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王府后院,焕然一新,找不到曾经的痕迹,赵允承背着自己的王妃走进这里,也不免觉得陌生。
“高远,前面带路。”摄政王声音洪亮道。
高远连忙上前来,道:“王爷随小的来。”
背上的小娘子稍一琢磨,便知晓,定是郎君不常回家,也不踏入后院,才这般陌生,嘶……他果真不入后院?
看来这郎君不曾说谎。
一路微颠来到了正院,入内后便感到清凉,竟是提前备好了冰,有心了……
赵允承将王妃放下,自个替王妃理了理衣裳,叫她好生坐着,温声道:“你且在这里等我,待我出去瞧瞧,届时……”
“好好招待宾客。”他的未尽之言,尤其好猜,秦嫀立马打断郎君的幻想,不叫他胡来。
好些宾客特意赶来,讨一杯喜酒喝,怠慢了可不好。
赵允承确实是那样想的,但小娘子看起来很是抗拒,他便将任性的话咽了下去,改口:“也罢,本王好好招待他们。”
这‘招待’二字,若非今天是摄政王的喜日子,还真叫人毛骨悚然。
郎君一阵风似的出去了,跟着秦嫀二度出嫁的两名丫鬟,这才过来伺候。
王府外院,宾客如云,人头攒动,放眼望去,集结了大半个东京城的人物,赵允承知晓,今日只怕不能善了,还好他酒量不错。
席上,也有人摩拳擦掌,嘿笑道:“今日大好机会,一会儿摄政王来了,你我几个灌他几杯!这样下来,他不醉才怪。”
一旁的大理寺少卿宋玉珩,不忍地提醒同僚道:“摄政王酒量非凡,曾一人独饮了一大坛。”
“哦?你还曾与摄政王一同喝酒?”
“有幸见识。”宋玉珩心想那次差点没了。
想要灌醉赵允承的人,何止这些往日被压抑的官员。
“摄政王!今日我要与你不醉不归!”潇国二皇子在武力上逊于赵允承,上次被打那一拳他还记恨着,这次想在喝酒上找回面子。
不是他自负,南地的酒水简直柔绵无力,只适合娘们喝。
因此,大乾的人怎么喝得过他?
赵允承冷笑:“听说二皇子嫌弃酒水太淡,高远,去拿本王珍藏的汾酒来。”
听名字就不是什么烈酒,潇国二皇子起初不在意,但酒水上来之后,他立刻嗅到浓烈的酒香,喝一口,竟比他们北地的烧刀子还要呛喉。
“好酒!”潇国二皇子眼睛一亮道:“我想买你们这种酒回潇国。”
赵允承心想你就想着吧,这种酒是他后院的婆娘改良的,如今只有广聚轩有卖。
想到后院的新娘子,赵允承心痒痒的,恨不得一下子将这满院子的人轰出去。
“废话少说,本王的婚宴勿谈交易,喝酒。”
既不能将这些人赶出去,那便将他们喝趴下,届时还省了闹洞房,一举两得。
倒是自己,洞房花烛夜
,万不能醉。
修长红影,在宾客中穿梭,潇洒肆意,满面春风,看得一旁帮忙招待的高远,眼眶火辣辣。
这般情形,他肖想了无数遍,但每一次脑海中出现的,仍是孤寡一身的殿下,独自站在清冷的月下,无人陪伴。
如今甚好,甚好。
他娶了心仪的女郎,甚好。
膝下还有了聪明可爱的小郎君,甚好。
不久之后或许还会有小郡主……不敢想了,太圆满,叫人想流泪。
好在王爷该受的苦,在前半生都受完了,以后定会顺风顺水了罢?
高远心想,望着身边自己提拔的干儿子,是个伶俐的,今年才十八:“春生,好好学着点,以后世子就交给你伺候了。”
新人接旧人,便是如此。
夜色降临,整座王府点起了大红灯笼,将摆宴席的院子照得亮堂无比。
月英打开门出去望了望,倍觉震撼,捂着小心脏,回来与王妃娘娘说道:“三娘子,王府外头好热闹,张灯结彩,太好看了。”
方才进来的时候,便觉得王府好气派,沐芮被说得蠢蠢欲动,也想看看,不过到底性格稳重,说道:“月英,该喊王妃娘娘了。”
月英吐了吐舌头:“哦。”
外头有多热闹,秦嫀想象得出来,她笑道:“沐芮也出去瞧瞧罢,无妨。”
沐芮脸一红,呐呐道:“……谢王妃娘娘。”
这时,外头放起了烟火,沐芮一喜,在月英羡慕的目光下,出去观赏。
她开门一出去,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降落在她身边,是铁鹰,冷声道:“王妃娘娘有何吩咐?”
沐芮吓了一跳,发现是铁管家,她抚抚胸口:“没有,王妃娘娘许我出来看烟火,无事吩咐。”
铁鹰点点头,抬头看向烟火。
“真漂亮。”沐芮也抬头望去,双手合十祝愿道:“希望王妃娘娘和王爷齐眉举案,白首到老。”
一直沉默寡言的铁鹰,破天荒地附和:“祝愿王妃娘娘和王爷。”
看完这一刹那的烟火,他们便各自回到岗位上。
王爷和王妃的婚宴,他们因有差事在身,没法同乐,但婚宴过后,一般都会有宴席和沐休,以及赏银。
到了后半段,高远指使春生,去小世子身边伺候,要不了多久,这婚宴便该散了。
那潇国二皇子已经趴下了,而他家王爷依旧屹立不倒,瞧着仍是神采奕奕,耀眼得紧。
火红的发带,随着王爷转身往后院走去,在空中划出半圆。
咿呀一声,喜房门被推开,一道没有刻意压制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不多时就到了秦嫀跟前。
秦嫀嗅到了对方身上的清冽的酒味,淡淡的。
终是等到这一刻,赵允承望着新娘子头上的喜帕,眼中闪过得意,占有,等他揭了这片布,秦三娘就是他墨羽的了。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问世间还有
谁能越过他去?
那白衣终究名不正言不顺,错失了娶秦三娘为王妃的良机……看在他如此可怜的份上,黑衣郎君大度地不再腹诽对方。
“咳,本王要掀开红盖头了。”赵允承提醒了一声,这才伸出手,两根修长手指拈起红盖头……等等,这样显然不庄重,他想了想,用两只手一起慢慢掀开。
随着烛光照在脸上,秦嫀慢慢抬起浓密纤长的睫毛,唇边带着能将人融化掉的微笑,那样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地望着郎君。
“……”赵允承羞涩了一下,扯嘴,秦三娘真是的,莫管什么时候都衣服要吞吃他的样子,羞不羞人?
“夫君?”秦嫀轻轻喊道。
“……还没喝合卺酒,你且先等等再喊我不成?”流程都给打乱了,没有真实感,这般想着,赵允承立刻将喜帕团巴团巴塞进怀里,然后去桌上端合卺酒。
这回就他们二人,没人打扰,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想怎么喝法便怎么喝法。
看见半跪在自个跟前喝合卺酒的郎君,秦嫀不无感叹,你们终究是一个人,连反应都如出一辙。
喝完合卺酒,秦嫀突发奇想,凑过去堵住郎君的双唇,撬开他的牙关,将对方还未眼下的酒勾走大半。
赵允承:“……”我是谁?我在何处?我在干甚?
“你今夜喝得太多了。”秦嫀笑道。
“那你……也不能偷我嘴里的酒……”赵允承脸热热的,说话竟有点结巴!
秦嫀轻咬了一口他的嘴角,低声:“偷你的酒怎么了?我还咬你。”
好嚣张!
但是摄政王有什么办法,除了微张着唇任她施为,他别无办法。
“酒气熏天,快去洗洗。”秦嫀亲着他的脸,说道:“我也要拆卸身上的累赘。”
摄政王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也利索地去转身去了:“那你稍等,我很快回来。”
秦嫀叫丫鬟进来给自己拆卸,两刻钟不到,那郎君果真很快回来,脱了喜服,穿着红色里衣,风流妖冶得紧。
秦嫀多么想时间停在这一刻,多瞧瞧现在的他,留住他的风华。
……这种打从心底的疼惜,化作柔若春风的眼神。
恬淡静好的小娘子,像磐石般,坐在榻上等待。
看见她仍在,赵允承心中一阵安稳,走了过来,满脸的喜不自胜,又想藏着些未免惹人笑话:“王妃,我洗好了,你这般闻不得酒味,那你自个来看看,还有酒味没有。”
说着便将脸庞凑到了秦嫀嘴边。
望着拐弯抹角索吻的郎君,秦嫀眼中含笑,心中翻涌着一种奇妙的情绪,无法形容:“好。”
小娘子的红唇凑过来,撬开郎君的唇,探探里头还有酒味不曾……
赵允承怒目,他只是叫她闻一闻,却不想这流氓……竟然直接侵入,搅得他脑袋一片混乱,只得随着她逐流。
“你好不害臊……”
哔哔赖赖的郎君,结实手臂环上小娘子的香肩,心间流淌过不知名暖意,比酒醉后睡觉还令人舒适。
“郎君也不害臊。”秦嫀抓住他不害臊的把柄。
“……”摄政王浑身轰地一下红成炸子鸡,百口莫辩,只能撇开绯红的俊脸,无声默认。
片刻后,他放弃了羞耻般,回过头来,定定望了秦嫀片刻,然后捧着这张柔美小脸,贴近些许:“你嫁我为妻,我定不负你……比白衣更爱你。”
后半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大好的日子,本不想提别人,但他想叫秦嫀知道,他真实的想法。
秦嫀怔了一下,心中不无触动,笑起来,额头抵着郎君的额头:“我嫁你为妻,也定不负你,一生疼你爱你。”亲一下郎君的双唇,美艳温柔的女郎道:“墨羽不必跟谁比较,你只需好好呆在我身边,你我同享风月,不负韶华。”