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双更合一

重燃斗志的吴雅筠暂时收敛下脾气,并开始认真养伤,只是眼底压抑着几分阴沉。

丫鬟红喜没看出她隐藏的情绪,还觉得她搬到庄子里来后,人一天天好起来,并为此感到高兴。

吴雅筠照着一日三餐喝骨头汤,终于将腿伤养好后,便开始在庄子附近转悠。

吴家庄子周围景色不错,距离庄子五六里外的地方有片竹林,竹林附近还有几座八角亭与流水。

发现这片竹林偶尔会有京城里的公子、小姐来此吟诗作对后,吴雅筠计划一番后,用脑子里还记得的几首诗词和对子去结交他们。

她认真装模作样起来,加上抄袭的诗词,还是能暂时糊弄到人的,没多久就隐瞒身份成功结交到几个朋友。

她在这边蝇营苟且时,宫内,欢颜面上一切如常,心中却有些忧虑。

这日上午,康熙在南书房与大臣议事,唐朝照旧入宫找欢颜闲聊玩耍。

天已经渐渐热起来,二人没在殿里,而是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吃着冰碗,桌上还摆着各色瓜果。

欢颜搅着冰碗,听她说着宫外的趣事,只偶尔应两声。

看到她将冰碗搅化了都没吃上两口,情绪似乎也并不高,唐朝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嗯?”发现她突然不说话了,欢颜疑惑地望过去。

“欢欢,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难道是和康熙吵架了?

唐朝心里想着,随即又觉得不大可能,毕竟他们俩感情那么好,实在想象不到会因为什么事而吵架。

欢颜摇摇头,将手上的冰碗推到一边去,随即用帕子擦着手上的水汽道:“唐朝,我可以去你府上住几天吗?”

听到这话,唐朝表情严肃起来,关心道:“怎么回事?莫非你真和皇上吵架了?”

“没有。”

见她否定,唐朝继续猜道:“那难道是宫里谁惹你不高兴了?”

见她一副撸袖子准备去揍人的姿态,欢颜心里有些暖。

“并不是,只是……”

唐朝等了一会儿见她始终没“只是”个所以然出来,倒也没寻根究底,反而道:“我是不介意,就是皇上能同意你去我那吗?你没见他最近瞧我的眼神,估计心里恨不得将我发配到边疆去,若是知道我把你拐走了,还不得打爆我狗头。”

她夸张的语气逗得欢颜脸上有了几分笑意:“哪有说自己是狗头的。”

看到她终于笑了,唐朝就这个话题继续扯了一通。

眼见快到中午,康熙差不多要回来了,唐朝道:“我先撤了,你要是想去我那,我随时欢迎,不过,你先和你们家那位商量一下。”

“好。”欢颜点头,又让人将她方才觉得好吃的贡果拿一些给她带回去。

唐朝没和她客气,收下那一大筐鲜果后,朝她摆摆手,人已经走出去。

目送她离开后,欢颜重新在亭子里坐下,以手托着脸颊,不知在想什么。

唐朝还没出乾清宫,正遇到从南书房出来的康熙。

“见过皇上。”

康熙扫了她手里吃到一半的果子,以及身后太监抬的一大筐,表情有些淡。

身为皇帝,他还不至于那么小气,舍不得这点东西,存粹是觉得欢颜对她越来越好,心里有点吃味。

看到他瞥自己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不待见之意溢于言表,唐朝“嘁”了一声。

“皇上,你等等!”

唐朝想想,还是追上他。

康熙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警惕,显然是因着前几次欢颜留她一起用午膳,怀疑她又不想走。

唐朝翻了个白眼,心说若不是有小仙女在,当谁乐意跟你一桌吃饭似的。

当然,吐槽归吐槽,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的:“欢……皇后瞧着像是有心事,是不是你惹她不高兴了?要我说,能娶到这么位小仙女,你就偷着乐吧,可别搞什么得到就不珍惜那套,不然——”

“颜儿和你说什么了。”康熙直接打断她的废话。

“你自己去问她好了,我就是提醒你一声,你要是对她不好,我就直接带她走,世界那么大,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唐朝说到后面,语气透着几分认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康熙睨她一眼:“痴人说梦。”

说完,他直接离开,步伐透着几分匆忙。

痴人说梦?哼!你要真对小仙女不好,我直接造船带她出海去,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唐朝在心里碎碎念,念完以后,她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大船怎么造来着?

因着她的话,康熙匆匆赶回乾清殿。

“皇后呢?”内外殿都没看到人,他语气不自觉冷下来。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在外面亭子里。”

都知道皇上一回来,肯定第一时间找皇后,方才就有奴才想告诉他,只是没来得及。

康熙闻言,立刻转身出去。

直到走到亭外,康熙脚步才稍微慢下来。

“在想什么?”

欢颜看到他的同时,康熙弯腰搂着她问。

“你忙完了,午膳想吃什么?”

见她不答反问,康熙将人抱起来,自己在石凳上坐下后,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欢颜顺势依偎在他怀里。

天热起来以后,她就开始不喜欢太过亲近的黏在一起。

前两天中午,康熙小憩时想搂着她,还被嫌弃。

看到她这会乖顺的靠在自己怀里,康熙眸光微动。

“乖宝,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朕说,不要憋在心里。”

欢颜抬头看向他:“嗯,我知道。”说完,伸手搂着他的腰,动作中透着依恋。

见她似乎不想说,康熙也没逼问,伸手摸摸她的后背,等时间差不多后,直接让人将午膳送到亭子里来。

有他投喂,欢颜午膳倒是没少吃。

康熙见此稍微放心一些,不过,等午后她在靠窗的榻上睡着时,却是暂时去了偏殿,并让李德全将伺候她的人全部召集过来。

伺候的人倒是没发现皇后心情有哪里不好,见皇上问起,才努力回想。

然而皇后这几天都没出过乾清宫,面对的除了皇上、唐朝就是他们这些奴才,前两者不提,他们这些奴才,一个个供着她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惹她不开心。

见他们都摇头说没有,康熙让人退下后,自己坐在榻上沉思起来。

莫非是在宫里太无聊了?

康熙忽然想到,大婚前自己答应过带她去天桥那边玩。

心里决定这几天就抽空先带她出宫玩后,康熙才回到她身边。

“你去哪了?”

他刚在榻边坐下,欢颜就半睁开眼来。

康熙没说话,直接在榻边躺下来,将人揽进怀里。

原本就还迷糊的人被他搂着拍了两下后,重新闭上眼。

次日,唐朝过来时,见面就问她:“怎么样?和皇上说了没?”

欢颜摇头。

“没事,实在不行先暂后奏,反正他肯定舍不得把你怎么样。”唐朝出馊主意。

欢颜笑着问:“不怕他打爆你狗头了?”

“为了你,这都不算事。”唐朝拍着胸口,一脸大气。

欢颜发现,有她在,真是心情想不好都难。

“乾清宫也没啥好玩的,今儿天气不错,去御花园逛逛呗?”唐朝陪她坐了一会后提议。

欢颜同意后,和她一起走出乾清宫,后面跟着一群宫女、太监。

还是原形时,欢颜就没少来御花园,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前面有鹿苑。”

说话间,欢颜就带着她来到观鹿台。

唐朝看到鹿,第一反应是:“这鹿是养来吃的吗?”

想到当初自己也这么问过康熙,欢颜直接笑出声。

“是养来看的,和另一边的鹤圈一起寓意鹿鹤同春。”

欢颜话落,鹿苑里传来呦呦的鸣叫声,悦耳动听。

“好吧。”唐朝见那些鹿仰头叫起来,看起来还有点可爱,打消心里的食欲。

见它们此起彼伏的发出鸣叫,欢颜随手折下些树枝喂过去。

那些鹿凑过来,吃两口还冲她叫一声。

唐朝见此,也学着她的动作折了点树叶,哪知手伸出去摇半天,都没一头鹿过来。

“嘿!这年头,连鹿都会看脸了。”

她说着,将手里的树枝扔到一头鹿身边,哪知那头鹿非但不吃,还用前蹄直接踢开。

“别拦我,都别拦我,中午我要吃烤全鹿。”唐朝撸着袖子道。

欢颜看她自己在那边演完,才举着手里的树枝递过去:“谁让你挑那么老的叶子。”

唐朝接过她手里的树枝试着喂过去,发现还真有鹿过来吃,于是将袖子拉下去:“你们嘴还挺挑。”

逛完鹿苑、鹤圈,二人欣赏着御花园的美景,一路走到湖心亭。

在亭中坐下休息一会后,唐朝便坐不住的跑到亭子边沿蹲下,捏碎点心喂鱼玩。

“你小心点。”见她站得那么边沿,欢颜提醒一句。

唐朝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放心。”

天上,太阳已经越升越高,不过坐在湖心亭中却十分凉爽。

感受着阵阵凉风裹夹着淡淡的荷香拂来,欢颜以手支着额头,半阖上眼。

“主子,奴婢着人搬张榻过来?”听琴请示道。

“不必。”

欢颜拒绝后,她便退到一边。

亭中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只有湖中偶尔响起鱼游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听琴远远看到有妃子带着人朝这边走来,她看了眼还在闭目养神的主子一眼,轻手轻脚的退出亭子。

从衣着打扮上,听琴认出来的是位答应,微福身后:“皇后娘娘正在亭中休息。”

“我有事要请皇后做主,劳烦这位姑姑通报一声。”

听琴看她一眼:“答应若是要找人做主,自该去找您宫中的主位娘娘,没得直接来找皇后娘娘的道理。”

闻言,那位答应垂首望着地上的石板不说话。

听琴见此,道:“那答应就先等着吧,待皇后娘娘休息好,奴婢替您通报一声。”说完,她退回亭中。

石板路两旁树木比较低,并不能完全挡下阳光。

跟在答应身后的宫女陪她站了一会后,小声劝道:“主子,您身体不好,咱们去树荫下等吧。”

答应摇头拒绝后,宫女朝亭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怨愤。

亭中,等唐朝喂够鱼,拍着手坐回石桌旁时,欢颜才睁开眼。

“她们站在那有事?”余光注意到不远处的主仆,欢颜看向听琴。

听琴上前一步:“回主子,那位答应说有事要请您做主。”

“让她过来吧。”

欢颜发话后,听琴亲自去将人带进来。

“答应徐氏参见皇后娘娘。”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在太阳地下站了一会,主仆二人额头上都有些汗,尤其是当主子的,脸色本就有些苍白,这么一看,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唐朝扫向她们,第一感觉就不怎么好。

“免礼。”

欢颜对后宫妃嫔的态度,说在意,那也没必要,说一点不在乎,那也不可能。

见她态度冷淡,连点假意的贤惠大气都不装一下,徐答应一时倒不知怎么开口了。

“若是没事,便先退下吧。”欢颜端起茶喝了一口。

徐答应砰的一声跪下来,开口道:“求皇后娘娘替奴婢做主。”

见她磨磨蹭蹭的就是不直接说事儿,唐朝受不了地翻个白眼。

“什么事,你说。”

欢颜心里多少已经有些不耐烦,哪知徐答应还玩未语泪先流那一套。

卧槽!

唐朝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然后道:“拜托,大姐你有事说事行吗?大热天的,非要搞得人心烦气躁是不是?”

听到这话,徐答应哭得更凶。

倒是她身边的宫女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回皇后娘娘,事情是这样的,我家主子这个月月例到现在都没收到,这也就罢了,从御膳房拿来的膳食也一天不如一天,今日的早膳,甚至只有一碗清粥和一碟小菜……”

唐朝原本还以为她们是被上面的妃嫔欺负了,结果听了半响,见是在抱怨受到的待遇,无语道:“大热天的,吃点清粥小菜不是挺好,难道还要大鱼大肉不成?”

宫女垂眸掩下眼中的情绪,带着哭腔道:“可奴婢的主子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连自己的月例也拿不到,还要受到这等苛待?”

这话也有道理,唐朝便没再说什么。

倒是欢颜,扫了眼可怜巴巴的主仆二人,随口问:“是之前就如此,还是从这个月开始的?”

徐答应身体微僵,哭声也停了一瞬。

而她的宫女,张张口,却不敢给个肯定的回答。

她们这种反应,其实已经表示,是从之前就如此。

宫里踩高捧低的现象,欢颜在原形时就见过,对此一点都不惊讶。

“之前管宫务的是德妃、宜妃她们吧?那时候你怎么不找她们做主?”欢颜可不觉得,她是觉得自己好说话,才找过来。

不过嘛,她们若是实话实话,欢颜倒也不介意做这个主,若是别有用意的话……

“之,之前并没有这种情况,只有这个月是如此。”被自家主子看了一眼后,宫女硬着头皮道。

唐朝这会已经听出了不对,不过倒是没有贸然插嘴。

“原来是这样啊,是本宫一时疏忽了。”欢颜了解般的点头。

听琴几不可查的皱眉,正要提醒时,就听她话头一转:“甘肃旱灾,本宫见皇上替百姓忧心,便决定率领后宫上下,将未来三个月月例捐往甘肃,你放心,已经收到月例的,会往下多扣一个月,你不会吃亏的。”

徐答应脸色顿时更加苍白,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好。

说让皇后收回成命?可这是在做善事,说了自己只会落个不善不仁的名声。

可不说,后宫妃嫔们得知她闹出这种事,怕是饶不了她。

“皇后娘娘饶命……”

徐答应此刻后悔死当这个出头鸟,只能磕头求饶。

“说什么傻话,你提醒了本宫,本宫谢你才是。”欢颜斜睨她一眼,透几分与康熙相似的威仪。

随后,她看向听琴:“送她回去吧,顺便把本宫方才说的话,通知后宫一声。”

等听琴带着人离开,欢颜身上的气势瞬间收敛。

唐朝对她伸出大拇指,然后啧啧道:“这是有人想破坏你的名声,说你苛待后宫妃嫔?说不定过段时间,再传你善妒,容不下人,霸占皇上之类的,果然是后宫的手段。”

“后面的是事实,她们爱传不传。”欢颜不在意道。

等她们从御花园离开时,后宫妃嫔已经得知她们接下来三个月月例全飞了的消息。

“徐氏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延禧宫。

惠妃正在荣妃这喝茶,就有宫女过来,回禀这个消息。

“皇后还真不怕得罪人。”荣妃忍不住道。

如她们这些妃位上的,或许没那么在乎月例,可底下的妃嫔们可要靠这些月例上下打点。

惠妃“呵”了一声:“人家有皇上宠着,有什么好怕的。”

“人无百样好,花无百日红。”荣妃说着,伸手在旁边的花瓶中折下一朵花,可惜总有人不懂这个道理。

“是啊。”惠妃忽然回想起当初来,“想当初,咱们刚入宫时……”

她们这边在想当年时,欢颜已经回到乾清宫,吩咐人将后宫三个月月例用箱子装起来送到康熙那去。

而于此同时,听琴也从外面回来。

“主子,奴婢去打听了一下,底下的妃嫔往年确实会有被克扣月例的现象,不过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只是克扣小部分而已,至于这个月为何有妃嫔没收到月例,奴婢去内务府问了,那边不承认,说是徐答应她们自己没去领。”

欢颜并不关心这些事,听过也就算了,就看康熙到时候要不要管了,反正她是懒得管。

临近中午,康熙原本就要回来,收到她派人送来的一箱银子后,便提前回来。

“扣她们的就是,没必要动你的月例。”康熙进门第一句话便是。

“我又用不着,放着也是放着。”

欢颜从进宫后,吃喝都是与他一起,加上大婚时,宫里给采办的妆奁,可以说完全不缺那点月例。

康熙想想也是,便没再说什么。

等他走近,欢颜见他额头上有些薄汗,起身掏出帕子替他擦拭。

康熙顺势搂着她,等她擦完后,额头抵上她的额头:“等过两天,朕带你出宫玩。”

“怎么突然想起来带我出宫?”欢颜望着他。

“之前不是答应,带你去天桥玩。”康熙说完,亲亲她的脸颊,牵着她在榻上坐下后,端起桌上她喝了一半的酸梅汤一口饮尽。

等他喝完放下碗时,欢颜想了想,还是道:“我想去唐朝那住几天,可以吗?”

康熙自然是觉得不可以的,甚至在心里记了唐朝一笔,觉得她天天进宫还嫌不够,竟然还想将人拐去她府上。

不过,他想了一下,还是没一口拒绝,而是委婉道:“你若是想要她作伴,让她在宫里住几天就是。”

欢颜似乎不是想要她作伴,听到这话,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

康熙看出来了,一时也顾不得热,直接将人搂在怀里问:“有什么事不能与朕说?”

“我就是想出宫呆一段时间。”欢颜避重就轻。

康熙沉默片刻后,忽然道:“颜儿,你记不记得咱们从江南回京时,救了一个跳河的姑娘?”

欢颜在他怀里点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当时你不是还感叹那姑娘与她未婚夫,说‘他们可真是的,原本说清楚就好的事,差点闹出人命来。’还与朕约定好,日后有什么事,一定会与朕说清楚。”康熙直视着她道。

欢颜被他的话唤起那日的记忆,想到他竟然连自己随口一句话都记得那么清楚,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究竟是怎么了?”见她眼眶忽然湿润起来,康熙心疼地吻着她的眼角。

“玄烨……”

欢颜动情地伸手搂着他。

“乖,朕在。”康熙察觉到她内心的不平静,低头吻上她的唇。

含着安抚意味的温,轻缓而温柔。

欢颜仰头回应着他。

一吻结束后,康熙摩挲着她的脸颊,再次道:“不论什么事,都有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