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石亭中沉默片刻后,想到她方才听故事时似乎挺认真,康熙开口道:“不如我再给你讲几个故事?”

欢颜对故事有几分兴趣,加上到底也不想与他闹僵,虽没回答,却微微偏过脸来。

见此,康熙还有什么不明白,直接开口讲起来。

康熙博古通今,讲起故事来每每会延伸一些其他学问与常识,让欢颜对这方世界也增添不少了解。

她一开始还保持矜持,渐渐的便侧底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以手托着脸听得认真。

次日,康熙在口干舌燥中醒来,坐起身后,眼中含笑地摇头,随即吩咐道:“拿水来。”

“喳。”

李德全走到床边将床幔挂起来后,从小太监手中接过茶盏伺候康熙簌口后,这才重新送上水。

见万岁爷一口喝掉大半盏水,李德全思量着是不是昨日的晚膳太咸了,想着待会要吩咐人去御膳房说一声。

康熙今日起得稍微晚一些,因此也没多余时间去回想昨夜的梦,更衣、用膳后,便带着人去上早朝。

前些日子直隶有几处地方闹灾,因此今日早朝,主议的便是巡视灾区流民的官员人选。

百官推举出巡视灾区流民的官员后,康熙道:“传令五城粥厂,将赈济时间延长一月。”

“吾皇仁善,实乃百姓之福。”

下面立刻有官员奉承,随即其他大臣也随大流跟着重复一遍。

“吾皇仁善,实乃百姓之福。”

康熙今日心情不错,没向往日一般,顺便再敲打他们几句,而是确定他们无本要奏后,直接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跪送他离开后,才倒退着离开大殿。

等到殿外后,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不免低声聊上两句皇上今日的心情。

昨晚梦中,康熙讲了几个故事后,便引得欢颜主动与他交流起来,今日自然心情愉悦,甚至开始期待起晚上的到来。

于是,李德全惊讶的发现,今日天才刚黑,一向勤政的万岁爷竟然就要安歇。

当然,康熙还不至于因为欢颜疏忽政务,折子他已经赶在徬晚前处理完。

若只是一次也就罢了,偏接下来几天,康熙都早早处理完事务回寝宫安歇,却又不翻牌子,这下,不光乾清宫伺候的奴才们惊讶,后妃们更是坐不住。

宜妃知道,其他妃子都觉得是自己妹妹那晚惹恼皇上,才让他如今有空都不愿来后宫。

未免她们姐妹成为众矢之的,这日上午,宜妃亲自带人到乾清宫送汤。

康熙并不喜欢妃嫔到乾清宫来打扰,不过宜妃的面子还是给的,自然让她进来。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起来吧。”康熙一摆手,“宜妃今日怎么有空到朕这来?”

宜妃从宫女手中接过汤送到他面前的桌案上,嗔道:“若是万岁爷容许,臣妾哪日没空,只是不敢打扰您罢了。”

“那今日为何又敢来打扰?”康熙笑问。

“万岁爷您明知故问。”宜妃说完,捧起刚盛好的汤,“臣妾给您赔罪了。”

康熙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接过汤喝了一口,放下来后道:“不过些微小事,朕本就没放在心上。”

毕竟,以郭络罗贵人那没脑子的性子,康熙若要计较,恐怕早就计较不过来了。

“谢万岁,那臣妾告退。”见他放下汤后,视线便落在书案上,宜妃乖觉的行礼告退。

在康熙腰间玉佩中沉睡的欢颜被宜妃告退的声音惊醒,现身后就闻到一股香味。

嗯?香味?

她愣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能闻到气味了。

琼鼻轻动后,她顺着香气看向桌案上的汤。

能送到康熙面前的,自然不是普通汤品,不但闻着香,看起来同样诱人。

然而,她还没多闻两下,康熙便吩咐人将汤拿下去。

恢复嗅觉对欢颜来说,是好事也是折磨。

毕竟,原本闻不到时还好,康熙用膳时,她最多扫过一眼,觉得菜肴摆盘挺好看;如今闻到香味,对于一个吃惯辟谷丹的人来说,谁受得了御膳的诱惑?

看得到吃不到的结果就是,等晚上时,康熙抱着期待早早入睡,却发现,明明早就哄好的人今日又开始不愿搭理自己。

康熙到底是皇帝,哪受得了这个,当即冷下脸来。

然而,不过两秒,看到她脸颊微鼓,生气也动人的模样,他又泄下气。

毕竟,但凡是个真男人,对上她,谁又能真生气呢?

“这是怎么了?谁得罪咱们颜儿了?”

欢颜其实有些吃软不吃硬,听到他温柔的询问,想到他又不是故意馋自己,于是摇头:“没事。”

见她好好说话,康熙想着她之前的态度或许不是针对自己,于是语气愈发柔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说。”

“唔,那我问你,你晚上吃了什么?”欢颜歪着头看他。

康熙有些不解,却还是捡自己记得的菜名报了一些。

“味道如何?”

“那道八宝野鸭肉质细嫩、里面的八宝馅料糯软,入口香甜可口……绣球干贝,细嫩多汁,鲜而不腻,入口鲜美,微甘而滑润……”

康熙一一道来,余光发现她露出小馋猫似的表情,凤眸中划过一丝笑意,随即说得更加仔细。

欢颜越听越馋,忍不住趴在桌上。

见此,康熙不再描述自己的御膳,而是道:“不如颜儿告知这里是何处,我派人请你到我家中来品尝菜肴?”

欢颜瞟他一眼,心说:若是能吃到,哪里用你请。

见她不语,康熙略带失望的转移话题:“那颜儿今日吃的什么?”

欢颜摇头。

康熙抬头,从日头的方向看,觉得应该是午时左右,想到她这会还没吃,不由有些心疼。

“不如我猎些野味烤与你吃?”想到之前在附近看到过不少野禽,康熙提议。

梦中,欢颜能变出她能想到的任何东西,但她也已经试过,变出来的食物吃到嘴里并没有味道。

因此,她兴趣不大的拒绝:“不用,太麻烦你了。”

康熙却十分坚持,并问她有没有弓箭。

见此,欢颜让他稍等,然后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拿来一副弓箭。

康熙箭法高明,加上这里的野禽都有些傻呆呆的不知道跑,片刻的功夫他就猎到两只野鸡一只野兔。

他射箭时专注的模样倒是很赏心悦目,欢颜不由鼓掌。

“这倒是个狩猎的好地方。”康熙说完,拎着猎物找水源处。

他年轻时也曾心血来潮自己动手烤过肉吃,这会动作虽生疏,却也能用问她要来的匕首处理好猎物。

烤肉需要火这点常识欢颜还是有的,在他蹲在河边时,随手变出一堆火来。

等他开始烤肉时,欢颜无聊的将地上的枯枝丢进火堆中。

康熙担心她饿,将一只野鸡表面的肉烤熟后,用匕首削下一片递到她唇边:“尝尝味道。”

欢颜懒洋洋的张口咬下,下一刻,感觉到肉脂的香味在嘴里炸开的她双眼一亮。

怎么会?

欢颜坐正身体将那片肉吃完后,看向身旁之人,心里觉得神奇。

她粉嫩的唇因为染上油光而显得水润润的,一双水眸透着惊喜与期待望着自己,康熙只觉心都快化了。

“味道如何?”

“好吃,特别好吃!”欢颜真心实意的夸道。

康熙笑起来,继续削下表面的鸡肉递过去,心里充斥着满足感。

这夜的梦,就在烤肉的香气中度过。

又两日后,因为康熙久不去后宫,不光妃嫔们坐不住,开始往乾清宫送汤品、点心,就连不问世事的太后也着身边的老嬷嬷代自己去乾清宫看看。

康熙刚见完太后身边的老嬷嬷,转头就听外面的人传话,说太子求见。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这会太子才十六,还是个与康熙父子感情十分不错的翩翩美少年。

康熙叫起后,他走到近旁,关切道:“皇阿玛近来身体可好?”

康熙自然说好。

太子见他气色确实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康熙考较太子一二,又关心几句,这才赏了些东西让他离开。

等儿子出去后,康熙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

他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经过后妃、太后与儿子的轮番关切后,不免反思起来,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沉浸于梦中。

李德全送完太子回来,就看到万岁爷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传钦天监监正过来。”

“喳。”

李德全领命后,亲自走了一趟将钦天监正请过来。

“奴才叩见万岁爷。”

“起。”

康熙让人平身,示意李德全将闲杂人等全部带下去后,看了他半响,直到监正心里开始打鼓,才道:“朕问你,什么情况下,会夜夜梦到同一个人?”

监正以为他是梦到孝庄太皇太后或孝懿皇后,于是道:“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康熙猜到他误会,于是道:“那是个陌生女子。”

“这……”监正沉吟片刻,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毕竟若是普通人,还有可能是鬼邪缠身,可皇帝身为真龙天子,监正不认为有鬼魅能近他身。

当然,也是不敢那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