入房间里的一道门。

“这是……浴室?”潘如悦第一眼看到了那木质浴桶。

“差不多吧。”陈榕说着演示了自来水龙头的用法,“这边是热水,这边是冷水。”

潘如悦和潘耀祖都面露惊奇之色,怔怔看着陈榕演示。

“陈姐姐,这也是陈家机关术?真令人大开眼界!”潘耀祖有些激动地说。

潘如悦则相对冷静得多,但她眼里的惊奇已足够说明她心中的不平静。

陈榕又演示了抽水马桶和花洒的用法,二人自是惊奇万分。

陈榕有种隐秘的愉悦。

大抵上,穿越者看到本地土著为未来的科技发明而惊叹的时候,总会有这样与有荣焉的愉悦吧。

她曾在网上见过一个论断,说穿越者根本不比古人好到哪里去,穿越了就想大放异彩是痴人说梦。她不完全赞同这种看法,太绝对了。就像现代人里有学霸也有学渣,古人里有圣人也有庸者,个体差异极大,又岂能一概而论?

但有一点,从平均水平来说,穿越者确实强于古人。很简单,穿越者比古人多了百年千年的知识积累,穿越者有义务教育,所学皆是前辈们通过无数次的探索才得出的最接近世界真相的知识,用那句过时了的话来说,“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所以说,穿越之后能过得如何,只跟个体有关,而跟“穿越者”这个身份无关。万幸,她恰好将义务教育阶段的知识学得很扎实,还有一对很好的父母,教了她很多。

陈榕没让自己长久地沉浸在缅怀的低落情绪之中,她微微一笑,化去这偶尔涌上心头的愁念,对姐弟二人道:“这些房间都是一样的,潘姑娘便住此间吧,潘公子随我来,就在对面。”

潘耀祖兴奋地随着陈榕去了对面的四号客房,四处看看摸摸,好不新鲜。

“二位请先歇着,我待会儿再来领二位好好参观一番。”陈榕笑着离开了二层。

重要的名册账簿等全都放在二层储藏室,他们进不了储藏室,因此陈榕并不担心泄露什么机密。

拈花还等在一层,陈榕让徐梅带着拈花先在会客区歇着,她自己去找了卫承,想从他那儿得到一点关于谢知和的消息。

本来陈榕还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卫承原先的层次太高,但想着都是京城人士,万一呢?

没想到卫承听了谢知和的名字后思索了一番道:“我隐约有些印象,他似乎是靖国公二房庶子,自小便弃武从文,七年前才弱冠之年便由当时还在上朝的康瑞帝御笔钦点为那一年的状元。”

七年前的卫承还是个垂髫小儿,却也在那庄严的殿上目睹了这一幕,那个年轻的男子风华无限,因此七年过去,他才能还留有一丝印象。

“那之后他的事,你都不清楚了?”陈榕道。

卫承点头:“我那时并未太多关注,只知他似乎与靖国公府关系有些僵,独自在官场上打拼,想来官位不会很高,我很少听到他的名讳。”

陈榕点点头,这个背景,很像主角模板,只是从潘如悦带来的消息来看,他更像是个反派。她来之前看的有些小说里,主角和反派确实都已分不清了……

陈榕见卫承也想不出更多关于谢知和的事,便道:“既然他是庆平新上任的县令,那里对你来说也不再安全,你以后千万别去。”

卫承虽觉得谢知和不太可能认出自己,他印象中也就七年前见过那一次,后来再没见过,但他不想冒一丝会连累陈榕的风险,点头道:“我知道的。姐姐……你去庆平也当注意安全。”

陈榕笑道:“放心吧,有一点风吹草动,我跑得比谁都快。”

她爸当年的厂濒临倒闭,孤注一掷贷款引进新技术,才让厂子换发了新的生机,这点儿冒险精神,她还是有的。但同样的,她爸再困难时也没动家里的房子,这是一家人今后能生存下去的保障,而从小听着这故事长大的她也会像她爸一样准备好退路。

随后,陈榕便去二层将潘家姐弟领下来——她没给他们电梯木牌,也没让赛巴斯开通他们的权限,因此没她领着,他们就跟坐牢一样出不来了。

陈榕亲自领着,先带着潘家姐弟去参观了正在建设中的工厂,跟潘如悦稍微透露了下香皂打算量产,以及希望借着潘家的渠道往外销售的事。经过之前的商定,潘如悦此刻的情绪稳定许多,多问了几句关于香皂的事,初步表达了合作意向,当然详细的合约得未来再谈。

等一圈走下来,再去公共食堂时,潘家姐弟二人的神情已满是惊叹。

他们潘家对佃户都很宽厚,可跟陈家堡一对比,才知差距有多大,且这陈家堡的情况还是他们学不来的。

等潘家二人极为难得地自己端着饭菜与陈榕在长桌旁坐下时,潘耀祖忍不住道:“陈姐姐,与我两个月前来相比,变化可真大啊。”

那一间间青砖灰泥房子,那一个个脸上带笑的百姓,以及他此刻捧在掌心的饭菜,他手上还有方才用香皂洗手后留下的极淡清香……再回想起在主塔二层那个房间看到的所有机关,他竟有些想留在这里不走了!

“人多力量大嘛。”陈榕感慨地笑道。

虽然中间确实有一些小波折,但她这些领民总体上还是有着朴素的价值观,谁对他们好,谁让他们有地方住有吃喝,那么他们就对谁信服。

这正是陈榕期望的。

而等到那些工坊都建好之后,除了要继续建造居民住房吸收人口之外,她就要开始建造外城墙了。

谢县令的事让她心中生出丝丝危机感,虽说她这地方确实很隐蔽,但如今人多了,隐蔽性就差了,外城墙自然要建造得坚固一些,能真正守护住整个陈家堡。而且,她也很期待主塔三层的开放,以及这领主成长系统升级后,会再开放或升级哪个子系统。

之后回到主塔的潘家姐弟,又因为里头那无迹可寻的光源而惊叹了一回,陈榕依然以“量子光术”为名糊弄了过去。

当晚,潘家姐弟便睡在了主塔二层,他们带来的人,则被安排在空出来的新青砖房内。

陈榕交代了卫承几句,又点了徐强和周大义跟随,于第二天一早,跟潘家车队一起前往庆平县城。

入城时,陈榕与潘家姐弟共坐一辆马车,而徐强和周大义也伪装成潘家的家仆。

陈家堡的采购每次都由吴小萍负责,而葡萄酒的买卖,也都是潘家车队过来,因此陈榕已很久没来庆平县城了。她没去看外头,只安安分分地坐在马车中,到了潘府中也没下车。

潘府可能有人出卖了消息给谢知和,因此不得不防。

而从那位谢县令只是逼迫潘家做选择而没有直接找上陈家堡来看,每次来陈家堡的那些护卫和管事是干净的,不然陈榕现在不是在车里,而是在牢里了。

一行人直到了潘家内院才下车,陈榕被安排在了潘如悦住处的隔壁。不一会儿,徐强和周大义也摸了进来。

潘荣一家三口也差不多是前后脚到。在他子女离开的这段时间,潘荣派出人去带回了不少消息,潘如悦重点询问的其中一个问题,恰好也在他收到的消息里。

“老夫已暗地里询问过与老夫交好的几位商人,他们也被谢县令要求花钱消灾!”潘荣目带彷徨,这不是他一家的祸事,而是整个庆平商圈的祸事,他也忍不住生出绝望之感。

牛县令确实贪财,胃口却不大,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他靠着时不时上供一笔小钱安稳到如今,哪知这新来的谢县令,却如此霸道!

“王老板和唐老板,已经打算去找知州告状了!”

陈榕眉头一皱,竟然是她猜测中的最差局面,谢县令对整个县下手,可见他想达成的目的……

“老爷,不好了,官兵将城门封了!”有潘家家仆激动地冲进来,高声叫道。

“什么!”潘荣蓦地转头。

潘家姐弟亦是吃惊不已。

与此同时,陈榕也吸了口凉气,一个念头无比清晰。

这是陷阱。

陈榕想,自己这个穿越者,是遇到“圣人”了。

既然那位谢县令给了潘家两个选择,其中之一又是让潘如悦为妾,又怎么会轻易让人离去?他那样强硬的态度,不会没有任何倚仗。如今看来,那两个选择,就是为了“提醒”潘家去找她,以此来引出她这个葡萄酒的卖家。所以进城门时他们畅通无阻,而一旦他们进来了,这城门便关了。

接下来,那位县令是不是就该上门了?

陈榕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他不一定知道她这个葡萄酒卖家来了庆平。

其次,谢知和动手的对象不止一个潘家,虽说给潘家的两个选择是为了引出她,但他要钱这事也是真的。卖葡萄酒虽然是暴利,但跟这庆平整个县的富人的财产相比,不过九牛一毛,他就为了这么点银子专门设局引她出来?莫非他觉得“蚊子腿也是肉”?或者说,是有别的原因?

陈榕知道自己在谢知和眼中一定是有价值的,对自己的生命安全倒是不太担心,但她现在有些担心的是,那位谢县令有没有派人跟着潘家车队,会不会发现陈家堡?

如今的收人组还在路口堵着邀请流民加入,若有人尾随,对方跟不到陈家堡去,但一定能知道,那条山路的尽头有一个人群聚居的地方。

陈榕只觉得庆幸,在来之前,她就偷偷交代过卫承那鸟铳的用法,若真出了事,鸟铳好歹能起到一个震慑作用,再加上相广成手中不断改良的霹雳火,问题不大。

反倒是她自己,得想办法脱身,不然卫承就该实行planB了。

陈榕将卫承告诉她的,以及从潘家人这里得到的关于谢知和的信息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谢知和是靖国公二房庶子,跟家里关系不好,但也在官场待了七年,应当已是个老油条了。从他来县城后的行动来看,他应当不会犯愚蠢的错误,得罪京中大员而被贬谪到这里——说不定这在他的算计之中?毕竟他来了之后的动作太快了,一点也没有刚被贬谪后的失落与迷茫,倒像是在执行既定的计划。

她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有藩王谋反,至今还没有被镇压,可见大邺皇朝确实不大行了。内忧外患之际,有人冒出点小心思,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陈榕可是看过不少小说的,这谢知和拥有主角和反派的双重模板,不造个反,好意思吗?

陈榕连忙问潘荣:“潘老爷,可有法子联络上城外农庄?”

潘荣道:“府内有信鸽,半个时辰内便可联络上农庄管事,他家三代都是我潘家人,信得过。”

陈榕道:“那还请潘老爷送信给农庄管事,让他去齐王府找那位季百户!”

潘荣微微惊讶。

陈榕飞快道:“齐王府兵勇猛异常,且是咱们唯一有过接触的权贵。王老板他们去找知州只怕没用,我怀疑知州已被谢知和收买。”

怀疑有人造反怎么办?当然是报警啊!齐王怎么说都是一方权贵,拥有私兵,又就在隔壁州,算得上是官方势力,要报警找齐王不过分吧。

按照卫承的说法,如今大邺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她就不信齐王没什么小想法。而他们这一求助,是给了对方正当出兵的理由,他们若稍微有那么点野心加忧患意识,就一定会出兵。

至于引狼入室什么的……根据那天在黑风寨跟齐王府那两位将领的接触,陈榕认为手底下的人是那样的品性,那作为头头的齐王品性一定也不差。怎么着,都比让那个一来就霸王硬上弓的谢县令掌控整个庆平来得好吧。

“老爷,谢县令来了!”

在潘荣正犹豫时,又有家丁冲进来叫道。

潘荣登时下定决心,对潘如悦道:“如悦,你快去写信,为父去见谢县令。”他顿了顿,又对陈榕道,“陈姑娘,还请与老夫同去。”

陈榕点点头,让徐强和周大义在此地等着,随潘荣前去。

潘荣自然并未最初就让陈榕现身,只让陈榕在屏风后等着,而他则整了整衣襟,轻轻吸了口气,面带商人常用微笑去迎接谢知和。

只一见那谢知和,潘荣便心中一紧,呼吸都下意识放缓。

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谢县令眉目英俊,年轻的面容上却毫无生涩之情,他笔挺地站在那儿,犹如一柄利剑,气势逼人。

“谢大人,小人……小人来迟了,还请大人恕罪!”潘荣陡然回神,连忙一揖到底,心中的忧惧又多一分,此人,绝非牛县令那般好说话啊!

也不知,潘家能不能渡过这一劫难……

谢知和嘴角微勾,却不闻笑意:“怎么不见那位随车而来之人?”

“大人……大人是说犬子犬女?他们确实刚归家……”潘荣装傻道。

他这演技,曾经在季良面前得到了严苛的检验,自然足以骗过任何人。

“呵,”谢知和却是一声冷笑,“以往潘家马车在二门外便停了,今日却一直到了内院中。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躲在屏风后的陈榕听得心中一紧,她之前光想着不下马车确实可以让最少的人看到她……可这个行为本身,却暴露了一切!

他是十分确定她来了,才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