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弟弟不行了

待二当家带着华服男子离开,看守牢房的山贼也锁上牢门走了出去。

陈榕收回视线,却见那叫季良的男子正看着自己。

陈榕:“……”

这眼神,怎么有点吓人啊?

潘耀祖早已滑坐在地,无助地抱紧了自己。

在季良走过他身边时,他受惊地抬起头,见是同牢房的人,这才稍稍放心。

见到潘耀祖的反应,陈榕有点担心,这小孩真的是被吓坏了啊。

她注意到季良的动作,没有立即出声安慰潘耀祖,待看到季良不知从哪儿掏出根细铁丝,在牢房门的锁上捣鼓时,她眼睛一亮。

她就知道,这两人不对劲,应该就是剿匪的内应吧!

几声轻微的咔嚓声后,锁被打开了,季良小心地取下链条,打开牢房走出去。

潘耀祖还没反应过来,那土财主就已扑上去,想跟着出去。哪知季良一反身便将门关上了,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上了锁。

土财主瞪大眼惊慌地看着牢房外的季良,刚要大声质问,季良便一拳打向了那土财主的面门,土财主两眼一翻,倒下时被季良拽了拽,躺下时并未发出太大的声音。

看着这一幕,陈榕突然有点泛嘀咕,这凶残的行事作风,该不会不是剿匪,而是黑吃黑吧?

当季良转头看向自己时,陈榕立即脸色一正,肃然道:“这位壮士,我方才应当小小地帮上你们的忙了吧?”

季良走到女牢这边,冷冰冰地重复道:“帮忙?”

陈榕道:“你们应当很希望接近那位二当家,从内部突破吧?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不用多谢我。待会儿你们打下这儿后,我跟我弟弟立马就走。”

陈榕说完便紧张地看着季良,生怕他说出“你们一个都走不了”这种反派台词。

幸而季良只是点点头,顿了顿又道:“待在此地,别出声。”

陈榕当即点头,像是配合公家办案的良民:“是,我会监督其他人的。”

别说别出声了,她甚至可以“不要走动”。

此刻天色已暗了下来,季良缓缓靠近门口,突然出手,捂着山贼看守的嘴将他拖进来,不知何时取出的匕首迅速扎进山贼脖子。

山贼看守没发出任何声响便死去了,季良将他放下,慢慢摸了出去。

在季良动手的时候,潘耀祖依然抱着自己仿佛游离在世界之外,土财主还昏迷着,注意到他举动的女牢妇人不禁一声惊呼,就连陈榕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快准狠,这季良确实是个狠人。

那他家的那位公子呢?

她是揣测了那位公子的意图才出声将他“卖”了,他应当会感谢她的……吧?

陈榕在牢房前蹲了会儿,突然向那山贼的尸体看去。

这个牢房本来就不大,山贼尸体距离并不远。

在陈榕看来,季良和他家公子八成是来剿匪的,但还有两成可能是对普通百姓还有点良心的黑吃黑,因此她不愿意把希望都放在那二人身上。

她走到牢房边缘,伸长了手去够那山贼的尸体。

她是没有拿铁丝开锁的技能,但她可以去拿钥匙啊!

陈榕伸长的手够到了山贼的衣袖,她忍着恶心用力将他拉过来,取下他腰上别着的一串钥匙,立即在牢门上尝试。

试到第三把,锁开了。

陈榕立即将牢门打开,但她没有学季良将牢房锁上,而是堵在门口对牢中众妇人道:“外面很乱,我们若随意出去,很可能被杀死,我放你们出来,大家先待在这里,如何?”

陈榕拿钥匙尝试的动静不小,众妇人自然都看到了,之前还在小声啜泣的也停止了哭泣,此刻闻言纷纷点头。

她们在被抓来前就受够了惊吓,如今有人能出头给她们方向,她们哪有不听的。

陈榕叮嘱妇人们小声点,让她们依次出来,随后她让她们稍等,她又去男牢将潘耀祖放出来。

从那牢房出来对潘耀祖来说是种莫大的安慰,他无措地询问道:“姐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等。”陈榕道。

她见那土财主还昏迷着,也没管他,只将牢门开着。

潘耀祖此时听话得很,陈榕说等,他便跟在她身边,没有出声。

陈榕走到门边,蹲着听外头的动静。

起初,外头是很正常的人声,因为天色晚了,甚至还有火光透进来。

但渐渐的,声音起了变化。

很快,她听到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什么,还有人快速跑动的声音,以及兵器相撞的尖锐声响。

陈榕大着胆子探头看了眼,被外头的刀光剑影给晃了眼,又忙缩回脑袋。

她回头看向正茫然又带着希望地看着她的众人,轻声道:“外面打起来了,特别乱。咱们还是在里面待着吧。”

她想了想,又忍着恶心去山贼尸体上把弯刀取了下来拿在手中。万一有山贼突然闯进来,好歹能有一点反抗能力。

潘耀祖看了看陈榕严肃的侧脸,他回头找了一圈,从最里面捡到一根木棍,手脚虽还有些软,却稳稳地握住了木棍,站在陈榕身边。

“姐姐,我与你一起。”潘耀祖没什么底气地说。

陈榕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逐渐小下来,陈榕又一次探头看出去,只见曾经的山贼们不是死了就是被抓,而抓了他们的,是身穿板甲的士兵!

“真的是公家剿匪啊!”陈榕感叹一句,随即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忙让一个妇人继续盯着门口,自己则扯着潘耀祖来到一旁。

“潘公子,你说这领头的将领若是看到了那些瓷瓶会如何?”陈榕低声问。

潘耀祖虽从未正经参与过潘家生意,但天天跟着潘如悦混,总归知道些事,闻言也面色凝重:“这要看那将领的性情。”

“……那一会儿就死活不认那是咱们的货吧。”陈榕提议道,“你家的损失我们对半分。”

潘耀祖刚要应下,就想起了什么,苦着脸道:“可那瓷瓶有我潘家的纹章。”

陈榕:“……”

她想了想又道:“没事!你想啊,你家是做生意的,这些瓷瓶谁买了拿去做什么你家也管不着啊。咱们千万别认下,若之后那将领去你家,你就让你姐出来应对,再找个人冒充你。见过咱们的那两个内应以为你我是姐弟,一看潘家姐弟二人都对不上,想必也就不再怀疑了。”

潘耀祖边听边点头,末了略有些崇拜地看着陈榕道:“姐姐,你真是足智多谋。”

陈榕:“……”

她这才哪到哪儿啊。

“行了,别吹彩虹屁了。咱们再找找机会,说不定可以偷偷提前溜下山。”陈榕道。

潘耀祖虽不懂彩虹屁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多问,只是乖巧点头。

陈榕举着刀回到门口,看外头的人暂时还顾不上这个牢房,转头对其余妇人道:“我和我弟弟打算先走了,你们且在此等候,外头来救人的是官兵,应当无碍……”

陈榕话还未说完,便有妇人突然跪下道:“姑娘,您就带我一起走吧!我丈夫就是被官兵杀的!”

其余几人也纷纷跪下,说个不停。

陈榕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受了人祸的可怜人,先是逃兵劫掠,后跟着还活着的村人一起逃出村子,结果路上又遇到这些杀千刀的山贼,把她们村的男人和老人小孩都杀了,就只留了她们这些女人带回来。

因此,她们对山贼是又恨又怕,对官兵也不遑多让。

陈榕是很想帮她们,但她和潘耀祖要是不能及时离开,被那将领抓个正着,可就说不清了。万一是个贪财的将领,她不但葡萄酒生意做不成了,断了财源,说不定还要被敲诈一大笔,甚至连她的老窝都可能被端了……

而这些人可以暂时留下,她们身上也没油水,想必那将领都不会多看一眼,而那将领的两位手下她感觉还不错,应当不会伤害无辜,她事后可以再让陈家堡的人来将她们收回去……

不知是不是看出陈榕的犹豫,最先下跪的那个妇人道:“姑娘,我知道一条隐蔽的下山路,是给我们送饭的大姐指给我的,我先前差点就逃了。”

“……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陈榕立即点头。之前她是怕人多目标大,不好逃,可要是有隐蔽的下山路那就不同了。

那条路就算被山贼知道了也不要紧,他们此刻正自顾不暇呢,只要官兵不知道就行了。

事不宜迟,陈榕一马当先,确认牢房外头并没有人,她立即猫腰钻了出去,其后几人也有样学样,鱼贯而出。

牢房里,只有那个尚未苏醒的土财主四仰八叉孤零零地躺着。

在那名叫郝春云的妇人的带领下,一行人偷偷往隐蔽下山路走去。陈榕夜视能力还不错,看不到有人挡在路上,便率先跑了过去。

到了下山路这边,陈榕小声与众人做了约定。

眼神不错的郝春云在前,她在后,两人都与大部队分开一定距离,若她和郝春云发现前后有人,立即学鸟叫示意众人躲入草丛中。

郝春云说她还没来得及逃到这条路上就被抓回去了,认为山贼并不知道这条路,但陈榕为了稳妥起见依然要做些预防措施。

一行人鬼鬼祟祟地摸黑下山,一路畅通无阻。

然而众人到了山脚下才发觉,出山的路都被官兵们阻断了。

看着火把的光在前方晃动,陈榕一时无语。

她早该想到的,哪那么容易逃出去!

“怎么办,姑娘?”郝春云在一旁低声焦急地问。

我也想知道该怎么办啊!

陈榕深吸了口气,再度镇定下来,突然从地上抹了把泥抹潘耀祖脸上,后者登时愣住。

她又把他发髻解散,再往他的华贵衣裳上抹泥,直到他狼狈得看不出原样才停手。

她说:“你现在装病。”

潘耀祖刚才任由陈榕把他弄得脏兮兮,此刻闻言立即点头。

陈榕给自己也抹了一身泥,再让其余妇人照做,随后才低声道:“我们去试试,看那些官兵肯不肯放行。看我眼色行事。”

潘耀祖点头,又有些疑惑,什么眼色?

下一刻,他看到她在自己面前蹲下道:“上来。”

潘耀祖:“……什么?”

陈榕扭头看他:“你不是病重么?昏迷不醒,当然只能我这个姐姐背你。”

“可是……”潘耀祖僵在原地不肯动,他怎么能让陈姐姐背他!

“别可是了,趁那两个内应没发现我们不见的时候赶紧跑出去,不然等他们发现了瓷瓶,就来不及了。”陈榕道。

郝春云看了看潘耀祖,突然道:“要不我来吧?”

陈榕看向潘耀祖:“你自己说,你要她背还是我背?”

或许是已走出了最危险的困境,此刻潘耀祖颇有些哭笑不得,怎么搞得像是争宠似的。

他小声道:“不能我自己走吗?”

“昏迷病人没有话语权。”陈榕一口拒绝,再度蹲下,“快点,别浪费时间。”

潘耀祖面上现出纠结的神情,一咬牙趴了上去。

陈榕在郝春云的帮助下起身,起身后就轻松了不少,她背着潘耀祖,稳稳地往前走去。

“什么人!”

一行人这边才靠近,守卫的官兵就围了过来。

陈榕满脸惊慌地看着官兵,连声道:“饶、饶命!军爷,我们是被山贼虏上山的百姓!”

“你们怎么下来的?”领头的小旗手持利刀对着陈榕一行人,他借着火光看清楚这一行除了一个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其余都是女人。

按照他们得到的消息,虽说黑风寨二当家是女的,但那二当家长得孔武有力,这些女人里一个都不符合,那少年就更不像是个山贼了。

“上面乱了,我们就逃下来了。”陈榕先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这才继续道,“我弟弟发烧了,不停地呓语,再不去看大夫,只怕……”

她顿了顿,哽咽道:“我家就只剩下我跟弟弟相依为命了,只求军爷大发慈悲,放我们过去吧!”

被抓后潘耀祖就没吃喝过,嘴唇略有些干,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此刻又抹了泥,双眼紧闭,确实像陈榕所说,是个重病的模样。

虽说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些百姓并不是山贼,然而这位小旗接到的命令就是不能放走一个从山上下来的人,因此即便陈榕都语带哽咽了,他依然硬着心肠回道:“你们在这里等等,等黑风寨山贼都伏诛了,自会放你们离开。”

陈榕顿时满脸绝望地说:“军爷,我能等,可我的弟弟等不了啊!不然……不然就麻烦军爷送我弟弟去看病,我愿意在此地等候!”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些碎银,满脸期待地递过去。

能逃走一个都是好的。潘耀祖若能逃走,潘家的嫌疑就容易摘掉,而潘家的嫌疑摘掉了,她一个“因战乱而逃出来的黑户”,拒不承认那些瓷瓶跟她有关就行了。

那小旗没多看陈榕递过来的银子便推了回去:“你们再等等吧。”

“军爷,我弟弟真不行了啊……您看看,他才这么年轻就要死了,您怎么狠心如此对他……您有弟弟吗?若是您弟弟遇到这种事,您会如何呢?同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陈榕演足了一个对弟弟有拳拳姐弟情的姐姐,就差哭成一个泪人。

潘耀祖趴在陈榕背上,若非他就是这个快死了的弟弟,听着陈榕动情的呼喊,他都快为此而心疼了。

想到最初见到陈榕时她与那位小莲姑娘的配合……真不愧是他的姐姐,他的姐姐们都很聪慧!

巧的是,这位小旗不但有弟弟,还有两个弟弟,他最初来当兵就是为了养活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本就对陈榕的处境有些恻隐之心的他听闻此言,顿时又动摇了几分。

如果是他家小弟生病了……他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带他去治病的啊!

小旗看着陈榕和潘耀祖,对他们的同情与上级的命令在他脑中交战,双方厮杀得异常惨烈,表现在外的则是他表情的纠结。

正当此时,这还不到二十岁的小旗一眼看到了从山上下来的小队,当即跑上前去,立正行礼道:“季百户,有一些百姓从山上下来了,一对姐弟要去看大夫,那个弟弟好像快不行了。”

他看似在报告,实则已很偏向陈榕他们了。

陈榕瞥了一眼,心中有些忐忑,那个“季百户”正是跟他们一起蹲过大牢的季良。

季良绝对可以证明他们的良民身份,可问题是……季良会不会觉得之前还活蹦乱跳的潘耀祖突然病了很奇怪?

——而最大的问题是,他如今是否得知了葡萄酒的事,是否将它与他们联系在一起?

陈榕心中转过诸多念头,可人却立即背着潘耀祖快步走向季良。

“壮士!是你啊!”她装作激动到忘记该称呼他为“季百户”,急忙道,“我弟弟方才被吓到了,你走后竟然烧起来了,我正要背他去看大夫!可他们却拦着不让我们走!你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啊!”

季良在看到陈榕一行人的时候微微一怔,他们还在打扫战场,来不及去关注牢里的人,他是下来盯着,以防有漏网之鱼,哪知竟在此地看到了他的“牢友们”。

他扫了一圈,除了那个被他打昏的,全在这里了。

对于陈榕所说的“普通老百姓”一说,他可不敢苟同。逃出牢房,就这么领着一大群人平安下了山,实在算不上普通,更别说先前面对二当家时她的那一通言辞了。

那拦住陈榕一行人的小旗见陈榕竟跟季百户认识,不禁讶然,又松了口气。既然季百户认识,那想必就可以让他们尽快去看大夫了吧。

“你们如何逃出来到此地的?”季良看了眼潘耀祖,收回视线后问道。

“我们拿了钥匙开门,让她带路下来的,她曾逃跑未遂,知道一条隐蔽的山路。”陈榕在这事上没撒谎。

被陈榕点出来的郝春云连忙点头确认陈榕的话。

季良脸色冷冷的:“不是让你们待着别动吗?若被误伤算谁的?”

陈榕:“……壮士,我也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可我弟弟真的不行了,我太着急了。”

季良又看了眼潘耀祖,再看陈榕,背着个半大少年,似乎有些吃力,却不曾放下。她这对弟弟的爱护,倒跟面对二当家时一模一样。

他从先前她对二当家说的得知她家境算比较殷实,虽说爹娘偏心,但毕竟家境摆在那儿,有那样有别于普通农妇的表现并不奇怪。再加上他确实跟这些人关过同一个牢房,知道他们不是山贼,因此便打算放了他们。

“指给我看那条山路。”他说。

陈榕还背着潘耀祖不放,郝春云主动领路,都没走出众人的视野季良便看到了那条小路。

季良让那小旗注意点那条路,以防有山贼从此逃脱,便对陈榕一行道:“你们走吧。”

“多谢壮士……啊,不是,多谢季百户!”陈榕惊喜地道谢,匆匆背着潘耀祖便走,其余妇人赶紧跟上去。

季良看了会儿一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留下几个人,叮嘱小旗多注意,这才再度往山寨走去。

片刻后,季良找到了那华服男子。

“世子爷,山下无异常。”

燕黎长身玉立,漫不经心地颔首,他面前的空地上,跪了一地的山贼,除了已被他当场格杀的二当家,在乱剑中死去的三当家,大当家和其余幸存的山贼都在此地。

有小兵来报:“世子爷,王府被劫走的货物找到了。”

燕黎慢慢走至那大当家面前,看着他温声道:“好大的胆子,连我齐王府的东西都敢劫。”

大当家蔫了似的跪在地上,已认命的他叹道:“我先前也不知那是齐王府的货,不然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这倒是实话,虽说当山贼已是将脑袋别在腰带上,可若能少招惹些权贵多逍遥几年,谁又愿意专挑硬柿子捏呢?他哪里想得到,这位齐王世子竟然胆大到假装成富家书生被劫入山寨,来了个里应外合。

季良搬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给燕黎坐,周围的士兵则在忙忙碌碌地清点战场。

王府的货物一样样从黑风寨的库房中运出来,那上面并没有齐王府的标志。

燕黎忽然问了一句:“牢房里的那对姐弟呢?”

季良道:“先前已下山了。”

燕黎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之前二当家来牢房找男人,他认为这是个单独拿下她的好机会,却担心主动站出来反而引起怀疑,是那姑娘的话帮了他。

他剿灭这群山贼,救了他们姐弟,也算两清了。

燕黎忽然目光一凝,站起来走到从库房运出来的货物旁。

有二十多个整整齐齐摆放的瓷瓶,并非他齐王府之物。他拿起瓷瓶,打开塞子轻轻一嗅,眉头便是不自觉地轻蹙。

他随即拿着那瓷瓶走到大当家面前:“这是哪来的?”

大当家看了眼,回忆了下道:“好像是今日刚缴获的。”

此时,被绑着的山贼中有一人叫道:“我知道!”

燕黎望去,是个跪着也能看出个子很高的山贼。

“你说。”

“世子爷,若小人从实招来,可否饶小人一命?”说话的正是那个抓了陈榕的高个山贼。而他的那个矮个同伴,早已死在了乱战之中。

“可以。”燕黎点头道,要惩罚他的罪行,又不是只有死刑一法。

那高个山贼心中一喜,连忙道:“今日小人回来之前在路上遇到一个车队,这正是车队带着的唯一货物,那车队的小少爷就在牢中。”

“那小少爷还有个姐姐?”燕黎问道。

高个山贼愣了愣才道:“虽然那小少爷叫那姑娘姐姐,依小人看他们不是姐弟。小人抓到他们时,那小少爷在前方坐着马车,而那姑娘却是坐着驴车,那小少爷都没顾上她就跑了!”

虽然高个山贼言之凿凿,不过燕黎还记得那姑娘在面对二当家说的话,倒没有全信高个山贼的话,反而更信那姑娘关于“异母姐弟”的话一些。

他突然转头看向季良:“那对姐弟没提这些瓷瓶就走了?”

季良应道:“是,那姑娘说他弟弟发烧了,从另一条隐蔽山路下了山,属下在山脚下遇到她正跟咱们的兵求情……”

他话未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妥。

燕黎将瓷瓶递给他,他忙打开闻了闻看了看,惊讶地看向燕黎。

“这些至少价值三千两。”燕黎指了指那些瓷瓶。那对姐弟浑身透着古怪,怎么会放着这么多银子不要就跑了?连他都无法对三千两无动于衷,这么多银子,都够他手下四个百户所一整年的粮饷了。

季良想了想恍然道:“会不会是……这些酒来路不正,他们心虚了。”

葡萄酒目前大邺只有皇庄酒坊出产,每年的产量都有定数,这儿却有这么多,只怕是来自西岐。如今大邺与西岐还在交战中,从西岐那儿运酒进来,很可能会被当做间谍抓获。也难怪那对姐弟不愿多等就匆忙下山,逃得飞快。

燕黎轻笑:“怕是担心我觊觎她家财吧。”

想到那姑娘面对二当家的伶牙俐齿,他笑着摇了摇头,斜过瓶子,手指轻点瓶底纹章:“查出是哪家,给她送回去。”

“是!”

季良应下,回想那姑娘艰难地背着弟弟往外逃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辛辛苦苦跑那么快,还不是白跑了?她该庆幸,他家世子爷宽厚仁善,不但不会利用她家名义上的间谍行径谋利,还愿意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