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万岁爷,时辰不早了。”

康熙在李德全小声提醒中睁开眼,只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舒坦,现在醒来也是神清气爽。

比起前两天,有眼睛的人都发现,万岁爷今日明显心情不错。

就连太子过来请安时,都忍不住问一句:“皇阿玛可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康熙但笑不语,片刻后问:“《大清会典》修得如何了?”

说到正事上,太子表情严肃一些:“回皇阿玛的话,下个月就能修成。”

康熙颔首,又问他在旁观那些大臣们修会典时有何心得。

太子一一道来后,康熙微微颔首,看他的目光透着满意。

“时候也不早了,便在朕这用午膳。”

“那就叨扰皇阿玛了。”太子笑着道。

用膳时,康熙对太子十分关注,尝到不错的菜便示意伺候的太监给他夹一些。

欢颜在一旁看着,大抵是发现,他原来还会对其他人好,心里莫名有些酸。

尤其是桌上的菜肴比平时更丰盛,她却只能闻香味。

膳毕,太子略坐片刻后便起身告辞。

目送儿子离开,康熙起身,在外面走了一圈后,在一座亭子内坐下。

上午有点小忙,趁着这会有空,他开始回想昨晚的梦。

想到见面时她那句“你前两天怎么没过来?”

康熙猜测,前两日无梦,会不会是因为他心底起了抵触,所以才没有继续做梦。

至于为何昨晚又有梦,则是因为……他心里还是想看到她的。

虽然如此想来,似乎有些意志不坚,不过,康熙想,对上那样一个光看一眼就心情愉悦的小仙女,意志坚定才是怪事。

不论如何,发现这梦的主权似乎在自己这里,康熙终归更加放心。

欢颜那日当机立断停止入梦,原就不是单纯与他赌气,为的便是暗示主权在他手中,让他能减轻提防,如今也算达到目的。

经此一遭后,接下来,二人继续夜夜在梦中相会,在互相都有意的情况下,感情愈发渐渐升温。

如此一来,康熙免不了继续冷落后宫。

现今宫里,勉强只有个太后能劝上皇上两句,偏她是个不爱管事的,问过御医,确定皇上身体康泰后,并不多管。

太后靠不住,下面的妃嫔们倒是想让妃位上的妃子们去劝谏皇上。

妃位之上的妃嫔,膝下都有子女,加上宠爱早已经不如当年,如何会冒这个头。

至于前朝,这会正关注着北边噶尔丹,哪有多余心思盯着后宫。

当然,便是有多余心思,他们也不会管皇上去不去后宫,毕竟当今又不缺子嗣。

这夜梦中,欢颜见他神情不展,想到白日里他大发雷霆的模样,便知他心里怒意仍未消。

“你看这花漂不漂亮?”她将手背到身后,下一刻将一朵娇艳的粉色花朵举到他面前。

花虽美,但在康熙眼中:“人比花娇。”

欢颜唇角抿出一抹浅笑,随即将花塞进他手里。

康熙顺手把花枝折断半截,然后抬手插入她耳后。

往日都是他哄自己,这会欢颜也想哄哄他,任他替自己戴上花后,仰着脸问:“好看吗?”

她浑身都是素色,戴上花后,整个人添上一分亮色,越发美上几分。

康熙狭长的凤眸中透着惊艳,几息后才开口:“美若天仙。”

对上他专注而深沉的眼神,欢颜不由垂下眸。

看到她耳尖泛起比那朵花还娇嫩的粉色,康熙心头一动,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

欢颜发现以后,下意识后退,却不小心踩到石块,身形顿时不稳。

“小心。”

康熙立刻伸手握住她的腕将人拉向自己,在她撞入怀中时,另一只手不自觉揽上她的腰。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欢颜莫名有些紧张。

见她乖巧的任自己抱着,微仰着头望着自己,康熙忍不住低头。

随着他渐渐靠近的脸和交融在一起的呼吸,欢颜心跳慢了一拍,随即忍不住想躲避。

然而,想到自己入梦的目的,她到底还是没动。

望进她清澈的双眸中,发现里面除了紧张并没有其他情绪,康熙在唇与唇之间只剩一指距离前停下。

欢颜眨着眼,透出几分疑惑。

康熙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矫情什么,却到底没有亲下去,偏头擦过她脸颊,将下巴抵在她肩上继续抱了一会后,放开她。

离开那温暖的怀抱时,欢颜几不可查的松一口气。

接下来,二人一时无话,不过气氛倒也不算尴尬。

让康熙大发雷霆的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噶尔丹兵侵边塞。

尤其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噶尔丹竟然入犯到乌珠穆秦,更是让康熙心里的怒火一天高过一天。

往日康熙若因政务发怒,当日必会很晚才入睡,而如今,却是反过来,变成更早安歇。

对此,李德全心里虽觉得稀奇,却还是乐见如此,毕竟陪着熬夜累不说,还要担心万岁爷朝他们这些奴才撒火。

康熙之所以早早安歇,自然是觉得比起宫里的榆木脑袋们,梦中人更能宽慰他。

近来,欢颜见识过他白日里屡屡动怒后,在梦里免不了想法子哄他消气。

这晚,欢颜许是想不到更多哄他的办法,脑子一抽,就带着他飞起来。

对此,康熙却并不是太惊讶。

见她拉着自己飞不到一会就落下来,用余光悄悄瞟自己,康熙笑着打趣:“所以,你是小仙女还是小妖精?”

发现他似乎并不惊讶,欢颜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傻子。”康熙动作亲昵地抬手刮了下她鼻尖,“你太懒了,变东西出来时也不躲远些,我都看到几回了。”

欢颜双眸瞬间睁圆,随即恼羞成怒:“你就不怕我是妖精,一口吞了你!”

“哦,你要怎么吞?”康熙语气戏谑中透着几分意味不明。

得亏欢颜这会听不懂深意,所以只“哼”了一声,再次道:“你真不怕?”

说实话,若是一开始发现她或许不是人,康熙自然会怕。

可随着相处了解到她的单纯与纯粹,再经历她最近变着花哄自己开心,尤其今日她会暴露,出发点还是为自己,康熙如何怕得起来。

“乖。”康熙抬手摸着她的脑袋,用行动告诉她答案。

被顺毛摸了一会,欢颜这才放心。

“所以,你是什么小妖精?”

二人在石亭中坐下来后,康熙好奇道。

“你才是小妖精!”

欢颜虽有半妖血脉,却是在人修宗门内长大的,习的乃是正统修仙法门,才不承认自己是小妖精。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康熙失笑着摆手。

欢颜轻哼一声,随即将耳后的花拿下来,捏在手里把玩。

“似乎还没和你说过我的身份。”康熙见她不说话,突然开口道。

天天跟在他身边转悠的欢颜有什么不知道,“嗯”了一声算回应。

康熙见此,直接自我介绍起来:“朕乃大清皇帝……”

在他开口时,欢颜还是转过脸来,听得还算认真。

康熙说完以后,与她对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有。”欢颜点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伸出一根手指,表情与动作都透着几分娇俏。

“当然。”

欢颜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突然伸手摸上他脑门。

咦!手感还挺好的。

她心说完,又摸两下。

“真是放肆。”康熙用词虽严厉,语气却很柔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纵容。

欢颜收回手后反驳:“你又不是没摸过我的脑袋。”

这如何一样……

康熙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而是问:“你还没说要问什么。”

“就是你为什么要把脑门剃光?”这个疑问,在欢颜来到这个世界,看到这里的男人都留着鞭子时就一直压在心里。

康熙看她一眼,见她只是单纯好奇,简单解释道:“我们满州先祖乃是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为了方便所以才会如此。”

“哦。”欢颜满足好奇心后,没再多问,而是伸手想再摸他脑袋。

男人的头可不是随便能摸的,康熙直接握住她的手:“不许胡闹。”

她的手骨肉均亭,触感更是比羊脂暖玉还好,康熙握住后就不愿意放开。

因着他的动作,欢颜视线落到二人手上,然后发现自己的手跟他比起来,显得小很多。

“咱们比比。”她来了兴趣,扯着他的手与自己比起来。

康熙任她抓着自己手摆弄着,等她比完感叹的“哇”了一声,才笑着将她的手整个包住。

欢颜试着抽了一下却没抽出来,于是用另一只手掰起来。

康熙逗她玩了一会,在她恼之前松开手。

“我过些日子要离开京城,不知到时候还能不能梦到你。”

和他闹得手心溢出细汗,欢颜正拿帕子擦着,闻言抬头:“你要去干嘛?”

“朕准备御驾亲征。”康熙说话间,表情认真起来。

好歹天天跟在他身边,多少也了解一些朝堂上的事,欢颜立刻就明白他是准备亲自去对付那个叫噶尔丹的人。

“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朕只是在后方指挥,不会有危险。”见她担心自己安危,康熙心里有些高兴,不由再次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